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狼烟- 第28部分

　　
　　——夏格，别怪我，我已经无法回去了，再收不了手了。
　　
　　当夏格挣扎着抬起头看着高高在上的拖索台时，金冠在朝阳下分外耀眼，金雕的双翅熠熠生辉，仿佛要振翅高飞。然而金冠下的面容却极为陌生，不再有谈论理想时的明媚，不再有说要为她披上嫁衣时的温柔，也不再有将她拥入怀中时的疼惜，唯一剩下的、唯一没有变的只有从年少时便有的决心与野心，只不过那早已从“那喀族长”膨胀为“整个大漠”。
　　
　　这个神情竟是如此熟悉……夏格猛的一惊，思绪一下回到六年前哈齐勒去世时，那时第一次见到哲罗，他的眼中也曾闪耀着同样的光彩。曾以为他是自己最了解的人，最深爱的人，时至今日，才发现原来这时才第一次读懂了这个男人。
　　
　　夏格浑身瘫软，靠在达塔身上，向拖索台露出一个无力的笑容。
　　




☆、出逃

　　“他最终留下来是用自己做了最后的赌注，可是我们赌输了。”达塔收拾了简单的衣物和食品，“我要遵守和他的约定，立刻带你离开，不然拖索台下一个目标就是你了。我们不能让他如此沉重的心意落空。”在软禁时拖索台就已经派人将夏格和达塔的武器全部收走，此时只留下夏格随身携带的短刀，达塔拿起短刀帮夏格插在腰间。
　　
　　“认识拖索台也有十几年了，小时候只觉得他那是小男孩的幻想，毕竟阿朵格尼有时也会说说当族长之类的话，却没料到……”夏格揉了揉红肿的眼睛，将装满水的两个牛皮水壶背在身上，背着达塔悄悄将那支竹笛塞进行囊中，“达塔，我不能再连累你了，我的白马就在帐篷后，一会儿我去引走那喀士兵，你从另外的方向逃走。拖索台做到如此地步，他为了吞并雅莫不会留你性命，我无法向他为你求情，就让我最后再帮你一次吧……”
　　
　　“我岂能依靠你逃命？你莫非认为我达塔是那种人？况且即使你侥幸逃脱追捕，大漠如此辽远，你又能逃到哪里去？”
　　
　　夏格咬了咬下唇：“确实我没有想过，我们能逃到哪里去……”
　　
　　达塔得意的笑道：“那你可得跟紧我才好。”
　　
　　“你有去处？我们去哪里？”
　　
　　达塔听到“我们”二字一愣，犹豫片刻，放下手中的行李郑重的和夏格说道：“如果我说我带你去中原，你可愿意跟我一起走？”
　　
　　“中原……”夏格怔怔的自言自语，曾听达塔讲述过中原的绿柳长堤、名山大川，那似乎是一个与大漠完全不同的世界，她抬起头问道，“在那里，我们是不是便不用再卷入这些斗争中？是不是不会有人为了权力逼我们做这个做那个？”
　　
　　达塔轻轻拥住夏格点了点头：“这些都不会有，我们会离大漠远远的，再也不回来，不再管谁是族长，谁称霸大漠，我带你去我喜（www。87book。com…提供下载）欢的地方，那里有小桥流水、有莺啼燕语，虽无大漠辽阔，但却更能任你我驰骋天下……”
　　
　　听到这里夏格轻轻推开达塔：“你我婚约已退，命中注定不必再纠缠下去，若能顺利离了这大漠，我也自会有去处。”她只是转身低头收拾着行囊，不敢直视达塔，因为她的到来，已间接连累达塔失去了妻儿，引起那喀、雅莫两次战争，最终还造成他失去雅莫，背井离乡，自己又如何再有脸面继续受他庇护？
　　
　　达塔一下怔住，半晌说不出话来，沉默片刻，他缓缓重新拿起行囊淡淡说道：“差不多我们走吧。”
　　
　　见达塔没有再继续刚才话题，夏格松了口气：“守卫由我来解决，你的伤不能用力。”
　　
　　达塔嘴角微扬：“一起上吧，我自己知道分寸，我们可不能让守卫有机会发出声音引起骚动。”
　　
　　夏格点点头，开始用力撞门，外面的打盹儿的守卫听到响动不耐烦喝道：“怎么了？怎么了？有事明天再说。”
