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快点出来~”展伊不耐烦地喊道。
“娘,他是个傻子,一进来就是这个样子!”
展伊只好走进地牢,提起他的领子,孩子抬起一张小脸,惊恐地望着她,展伊顿时倒抽一口冷气,颤抖地缩回手,摇曳的火光下,那孩子额上的莲花标记,还有那双平静无波的银色眼眸,令展伊心头一震,仿佛看见了那张朝思暮想的容颜。展伊定定心神,柔声道:“别怕,跟……我走好吗?”
孩子兀自惊疑不定,展伊只好轻轻抱起他,他还在不停挣扎,展伊握住他瘦骨嶙峋的小手轻轻按摩,孩子大概觉得十分舒服这才在她怀里放松下来。
出了地牢,一行人又被弓箭手团团围住。顾芊芊被人搀扶着走了出来,月光下,她的脸白的像骷髅丝毫没有丁点人气。
“谁……这么大胆……敢劫我的丹童……”
“你个老妖婆,自己生不出孩子,就去残害别人家的孩子!”东方闻樱指着她的鼻子大骂,展乐在一旁连声附和。
顾芊芊被人戳中痛处,怒极反笑:“实话对你说……这丹我是炼定了……彦初……你身为幽炅宫堂主……竟然敢背叛本宫!”
“你这是为了一己之私,彦初恕难从命!”
“……好……念在君玘的份上……本来想放你一条生路……箭上涂了尸毒,你们……能为本宫炼成神丹……也算一场造化!”顾芊芊忽然悲天悯人地望着月亮,刺激地展伊不得不出手。
一缕芒炙绕上顾芊芊的脖子,顾芊芊起先并没注意这个陌生的女子,直到看清她手上的芒炙,才惊恐万状。
“你是?”
“老四,连我你都忘记了?”
“二姐……真得是你……”顾芊芊忽然痛哭失声:“我对不起你……我一直在后悔……才会变成今天这样……这都是报应……”
“我给过你机会了,你要幽炅宫,我给你!你要楚麟取我性命,我放过你!……这次,我不会再姑息你了!”
展翼山庄从此又多了一位叫小易的小公子,小公子虽然容貌无双,奈何却是个痴儿,展伊从地牢里将其救出后,多方打听也找不到小易的家人,只好自作主张将他留在展翼山庄。
夏日的傍晚,山庄里的几个孩子凑在一起抓蜻蜓,说好谁抓得少便算输了,输了的人要生吞下一只蜻蜓算作惩罚。小易只会一天到晚跟在一群孩子后面拍手傻笑顺便将口水流到新换的衣服上,哪里会捉什么蜻蜓,自然成为最大的输家。
“算了,他是个傻子,不能作数!”展安心地仁厚,打算替小易挡过一劫。展闲无可无不可。一旁的展乐第一个不愿意了,谁让他抓的最少,若是饶过这个傻子,生吞蜻蜓的人岂不是他?
“那怎么行?愿赌服输!他既然知道规矩还来玩,就不能反悔!”
