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闷下头来吃饭,一会儿又想起来,问:“几月份,酒店订了吗?”
“还早呢,我想订在三月。酒店还没想好要订哪里呢。”
“那我介绍你一家啊。吃过饭一起去看。”阿锦笑着:“三年前我在那儿结的婚,你看,现在顺风顺水 ,孩子也健康,是个风水宝地呢,去那儿,一定没错的。”
去看看也好。多一个地儿,多一个选择。更何况,如果婚后,还能活得像阿锦这样快乐,那多好啊。于 是,吃过午饭,两人将东西寄存了,挽着手去阿锦以前结婚的那家酒店。
并不是很远,穿过几个路口,便到了。酒店生意极好,门口停了好几张机场的大巴,大厅里挤满了人。 还有些客人恕气冲天,两人有些好奇,停下来听了一听,原来是机场因为飞机故障,耽误了一批客人的行程 ,必须明天才能起飞。于是把客人全用大巴拉到这家协议酒店来住宿一晚。有客人正在吵着要补偿。电梯口 也站满了等着住入房间的旅客。
“我们走楼梯吧。就在四楼,不用爬太高。”阿锦建议。
琴音看看人群拥挤的大厅,自然是点头不迭。于是两人从安全梯上楼。楼道里是声控灯。好在阿锦的高 跟鞋响得很,灯一熄,便又被她响亮的脚步声踏响。
琴音从一踏进安全梯就觉得心跳得厉害。哪里不对,她好像来过。曾经来过。那么熟悉。
走到二楼的时候,琴音看到旁边有个小门。她停了一下。阿锦被她拉住,脚步声一顿,灯又熄了。突然 的黑暗中,琴音只觉得头痛得厉害。一个吻,一个深沉得快要令人窒息的吻在她的脑海里浮现。
“啊。”琴音叫出声来,捂着头蹲到地上。只觉得天旋地转,剧痛中,整个脑子里,发疯般回旋着一个 似乎要天长地久的亲吻。温热柔软又霸道的嘴唇,在黑暗中猛然袭上来。那样猛烈,却又那样甜蜜,疯狂地 索取,想要表达炙到烫手的爱……
不!不!琴音下意识想要抗拒这种莫名的幻觉,头更痛更晕,她几乎要滚下楼梯去。阿锦在一边吓得不 清,一个手死死拉着她,另一只手撑在墙壁上,叫出声来:“快来人,有人吗?救命啊!”
这尖利的叫声刺入琴音的耳膜,琴音忽然觉得头脑里的幻象沉淀下去。头立刻没有那么痛,也不再晕。 她艰难地站起来,听到了阿锦的叫声,酒店保安已经冲进来四五个人,惊诧地看着她们。
“你怎么了?琴音?怎么了?你吓死我了!”阿锦顾不得道歉和解说,扶着琴音一边下楼一边不停地问 。
“我不知道。我就是头痛。痛得快晕过去。”琴音痛苦的摇头。脑子里更加混乱。那个吻,那么清晰真 切热烈的一个吻!
“我送你去捡查好不好?别拖出什么病来。”阿锦担心得不行。脸色还发白,没有恢复过来。
“不用了,我想回家。”琴音虚弱地在街边坐下来。那么真切。那一定是曾经发生过的。谁在吻她?是 谁?她一定要弄清楚,她的记忆里,究竟埋着怎样的往事?她的惆怅和不安,是不是和那个吻有关?那样一 个吻。那样一个吻!琴音忽然明白,那个吻,一定和爱有关!那才是爱,热烈真挚,互相渴求,又互相沉醉 。
“我送你回去。”阿锦担心她,准备站到路边打车。电话又响起来。她接起来。
“平子?”
“发烧了?你先用温水擦擦。我马上回来。嗯,太好了,你叫他过来必胜克这里,对,我有个朋友,让 他帮我送回家。我正不放心呢。”
九十、含泪当卿是路人
阿锦挂了电话,扶起琴音:“你还能走吗?”
