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琴音扑过去,抱着路子善,伤心地哭起来。这个世界上,终于还有人认得她!
“不哭不哭,”路子善笑着哄她:“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九十六、你要加油!
“可是没有人认识我了。”琴音低着头哭,“师父,除了你,没有人认识我了!我没有了阿京的那幅面 孔!”
“慢慢来。你没有去努力,你怎么知道他们认不认识你呢?”路子善拖着她进屋。“师父在这儿呢,师 父帮你。帮你把小安子找回来,好不好?”
路子善很少这样正经地哄人。琴音看着他,还是这样干干瘦瘦,穿着青布的大褂,似乎时间,并没有以 从他身上流逝。
“师父,你一点儿都没变。”琴音坐下来感叹。
“怎么没变,师父老了。”路子善倒水给她。琴音看着那张红色的八仙桌。想起那些时候练功。她试着 睁大眼睛,去看那墙上,不行。看不清楚。
“别白费劲了。”路子善哈哈直笑,“乖徒儿,你这会儿只是个骨肉凡胎。练一百年,也没有用。留着 以后好好侍候小安子吧。”
“师父!”琴音跺着脚。哪有这样为老不尊的。不过她有些好奇:“师父,我是怎么了,怎么会中了一 枪,就变成了另一个人?”
“这个,”路子善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天机不可泄漏。也没什么吗。不过是换了一副皮囊嘛。有什么 不好?”
“完全不一样了呀。”琴音嘟起嘴来,失神地靠着墙:“至少,安子不认识我了。他不知道,我就是阿 京。”
“安子用情很深。他的心,从来没变过。”路子善摇着头:“他不知道,你想办法让他知道,对不对? ”他拿出一串钥匙:“你要这个?”琴音接过来,这是她的钥匙。现在,她可以回家了。可是,路安会回来 吗?
琴音打开家门。客厅里收拾得很干净。小晴的东西已经全搬走了。她打开自己的房门。所才的东西都被 厚厚的白布盖着。搬开来,一切如旧。
这是安子盖的吧?他在等她回来吗?琴音在床边坐下,轻轻用手抚摸着昔日用过的东西。百感交集。我 回来了!我的新生活,又要开始了!
路安晚上回来的时候,惊愕地发现阿京的房间门敞开着,灯光如水般泻出来。
他走过去,吃惊地看到沙发上坐着的琴音,正在一边吃水果,一边看电视。抬头看见他进来,若无其事 的嫣然一笑。
“你怎么拿到钥匙的?”路安盯着她。暗蓝的眼瞳里跳闪着愤怒的火焰。
“师父给我的。”琴音耸耸肩。路子善从厨房里钻出来,手里托着一盘烤肉,笑眯眯望着路安:“小安 子来,一起喝酒吃肉。”
“二叔,你!”路安气得说不出话来,扭头就走。徒弟!师父!他不是只收阿京一个吗?现在又来劲了 !二叔老糊涂了?”他的事,谁也管不了!
路子善冲琴音挤挤眼晴,将肉放在茶几上,追了出来,路安进了自己的房间,闷闷地坐着不说话。路子 善在外面探一探头,嘿嘿地笑:“你不觉得对面房间住了人,感觉很好?”
路安横了路子善一眼。没有说话。但心里却一动,是的,对面房间里住了人,有灯光,有人声,感觉, 真的不一样。好吧。他愿意把房间借给她住。如果阿京在天才灵,也希望她的房间里充满生机吧?
琴音把闹钟调到四点。或者这个办法有些勉强。但总应该试一试吧?
凌晨的时候,闹铃声把琴音唤醒,她套上阿锦送的那一套蓝色的练功服,兴冲冲到对面,使劲地敲门。 开门的是路子善,看到琴音这一身打扮,忍俊不住地笑起来。
琴音有些扭捏地进去。是的,现在又不用练功。她这样打扮着过来,有些滑稽。
路安果然起来了。刚刚洗澡,从卫生间出来,猛然看到穿着这一身衣服的琴音,顿时愣住,随即脸色苍 白,冷冷说道:“你以为这样很好玩吗?”