“可他一个傻子,知道什么?”展安据理力争。
“那我们来问问他,若是他肯,就算他输!”展静怎么着也得帮着哥哥,何况这个傻子一来他家,就占去了娘亲所有的宠爱,衣食住行,处处费心照料,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才是娘亲亲生的呢,最可恨的是连一向溺爱他们的父亲也对母亲的偏心不闻不问,今天正好借这个机会出出这口恶气。
“好,我来问你,你肯不肯认输?”展乐见妹妹也帮着自己,连忙摆了一个自认为潇洒的笑容问道。
“哈哈哈”小易依然傻笑着,忙着用手指去逗展安手中的蜻蜓,对展乐的话完全没反应。
“他不反对那就是承认了!”展乐眼见诡计得逞,好不得意。
“喏……”展静将大姐手里的蜻蜓夺过来,在小易眼前晃悠:“这东西可好吃了,你张开嘴……”
谁知小易一个劲儿地盯着蜻蜓傻笑,就是不张嘴,粘稠的唾液顺着他的嘴角掉到衣服上,他伸出满是泥垢的手毫不在意地抹了抹,看得四个锦衣玉食的孩子一阵恶心。
“我知道了!……这傻子除了娘喂的东西,其他人喂他都不吃的!”展乐恍然大悟,去了片刻,偷了展伊常穿的一件大红色衣袍盖在头上,冲小易招招手。小易一见熟悉的颜色,又闻到展伊身上特有的香气,终于听话地张开了嘴。展乐正要将蜻蜓喂进他嘴里,却被人打断。
“阿乐,你们在干嘛?”四个孩子扭头一看,展伊站在不远处铁青个脸,顿时吓得四散逃跑,展静还坏心地推了小易一把,小易一个跟头眼看要栽进旁边的池塘里。
展伊又怒又急,一跃而起将小易接进怀里,小易闻到她身上熟悉的气味,笑眯眯地伸出脏脏的小手搂住她的脖子,在她干净的衣袍上留下几个黑黑的爪印。
作者有话要说:下面该收谁了,相信大家都能猜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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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庭琐事
当天下午,四个孩子都跪在院子里面壁。展伊虽然生气,到底不愿意做个只会体罚孩子的家长,于是从老大到老四,从理论到实践,一个一个地做工作。
“领着弟妹欺负小易,你的同情心何在?你的正义感何在?”在展伊一番义正言辞的说教下,展安低下了惭愧的头。
“你总是事不关己,小易既然进了我家,就是家里的一份子,若是阿乐或阿静被人这样欺负,你也这样冷淡吗?身为兄长不懂得照顾自己的弟妹,怎配做人兄长?”展伊晓之以情,一向内向的展闲也红了眼睛。
“今天听说是你抓得蜻蜓最少?”展伊目光如炬地打量着不成器的老三。
“恩。”老三时刻不忘保持自己的优雅,即使明知做错了事,嘴角也挂着一抹笑,展伊望着他嘴角的这抹笑,心里越发来气,却也越发冷静,若是一个不冷静,打了这小混蛋,一会那个大混蛋就会露出同样的微笑,让她为自己的不冷静付出惨痛的代价。
“输不起还玩?”
“那东西多恶心啊……我这么风流倜傥……”
“恶心?你都不愿意吃却推给小易?”展伊一语中的,老三脸上有些松动,“人跟人生来平等,小易与你一样,平时我总跟你说,决定一个人价值的不是外表,不是出身,是什么你知道吗?”
“是什么?”花花公子不明所以,展伊真不明白,顾君玘那么伶俐个人,怎么会生出老三这么个绣花枕头?
“是人心!”
“……”老三凝了凝好看的眉毛。
“算了,说了你也不懂。这样吧,你明天易了容,我送你去书院,看看没有你这张脸,没有像样的家世,还有多少人会待你好!”
“还有你也一起去!”展伊扫了一眼,跪在一旁的展静。
“母亲偏心!”展静厥着个小嘴。
“我哪里偏心了?”
“母亲为了小易不要我们了……”说着说着,粉嫩嫩的小女孩竟然掉起了金豆子。
展伊叹了口气,把展静抱进怀里,抹去她的眼泪。
“母亲什么时候不要你了……你把我好不容易弄来的石斑鱼放走我说过你没有,你把东方辛辛苦苦采来的雪莲花弄死了,我打过你没有……你也不想想,你们兄弟姐妹犯过多少错,我什么时候说过你们一句?为什么?还不是因为那些都是身外之物,不及你们在我心目中的一丝一毫!你们还有我和爹爹们疼你们,爱你们,小易一个人孤苦伶仃,一个亲人都没有,还是个……娘只不过待他好点,你们就要欺负他,你说说你们应该吗?”展伊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说得四个孩子又羞又愧,从此再也不敢欺负小易。
展乐展静这对活宝罚完跪无精打采地回到西苑,顾君玘正陪着柳彦初饮茶。
“见了人也不打招呼!”展乐平时最是喜欢卖弄乖巧,这次见人竟然默不作声,令顾君玘有些意外。
“乐儿静儿已经长这么大了!”柳彦初也是三十岁的人了,虽然仍是单身一人,见到可爱的孩子难免流露出喜爱。
“是啊,两个小鬼顽皮的厉害,除了他娘,没人能镇得住他们!”顾君玘一脸的甜蜜。
“少主变了很多!”
