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泣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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泣歌-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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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承实像被她的语气吓到了,他从来没见她用这么重的语气说过话。
   “因为我不想和你分开,如果见不到你,我能学进去什么啊。”
   她一时间哑口无言。她知道,承实要这么做纯粹只是因为不想和她分开而已,可是,这样有意义吗?她不想那么自私,成为承实内心的担子,让他放松自己的学业。
   “又是因为我,你能不能别什么事都往我身上推行不行,好像是我在拖你的后退一样。”米青生气地说。
   承实见她发火,急于解释:“不是的,我——” 
   “你不用说那么多,如果你不去上学,到头来别人只会怪我,这又不是我的错!”
   “不是你的错。我只是想留下来陪你,陪你一起毕业,陪你一起中考,报同一所学校。如果我走了,我怕你一个人会孤单,会没有人说话,会不记得放学回家……总之,就是担心你,舍不得你。”
   还没等米青回话,承实已经忍不住张开双臂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
   米青惊讶地不知所措,可是却在被拥进怀中后,极其贪婪地享受着承实身体的温度和心脏有力的跳动。鼻子有些酸涩,眼泪缓缓地聚集着,氤氲着那双明亮动人的双眸。她只觉得,自己再也没法用刚刚那种口气跟他说话了。
   “对不起,哥。你不用担心我,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我答应你。你去那边上学,我也会好好的学习,不会让自己退步。如果哥你想我了,就回来看我。我会一直给你写信的,把我每天做的事情统统都写在信里,一件也不漏掉,这样你就和在我身边一样,能知道我的一切了,好不好?”
   米青轻轻地诉说着,声音像是风在清脆的草叶间穿梭而过一般好听,又好像是在和他的心灵沟通,那声音潺潺地流入承实的思维中,刺激着他的情感源泉。
   承实微微蹙起眉毛,竭力在隐忍着内心的不舍,只见他点了点头,两片嘴唇微微颤动:  “好,那我们说定了。”
   米青的嘴角漾开一个浅浅的微笑,装满了令人释怀的感动和满足。
   正午的阳光从头顶直直地照射下来,两人的影子被投映在一起,落在干燥的地面上。
   两片黑色的光影中有细微的界限,好像仍有一段距离,彼此之间需要更加努力拥紧,赶走那夹介在两颗心灵中的最后一段路途。


 



第22章 …………
  2.
 半个月后,承实去县城上学的日子到了。早晨八点多钟就要到大屯镇的街上等去县城的车经过。父母替他拎着几包行李在前面走,米青和他并肩走在后面,她手里提着一个红色的方便袋,里面是她为他准备的在路上吃的煮鸡蛋和几个苹果,还有一瓶饮料。
一路上两人走得很慢,也很沉默,只是偶尔侧过脸看对方一眼,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向对方道别。
