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再次启动。
“你很喜欢那张画?”陈洪问得很突然。
“嗯?嗯,它很漂亮。”余荣有些意外,看陈洪的性格应该不是多话的人,更不应该提这样的话题。
“那张画是老干妈帮赵芸从京都带回来的。”
“嗯,我知道。”余荣搭着话,想到赵芸可能用“老干妈”这么让人发嗷的外号来称呼一个刑警,她实在有些心痒,很想确定一下。
“那个‘老干妈’是外号?”
“是老邢的。他的长相世间独一份,李逵的络腮胡,张飞的铜铃眼,再加上关二哥的红脸,这三样拼一块儿那九成九是他了。”
陈洪说得轻描淡写,余荣想像着那三合一成品,直欲发笑,苦苦忍着。
“想笑就笑,别憋出内伤来。”
既然人家都发话了,她也干脆不忍了。“扑哧”一声,哈哈大笑起来,笑不可止,眼泪都出来了。抹着眼泪,一回头她看见了陈洪微微翘起的嘴角,不由一怔。
他是故意的!好细心的人!余荣心中一阵感动,“谢谢你,不然我今天的日子肯定很难熬。”
说完,她一时兴起,好奇地问:“那你呢?你的外号叫什么?”
陈洪不答反问:“那张画就那么好?怎么你们都那么喜欢?”
看来那家伙的外号似乎很不受他待见,竟然转移话题。不过,他不愿说,自己也不好再厚着脸皮问下去。行!那就配合配合,难得碰到一个这么有意思的人。
“嘿嘿,落伍了吧?!咱们这叫腐女,落伍了吧!”
“腐女?”
“嗯!对头!既然你诚心诚意问了,那我就勉为其难给你扫扫盲。腐女呢其实就是指……”
于是,谈笑之间,平安到家。
路上的恐惧在陈洪的帮助下被克服了。但当余荣独自面对满室的冷寂时,瓦亮的白炽灯也变得份外冷清孤寂。
洗完澡,躺在床上,余荣把玩着胸口玉佩。
玉佩色泽碧绿,手感温润,形似橄榄,浑体通透,不似一般玉佩那样有云纹氤氲其间,只有像脉络一样的灰绿线条分布其上。一条墨绿的丝线从中穿过,绕在余荣的脖子上。丝线有些老旧,看着有些灰蒙蒙的,仿佛只要轻轻一扯便会断裂。
“真见鬼!”余荣皱着眉头咕哝着,使劲拽了拽墨绿的丝线,懊恼地瞪了它一眼,“肯定是你搞的鬼!对不对?!”
不甘心的翻出剪刀跟丝线死磕,只听微微几声异响,她有些颓然的把剪刀凑到眼前。剪刀的刀刃上,微张着的小缺口,仿佛在嚣张的嘲笑她。
“真的很不甘心呢。”咕哝着,余荣拿着打火机比划了几下,找了个合适的位置,忍着灼热对着丝线开火。
还是失败!丝线完好无损,一丁点儿变化也没有。
余荣并没有很失望,这是她意料之中的事。这些方法都是老套路了,她都不知试过多次了。
只是想到这几天的遭遇,还有近来越来越实质化的白日梦魇,余荣开始考虑是不是弄点琉酸来试试。
“不把你弄下来,恐怕我会死无全尸的。”余荣现在毫不怀疑这一点。
说起这玉佩的来历,那真是说来话长。
事情简单说来是这样的:两个月前的某晚,余荣被这块玉佩捡到了。与此同时,她还被一个戒指和一个手镯给捡到了。
何谓“被捡到”?在这个无所不包的“被”时代里,在“被增长”、“被代表”、“被捐款”、“被失踪”、“被自愿”、“被就业”、“被自杀”等等等等无其不有的怪异事件的对比下,作为智慧生物被非智慧生物捡到,似乎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了。
不过话说回来,这三样东西,余荣还真不敢要!