琴音体息了一会,便恢复不少,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对不起,吓到你。现在好多了。”
“那就好,我们去必胜克把东西拿了,然后送你回家。”阿锦扶了琴音往回走。琴音想推开她,却被阿 锦紧紧拉住:“妹妹,别再吓我了。我扶着你点儿,我心里也踏实。”
两人取了东西,在路边等了一会儿,一张黑色卡莱悄无声息地滑过来。阿锦过去打开车门,将东西塞进 后座,急急地交待:“我朋友不舒服,你帮我送她回去。一定送到家啊。”又转过头对着阿京:“我朋友送 你回去,保证安全送家。哲哲发烧了。我要先回去看看。到家打电话给你啊。”
她急急地跑到路上去拦出租,琴音顿时歉疚,她都急得像什么一样,还陪她在这儿站了这么久。想要说 什么,阿锦已经拦到车,招了一招手,猫腰钻进去,一溜烟走了。
琴音这才转了身上车。打开车门,往司机望了一眼。顿时愣住,心咚咚跳起来。是他!许久不见,以为 再也不会相遇的人!
路安也愣住了。料不到阿锦的朋友竟是琴音。但他很快反应过来,微微笑笑,点头招呼:“坐上来吧。 ”
琴音木然地坐上车,车子开了,她却回不过神来。他剃了胡须,穿着一身西装,温和有礼。曾以在山上 的沧桑和忧伤,似乎都已经远离了。面前,是一个帅气而温润的他。
如他所说,他开始全新的生活了吧?琴音咬着下唇。原来同在一个城市。她都不知道。不过,她知道他 的什么呢?不过是支教的老师而已。曾经为了亡妻,忧伤而沉默。就这些。
“家在哪里?”路安温声问。她脸色不好。曾经在山上的青春与快乐,似乎流逝了许多。现在的她,连 眼睛都没有那么清亮。她不是应该很快乐吗?
琴音没有回答。心里面又恨又委屈又沉郁又害怕。说不清的各种情绪纠集在一起,涌上心头来,虽然路 安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她。在这样的注视下,琴音却像遇到久别的亲人一般,千头万绪都翻上来,再 忍不住,伏下头来放声痛哭。
路安把车停到树阴下,摇上窗子,望着缩着肩膀抽泣的琴音。她一定是遇到什么事情。什么可恶的事情 ,把一个快乐如花儿一样的女孩儿,折磨成这样?
他有些愤怒。想了一想,撕了一把纸巾给琴音,发动了车。
琴音哭了很久。直到车停下来。
“下来吧。”路安打开她的车门。琴音擦着眼泪走下车来。抬头望四周,原来,是到了翠湖边。
路安牵她的手出来。他的手还是那样温暖厚实。握得她的手心暖暖的。
琴音不再哭泣,跟着路安,进了一处会所。走过几个小厅,来到了靠近湖边的一处沙滩。
这是会所里面的沙滩,并没有太多人。很干净也很安静。
路安把她牵到一把长椅前才放手。自己先坐下来。琴音站着,望着前面碧绿的湖水。风吹过,阳光下, 湖面波光粼粼,远处有绿树绕堤,美得如一幅画。
“坐吧。”路安看着她。他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带她进来。看见她哭得伤心,这么想了,也就这么做了。
“怎么了?”看她坐下来,路安安静地问。
只是三个字,琴音听着,却又百感交集,眼圈儿红了。
“我,我要结婚了。可是,我怎么一点都不开心。一点都不欣喜。我以前,只是把回忆丢了,现在,却 好像把快乐也丢了。”琴音声音低下去。路安转过头来看着她。是的。他也觉得,她把快乐丢了。
“我好像真的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可是我又不知道那是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去找。我变得,连一点 目标都没有。生活,似乎怎么样都没有意思。什么都不会让我开心。”琴音抽泣。不知道该怎样表达自己的 朦胧感受。
路安轻轻地叹气。他何尝不是?他丢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他知道那是什么,可是他却再也找不回来 。生活于他,也是怎么样都没有意思,怎么样都不会开心。
可是,琴音怎么也会遇到这样的烦恼?从山上下来,不过才几个月。生活,真是比电影还变得快。但他 帮不了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痛苦和烦恼。这样相似的烦恼,或者很多人都有。可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世 界,也需要自己来面对和解决问题。地球总是在转。时间总是在流。他连自己的问题都解决不了,就更帮不 了她了。
路安只是安静地听她的倾诉。风吹过湖面,偶尔有鱼跳起来,翻出水花,发出哔啪的响声。一切都那么 宁静。这个世界,不会因为个体的烦恼而改变。面对哭泣的女孩。他什么都不能做。
琴音说完了,也不再说话,呆呆地看着湖面。
路安望了她一眼,心头狂跳。她出神的样子,和阿京走神的摸样何其相似!
