“夏格小姐!”门外忽然有人叫她名字,她连忙将衣服穿好,只听来者说道,“奉族长大人之命,小人来替小姐看看伤口。”
夏格鼻子一酸,感激在这种情况下达塔还记着自己受伤的事,连忙请巫医进来。
“达……族长大人怎么样了?他的肩膀似乎受了重伤。”巫医一进来,夏格便问起达塔的情况,巫医一边查看夏格的伤口一边说道:“族长大人的伤已经没有大碍了,只是此时因为夫人的事过于悲痛。小姐,你的伤口太大了,而且和衣服粘连,请恕罪,小人必须将你背上的衣服割开,再一点点分离。”
夏格似乎没有听到巫医后面的话,只是喃喃道:“其实他们两人在一起应该挺般配……”
“小人是说你的伤势,需要将衣服割开。”
“哦,有劳巫医大人了。”夏格猛然回神,不禁为刚才自己莫名其妙的想法感到自责——自己难道是在希望他夫妻二人都没有丝毫感情么?明明自己都已经要回到那喀了。
“请忍着痛!”巫医一边说,一边已将夏格背上的衣服割开,蘸着药水一点一点将粘连在伤口上的衣服剥离。刚结的痂又被撕开,夏格猛的倒吸了一口冷气,虽然又渗出不少鲜血,可是巫医手脚麻利,快速的将药水涂在伤口处,数寸长的伤口很快就和布料分开,巫医又小心翼翼的将伤口里残留的布料细丝挑出来。夏格紧咬着牙关,只觉得后背刺痛,似乎要比刚被刀砍中的时候更疼,她怀疑身后这一刀是否已然触及心脏,不然为什么好像连带着心脏紧紧抽搐?
巫医最后将止血愈合的药粉撒在伤口上,传来一阵刺痛。“夏格小姐,伤口已处理完毕,愈合不成问题,只是小人无能,可能会留下疤痕……”
夏格轻轻摇摇头:“巫医大人,谢谢你细心帮我治伤,疤痕什么的都无所谓,你不必放在心上。”
“这是应该的,族长大人说小姐为了带大人和巫女见最后一面才受得这伤。小人替族长大人和夫人谢谢小姐!”说着巫医跪在夏格面前。
夏格一怔,都忘了扶巫医起来。她很内疚,她并不是为了让达塔和忽雷贞相见才去的战场,她只是想告诉达塔她会为他留下来,可终究还是没说出口。她叹了口气,反正达塔平安回来,她是不是留下来反而没有必要再提起。她盼着和拖索台回到那喀已经很久了,这次明明已经就要实现了,可为什么并没有想象中的开心?
☆、计划失控
雅莫与那喀的第二次战役没有持续很久,雅莫军队部署失误,将几乎所有兵力集中在了与那喀的这年交锋上,而那喀却有如神助,拖索台亲自领兵的一小队人马在另一个方向上冲破了雅莫边境的防线,这条防线较弱,不仅守卫士兵较少,而且也没有得力的将领。一旦有一处被打开缺口,那喀和赫林军队便势如破竹,长驱直入。
达塔没有权利直接指挥军队,直到雅莫被攻破,他才在悲痛中被告知那喀、赫林全军已进入雅莫。
“为什么德鲁的金雕还未送信?一切都是按照约定进行的,难道是金雕在半路出事?”索图眼看着大摇大摆开始在雅莫驻扎的那喀、赫林军队,不禁开始着急。
“不然……不然我们直接去见拖索台,将夏格交给他,让他们先走。”格尔达在一旁出主意。
索图思忖了半晌,终于点点头:“只能这样了,拖索台此次出兵说是为了人质受辱之事,你去亲自带了夏格见拖索台,他一定知道德鲁的约定。只要他和夏格离开了,剩下的就是我们的事了。”格尔达走后,索图一人在帐篷里来回踱步,事件的进展明明是按照最初的设想进行的,可为什么心里这样不安?