“是吗?”顾君玘冲柳彦初笑笑:“和她在一起之前,凡事我只想着自己,想着不能辜负母亲,和她在一起以后,才觉得许多事情都比自己重要,只要他们好,我便好!”
“少主能这样想,是他们的福分,也是少主的福分!”柳彦初微不可察地垂下眼。
“彦初……若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留在幽炅宫,蹉跎了这么多年岁月。”
“别这么说!是我自己硬要留在幽炅宫,那么多兄弟姐妹,我怎么忍心把他们留给顾芊芊!……有我在,能保全一个是一个!”
“你总是替别人操心,你自己呢?……前年我收到东方盟主的喜帖,想不到闻雪这小妮子的痴心还赶不上闻樱的千分之一!才几年,终是等不住了!”其实顾君玘只说对了一半,东方闻雪对柳彦初的痴心是半点不曾改变,只是她胞姐眼看就要吊死在顾君玘这棵无望的歪脖子树上,东方盟主一怒之下将盟主之位传给了东方闻雪,条件就是要这丫头立即成亲,为东方家添个一男半女。闻雪省思娶就娶呗,反正正夫的位子留给柳彦初就是了。这便是东方闻雪两全其美的小心思。
“她能等我这么多年,已是难得了……何况,我年纪本就比她大,人老色衰也是难免……”柳彦初从未没动过嫁人生子的念头,对东方闻雪的移情别恋倒也没什么感触。
“就算你老到满头白发,这天底下还没人够格嫌弃你!”顾君玘冷笑一声,又想起什么似的忽然叹了口气道:“要找个般配你的人也真难,不仅模样要好,又要封侯拜相配得上我们柳少爷的出身……可恨我们家展伊,结识的竟是些上不了台面的商贾……”
“少主别这么说宫主……依我看,她比谁都懂得惜缘惜福,她不是没有本事出人头地,可她偏偏守着你们,可见在她心里,你们比什么都重!”柳彦初说完之后,才意识到这番话不该自己讲的,顿时窘得满脸通红。
顾君玘察觉他的羞态,也不点破,转开话题道:“如今幽炅宫已交给大姨二姨打理了,你也不必回去了,不如就留在这,没有你在身边,我还真不习惯!”
柳彦初本想拒绝,又念及与顾君玘十几年的主仆情分,终于点头答应下来。
吃晚饭的时候,展伊特意到西苑来看望柳彦初。可柳彦初固执地站在顾君玘身后,伺候他们用饭,无论如何不肯越主仆间的规矩。用完饭顾君玘跟展伊商量,怎么为他找个合适的人家。
“你什么时候会替别人操心了?”展伊斜靠在床上,将身着渎衣的顾君玘扯进怀里,一双手不安分地伸进他的领口。
“彦初不是别人!……你没看见他看小孩子的眼神……都是我误了他………不然他也该有自己的孩子了!”顾君玘一反常态按住展伊乱动的手,一本正经地看着她。在顾君玘心目中,柳彦初不是别人,不是天下人,是唯一一个每年会为他煮寿面,生死一线挡在他身前的人,是最亲密的伙伴,是最忠诚的战友。
“彦初有心结……恐怕……”
“我知道,是夏彦郁,他老觉得欠了夏彦郁的,要陪着他痛苦一辈子来惩罚自己!……你鬼点子最多,想想办法,若能帮得了彦初,我做主让你娶了彦初,可好?”
展伊听见这话,爱理不理地打了个哈欠。
“你不愿意?”
“我是这种贪图美色的人吗?”