说着冲进房间,猛然把门一关。
琴音脸立刻白了。她不是好玩!她不过想证明一些东西!他以为她很无聊吗?琴音
冲回自己的房间,又气又恼又伤心,但这不怪路安。他以为是路子善透的口风吧?毕竟,站在他面前的 ,是另一个人,他当然不能接受!
不要气馁。不要气馁。琴音给自己打气。
可是,接下来,路安根本就不给她接近的机会。只要琴音在家,他几乎不露面,来去匆匆。是她逼得太 急了吧?好。她给他时间适应。她慢慢地一点一点地让他明白。
琴音不再去找路安。她经常约阿锦带着哲哲来玩。阿锦在得知琴音搬到这个小区时,很是吃惊了一下。 然后,便合理地接受琴音说的装修房子的解释。如果路安也是这样容易就能搞定,该有多好!琴音不无遗憾 地想。
琴音试图掩着一些,但她的爱好,她喜欢的地方,几乎和以前的阿京一模一样。阿锦渐渐地发现了一些 端倪。而琴音,也有不慎走露口风的时候。
有一天,阿锦带着哲哲和琴音一起逛街。哲哲闹着要吃麦当劳。琴音想起以前开的玩笑,逗着哲哲,一 时忘形,不由笑着对阿锦说:“你看,其实你和平子才是真的先上车,后买票。造人计划和婚礼是同时实施 了。”
阿锦听着这话,有些震惊地看她。琴音才惊觉自己的失言。是啊,作为琴音,阿锦从没和她说过先上车 再买票,还是先买票再上车的笑话。而琴音也不应该知道阿锦结婚的时候就怀了孩子!
琴音有些惊惶地找着话题为自己遮遮掩掩。阿锦一路上都没有说话,只是仔仔细细地看她。琴音回家的 时候,阿锦忽然叫住她,盯着她好一会儿,忽然伸手来拥住她说道:“不管你到底是谁,我都是你的朋友。 ”
“阿锦!”琴音险些掉下眼泪来。阿锦抬头看着亮着灯的路安住的窗子,三年了。这个固执痴情到发傻 的男人,他是不是该有新的惊喜?
阿锦忽然意味深长她笑起来:“你要加油!我支持你!”
九十七、我还能找回你吗?
路安依然在躲她。琴音有时候好不容易在楼口堵到他,想要说话,却被路安的冷脸冻到,话到嘴边又缩 回去。她不是没脸没皮的女孩。路安冷若冰霜的态度,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一次也就算了,两次三次四次 都是如此,便冰住了她前进的脚步。将她才冒出头来跃跃欲试的勇气全冷回去了。
日子就这样子不尴不尬中过了。
一个阴雨连绵的日子,钟爸爸和钟妈妈从美国打电话来祝她生日快乐。琴音接过电话后,站在窗前发呆 ,心里的伤感与惆怅无以复加。
三年前,也是她的生日,她收到了一生中最好的礼物。他帮她化解了恩怨,拨开她心中的阴霾,给了她 一片晴朗的天空。三年后,她的生日,他又在哪里?她甚至只敢奢望,能得到他的祝福!