两月之前
……》
两个月前,余荣休假。和往常一样,进行了大采购,满载而归。
有时满载而归,不是一种收获,而是一种杯具,特别是无车一族。
银路横街是单行道。所以,余荣很杯具地提着大包小包,走过遥远的三站路程之后,方看遥望见了她家窗户。
这边不是闹市区,晚上九点之后,路上基本没什么人了。
艰难地放下大包小包,余荣决定在这里喘口气,再一鼓作气提回小窝。突然,她看见不远处有个闪闪发亮的小东西在缓缓滚动。
什么东西?借着手机的微光,余荣蹲在地上,打量那个小东西。
戒指?
戒指似乎是褐色的,上面凹凸不平,应该有些纹饰,夜里看不太清楚。
看清是戒指,余荣也就没了兴趣,正欲起身,心神突然一阵【炫】恍【书】然【网】,重重倒在地上,划破了手掌,黑暗中一滴血溅到了戒指上,戒指微微闪了闪红光,又暗了下去。
“哼!”黑暗中凭空出现一个人,站在余荣身旁。这人身穿样式简单的灰布长袍,长发凌乱的披散在身后。
“好九儿!萧权!本君定要你们血债血偿!”灰衣人咬牙切齿,恨恨盯着余荣,似乎余荣就是他口中的九儿、萧权。
一声闷声,灰衣人吐出一口鲜血。抹也不抹嘴角的血鲜,灰衣人摆阵布阵,手掐剑决。空气开始翻滚,不一会儿又渐渐平息,只是两个大活人却陡然消失了。
寂静的街上空无一人,只剩两个装满日用品的大塑料袋。
不知过了多久,“啪”一声,灰袍人和余荣突然出现,摔倒在地。
灰袍人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喊道:“沈遥!你竟然还没死!”说完,骤然掐住余荣的脖子。
余荣也醒了过来,看见眼前之人那阴冷仇恨的双眼,惊恐莫名,拼命挣扎。
“沈遥!你,你疯了!”灰袍人蓦然大喊,也寂然不动了。一阵风起,化成飞灰。
余荣顾不得难受,提起袋子,飞奔而逃!
回到小窝,余荣重重喘了几口气,开始清理东西。
第一件:钱!很好!没丢。
第二件:证件。很好!同样没丢。
……
清理完东西,余荣呆呆坐在床边发愣。东西一件没少,那人图什么?他为什么打劫自己?
啊!她自己!
……
很好!自已也没丢。一翻仔细检查后,余荣松了口气。
不过,这是怎么回事?受伤了?余荣贴近镜子,仔细观察眉心,那里有个红点,血红若痣。她按了按,顿时栽倒在床上。
再次醒来的时候,余荣惊讶的发现,脖子上竟然多了一块玉佩。
说它是玉佩其实并不恰当。它色泽碧绿,手感温润,形似橄榄,浑体通透。却不似一般玉佩那样有云纹氤氲其间,只有像脉络一样的灰绿线条分布其上。玉佩的一头有一条墨绿的丝线从中穿过,绕在她的脖子上。丝线有些老旧,有些灰蒙蒙的,仿佛只要轻轻一扯便会断裂。余荣找了一圈,竟然没有找到丝线的打结点。
与此同时,她还发现,那个奇怪的戒指竟然不知什么时候套上了她的左手中指,左手手腕处也多了一个非常古怪的刺青。
刺青宽约一指,以竹为主,竹节、竹叶、竹枝,相互缠绕。墨绿的纹身,画面却清新怡人。
戒指,并不是褐色,而是暗红。戒面确实有很多图案,不过那些图案实在是不招人的喜欢,虽然看不出到底是什么图案。但感觉太阴暗,让人很难受。
想不通此事,余荣心中怎么也放不下,于是,找到好友说起了今晚让她惊心动魄的抢劫事件。对于刺青玉佩之类等诡异事件却只字未提。
二人聊天记录如下:
余荣:懒懒!SOS!咱被人抢了!
懒虫:啊?!哪个不长眼的去抢劫你啊?!
余荣:拜托!我是真的真的被抢了好不好!你好歹有点同情心,安慰一下我撒!被抢很重要的东西呢!
