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想着,眼泪就犹如泉眼般忍不住的悲伤落下,夏莲不知该如何是好。
元少空跟着友人从小茶馆楼上下来,注意到堂内的唐菁月。即使唐菁月戴着面纱,还换了衣衫,但眼神犀利的元少空一眼就认了出来。见到唐菁月是在默默的哭泣,元少空皱了皱眉。
元府女眷众多,所以眼泪也多,元少空对于女人们对不对就哭的作态实在是厌烦得紧,更别说姨娘姊妹们为了争宠,哭是必须技能。元少空在这种技能的包围下,对女人是不是虚情假意的哭泣一眼就能看出来。
所以,在他看到唐菁月哭得时候,皱起眉头时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发生何事?
他还记得前几日唐菁月给予王斌思的难堪。一个对外人说话不留丝毫情面的姑娘,究竟会因为什么样的事情,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哭得如此伤心?
想着或许能替王斌思问出唐菁月的身份,元少空踟蹰了一下,便上前搭讪。
“姑娘为什么哭得如此伤心,在下能不能帮上忙?”
带有金色火焰的深红色袍子下摆出现在唐菁月低垂的视线里。但失魂落魄的唐菁月根本不曾注意,还是夏莲见到有陌生年轻公子的靠近,很紧张的拉扯着小姐往后躲了躲,这才让唐菁月湖雾迷蒙的双眼抬起,与元少空对视。
元少空思绪一顿,看着这双眼睛默默说不出话来。
红色的眼圈犹如被白色纱窗遮盖住的红艳喜字,雨水洗涮而过,白红交融,美中混入了惨淡。这不同于那日在熙攘酒楼里的惊鸿一瞥,那时能让人感到惊艳与倾慕,此刻却只能让人产生感同身受的怜惜。
他不禁再次询问道:“姑娘,你……怎么了?”
夏莲像防狼一样,侧着身子将小姐护在身后,以防备的目光盯着元少空。张天和张地都不在,只能夏莲站出来。
元少空刚要抬手给夏莲做一个安抚的手势,示意他没有恶意,从茶馆外“噔噔噔”跑进来一个高大威武的男人,身着下人的服侍,恭敬的跑到唐菁月面前,警戒的看了一眼元少空后,说:“小姐,轿子叫来了,小姐坐轿子回府吧。”
唐菁月没有回应。夏莲则是急忙扶着小姐起身:“快走吧。”
目送着佳人走出茶馆,上了轿子离去,元少空转了转手中的扳指。真有意思。有丫鬟护卫,坐轿子却只能临时从街上叫,那府上定只是一般的商贾之家了。王斌思这几日心心念念的念叨着,也不晓得知道只是个商贾之女,还念不念了。
一日很快过去,当黄昏离去后,静谧孤独的黑夜占领大地,唐菁月坐在院子里,看着满天镶嵌的繁星璀璨,泪水已经再哭不出来。
此时的她,不知道前路为何,但她知道,自己不后悔当年进宫的决定。一个人的生活,永远不是为了另外一个人打转,阿皓在她的生命里占据着极重的地位,但占据极重地位的人却又不止阿皓一个。
只是,前世的她能够为了其他拥有极重地位的人放弃阿皓,可今生呢?今生的她,阿皓便是唯一。
重生,究竟是为了弥补遗憾,还是经历苦痛?
身旁石桌上的一篮牡丹,生长在摄政王府时,被人精心照料,如今已经被毁,且是夏尽,再雍容宝贵的牡丹也不得不面临道别。它们在夜风的吹袭下一点点的低头离去,在身旁姑娘的浓重哀思中慢慢的蜷缩枯萎。
是不是它所承受的情也会就此散失,从此,真正陌路。
夜已深了,护国公爷疲惫而又狼狈的在管家的等待下,归府。
护国公爷心里苦。下午被一群新臣逼着交出十万大军的兵权,几番唇枪舌战,他已经老了,思路也跟不上,又怎么能说过那群有所准备而且侵泡在算计中的同僚。而且,他也没有理由拒绝。如今的他,还能再领兵打仗吗?就算能,他也怕了。怕死。怕他死了,孙女就真正的孤苦伶仃,他舍不得孙女再受苦,舍不得!
年近花甲的护国公,在战场厮杀戎马半生之后,竟然怕死了。
是的,他怕,发自心底的怕。
护国公睡不着,在府中踱步,不自觉的就来到了孙女的院子前,却惊讶的发现院里灯火通明,他的宝贝孙女坐在院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悦儿,”护国公走进院子,责备道,“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一直没有说过话的唐菁月听到护国公的声音后,怔了怔。她扭头看去,看到那个今日步伐尤其沉重显得蹒跚的护国公,脸上带着又是责备又是心疼的表情向她走来。
那是华容悦的爷爷。
院子灯笼里的烛火在这时闪了闪,飘忽的阴影在华士行的脸上闪现,就像是护国公流下了几滴泪,像烛火的莹莹火光般烫人。
【待续】
第二十一章 谎言
护国公孤独的身影让唐菁月心神猛然一震。
她曾经想过什么?