不能再坐下去了。路安站起来。琴音见他忽然起来,抬着头,眼里带着希冀看着他。路安转过身去,克 制住自己,淡淡说道:“人生无常,你要学会,珍惜拥有。”
琴音垂下头去。他就说了这些。可是,她在期盼什么呢?他还能说什么别的?
“走吧,我送你回家。”
路安转身往外走,并没有牵她。琴音默默跟着,不再说话。
上了车,路安问了地址,一路直开回去。琴音在座位上闭着眼睛不说话。心里,有说不出的失望和失落 ,又在心里,狠狠地痛恨和鄙夷自己的失落感。
你凭什么?和他,从来就没有什么不同,不过是一场同事,难道心里,还希望有什么别的吗?快要结婚 的女人了。这样的期盼,真是无耻又罪恶。
到了家门口。琴音下车,拿了东西,站在前门,对着窗子,低低说了一声谢谢。
路安看着她,想说些什么,却又无从启口,只叮嘱道:“进去吧。你进去了我再走。”
琴音走进门去,靠着门板,听到汽车发动的声音,眼泪又要流下来。他与她,所有的交往,也就止于此 吧?
从此,只有当卿是路人吧?
九十一、身在故居人不识
晚上,阿锦打电话过来,极不放心地吩咐:“我过几天有时间,我陪你去医院检查。你不能再那样懈怠 了自己的身体。”
琴音心中感激,也还是害怕,万一脑子里又有了什么,那怎么是好?无论如何,要去检查一下。若真有 什么,这婚,就别结了吧,别害了阿苏。
郁郁地过了几天。虽然阿苏每天都来,还和钟妈妈商量起装修房子的事情,琴音却兴趣缺缺,常常神飞 天外。总是提不起精神。苏武注意到她的不对劲。琴音总是推说出去逛街很累。连话都不想多讲。
阿锦早早地在医院等着她,号是早就托人挂好的,去了就做检查。又直接照了脑部的CT扫描照影。因为 有熟人,片子很快就出来,也没有排队等,直接拿了找医生看。老医生拿了在手里,挂在灯箱上指划了半天 ,抬起头来看看琴音:“很好,伤口愈合很好。没有其它问题。”
琴音仍旧不放心:“那,有没有长什么?我会经常头痛啊。”
老医生又细细看了一会儿,摇着头:“放心,平安无事。头痛,也可能是感冒或神经紧张。头痛的因素 是有很多的。”
只要脑子里没有东西就好。琴音放了心。也多亏了阿锦,本来要折腾一整天的检查,四个小时不到,就 全部做完了。
“没事就好。”阿锦拉着琴音笑。“没事我就放心了。今天下午有事吗?”