“大人,不好了!”忽然听到格尔达掀开帘子急匆匆的奔了进来,“不好了大人,现在那喀军队已经控制了雅莫各处,我根本见不到夏格,她早就被那喀给软禁起来了!”
“软禁?拖索台不趁此机会带夏格离开,为什么要将她软禁起来?”
“而且……而且我听说德鲁早在那喀出征前就认定通敌之罪处以火刑了!”
“什么?”索图听到此消息,整个人像被忽然间抽去了全身的力气,踉跄两步,好不容易才扶着毡房站稳,“你说什么?德鲁……德鲁已经死了?”话音刚落,索图急火攻心,一口鲜血从口中喷了出来。
“大人,息怒啊,重要的是现在我们该怎么办?”格尔达也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焦急起来。
“原本以为在那喀有德鲁在对拖索台撒的谎还是个牵制,可没想到……没想到……”索图狠狠一拳捶在毡房上,“这个拖索台太狠了,可恨当年没有除去他!”
索图踌躇片刻,咬牙说道:“不知道拖索台对夏格究竟是何打算,若是他真心想带夏格走,势必那喀那边难以接受;若是他试图掩盖他的谎言,那么夏格的存在十分尴尬,说不定……”
“师氏大人是说他难道会对夏格动手?”格尔达大吃一惊,“当年可是那女人舍身留下,才有今天的他啊。”
索图冷笑一声:“这是连你我都认为理所当然的事情吧,但拖索台未必会如此想,之前就只太低估他了才造成今天这种局面的。总之,目前的状况十分严峻,别说夏格,就连我们两人都可能有危险,当然我们是外族人,即使揭穿拖索台分量也不够,虽然我们见不到夏格,但至少可以保护她不受拖索台暗杀。”
“保护她?怎么保护?”
“达塔,只要将此事告知达塔,他必定舍命保护夏格。况且,他身为雅莫族长,又与夏格是夫妻,只要能让他们两人在一起,就能保得住夏格,这样我们至少有机会在所有人面前揭穿拖索台,或许事情还有转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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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族长大人,这次我们可以接夏格回来了吧。”阿朵格尼刚安顿好在雅莫的驻军,便急切的对拖索台说道,口吻中颇有喜色,但忽然又面有难色,“可是那喀还会接受她么?”
拖索台却不以为然,眉梢一挑:“难道你不知夏格已成了达塔的侍妾?她是我们那喀的叛徒。”
“族长大人,凭着和夏格多年的相处,你难道真如他人口中所说在乎这些?”
拖索台将已经擦得雪亮的枪头擦了又擦:“我在乎的是夏格的心。她本来就是达塔的未婚妻,两人在退婚之前就有□。”
阿朵格尼难以置信的摇着头:“怎么可能?我相信夏格是为了你才甘愿留在雅莫的。”
拖索台猛的将手中的长枪重重放在矮桌上:“我早说过夏格是因为变心了才不随我回那喀的!”
“不会的!她一定是为了不让你难过才说自己变心的,我知道的夏格不是那种人!”
拖索台一把扯住阿朵格尼领口狠狠的说道:“好啊,你这么了解她?她背叛我、背叛那喀,事实摆在面前你都不承认,还敢说你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
“族长大人,雅莫族长达塔坚持要见夏格小姐,为此已打伤好几个兄弟,请族长定夺。”忽然听到帐外有人来报,拖索台意识到自己太过激动,松开了抓着阿朵格尼的手。他高声问帐外的士兵:“夏格怎么说?”