清晨的阳光没有午后的强烈,但多些清新和柔和,从头顶的树木枝桠间投落下来,看上去明亮而稀松。
米青的神情一直显得有些恍惚,看上去魂不守舍。承实看见她这个样子,心里忍不住泛起阵阵酸涩的味道。
 “米青,要不你回去吧,别送我了。”承实看了她一眼,违心地说。
米青没有看他,只是说:“我要送你。”
承实不再劝她,而米青却好像意识到他看出了自己的反常,振了振神,故作轻松地开口说话。
 “哥,你到了那边一定会见到很多新鲜的东西吧,我们这里可没法和城里比。好羡慕你呀。”
承实有些惊讶地看了她一眼,立刻就猜透了她的想法,平静地说:“城里的东西有什么好,我不一定会喜欢那里。”
米青笑着说:“有机会的话,哥你要带我去城里玩玩,我从来没去过城里呢。”
 “好。”承实知道她是在强颜欢笑,并不想陪她这样伪装。
来到候车点,承实的母亲把行李往石台上一放,看了一眼和承实站在一起的米青,不太高兴。
她把承实叫到面前,小声说了些什么,承实皱着眉头不愿和她多说。米青知道那一定与自己有关,心里有些难过。
过了一会,车来了。承实的父母急急忙忙地将行李拿起来,承实满含不舍地回头看了一眼米青,说:“我要走了,记得要给我写信啊。”
 “嗯,我记得。”
米青点点头,喉咙有些紧,等承实上了车,她突然发现手里的东西还没有给他,赶紧追上去塞给他。
承实接住东西的同时握住了她的手,一丝也不想放松,就好像要将她一起带走一样。
车子慢慢滑动,手被一股力量撕扯着,米青跟着跑了一段路,可最终还是松开了。
见车越走越远,她忍不住咬着嘴唇啜泣起来。
米青的心里充满了对承实的依赖,那种感觉在承实上车后车子启动的一瞬间全部涌了上来,原本伪装的再坚强也是于事无补。
看着车子越走越远直至变成一个点,接着完全不见,心里只知道承实离开了,空出来很大一块位置。米青的眼睛早已经被绝堤而出的泪水淹没,看不清面前的一切。
承实的母亲斜睨了一眼米青,不说话转身就走了,他父亲走过来拍了拍米青的肩膀。
承实走后没几天大屯中学便也开学了,米青虽然每天照常上学放学,可却从原来的骑车改成了走路。本来承实是把他的自行车放在米青家里留给她骑的,可第三天他妈妈就跑来米请家把车子推走了,说天天要赶集买菜没车子不方便。
米青有些无奈,又觉得无所谓,反正走路也一样,只是每天要早出发半小时而已。其实,她早习惯了让承实载自己,既然他不在她也就不太想骑车子了。
米青的母亲虽然表面没有注意这事,可却偷偷把原来的那辆旧车子又推去让人修,可修车的人看了看车子,摇头说没法修了,劝她再买一辆。
米青升了初三,而且进了优秀班,做了数学课代表。和她同桌的是一个男生,叫秦子枫,皮肤白白净净人长得很清秀,笑起来眼角总是微微上扬,头发长长的,挺受班里女孩子欢迎。
秦子枫的语文成绩很棒,是班里公认语文老师的宠儿。他人很开朗,喜欢主动和人聊天,尤其是米青,但米青往往话很少,这令他总觉得米青不喜欢他。
米青养成了一个习惯,上课经常不自觉地看着窗外发呆,每次被老师发现之前都是秦子枫提醒她。米青偶尔会对他报以感激地一笑,这让本以为她很冷漠的秦子枫渐渐改变了看法。
秦子枫个子也挺高,喜欢打篮球,米青看着他有时候会在心里莫名地拿他和承实相比,最后的结论总是承实高一点或帅一点。
在她心里,承实比任何人都优秀。
每当米青一个人走在去学校的路上,有风吹过或是落叶飘落时,她总会突然就想起承实来。 想起承实的样子,想起他载着她从这里经过时说过的那些话,会笑,偶尔也会流泪。
因为太过于思念承实,他走后的第二个星期米青就给他写了第一封信。

哥:
你在那边好吗,学习顺不顺利?和很多人住在集体宿舍里,会不会很吵呢?