琴音请了阿锦和路子善。她没有请路安,事实上她也没机会请路安。他总是尽可能的避开她。
琴音自己动手,做了一桌子的饭菜。今天的厨艺,可比往日强多了。
阿锦带了一家子来。有孩子在,家里立刻显得热闹起来。一桌子坐下来的时候,路子善拉着路安进来了 。
琴音又惊又喜。路子善呵呵地笑:“我的徒弟过生日,多个人.多凑些兴头。”
路安依旧是一副云淡风清的样子。这个奇怪的女孩子并没有带给他太多困扰。他躲了一躲,她也就收敛 了。所以,路子善要拉他过来给琴音庆生时,路安并没有犹豫。他不是要踩人入泥才罢休的人。
“二叔?你究竟有几个好徒弟?”阿锦打趣他。
路子善呵呵只笑:“只有一个。就一个。”
大家热热闹闹吃饭。小哲哲在桌子上要这要那。席间路安也端起酒来,和琴音浅浅碰杯,温声道:“生 日快乐。”
琴音忧伤地望着他。安子。他们都认出我来了,你怎么不认得我了呢?你才是最应该认我的人啊。心里 想着,眼泪就往上涌,又不敢大家面前失态,强笑了一声,端起酒来仰头一饮而尽,借机把眼泪压了下去。
路安敬酒时看到她陡然眼里才泪,满目忧伤,不由微微一怔。不动声色坐了下来。
他向来就不是一个心硬的人。从在东子山就开始明白琴音隐隐的意图。但除了阿京,他不想再让自己的 心里驻进另一个女人。琴音搬来这里,又模仿阿京的举动一度激怒了他,但对一个喜欢自己的女孩,无论如 何总还是有些怜惜,看到她刚刚的眼神,竟似才彻骨的忧伤一般。看得路安心惊。只在心里暗叹:我不值得 ,不值得你如此用情。
心中一有事,嘴上便也不大多话,只是闷了头吃。
阿锦和路子善隐隐看出些不对劲来,阿锦吃完,便哄了哲哲跟着平子到对面房间里去玩,路子善哪里还 坐得住?尾巴般一跟着去了。
热热闹闹一桌一时只剩下他们两人。路安心里想着,不如趁了这一个机会,劝一劝琴音。他心里,这辈 子只容了一人。她很好,只是,她来得晚了。他那颗心,早已被另一个女人占满了。
琴音看着一桌子人都走了。懂她的人都走了,留下的人,却不懂她。路安就在面前,近在咫尺,心却远 隔了生生死死。不由凄苦。端起酒来一杯一杯喝。
路安伸手掩了她的杯子。琴音喝得半醉,迷迷糊糊看着路安,轻轻她笑:“安子,我想吃极品炒饭,你 做给我吃,好不好?”
路安本来想开口劝导,却不料她说出这个话来。听着这口气,心头不由一颤,竟如听见阿京的声音一般 。抬起头来,看到的却是完全不同的琴音的脸。
路安的心如同被鞭子抽到一样痛起来。今天是怎么了,竟这样神魂不定。连声音都会听岔。
他站起来,抬脚便往厨房走,既是她的生日,便不要扫了她的兴,只是,她如何知道极品炒饭?大约又 是听了二叔的?这女孩真是傻。她不知道这些都是他心头的疤?越剥开来,只会越将她拦在心门外?
路安将炒饭端过来,琴音傻傻地坐着。他果然做了。他有没有知逍一点点了?
路安将饭放在琴音的面前,琴音没有吃,却伸出手来握住他的手,站起来,痴痴地看着他,踮起脚来往 他脸上亲去。
路安的脸被她温热的唇触到,惊愕了一下,不轻不重地将琴音推开。默默坐到旁边。
琴音呆了一下。他还是没有认出她来。那么,他仍旧当他是别的女人。可是,他也可以为别人做极品妙 饭了!如果她不是阿京,她是真正的琴音,或者另一个别的女人,再努力一点,她是不是可以代替阿京曾经 的位置?
眼泪从琴音的脸上流下来。她不止没有得回他的心,看起来,反而是快要失去他了!琴音抽泣着去尝那 一碟炒饭,眼泪滴在饭里,她真的食不知味了!
路安看着琴音,心中不安,他拒绝了,她就如此难过?可是,对不起,他还没有准备好。他不能接受。
“琴音。。。。。。”路安张嘴想说,琴音猛然抬起头来,泪眼模糊看着他,竟恨起他来:他居然当着她的面 ,为别的女人做极品炒饭了!她知道她这样想,实在是矛盾,却怎么也抑制不住心里的嫉恨,她失控地指着 他,几乎是吼起来:“你出去。你出去!”
路安吃惊地看着她,起身出去,不知道怎么会惹出琴音这样大的怒火。难堪的不应该是他吗?怎么好像 被遗弃的反而是他一样?