　　
　　夏格也不答话，只是一个劲的撞门，守卫咕哝的骂了几句，走到门前：“以为还是族长啊，现在可什么都不是了，还撞！”说着就来开门。
　　
　　夏格对达塔使了个眼色，那守卫惺松着眼睛刚推门进来，腰间长刀便被达塔抽出，直贯穿心脏，那守卫哼都没哼一声就倒在地上了。
　　
　　达塔和夏格刚跨出门，却听得外面另一个守卫打了个哈气：“什么事啊？吵死了，好不容易睡一会儿……”话音未落，心口一凉，抽搐了几下就不动了。
　　
　　夏格远远看到白马在一旁拴着，正欲上前解开缰绳，达塔一把将她拉了回来，一个来换班的守卫看到门前的尸体正要叫喊，达塔一个箭步上前堵上了他的嘴，对夏格道：“快点！”夏格一咬牙，短刀一横，抹过那守卫的脖子。
　　
　　二人奔到宝儿身边，达塔手中刀一挥，缰绳被砍断：“快上马！”
　　
　　“你呢？快上来啊！”夏格坐在马背上伸出手对达塔急道。
　　
　　“两个人宝儿跑不快。”达塔牵过旁边士兵的一匹马，跃上马背，“从这边走！”
　　
　　夏格一愣：“那边……那边不是沙漠吗？”
　　
　　“信不过我么？”
　　
　　夏格在夜色中看了看达塔那双明亮的眸子，点点头：“怎么会？当然信你！”手中长鞭一挥，与达塔一起紧靠着帐篷向南边走去。
　　
　　漆黑寒冷的夜里，夏格几乎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生怕惊动了其他人，每多走一步，都觉得希望大了一点。
　　
　　“幸亏拖索台知道我受了重伤，没有派太多的士兵看着咱们，不然不会有这么顺利的。”达塔悄声说道。
　　
　　夏格大气不敢喘一口，只是点了点头，眼睛不住的观察四周的情况，躲避不时走过的巡逻士兵。
　　
　　刚走出雅莫营地，夏格总算松了一口气，忽然身后的营地中火把在瞬间接连点燃，一下子让夜晚明亮了不少。“有人逃跑啦！有人逃跑啦！”呼喊声一时之间在四周此起彼伏。
　　
　　“加速快走！驾！”达塔一抽宝儿臀部，宝儿吃痛，猛地向前奔去。夏格大惊，只好继续让宝儿加速，向沙漠的方向奔去，回头看时，达塔一只右手拉着缰绳紧跟在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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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昔日的绵绵软语犹在耳畔，嫣然巧笑亦在眼前，拖索台不得不承认自将夏格留在雅莫那时起，没有一日不想起她，也曾不止一次想过该用什么方法将她带回自己身边。可是那日为求自保，一朝谎言说出，今后的日子便只能为了守护着谎言而活。此时已身处高位，他深知他一路走来的不易，也深知这一路的卑劣，夏格、赫林族、依诺、哲罗，还有德鲁，都铺就了他脚下的路，他踏着这些人的尊严、生命，直杀进雅莫。雅莫、赫林一入手，称霸大漠便成了一大半，他为自己的成就而自豪、而开心，可这自豪与开心却丝毫掩盖不住他心底深处的疼痛。
　　
　　明早，他惧怕明早的到来，却又期待着明早的到来。等到天一亮，他便要除去他称霸大漠最后的威胁。他将手抚上胸口，喃喃自语道：“就快结束了，就快结束了……结束了就不会痛了……”
　　
　　“族长大人，不好了！”正自沉思，忽然有侍卫未经通报直接闯了进来，拖索台立刻收起刚才的痛苦，坐直身子：“什么事大惊小怪！”
　　
　　“大人不好了，达塔和夏格逃跑了！”
　　
　　拖索台拍案而起：“达塔那样的身体竟然还能逃跑？带二十名精兵去追！就地解决！”
　　