懒虫:(疑惑的表情)你还有很重要的东西么?财,你穷的叮当响,貌,这个……镜子在手边么?啊!不会是刚认识的男朋友吧!
余荣:~~~~掀桌!!!!!!!!!!!!我的胆子!我的好不容易养肥的胆子啊啊啊啊啊!!!!!!!!我容易吗我!!!
懒虫:嗐!原来是胆子啊,那东西掉个一点半点的,对你来说,就像壁虎断个尾巴一样,还会再生的嘛,无妨无妨。
余荣:……
以上,余荣完败!
余荣内牛满面,抽搐着眼角,指着电脑大骂:“靠之!你丫的安慰我两句会死啊!”骂归骂,但她不得不承认,经那损友一折腾,内心的不安和恐惧到是所剩无几了。
快乐分享给朋友,会变成双份;痛苦分担给朋友,会减少一半。这话确实有道理。呃……虽然余荣跟她那损友貌似有点诡异,但至少还是很有效果的不是。
从那以后,余荣便开始做梦。虽然她以前也是夜夜做梦,却从不曾像现在这样,把梦里的一切记得清清楚楚。
梦里,有飞来飞去的修真者,有刀来剑往的高人,有奇花异草,有法宝无数……更多的却是一个平凡剩女的日常点滴。
让余荣感到安慰的是,没多久她就发现,那个讨厌的戒指可以隐藏。
而腕上的刺青,如果入了夏,还是在那里,就在腕上带条手帕或者丝巾吧。
玄妙玉佩
……》
福生小区铁门内;角落某处;余荣瘫坐在那里,心中一阵茫然。她怎么在这里?她应该在睡觉的!
冥冥之中,余荣不觉间走出铁门,望着斜对面的街道叉口。
四五个年轻人笑闹着走过来,他们的笑声重重叠叠,恍恍惚惚,非常诡异。
然后,一切开始变得零碎、血腥、扭曲。
长长的指甲,飞溅的鲜血,妖异的月,世界破裂成碎片,倒映着扭曲的面孔、惊恐的双眼,还有姿势怪异的身体扭曲的飞舞在半月之下……
“砰!”一个黑影飞了过来,余荣抱在怀里,被撞得后退二步,她不由看向怀中。
——是那截冰冷的白生生的胳膊。
“啊!”余荣惊叫着醒来,怔忡了半晌,爆了句粗口:“靠!”
这是第十七个梦,也是最正常的一个梦。因为这次做梦的时间是晚上。余荣就纳闷了,为什么事件发生的当晚她就睡得那么好呢?!她反映真有那么迟钝?
余荣看看手机,四点差五分,掐指一算,脸都绿了。连半小时都没睡到!
确认手机闹铃没问题后,余荣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只觉口渴,认命地爬起来,“咕嘟咕嘟”海塞一气。
“咳咳咳……咳咳……”
呛着了,= =。人倒霉,连喝水都塞牙!余荣委屈地撇着嘴,抹了抹眼泪,搁下水杯,汲拉着托鞋,蹭回床上。不对!有人!她蓦然转身回头。
一个独臂的青年站在面前,狞厉的脸,贪婪的眼,紧掘着余荣的胸前,叫嚣着“给我!给我!”。这声音诡异森冷,余荣的神经绷得紧紧的,连连后退,惊恐间她摸到胸前的玉佩。
他要它!
“别过来!我给你!我这就给!”余荣胡乱拽着玉佩,这才绝望地想起她这块玉佩根本取不下来!而就在此时,惨白的手臂突兀地出现在余荣眼前,她发出绝望的尖叫,惊骇着连连后退。
“啊——别碰我!!!”却“砰”的一声撞上床沿,腿不由一痛,倒在床上。
青年整个人变得惨白,散发着森冷的气息,扑向余荣,扑向她胸前的玉佩。余荣惊恐万状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却仍然不由地伸出手臂,阻止着青年的接近。
青年的脸突然扭曲起来,变得极端恐惧,骤然消失!被那个暗红的戒指吸了进去。
余荣惊愕着这一变化,狠狠撞在床上,顾不得背上生生的痛,她连忙爬起来,翻箱倒柜的找出了不知在那个地摊买来得廉价观音,紧紧贴在胸口。她不打算睡了!