“好了,好了,是我说错话了,你帮帮他好不好!”顾君玘谄媚着凑近展伊,展伊瞄了他一眼,算是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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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娶彦初
几个月之后,展翼山庄来了一位头戴面纱的客人。展伊让顾君玘柳彦初陪她一同去见客。柳彦初甫一望见这位客人心下一惊,想退出门去已是来不及了,只好稳住心神站在顾君玘身后。
来人摘掉帽子,露出苍白的面容,十年过去了,夏彦郁的两鬓也染上了风霜,一张原本就憔悴的脸上更添了几分老态。
“不知道要怎样展老板才肯宽容一些时限?”夏彦郁谨慎地选择着措辞,如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再也不能似以往那般颐指气使,却又不甘心完全失了体面,“……不瞒您说,先妇病亡,我们孤儿寡夫,实在很难一下子凑出这么多银两!……还请念在您与家兄朋友一场的份上……”
“正是因为我与彦初是朋友,才会借给你五百万银子应急……”
“怪只怪楚麟心太黑,明明将领地封给我女,又要我们上几百万两孝敬银子……”此时,笛昭王楚麟已经灭了渚国,夏彦郁潜心经营的权利最终只是替他人做嫁衣。
见展伊凝眉思索,夏彦郁走到柳彦初面前,声泪俱下道:“哥,你要帮帮我,帮帮我的轩儿,跟展老板说说好话!”
“我……”柳彦初为难地看看他又看看展伊。
“只要彦初开口了……也不是不可以!”展伊故意意有所指地瞥了柳彦初一眼,在一旁的顾君玘立即表现出一个夫君应有的戒备,瞪着展伊不说话。
夏彦郁是何等精明的人,从这一瞥一瞪当中立马窥出个中三昧,当即哭泣着对柳彦初道:“哥哥,如今能帮弟弟的就只有你了!”
夏彦郁算计的表情令柳彦初又是心寒又是难受。
见柳彦初并没有拒绝,夏彦郁继续哭诉道:“哥,每个男子有了儿女之后都会变的,以前我只想让你记住我,用这种方式占有你一辈子,可是我有了轩儿……希望你不要怪我,从此以后,就忘了我吧!……”
“别说了……我答应你就是了!”柳彦初失魂落魄地点点头,他的一生已经被这个弟弟玩弄的一丝不剩,连仅有的一点尊严也变成他还债的砝码。柳彦初苦笑,曾经的坚持,曾经的忍耐,曾经的痛苦,都在这笑声中被扯碎,变得微不足道,变得愚不可及,变得鲜?血?淋?漓。
夏彦郁满意地走了,不带走一丝留恋。
柳彦初麻木地留下,日复一日的沉默。
“这个月十五就是好日子,把你们俩的事办了吧!”顾君玘翻出黄历,看了半天。
“……”展伊沉默地点点头,把人逼成这样子的是她,解铃还需系铃人的也是她。除却这些责任的因素,在心底,还有一种无法忽视的情愫。该她的责任,注定是逃不掉呵。五缕冤魂,情之所钟,要有他才完整啊!
打定了娶彦初的主意,展伊又到东苑做阿轲和阿离的工作。阿离气得当场戳着展伊的头道:“娶,娶,娶,这才多久你就腻了我们想娶新的了?”展伊握住阿离的手道:“我喜新也从不厌旧!”
“哼,你要娶就娶,以后别进我的门!”
“那怎么行?一天不见,我就想你!”阿离不怕展伊跟他硬碰硬,就怕她这样耍无赖。阿离瞪着展伊,一双紫目秋水盈盈。展伊连忙吻着他的眼睛,一边呢喃道:“别哭,我最怕见你落泪!……一见你落泪,要我的命,我也肯的!”阿离自从跟她成亲,性子柔和了不少,刚强任性去了三分,娇柔温软倒多了九分,他本就生得妩媚娇艳,这脾气收敛了之后,更把展伊迷得魂不守舍。
“什么死不死的,你就胡说吧!”阿离听她甜言蜜语,心下软了不少,可终是不甘心,狠狠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