　　“已有十人追过去了……大人，可是夏格小姐……”那侍卫似乎还有些顾忌夏格和拖索台的关系。
　　
　　拖索台微微眯起眼睛，一咬牙：“那个贱人，我还没有处置她，她竟和达塔私奔，杀！”
　　
　　“是！小人立刻再加派人手。”那侍卫领命后急忙奔出帐篷，调集精兵。
　　
　　虽然在得知阿朵格尼和夏格相见后就起了杀意，可当那个“杀”字说出来的一瞬间，拖索台心中还是蓦地揪了一下，终于走到了这一步，其实当第一步走出时就已经注定了今天的结局啊。拖索台苦笑一声，闭上双眼，眼前依稀是那个青梅竹马的少女巧笑嫣然，脑中一片混乱，一杯酒下去，勉强冲散了那样的画面……
　　




☆、死别

　　大漠上本就早晚温差颇大，此时又是暮秋时节，夜晚的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夏格只觉得北风过处，如刀一样锋利，不时的侵袭着□在外面的皮肤。好不容易睁开眼睛抬头望时，四周却是一片苍茫，看不到边际的漆黑，只是回头看到达塔在身后微微一笑，心中忽觉温暖安全。
　　
　　“刚才可牵动伤处了？”
　　
　　达塔笑道：“不过是几个普通士兵，我可没那么弱不禁风。只是拖延了时间，恐怕又有追兵要赶上来。”马蹄落下发出低沉的“沙沙”声，与草原上特有的“哒哒”声完全不同，“就按这个方向走，这几日风大，进了沙漠马蹄留不下足印，有利于我们摆脱追兵。”夏格这才恍然大悟，明白达塔为何选择了一条全是沙漠的路，虽然路途困难，却较为安全。
　　
　　不知走了多久，天已蒙蒙亮，夏格抬眼望去，黄沙□，远处的沙山被风留下吹过的痕迹，不远处有不少几近枯黄的野草成簇扎在黄沙中，风卷着沙尘吹过，枯草都向一个方向倾倒，由于已不再生长，大多都几乎贴在了沙土上，也有被黄沙掩埋了一半的还透着叶稍，不断的在风中抖动。而此时夏格明显感到□的马走起路来已颇为吃力。
　　
　　“当”的一声，达塔回身用刀挡掉一支直射向背心的箭，他高声警告夏格：“夏格小心，追兵来了！”
　　
　　果然见远处十骑那喀士兵已经追进了沙漠，，为首一个大喊道：“夏格小姐，杀了身边的人，跟我们回去吧，这条路是进沙漠的，有去无回啊！”
　　
　　夏格握着短刀的手紧了紧：“是拖索台派你们来的吧，回去告诉他，我已经等过他了，等到的却是一个谎言和阿朵格尼的鲜血。”
　　
　　“夏格小姐，若是你不听话，我们就只有动手了！”话音一落，十名士兵都冲了上来。
　　
　　“达塔，看他们的马，好像都是那喀的精兵……”夏格开始有些紧张了。
　　
　　达塔冷笑一声：“那就看看那喀的精兵有多厉害吧！”他缓缓提起长刀，映着泛红的霞光反射出耀眼的光彩。
　　
　　追上来的士兵果然身手不简单，达塔单手握刀，几个回合，只撂倒三个，夏格策马上前，短刀在手，倒也能暂时拖住一两个。
　　
　　就在这时，从来路又赶上来十骑精兵，最前面的一个士兵一边策马冲上前来，一边大声喊道：“族长大人有令，两个都不能放，就地解决！”
　　
　　达塔和夏格都是一愣，没想到拖索台下手竟如此狠毒迅速，一时间怒气和伤心一同涌动在夏格胸口，她咬着牙冲上前砍向一个士兵：“来杀我啊！不然只要我活着就不会放过他！”
　　
　　那个士兵倒是没有料到夏格忽然不要命了似的向他砍过来，一个迟疑，已被砍中肩膀，跌落下马。可与此同时，左右两边的士兵一同用长枪刺向夏格。
　　
　　“小心！”达塔长刀掠过，替夏格挡住了一击，可自己后背却中了一刀。
　　
　　“夏格，你先走！”达塔在慌乱忍痛中将一物塞在夏格手中，“按指针的指向一直走！”
　　
　　夏格一愣，看到达塔背上渗出的血迹：“你呢？你受伤了！我不能一个人走！”
　　