想办法!想办法!必须在下个夜晚来临之前,把自己全副武装起来!
***
“嘶!”痛疼的后背让余荣睡了过来,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觉间睡了过去,而且无梦!她苦笑着摇摇头,原来即便(炫)经(书)历(网)过如此可怕的事情,自己竟然还能好眠,竟然连梦都不做了!
现在正是凌晨六点,余荣也不打算接着睡了,背也没有那痛了,打算梳洗完了去公园走走,散散心。
对着镜子,余荣做了个鬼脸:嘿!你也起了早呢!
早上的空气是清新的,连带余荣的心情也好了很多。当时确实挺害怕的,现在睡过一觉之后,却不觉得有什么了。
公园里很热闹。这边有人以水练书法,运笔如飞;那边有人随音起舞,精神惬意。不知不觉间,就晃到了太极区。一群人随音乐起势走势,似模似样,其中一个身着白色练功夫的老人更是练得好,让人看着无比'炫'舒'书'服'网'。
起,转,腾,挪,白衣老人的一举一动都潇洒自如,有收有放。余荣看得入神,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身上正在发生着异变。
参天的大树随风起舞,丝丝白色的雾气从树叶、树身、树根中散发出来,交汇成一片翻腾的白色雾海,奔腾向余荣的所在,争先恐后地涌入她的身体。
这一切的发生,并没有引起众人的注意。
而余荣正目不转睛的看着白衣老人舞剑,慢慢进入了一种奇妙的状态。老人的动作似乎变得很慢很慢,一举一动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她觉得自己似乎也能做到,不觉站起身,笨拙地练了起来,慢慢地越练越顺。
音乐停了,余荣也醒了,她愕然地回忆着一切。她的记性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那每一势她现在仍然记得清清楚楚!
余荣想了半天,只能把一切归到玉佩身上,毕竟现在发生的一切好像都与它脱不了关系。暂时得出这一结论之后,余荣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公园里起了大雾。
不!不是公园起了大雾!余荣转而否定了这一结论,因为她看到了这样一个现象:丝丝白雾,随着白衣老人的走势而流动。
仔细观察之后,余荣发觉,所谓的白雾其实是大树小草发出来的。而公园里,很少有人的身上有这种白雾。但她的身上却有很多!
余荣从不认为自已有多特别,如果大部分人都没有的话,她很大程度上她也不会有。摸着胸前的玉佩,想着先前那种玄妙的感觉,她做了个实验。她要让自己再次进入那种状态!然而,不管怎么努力,那种玄妙的感觉却再也不曾出现,这让余荣有些郁闷,她只能做罢,因为上班时间到了。
今天一定要早退!把佛祖请回家压阵壮胆!
电梯撞鬼
……》
虽然今天起得早,但难得的,余荣的精神竟然很不错。此刻公交车上,她疑惑地打量着对面的男人,三十出头的样子,留着小平头,身穿黑恤。
吸引余荣眼光的,是男人身上的雾,它竟然是灰色的!这是她今天看到的第一个有灰雾的人!而且灰雾还挺多,薄薄的一层,将男人包裹在里面。
要知道在这一路,余荣发现,一般人身上是没有任何雾气的,只有少数几人身上有白色的雾气。而且,即便有,那雾气也不厚,只是极淡的一层。
而这灰雾显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它带着一股深沉的灰暗之气,让人感觉很不'炫'舒'书'服'网'。车里的人也都有意无意地远离那个男人,他周围的座位没有一个人坐。
平头男,感觉到余荣的注视,看了她一眼,掉头望着窗外。余荣却发现,他身上的灰雾开始不安的翻滚起来。
不安?余荣皱皱眉,有点奇怪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正在此时,公交车停了下来,平头男急匆匆下车。余荣恰好也在此站下车。
六月的太阳,已经很有些炽人。余荣下了车,看着玻璃上耀眼的光,皱皱眉,埋头快步走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