“夏格小姐说雅莫族长之前受伤,她希望能够照顾。”
听着外面士兵的回话,拖索台得意的瞥了阿朵格尼一眼,故意大声的说道:“也是,毕竟他们二人是夫妻,此时就将他们拆撒太过残忍。传令下去,将达塔和夏格软禁在一起,但有一点,切莫让夏格再见其他人。”在拖索台心里,其实最担心夏格见到那喀的人,将他当年的谎言揭穿,但此时又不能明说,心中早做好打算,只要在那喀人面前将夏格和达塔的感情展现的越真实,将来对自己越有利。他转过头来冷笑着对一脸惊异的阿朵格尼说道:“听到了吧,人家两人才是夫妻情深呢。我算什么?”
“族长大人,你仔细想想,当时夏格可是为了去雅莫找你才会被俘的,怎么可能忽然变心?其中定有误会!”
“阿朵格尼,我知道从小你也恋着夏格,可不能因此便为她的一切行为开脱。”
“我……”忽然被拖索台道出心事,阿朵格尼脸上一红,说不下去。
拖索台叹了口气说道:“有件事我一直未讲,你可曾还记得雅莫退婚那年冬天有一晚夏格逃婚彻夜未归?”见阿朵格尼点点头,他继续说道,“那一晚你可知她与谁渡过?正是达塔!我相信她对我的感情和逃婚的决心,可她哪里知道逃婚的对象竟是达塔,达塔潇洒俊逸,又学得中原汉人那套骗人开心的把戏,哪是你我这等只懂得打仗的男人所能比得?他二人早在那时便有□,什么去雅莫寻我,什么舍身救我,其实他们一定开心得厉害。不然,退了的婚约,哪有可能再挽回?阿朵格尼,你也认清现实吧。跟你说了吧,这次要不是夏格忽然出现,我早就活捉达塔了。”说着,拖索台拍拍阿朵格尼的肩膀,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滑落。
“不可能,我不信……”阿朵格尼喃喃自语的走出拖索台帐篷,“不行,拖索台,我替你去问问清楚!”
☆、相依
“达塔,那喀人没对你怎么样吧?伤可好些了?”一见达塔被送至自己的帐篷,夏格连忙起身迎接,自从将他从战场上带回,便紧接着遭遇了忽雷贞去世、雅莫战败等一系列的事件,夏格心中虽惦念着达塔,却没有机会探得消息。她早已想好,若是见到拖索台定要求他放过达塔性命,其他不说,毕竟在雅莫期间,若是没有达塔,她如何能安心的活到现在?
——其他?其他能有什么呢?
想到这里夏格自嘲的笑了出来。
可是拖索台为何却只是派那喀士兵守在帐篷周围,说是保护她,可在夏格看来分明像是软禁,因为他自从攻下雅莫,都没来见她一面。
“我没事,虽然雅莫战败,但现在的我至少还是雅莫族长。”达塔疲惫苍白的脸上勉强扯出一丝微笑。
夏格心中一酸,只觉得命运对达塔太不公平了,从出生起便担心着索图对他的威胁,现在反倒还要担心那喀对他不利。她强忍住眼泪安慰道:“达塔,你别担心,即使拖索台现在有了妻子,但我相信我至少能让他不要伤害你。过去在雅莫你保护了我那么久,现在轮到我保护你了。”
达塔喉头一哽,竟无法将他正是为了保护夏格免受拖索台加害而来的说出,他实在不忍心将这样残忍的事实告诉夏格。他犹豫半晌,终于试探的问道:“夏格,在你心目中拖索台是个什么样的男人?”
“诶?”夏格一愣,她不知为何达塔由此一问,她紧紧抿着嘴唇,和拖索台在一起的一幕幕闪过,可最终定格在她脑海中的却是面前这个男人清俊的脸庞。她心中“突”的一下,连忙别开脸:“拖索台是个太过要强的人,很多时候他对自己要求太严——”说到这里,夏格发现自己忽然说不下去了,自小便相识,一同长大,她却竟然说不上来拖索台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来。是啊,这么多年来,她从拖索台口中听得最多的便是当上那喀族长这样的话,他的内心到底在想什么,她从来就没有明白过。
“怎么不说了?”
