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狼烟- 第31部分

　　
　　那几句话早就想好，也是我主动提出要帮霍兰的，可为什么却没有一点替霍兰开心的心情，反而自己的胸口堵堵的，晚上侍女来唤我去吃饭我也没去。一晚上我连姿势都没有变，怔怔的躺在黑漆漆的帐篷里，等到发觉时，四肢都已经酸麻。
　　
　　胸臆间蔓延起一种陌生的感觉，似酸似甜，却又带着丝丝胀痛，仿佛下一瞬就要从喉咙处炸裂出来。我蜷缩起身子，将膝盖压在胸前，以为这样会好受一些。整整一夜，翻来覆去，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失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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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的几日我都没有离开家，我担心见到霍兰却说不出话来，实际上每天除了能见到阿妈外，我真没有心思见其他的人，也没心思干其他事。
　　
　　这天下午桑以端了一锅羊肉馅过来，我远远的看见她却想着避开不见，正准备转身回帐篷，却被阿妈叫住：“娜柯朵，做什么去？那不是以桑阿妈来了么？”
　　
　　本打算假装没有看见以桑就这么躲回帐篷，可阿妈偏偏又提醒了我。我只好打消念头，有气无力的应道：“哦，我哪也不去，我去给以桑阿妈倒奶茶喝。”
　　
　　“你没事吧？”阿妈伸出手触了触我额头，诧异道，“不热啊，怎么这几日没有精神呢？”
　　
　　我勉强的笑了笑：“哪有？”然后连忙转身去倒奶茶去了。
　　
　　等我端出奶茶的时候，阿妈和以桑两人并排坐在帐篷外，帮阿妈编头饰。我把奶茶端到她们面前，微微笑道：“以桑阿妈，可是又有好吃的了？”
　　
　　“娜柯朵可真是长了狗鼻子了。”以桑疼爱的看了我一眼，冲着阿妈笑道。
　　
　　阿妈指了指一旁的锅：“以桑阿妈亲手剁的肉馅，赶明儿给你弄丸子或是肉饼。”
　　
　　“谢谢以桑阿妈。”我蹲在锅子前揭开盖子，一股羊膻味迎面扑来，可大漠上的人就爱吃这个，感觉就这个才能驱寒。眼睛盯着被剁得细碎的肉馅，思绪不知不觉又飘到远处：“我要不要去告诉霍兰我替她说过了？可是会不会因此她真的将腰带送给哈齐勒？还有哈齐勒是不是这几日也关注到了霍兰？可是……可是这有与我何干？”我一怔，狠狠的甩了甩头，我知道这几天我一直被此事缠绕，可我真的不记得自己是个如此替别人操心的人。
　　
　　“娜柯朵，以桑阿妈问你话呢！”忽然，阿妈的声音将我换回现实中来。
　　
　　“啊？以桑阿妈？”我收回恍恍惚惚的目光，茫然的转向以桑。
　　
　　以桑笑着说道：“我刚才说啊，这几日怎么都没见你去找霍兰，霍兰刚才还要跟我一起过来呢，正赶上马棚打扫了一半，就作罢了。”
　　
　　“我……”我总不能说我是在躲霍兰，于是匆匆盖好锅盖站起身，“这几天身体不怎么舒服，这一两天我会过去的。阿妈、以桑阿妈，你们聊着，我先回帐篷去了。”说完，我低着头又躲回帐篷离去了，我需要一个只属于我自己的空间静一静。
　　
　　在帐篷里，阿妈和以桑的对话时不时的能飘进我耳朵里。
　　
　　“娜柯朵这是怎么了？我瞧她脸色不大好，夫人，没让巫医给瞧瞧么？”这是以桑的声音。
　　
　　阿妈紧接着说道：“也好几天了，总是心不在焉的，我看身体倒是没什么大碍。刚才你跟她说话她都不知道在想什么，昨天我让她端盆水过来，她倒是把刚挤出的牛奶给我端来一盆。”
　　
　　“莫不是……”以桑若有所思的稍稍压低了声音，但是我竖起耳朵的话还是能听到大概，“莫不是那孩子有了心上人？”
　　
　　我听了差点从地毯上跳起来——怎么可能呢？以桑阿妈可不要和阿妈乱说话！我只是总惦记着霍兰的事情而已。
　　