我能有什么事?如果有事,不过是忙着结婚。琴音苦笑着摇头。
“那和我去看朋友吧。他们搬家,我想去看看。”
两人打车来到一个小区。才下了车。那种奇怪的熟悉感觉又涌出来。如何好像,这个地方,曾来过千百 次一样?跟着阿锦一步一步地上楼,琴音无法抹去那些感觉,熟悉到,仿佛要进去的,是自己的家。
走时楼道的一户,房间里东西摆了一地,因为要搬,一片狼藉。几个年青人正在抬冰箱。
“小晴,要我帮忙吗?”阿锦进了门,站在楼口大声地招呼。
从厨房里跑出来一个清清秀秀的姑娘,向阿锦笑着:“阿华请了好多人,锦姐,你坐会儿。乱得很,用 不着帮什么。”
琴音闭了一闭眼睛。这个女孩,她也好像认识。
小晴看见了琴音,笑着打招呼,又跑回厨房去收拾。阿锦却恋恋不舍地在房间里转着。一边转一边伸手 去摸那些沙发茶几,轻轻地叹气。
琴音看她感情深厚的样子,有些好奇,悄悄问:“你以前住这儿?”
阿锦有些伤感地笑了:“没有。曾经有两个朋友住在这里。后来,两个朋友都走了,小晴他们一直守着 这个房子。现在,有一个朋友回来了,小晴他们就要搬走掉。这房子,以后,怕是要一直空着了。”
她沉沉地叹一口气,指尖爱怜地从沙发上擦过,轻声道:“几年了,都旧了。”
正说话间,一个帮忙抬东西的小伙,穿着极时尚的一件带着长长流苏的T恤,去了一趟卫生间,出来时 ,走得急了,腰上的流苏带到门把手,砰的一声,就把卫生间的门关起来了。
再伸了手开,门却被反锁起来了。
小晴听到了响声,跑出来看,见是卫生间的门被锁了,立刻急得跺脚:“唉呀,那个门的钥匙,早不知 道放哪里去了。我们从来不敢关死掉。里面还有洗衣机呢。”
小伙子们面面相觑,其中一个说,“要不撬开了?”
“那怎么行?”小晴只摇头:“安哥还特意交待,东西搬完了,让房子原模原样放着,别伤着损着哪里 呢。”
阿锦伸手去摇锁,试着拿个什么片片去探锁舌,但锁与门结合处严丝合缝,哪里能探得进去。“怕是只 有撬门了。”阿锦摇着把手。
琴音看着这脑子里似曾熟悉的房间,忽然灵光一闪,指着屋角的一盆长得极茁壮的君子兰:“那盏底下 ,会不会有钥匙?”
盆底下还有一个托盘。虽然是将信将疑,穿流苏的小伙还是掀起花盆来,伸了手一摸,呀了一声,果然 摸出一把糊满泥巴的钥匙。
小晴拿了用水冲一冲,再拿了去开门,果然应声而开。
一屋子人都惊奇地看着琴音,阿锦看着她,不可思议:“琴音,你怎么知道花盆下有钥匙?”
琴音尴尬起来,眼珠儿转了一转,说道:“我妈经常这样放一些备用钥匙,我不过是猜一猜。”
大家笑起来,阿锦拉着琴音:“让他们瞎忙,我们去隔壁坐着休息一会儿。”
对面也是一套结构差不多的房子。装修却要比那边复杂一些。门大开着,阿锦拉了琴音笔直往客厅里走 ,静悄悄的连个人也没有。
“二叔,二叔。”阿锦大声地叫。
“阿锦来了?”路子善穿着青布褂子从阳台上钻出来。笑呵呵打着招呼。抬头看见琴音,立刻眼睛一亮 ,走了进来,眼睛看着琴音,嘴却使唤着阿锦:“去,给二叔倒杯水来。这边没水了,去小晴那边要点儿。 ”
“您老连个水都不烧,懒得快要蜕皮了!”阿锦笑着说他,果然端了个大茶壶,去小晴那边倒水,又笑 着招呼:“琴音,随便坐一会。”
路子善走到琴音的面前,细细端详了一会儿,左边看一看,右边又看一看,忽然乐得眉开眼笑,就差手 舞足蹈了。琴音有些骇然。不知道老头儿望着她高兴些什么。
“你叫琴音?”
路子善看着她。琴音乖乖地点头。
路子善忽然指着一张红色的八仙桌:“认得它不?”
琴音看着那张桌子,虽然这里所有的一切很熟悉,但面前这个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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