“总之,他是个很有想法的人,他总是知道自己要什么……”最终的说辞竟然是这样没有力度,似乎能用在任何人身上,夏格心中暗暗的嘲笑着自己。
可在达塔听来却似乎并不是这样,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失落的神情一闪而过,他苦笑着说道:“看来他在你心目中还是很有能力的,也只有他这样的男人你才无法忘记吧。”他暗暗决定,不将自己得知的事情告诉夏格,反正他的目的只是来这里保护夏格而已。
“对了,你来这里孩子怎么办?进了这帐篷可是被软禁了的。”
达塔脸上表情一下子僵住:“孩子……孩子昨晚就已经……已经不在了……”
夏格一下子愣住:“怎……怎么会?那孩子不是忽雷贞用自己的生命换来的么?”
“孩子一出生便太瘦弱,此时又适逢战乱,连奶妈都找不到合适的,一连几天就只是哭,最后……最后连哭的力气也没了……”达塔说着缓缓闭上双眼,孩子紫青着小脸死去的模样深深的印在他心上,“我对不起忽雷贞……我欠她太多了……”
夏格缓缓让达塔头倚在自己肩上,低声道:“我……我知道这种时候怎么安慰你都没用,你要是想哭就哭吧,在这里你不是族长,你只是达塔,只是我认识的达塔,你可以哭的……”
达塔轻轻摇了摇头,倚在夏格纤弱的肩上叹了口气:“短短几日内失去两个亲人,部落又面临着倾覆的危机,我已经没有力气哭了。夏格,你就让我这么靠着待一会儿。”
一时间,二人陷入了沉默之中,只听得帐外呼啸而过的北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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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族长大人有吩咐,目前任何人不得进入与夏格小姐见面。”守在帐外的那喀武士见阿朵格尼要进去帐篷见夏格,出手拦住。
“知道我是谁么?”
“虽然是亚旅大人,但我们不敢违背族长大人的命令。”
“那你们信不信我现在就拔刀杀了你们?”阿朵格尼“铮”的一声已将长刀拔出刀鞘。
看着阿朵格尼腰间的长刀闪烁着冷定的光泽,两个武士吞了口口水,相视一眼,最后只好说道:“那请亚旅大人速速出来,不然我们不好交代。”
阿朵格尼轻哼一声,将刀归鞘,大步跨进帐篷,一进帐篷,却见达塔倚在夏格肩头,而夏格一手揽着达塔的肩膀。两人见有人进来,连忙分开。
“看来拖索台果真没有说错,算我白来一遭。”阿朵格尼见到眼前状况,一咬牙,就要转身离去。
“阿朵格尼,是你么?”夏格猛的站起身来,“是你吧!”再次在异乡见到儿时伙伴,夏格激动的心情难以自已。
听到夏格的呼唤,阿朵格尼迟疑了片刻,还是转过身来:“夏格,是我。不过……不过我真后悔来见你……”
达塔右手护着肩膀缓缓站起,见来人身材高大挺拔,从牛皮护甲中露出的袖子上绣的赫然是那喀的图腾——金雕,而且从金雕俯冲下来的姿势看来,此人在那喀军中地位不低,由于连日鏖战,脸上颇有疲累之色,腮边长出不少青色的胡子茬,此时正用一种奇'www。kanshuba。org:看书吧'怪的目光盯着自己和夏格看。
夏格满脸茫然:“为什么?停战已经两天了,拖索台没有来见我就很奇'www。kanshuba。org:看书吧'怪了,为什么你一来就说这种话?拖索台呢?”
阿朵格尼冷笑一声:“我若不来见你,你不是还可以跟他继续卿卿我我么?怎么不怪我打扰了你们?”阿朵格尼看了一眼旁边受伤的男子,虽略显潦倒,但是眉目依旧清秀淡雅,不似大漠上勇士那种在风沙中磨砺出来的粗犷,却有温润如玉的气质——就是因为这样的男人夏格背叛了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