　　“不是吧？”果然阿妈也挺惊讶的。
　　
　　“有可能哦。”以桑轻声笑了起来，“娜柯朵可也是十六七岁的大姑娘了，虽然在我们眼里她永远是那么一点大，可确实也到这个年纪了。那天和霍兰住了一晚，一直嘀嘀咕咕的，我们那会儿不也那样么？”
　　
　　我撅着嘴不满的捶了捶身下的地毯，那晚明明都是在说霍兰的事，怎么能扯到我头上！
　　
　　“那这么说来这孩子还真是有了心上人，赶明儿我问问她是哪家的孩子去。”阿妈听以桑阿妈这么一说，倒是还挺高兴。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就因为我这几日心思重，精神不爽利，就说我有心上人了？这算什么结论？可是……可是我是为什么才这样？因为霍兰？又不是第一天才认识她，又不是第一天才知道她喜（www。87book。com…提供下载）欢哈齐勒。我是……我是那天和哈齐勒赛马回来才变成这个样子的，我惦记着霍兰也是因为中间有他……是啊，怎么不可能！
　　
　　我顿时恍然大悟，我不是担心见到霍兰不知怎么向她说替她告白的情况，我是在担心哈齐勒接受霍兰的腰带，而担心的原因，便是我……我喜（www。87book。com…提供下载）欢上哈齐勒了！
　　
　　忽然理清一切烦恼的头绪，心脏忽然又“怦怦”的跳起来，那陌生的感觉酸酸胀胀的堵在胸口，几乎让我喘不上气来。我知道我不能再等了，我要先把我绣的腰带送到哈齐勒手中去！
　　
　　我急匆匆的从箱底将去年就绣好的一条腰带拿了出来，那是一条藏蓝色底、绣着白色云纹的腰带，是我本打算在下次篝火聚会上送出的，可我现在已等不到篝火聚会了。我拿了腰带冲出帐篷：“阿妈、以桑阿妈，我有事出去一下，天黑以前回来。”
　　
　　“这是去哪儿啊？匆匆忙忙的……”
　　
　　我没有再理会阿妈又问了什么，牵出小雀便向哈齐勒帐篷的方向奔去。
　　
　　还未见到哈齐勒，便恰在他帐篷前遇到挺着肚子的乌尔雅，她抬头见马背上的人是我，不等我开口询问，她便笑着说道：“是找哈齐勒的吧，他还没回来。今天是他放牧，在那边的河滩旁。”仿佛看出了我急着要见哈齐勒，她直接告诉了我他的行踪。
　　
　　“谢谢你了。”我在马背上躬身致谢，一扯缰绳，催着小雀往乌尔雅所说的河滩追过去。
　　




☆、承认

　　河滩离哈齐勒住的地方很近，我迎着太阳西落的方向奔跑，天地交界处早已被染成一片艳红，河滩里反射着橘红色的光芒，耀眼夺目。其他的牧人差不多都已经在太阳落到地平线以下之前就将牛羊赶回，可此时的河滩周围仍有几十匹牛羊懒洋洋的踱着步子，不远处一个牧人斜靠在河滩旁的一个小丘边上，一条修长的腿支撑着屈起来，整个人仿佛陷入了沉思中，久久一动不动。
　　
　　我看到那个身影，心中“突”的一下，握着腰带的手下意识的紧了紧。我知道明里暗里恋慕他的那喀少女不在少数，他将我记在心里的可能微乎其微，但我已下定决心，大漠女子，不计较成败得失，不论什么结果，都要亲口对他说出来。
　　
　　我翻身下马，缓步走向他，他竟然没有发觉，仍然在思索着什么。“你放牧要到这么晚么？”
　　
　　我一开口，倒把他足足吓了一跳，抬头见是我，连忙起身，慌慌张张的将似乎拿着什么东西的右手藏在身后，冲着我尴尬的笑了笑：“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然后他忽然像明白了什么似的，眸中闪过一丝失望，“你去哪里路过这儿的？”他以为我只是顺路看到了他而已。
　　
　　我轻轻摇了摇头：“乌尔雅告诉我你在这里的，我……我是特地来见你的……”
　　
　　“特地来见我？”他难以置信的望着我，嘴角不经意的带起一抹笑意，可当他将目光停留在我拿着腰带的手时，利落的双眉忽然紧紧皱了起来，“你找我有事要说吧？”
　　
　　我惊异的抬起头：“你……你怎么知道？”
　　
　　他自嘲的轻笑一声：“我自然知道。但你要先听我说一件事。”
　　