想过会让护国公府因为她的存在而重新走上辉煌!她对华容悦抱有怜惜之意,她对年迈的护国公存有孺慕之情,感谢华容悦的躯体,感恩华士行的照顾,她会将护国公府当做自己的家,将护国公当作自己的爷爷来爱戴孝敬。可是而今她又在想些什么?
看着护国公将粗糙皱纹的大掌放置在她的头上轻轻抚顺,唐菁月忍不住的张口回道:“睡不着,便在院子里坐坐。爷爷才回府吗?”
她却想着没了阿皓还不如……华容悦是护国公唯一的精神寄托、唯一的亲人,她如果生无可恋,护国公怎么办?
她残忍、不讲责任。过去抛弃了阿皓,足够她痛苦生生世世,若再扔下对她有恩的护国公府,无情无义,她岂能再称为人?
摸了摸唐菁月的头,护国公坐下,有些含着泪的拉住唐菁月冰凉的一双手,稳住语气:“恩,才回府。你睡不着也要在屋里呆着,吹夜风得病了可怎么好?”
想到自己老了,哪怕不上战场或许也不久于人世,护国公低下头,松开握着唐菁月的手,自己在眼角抹了抹。
不愿意在孙女面前露出脆弱的一面,护国公连忙起身,背着唐菁月的视线向外走去:“回屋去吧,爷爷也要去睡了。”明日起,他在朝中就愈要被人轻视,但为了孙女,他不能弯下自己的脊梁。
他手中还有二十兵马,足够为悦儿寻一个好夫家。
他明日就去寻。
唐菁月猛然从座上站起来:“爷爷!”
护国公停步:“怎么了?”
“您今日回府这么晚,发生了什么事?”在决定要为护国公府争得一片天后,唐菁月的思路立刻清晰起来。
从她今天出府时,给孙奶娘说让管家等护国公回府了再禀告她出府的吩咐中就可以看出,护国公很少会晚归。可今日不仅晚归而且面色不虞失落,深夜散心到她的住处来,方才低头抹泪的动作她看得清清楚楚。若说没有发生不利于护国公的事情,唐菁月绝不相信!
然而,如今能不利于护国公的事情就只有两件:华容悦和权。
华容悦无事,自然就是护国公手上的兵权出了事。大半个月前,杨姑老爷战死沙场,可罪责功劳不会因为一个人的死就不论赏罚。再无人能上战场的护国公府手里却握有重兵,这就是一块油光的肥肉,勾引的每个朝臣都想咬一口!
护国公的兵权被夺了。
听得唐菁月的问话,护国公不愿多说,但唐菁月却抢先道:“爷爷的兵权被夺了?”
这话让护国公猛然转身。在他的印象里,孙女是泡在药罐子里,成长在宅院中,才气特长都平平无奇的丫头。如今却一口猜得他兵权被夺,这不得不让他大感诧异。
“悦儿你……”看着摇曳火光下笔直伫立在院的孙女,第一次,护国公觉得孙女身上没有病恹恹的气息,反而如同一根扎在沙场里的红矛,锐气颇盛。
护国公皱了皱眉:“别乱想,快睡吧。”
护国公惊讶迟钝的反应明白的告诉了唐菁月答案。
长长弯翘的睫毛在眼下形成一小片阴影,唐菁月俯身:“爷爷安心休息。”
……
夜深人静。
肃穆紧张的摄政王府连声虫鸣都不曾响起。连小虫都知道,这府里的气氛很压抑。
全府护卫神经绷紧了一天,可疑的小罗罗也抓了几个,但没有一个是王爷满意的。王爷也亲自守了大半天,滴水未进。如今一天都已过完,王爷却还在府门上监视着府前空无一人、扔根针都能听见响儿的巷道。
罗管家神色担忧又无措的站在府门前,仰头冲上,也不敢高声:“主子,子半已过。”
良久,罗管家听到主子来自上空的吩咐:“把监视小乞丐的人叫来。”
监视小乞丐阿贵的下人很快被寻回府:“回禀王爷,那小乞儿并无异常。”
府门顶上没有丝毫回应。
趴在景芝皓身旁的护卫悄摸摸斜眼看一下,昏暗中,只见王爷视线仍是盯着前方,但脸色似乎阴沉许多,护卫在旁边都有些受不住王爷好像随时都要发怒的气势。
到底是谁要偷袭,能让王爷如此紧张。
景芝皓死死的盯着府门前光洁平滑的青石板。定是身体不好,走得慢。
就这样,一直等到……朦亮鸡鸣。
身旁的护卫只是府中护卫,而不是摄政王爷的近身侍卫,所以一天多的坚持下来,此时忍不住的打瞌睡。突然小鸡啄米头磕瓦片,“啪嗒”响亮的一声,不等这护卫自己告罪,就发现摄政王爷起身飞跃而下,径直离去。
王爷,不等了?
在景芝皓踏入卧房之前,甫一突然归府。
甫一身上还带着薄薄沁凉的雾气,跪倒在景芝皓面前,肯定的道:“主子,属下查看了太后陵寝方圆十里,陵寝并无任何异常!”