阿锦和路子善在门口张望,听到琴音的哭叫,阿锦连忙过来。琴音拉着阿锦,哭得泣不成声。他可以不 认识她,可是他不可以去喜欢别的女人。她怎么办?她怎么办?今天是她自己,明天是别人呢?她就像在苦 苦寻找一片花园的入口,可是花园的主人却把门堵起来,她还没有想到寻找入口的办法,万一这时候花园对 别人敞开了,她该怎么办?
琴音从来没有像这样绝望。
阿锦一直等到她平静下来才离开。已经是深夜。琴音拉开琴盖,一遍一遍她弹《我心依旧》。伤感悠扬 的琴声响彻楼道,琴音弹得泪眼模糊,在房间里嚎啕大哭。路安。我回来了,我找么自己了,可是,我还能 找回原来的你吗?
路安在房间里焦躁地走来走去。他不明白他怎么会这样伤害到寒音。他们交往并不深啊。她怎么这样投 入?他不想伤害她,这不是他的本意。她怎么会有那样忧仿的眼神?让他控制不住地想念一个人。一个深入 了骨髓,浸透了他的生命的女人。
路子善看得他直叹乞,他已经问了路安不止三次:“你对琴音说什么了?”路安答不出话来。他没对琴 音说什么,他真的没说什么。
路子善看着他,烦躁的摇手:“你不要再走来走去了。”他忽然抬起头来,问路安:“安子,你有没有 想过,她会不会是另一个人?
路安走到了阳台上,心里乱得不行。根本没有听到路子善说什么。
路子善大大地哀叹:“好事多磨啊。你们乱吧,乱个够。我不管了。”
其实他也管不了。纵有遁天彻地的功能,又如何能解地了人间男女的风月之事?
98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
生日过后,琴音陷入了绝望和困顿中。她真想冲到路安面前告诉他:“我是阿京,我是阿京!”可是, 他会信吗?谁会相信这样可笑的事情?一个死了三年的人,突然变成了另一个人?
怎么办?琴音收拾了行李,去了橙江。她曾经在伤心的时候来过一次。旧地重游,却更加珠泪涟涟。
他认不得她,她一点一点去触往日的回忆。让他想起来,让他和她一起慢慢走回去。
琴音在三年前的那个旅馆拨了路安的电话。三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有些东西变了,有些 东西仍旧没变。就像这个电话,三年了,依旧牢牢钉在墙上。
电话通了,琴音的心砰砰直跳。
响了很久,路安终于接起来。他惶惑于这个外地的电话,说了一声你好。
他不记得了。他不记得这个号码。当然是记不住,这不过是她曾经随便找一个公用电话打的。可是琴音 仍然伤感,拿着电话的手颤抖着,说不出话,却又不舍得放。
路安觉得异常来,在那边沉默,声音哑起来,问道;“是谁?琴音?”
琴音抽泣出声来,他还是能猜到是琴音。可是,他猜的是琴音,不是她希望的琴音。琴音在电话里哭出 声来,她真的伤心。伤心这一条回头路,走得这样艰难。
“琴音,”路安在电话那边困难出声:“对不起,我无意要伤害你。你还年青。好男人到处都是。想开 一些好吗?我的心,早在三年前,就给了我的妻子。她走了,把我的心也带走了。我拿不回来。你明白吗? ”
他这样说!他这样说!琴音又喜又悲。擦着眼泪抽抽泣泣地问:“如果我是她呢?”
“别傻了。”路安温柔地劝她。“你是你,她是她,谁也代替不了谁。为什么一定要执著于一个人?你 还年青,路还很远。忘记我。以后的人生,会有更多的美景。我不值得。一个没有心的人,不值得你这样努 力。”
琴音不再哭泣,拿着电话喃喃地摇头:“你叫我忘掉你,安子,你怎么能叫我忘掉你?”
路安的心颤抖起来。又来了。这样的感觉,他怎么觉得是阿京在说话?怎么可能?
路安叫起来:“琴音,你在哪里?”
琴音轻轻地苦笑,摇着头:“安子,我不会忘记你。至死都不要忘记。”
路安的声音变得焦急:“琴音,你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