　　我心中骤的一紧，暗暗想：“完了，他难道是看出我的目的了，要先于我拒绝我？”原本因紧张和爱恋而变得炽热的心顿时冷却下来，只是淡淡说道：“那……那你要说什么？”
　　
　　只见他英俊的脸上满是严肃与凝重，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凝视着我的双眼说道：“倘若你还是为了那天的事就请回吧，我是不会接受你替别的女人来把腰带给我的。听我这么说，或许在你心目中早已经默默的嘲笑我，‘瞧他的样子，越是送上门的女人多，越是爱摆臭架子’，你一定是这么想的吧。怎么想随你，但是我要你知道，我只想要一个人绣的腰带，那个赛马能胜过我的女人的腰带！”
　　
　　原以为他会说一大堆委婉的安抚人的话劝我放弃他，可他急着要赶在我前面说的话竟然是……
　　
　　“你……我……”我震惊的说不上话来，只是盯着他看，怎么也移不开目光，胸口再次满胀起那种奇＇www。kanshuba。org：看书吧＇怪的感觉，但是这一次却渐渐在我胸口融化开来，直融化到身体的每一个部分。
　　
　　“若你仍拿着别的女人的腰带，替别的女人传话，我……我……”哈齐勒一着急，竟说不下去，他似乎也并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是好。
　　
　　“如果我说这个……这个不是别人的，是我绣的呢……”我低下头摆弄着手里的云纹腰带低声说道。
　　
　　原本又急又怒的哈齐勒顿时惊讶的怔住，他缓缓走向我：“你……你刚才说什么？”
　　
　　我将紧紧握着腰带的拳头伸到他面前：“我说，这个是我绣的！”
　　
　　“那……那是给我的么？”他好像认定了如果给他的，一定就是别人绣的；要是我绣的，就不是给他的。
　　
　　我没好气的撅着嘴白了他一眼：“我特地来找你，难不成还拿着给别人的东西？你不要我可拿走了——”
　　
　　“谁说不要？送我的东西还能再退回去么？”我手里一空，腰带已经被他夺在手中，一扫刚才愁云惨淡的表情，笑眯眯的将腰带自己系上。
　　
　　“咦？”在他兴冲冲的系腰带时，我的目光被他手中的物件所吸引，“你怎么放牧还拿着这个？”他手上拿的正是那日我做的彩环，原来他之前一直悄悄藏在身后的就是这个！
　　
　　“啊，还是被看到了……”他抬手抓抓后脑，英俊白皙的脸上满是尴尬的神情，自从我刚才见到他，他便匆匆将拿着彩环的右手藏在身后，此时他只顾着摆弄新腰带，却忘了手里还有东西藏着。
　　
　　我不由得撇嘴嘲笑道：“你赛马胜了我就那么高兴？放牧时还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
　　
　　“不是不是。”他慌忙向我解释，“那天赛马其实算不得我胜，第一，你的小雀体力上比不得我的闪电；第二，我……”
　　
　　我见他慌张，觉得自己不该这样嘲笑他，于是说道：“彩环是你拿到的，就是你胜，什么第一、第二的，我可不是小肚鸡肠的人。”
　　
　　“我是说……”他红着脸笑了笑，不好意思的说道，“其实对我来说赢不赢比赛、拿不拿彩环并不重要，只是那日到最后关头我见你就要拿到彩环，我心有不甘，因为……因为我知道你若是胜了，这彩环就又被你带回去了。因为是你做的，所以我才在明明知道你不会功夫的情况下，用功夫占了上风……”
　　
　　我没有想到他如此看重我做的彩环，听了他的告白一时之间我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低着头盯着靴子尖轻轻踢起的泥土半晌，只说出两个字：“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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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的结果不是我之前能预料到的，让我对霍兰无法释怀，可是当我鼓起勇气将事情的经过对霍兰说了之后，换来的却是霍兰的鼓励与支持。