我们这边已经开学两个多星期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一定会替我开心的。我进了优秀班,还当了数学课代表哦。我厉害吧,我说过,我明年一定会考上梅村高中的。
 对了,还有一件事要向你透露哦,和我同桌的是一个很帅的男生哦。班里就我们两个是男女排座的,不知道为什么班主任要安排我们坐在一起。不过,幸亏他人也不错,如果像其他的男生我就没有好日子了。
你放心,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了,不会的。他没有你长得帅……反正我不会的。我会一直想着哥你,为了公平起见,哥你也要定时想念我哦。
哥,我现在才知道,原来和你一起上学的日子是那么幸福。你每天骑车载着我,我不知道有多自在。现在没有你在身边,我连自行车都懒得骑了。每天走路也挺好的,又轻松又简单。
你在那边会经常见到承然姐吧,不过哥,你不要总是气承然姐,她一直都很关心你,这个我看得出来。还有,大妈和大伯你不用担心,地里有活的话我会去帮忙做的。
这一段时间我妈和我爸不吵架了,因为他们根本就不说话。每当我看见他们这个样子心里真的好难过,他们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我爸他真的变了好多,和我小时候的记忆里的他简直是两个人。有时候我真的想,是不是因为我的关系,你也知道,我不是爸的亲生孩子。
没有关系,这些都算不了什么。哥,你在学校里一定交了很多新朋友吧,我也有交新朋友,她们都很开朗,和她们在一起学习真的很开心。
哥你不用担心我,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你也一定要照顾好自己,这是最重要的。
哥,这次就和你说到这里了。另外,这是写给你的第一封信,我在上面写了编码,以后我们的信就可以有顺序地连接起来了。
米青
 2001年8月27日

这封信寄出去两个星期后,米青便收到了承实的回信。秦子枫去办公室抱作业本时从老师手里接过这封信,转交给了米青。
米青迫不及待地打开来看,是一封十分鼓舞人心的信,在这两页信纸上,承实写了很多充满真挚情感的心里话,思念、回忆、感谢、安慰和鼓励充满了字里行间。
自从开学这么多日子以来,米青头一次这么开心,她的内心里简直要歌唱起来。同桌的秦子枫怔神地看了她很久,从来没有见她这么明显地表露过任何情绪,顿时被她那清新秀美的笑容吸引住了。
在这一学期中,米青和承实基本上每隔两个星期就会通信一次,而更深一层的情感就悄悄在这往返的信纸间传递,累积。
除此,承实在周末时回来过几次,一下车都是直接奔去米青家里。因为分开的原因,两个人刚见面时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不过那只是片刻,短暂分别后的每次再见总是珍贵而甜蜜的。尤其对他们两个而言,见面更像是一种奢侈的愿望。 
 半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多短,时间并不会停止,而生活也依附着时间在发生改变。在学校的朝夕相处中,米青无心间散发出的某种气息和特质弥漫了秦子枫的心扉。
那是在一节音乐课上,学生们安静地坐在空旷的音乐教室里,教音乐的女老师坐在一架样式老旧的钢琴前,神情陶醉地弹奏着一首旋律优美动听的曲子。不知道为什么,有种十分熟悉的感觉在米青的脑海里隐隐约约地浮动。那是一段相同的音乐,曾经在什么地方听到过,如此清晰。
正在大家都还沉浸在美妙的音乐中时,米青走到了钢琴前,大家还正在纳闷,她已经随着音乐开口唱了起来。
那是一首十分符合这段钢琴曲意境的歌曲,歌声清脆而透明,如泉水流涧,山湾荡漾,美妙精纯,听得在场所有的人都已似入佳境,神情怡然。
下课后,同学们都离开了。米青在钢琴前坐了下来,在她看来,那是一件十分神圣的东西,她只是想触摸一下。她的心里有些紧张,指尖颤抖,迟钝地在琴键上移动着。
正午的阳光从窗户照进来,洒在钢琴上,地面熠熠生辉,米青的半边脸上泛着一层淡淡的金色光芒,柔和而静谧。
那音符虽然生硬短暂,却令米青内心兴奋不已。她的脸上挂着难以诉说的喜悦,完全没有想到下一秒钟会有掌声在身后响起。
秦子枫从一旁的座位上站了起来,一直走到她身边来。米青原以为所有人都走了,没想到他还在,满脸尴尬地看着他。他走到米青身边,明亮的眼神一直注视着她的表情。
绝不是一时的冲动和燥热,好像是场等待已久的机会,为了这次单独的见面而满怀期待和憧憬。
米青等到了一场意外的,令她在往后的岁月里时常回忆起时便有淡淡的喜悦盈满心房的告白。秦子枫的话真挚,含蓄却又不失内心的真意,一段诚切的话语落幕之后,自己已是满脸红晕。那时,米青的心里只有紧张和羞涩,脑子里混沌一片,于是忘记拒绝或是答应对方转身就跑了出去。
 而那次未说出口的回答,也因此成为了一个男人等待九年后的唯一结果。
九年后,身心疲惫的米青回到旧时家乡再见到他时,他已成为了县里重点中学的一名优秀的语文教师。他戴着一副黑框的眼睛,成熟优雅如同一位绅士,然而未变的是他仍是一个人生活。
那次告白之后,秦子枫没有再向米青追问过答案,而米青也随着时间淡忘了当时的尴尬。两人的友谊在同桌的岁月里慢慢累积,竟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不能说秦子枫对米青的感情输给了承实,只是因为命运的撕扯和交错,有些人的感情注定被埋在心底,无法诉说,只能看着对方的身影远离,消失。
 对于秦子枫的感情,米青从一开始的躲避,接着侧身绕开,直到最后才发现,她没有正视它是一个错误,没有理解它是一种糊涂,而没有给予一个能够让他及时转身的答复则是一种最残忍的遗憾。


 



第23章 …………
    3.