得到回禀,景芝皓突然将自己的双手紧握成拳,熬了一夜的双眼通红出血。
“下去。”
罗管家看着景芝皓进了卧房,因着还要上早朝需要整装洗漱,罗管家欲要跟上,可他的主子却重重“啪”地一声摔闭房门,将他隔绝在外。
罗管家没敢有疑问,静静的站在房门口等候。
突然,又是一声“啪”!不等罗管家心跳加速,屋内哗啦啦的数道瓷片碎地的声音让他的心跳直接停止。
卧房里摆放的可都是主子最喜欢的……
“咣当!”桌子翻倒之声,震耳欲聋。
只不过须臾功夫,屋内一片狼藉。
“骗子,骗子……”
红着双眼的景芝皓如同一个发狂的人,口中絮絮的念叨着,屋内规整的物件全被他破坏殆尽。
是谁在骗他?是谁!拿月儿骗他很好玩是不是?模仿月儿的痕迹很有趣是不是?看他痛苦、看他等待,是不是痛快异常!
没有,没有复活……什么复活,什么门前挂牡丹,都是虚的、假的!
一声哽咽。常人眼中阎罗面相的摄政王竟然无力的软在移上,高昂的头颅低垂,握剑执笔的手带着血迹抱头。一滴泪落在衣襟上,景芝皓怔怔的看着那水渍,再无举动。
眼泪。
又是眼泪。他何其厌恶。
因为每一次,都是失去她。
【待续】
------题外话------
熊想哭,怎么又快扑了呢?还能有信心嘛?
第二十二章 武赛(元旦快乐哦)
她入宫,一道朱红厚重的宫墙阻隔所有情牵;她被临幸,成为他兄弟的女人;看她披上凤袍,执掌凤印祭天,那画面有多刺眼。他本以为,与她生死相隔将会是他生命中的最痛,但不曾想,竟还能因为骗子而更痛!
心底的希冀被无情的抹杀。
她活了?
“呵呵。”
捂住双眼,受伤的手指带着血迹划过眼睛,睫毛沾上血迹,如同在眼前挂上了一层薄薄的红纱,整个世界都带上血意。
五年了,他竟然会相信这种鬼话,因为鬼话而期待失落,因为鬼话而悲伤哭泣。他的眼泪,何时如此不值钱,他的心,又何时变得如此不坚定?
景芝皓从座椅上起身,激烈的呼吸归于平静,刚想唤罗管家整衣洗漱,但却又猛然转身一掌轰碎唯一完好的座椅。
“骗子!”
他会让胆敢用月儿来玩弄他的人,付出最沉痛的代价!
罗管家在接到主子的吩咐后,才带着下人心惊胆战的推开主子卧房的门。嘶——
罗管家不敢吸气,他努力绷着脸,指派下人给主子擦伤、整理衣容。下人们也都大气不敢喘一下,用心的做事。
两刻过后,重新出府的摄政王爷依旧是那个冷面威严的大茂权势第一人,他的脸上没有一丝彻夜不睡的疲惫,有的只是阴狠与酷辣。没有什么能再打垮他,因为他,没有软肋。
一早,唐菁月便让管家将府里的护卫全部集中起来。
护国公府作为武将府邸,府中护卫的实力自然比其他府邸的护卫高。然而,护卫们选择主人也是有自己的考量,哪一个不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得到主人的赏识,从而有更好的机会建功立业?是以,落败的护国公府里的护卫实力并不是皇城最优,只能称得上良好,或是勉强一看。
在府中所有的护卫中,张天、张地两兄弟是最优秀的。两兄弟的父亲早年间跟着护国公爷出生入死,战死后,将两兄弟托付给护国公,因而张家两兄弟是护国公一手教导出来的,实力不凡,才被安排保护华容悦。
如今的护国公府不仅人口凋零,人才也凋零。人口没办法创造了,但人才却可以培养。唐菁月很认真的想过,想要振兴护国公府,就要结成一张网,将所有有利于护国公府的人结在这张网中,从而使护国公府得到众人的拥护和支持,保持地位不受撼动。
处于这张网里的人,要有自己的权势却又对护国公府保持忠诚。而保持忠诚的最好方法无外乎恩情。知遇之恩、培养之恩,从护卫里选出有能力的送去军营,帮助他们建功立业,协助他们扩展朝中人脉,助力他们在皇城争得一席之地!
一个有可能是白眼狼,两个有可能是白眼狼,可人数一旦众多,利益互相牵扯,等到牵一发而动全身时,作为大恩人的护国公府则不会再有被动摇的可能。
就像是网罗门客,但这些门客要从守护了护国公府多年的护卫中选取,确保恩德感激。
唐菁月清楚地知道,护国公没有资格与实力再掌握兵权,可收拢的兵权总要被分发,一旦护国公府培养的人能够成长起来,兵权总会回来。
管家将府中护卫聚到一起后,将唐菁月请到了操练场上。
“大小姐,您有什么安排?”
看着面前总共三十五个汉子,唐菁月一点也没有闺阁千金的娇气和羞赧,反而神态庄严的下达命令:“在府中留了五年的人站出来。”
有近二十个人都站了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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