　　
　　“太好了，小姐！”霍兰猛的将我紧紧抱住，“那个将哪个姑娘也不放在眼里的家伙，可见他眼力还是很好的。”
　　
　　我早做好了被霍兰臭骂一顿的准备，她忽然这样，我反倒是吓了一跳：“霍……霍兰，你不生气，不怪我么？明明是我自告奋勇去替你说的，现在反倒……”
　　
　　“小姐，你说什么呢？我早说不需要你去的，那可不是不好意思，是真的不需要。我跟哈齐勒都谈不上认识，怎么能就那么送出腰带去呢？我对他的喜（www。87book。com…提供下载）欢啊啊，是……”她皱起眉头，用手指抵着下巴思索了片刻，“对了，是叫崇拜吧，应该是崇拜，并不是你想的。总之，现在啊，我真替小姐你高兴呢。”
　　
　　能得到霍兰的这个答案，我总算松了口气，一直悬在心口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地了。可是霍兰如此，不见得别人也如此。
　　
　　在那喀不知有多少少女心系哈齐勒，早就在心里默认他就是将来的“那喀第一勇士”，是将来的族长，别说哈齐勒身材修长、相貌出众，还有骑射角力样样优秀，就单说是“族长夫人”，又有谁不想做呢？
　　




☆、远嫁

　　我立刻便成了众矢之的，原来常相约一起剪羊毛、织毯子的姑娘们都渐渐疏远我、孤立我，每到一个姑娘们聚集的地方便四下一片安静，还有一次我的帐篷门前居然放了一罐子四脚蛇。不论我走到哪里，我都能感觉到别人如利刃般的目光。
　　
　　随着我被孤立，在族中相应的有另一个少女受到了大家强烈的追捧，那便是族长勒达的女儿琪琪。
　　
　　琪琪八岁时，勒达成为了族长。琪琪原本普通的生活立时变得有了光彩，漂亮的衣服，好吃的食物，还有别人的夸赞与吹捧，这一切对于一个八岁的小女孩来说都是膨胀剂。这些让琪琪成为一个不能离开这种生活的女子，她一直都说将来一定要嫁给那个继任阿爸当族长的人。
　　
　　可能她真的确信哈齐勒是族长的不二人选，也可能她只是单纯的喜（www。87book。com…提供下载）欢哈齐勒，她为此将同病相怜的那喀少女们拉拢在一起。虽未对我进行任何攻击，但那种集结在一起的敌意只能让我远远躲开。
　　
　　霍兰曾提醒我：“小姐，请一定多小心，琪琪可是族长的女儿。”
　　
　　当时我没有放在心上，不以为意的说道：“即使她是族长的女儿，也不能对一个没有招惹她的人怎么样。”
　　
　　然而，我却没有想到，有些时候没有必要对我“怎么样”，只要利用权力的指头稍稍拨动我的人生轨迹，我便会毫无招架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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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年的冬天干旱的厉害，入冬已一个多月了，却迟迟未飘一片雪花。干冷的风从大漠上空呼啸而过，就在这时候我从哈齐勒那里听说明年开春便会开始“那喀第一勇士”的选拔。我早盼着这一天了，我知道哈齐勒为了这个都准备了好多年了。和赛马时一样，最有竞争力的还是哈齐勒、哲罗和尔拉泰，但我却认为哈齐勒胜算更大一些，或许是我主观因素占了上风。
　　
　　我搓着冻红的双手小跑着进了帐篷，一股温暖的气息将我包围，灶台和火炉里燃烧的木头散发出橘红色的火光，光是看着就觉得暖和。我跺着脚将双手伸到火炉前，高声叫道：“阿妈，以桑阿妈家里过冬的木柴够用么？”我一回头，才注意到阿妈怔怔的跪在垫子上，呆呆的望着我。“阿妈，怎么了？”
　　
　　“来，娜柯朵，到这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