   在大屯镇上有三条主街贯穿其中,一条是每日人流最为密集的菜市街;第二条是百货街,大大小小的鞋服店、饰品店、理发店、婚纱摄影店比比皆是;第三条街则和菜市街交叉形成一个十字路口,在这个十字路口以及这整条街上密布着各种各样大大小小的小吃店、饭馆和酒楼。
   这条街上成天烟气缭绕,飘荡着卤肉和酒精混淆在一起的怪味。不管是晴天还是阴天,街上的路面总是湿漉漉的,好像永远也干不了。
   每日一到傍晚,来这条街下馆子的人总是络绎不绝,大部分都是男人,三三五五地吵嚷推搡着走进一家家敞开着大门的酒楼。
   各家各户的灯光从门廊和窗户里投射出来,和街道上的旧路灯散发出的昏黄光线交织在一起,把整条街笼罩在一片朦胧不清的氛围之中。隐隐约约的吵闹声和酒杯碰撞声此起彼伏,在街道的空气之中肆意传播,直至深夜才得以消弭。
   深夜时,从这里经过时常能看到酒多的人跌跌撞撞在街上行走,忍不住伏在墙角阵阵呕吐,或者干脆醉倒在墙角的缝隙里酣然大睡。
   米青每次放学从这里经过心都会揪的紧紧的,低着头匆匆离开。这是承实去城里上学后的事情。以前和承实一起上学放学,都是坐在自行车上很快就过去,可现在因为是一个人走路,所以经过这条街至少也要六七分钟的时间。往往一段路走到头,她的手心里已被沁出的汗水湿透。
   米青头一次看见她父亲在这里喝醉大概是两个月之前的事了。那天放学时天色已经漆黑,经过一家酒馆门口时看见一个中年女人正满脸不耐烦,嘴里叽叽喳喳半推半就地搀扶着一个男人走出门来。那男人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钞票塞在女人手里,东倒西歪地朝前走着,嘴里一边走还一边哼着曲子。仔细一看,那竟是他父亲。
   因为随着内心每况愈增的不满和郁积的催动,加上和女人之间的冷战使他饱受痛苦煎熬,心灵早已是千疮百孔,濒临崩溃。他的双眼像是被一层深灰色的迷雾遮挡住了,甚至已经体会不到一丁点儿生活所应带来的意义和希望。
   他所热切渴望得到的东西,恰恰却是将他拉进深渊的一条绳索。用尽所有的力气,像是在索取,实际却是在一点点地流逝,无法挽住。
   生活一旦陷进了淤烂的境地里,就好比一个人长期生活在潮湿灰暗的环境中。久而久之,不仅仅是身体会起变化,就连包裹在皮肉之内的心脏也会沾染腐烂变质的气息,变得臭不可闻。
   男人此时的境况便是如此,愤怒、挣扎、混乱,成了他整日浸泡在浓烈酒精中的种种因素。他依靠酒精来麻醉自己清醒的思维,这种做法对想要摆脱现实的他来说像是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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