　　“我能赶上你，你快走！他们不是我对手。”达塔口中催促着夏格，手上不停，又一名士兵被砍下马。见夏格还在迟疑，达塔脸色一沉，厉声喝道：“你还不走？都是你在这里拖累我，我才被刀伤到，你想看我死么？”
　　
　　夏格一咬牙，用力扯动缰绳，刚调转马头，就听见“啊”的一声惨叫，夏格心中一惊，回头望时，却见是一柄长枪正中达塔原本受伤的左肩。夏格将达塔塞在她手中的物件放入怀中，挥动短刀再次冲了回去，狠命一刀下去，将刺达塔那个士兵的右手齐腕砍断，再一转刀锋，一股热血从颈子上直直喷了出来。
　　
　　达塔见夏格返回，忍痛喝道：“让你快走！不听话吗？”
　　
　　夏格反手两刀，将身侧攻来的两枪挡开：“我走了你根本赶不上去的，不是吗？你这样的身子怎么可能支撑下去！”
　　
　　“那小子左肩有伤，攻他左肩！”一个士兵喊道。
　　
　　其余几人顿时来了劲，专攻达塔左侧，夏格与一名士兵战在一起，无法□，达塔为护左肩，右半身反而露了破绽，被一个枪杆打在背上，“哇”的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另一个士兵趁机又是一枪狠狠刺穿达塔左肩，达塔一个不稳，翻滚在地。
　　
　　夏格心下着急，一分神，脸颊一痛，竟是对方枪尖擦脸而过，夏格长鞭一挥，卷住对方枪杆，短刀过处，将对方砍落下马。
　　
　　此时剩下的三个士兵均在围攻达塔，其中一个见达塔落地，欲用长枪刺下，达塔却一个翻身，银光一闪，将他马的前蹄砍断，那人顿时摔下马来，夏格恰好上前一刀解决。
　　
　　夏格一拉缰绳，骑着宝儿挡在达塔身前，达塔明白夏格本来就不是两个人的对手，此时又体力消耗甚大，用尽力气一抛，长刀脱手，不偏不倚刺入一人咽喉，那人立时身亡。夏格见只剩一人，心中惧怕之情减了不少，几个回合，一刀刺在那人后背上，那人一痛，长枪横扫，眼看就要将夏格劈下马去，达塔却撑起身体一跃，挡在前面，又是一口鲜血喷出，夏格见状，不禁有些发狂，从马背上飞身跳起，竟是直扑上去，将那人推下马去，提起短刀，猛刺数下，直至身下的人早已不动，才渐渐住手。看着一地的尸体，夏格气喘吁吁，才发现自己竟早已是泪流满面。
　　
　　“达塔，还好吗？”夏格支撑起四肢，爬到达塔面前，见他已浑身是血，左肩的夹板早已散落，骨头已被完全击碎，她疯了似的摊着双手，却不知该落在哪里，看到达塔已经变得血肉模糊的左肩哭道，“左臂怎么办？怎么办？”
　　
　　“不就是……不就是条左臂吗？”达塔无力的笑了笑，“短时间内他们……他们追不上我们了，你……你快趁机离开吧，到……到中原去，用刚才那个指针，它一直……一直指的是南方，你就不会迷路了……”
　　
　　夏格看着从他嘴里不断渗出血来，眼泪竟是止不住的往出涌，想要将达塔脸看清都不能够，泪水朦胧着她的视线，她只得伸手触摸着达塔满是血的脸颊：“我不要一个人去，你知道我自己哪里都不认识，我们一起走，好不好？好不好？”
　　
　　达塔轻轻阖上双眼摇了摇头：“我知道你……你可以的……中原有很……很漂亮的地方……你一定喜（www。87book。com…提供下载）欢，不要……不要再回来……”
　　
　　“拖索台，你不是人——”夏格抱着达塔冲着远方声嘶力竭的喊道。
　　
　　似乎知道了夏格的想法，达塔挣扎的睁开眼睛：“千万不要……不要再回来……不要……不要报仇……”他费力的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我们不适合大漠，但……但拖索台适合，若是……若是有朝一日他真称霸大漠，各个部落都……都成了一体，就再也不会有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