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MY叫我转告你,莫小闵要过生日了。”
“啊哦……”
“那她说找人把你卸了也是一件无所谓的事情咯?”
“什么叫卸了?”顾小白好奇地道。
“我没细想,反正不是卸我,但我想……总归不是很好的事情。”
“啊哈哈哈,她难道想威胁我吗?”顾小白叉腰仰天大笑,“她想绑架我吗?她想找人来把我打一顿吗?哈哈哈……”眼神突然变得很恐惧,“她认识黑社会的人吗?”
“我不知道啊,她开店的,应该什么人都认识吧?”
“包括你这种白痴是吗?”
顾小白愤怒得要命。
“我准备在莫小闵生日那天告诉她,我有多爱她,我有多在乎她!我会给她一切我力所能及的东西,但是我不能让她有准备你懂吗?尤其是让她知道是她的朋友AMY托你转告我之后再干这些,这就一点没有意义了。非但没有效果,而且像被逼出来一样的。”
“那我怎么跟AMY交代呢?”
“你就说你找不到我吧!”顾小白想了一会儿,说。
“这怎么听也不像是真的啊。”
“那就是你需要解决的事情,也是你需要付出的代价。”
“我……付出的代价?”
顾小白一步步凑近他。
“你……”
“为什么要勾搭我女朋友的好朋友?嗯?大街上这么多女人,你谁不好找何苦非找她?嗯?你为什么要让我们四个人陷入这种怪圈里去?”
这是顾小白设的局里最大的障碍了吧。
罗书全面对质问,步步后退。
“我们是不是兄弟?”顾小白逼问。
“是……是吧?”
“那求求你啦……”顾小白猛地跪下,苦苦哀求,“说我去沙漠里采风去啦……”
“那AMY打电话给你怎么办?”
“不接。”
“那AMY如果用我的电话打给你怎么办?”
“也不接!”
“我靠!那万一是我有事情找你呢?”
“那这样,”顾小白又想了一下,“如果是你有事情找我,就打过来响一声,就挂掉,我再给你打回去。如果打过来没完没了地响,那就是AMY在打,或者是你在被胁迫的情况下,怎么样?”
果然是一个编剧啊,连谍战那一套都拿出来了……
“成交!”罗书全果断道。
事情说到这个份上,那就绝对有必要出来讲讲一些类似教程的东西。
一般情况下,一对好朋友(男的)和另一对好朋友(女的)双双陷入恋情,组成四人游模式,这听起来好像是一件非常美好的事情。日剧,偶像剧,连TM国产山寨偶像剧都是这样的人物设定,人民群众眼前顿时出现了一幅如诗一样的画面。
四个戴着红领巾的小朋友,手牵着手,迎着朝阳雀跃地奔去……
——还是慢镜头哟……
——还配以唱诗班的歌声哟……
这是什么?
这是共产主义啊!
但实际情况呢?
这绝对是一个噩梦。
因为爱情本身并非是一种完全平等的信息交流平台,我有些话是不能对你说的,你有些话也是不能对我说的。因为“顾忌”是“在乎”的一种表现形式,毫无顾忌,无话不谈那是哥们儿……
所以岔开去谈,所谓“灵魂伴侣”是一个非常让人怀疑的概念。
当两人的关系上升到无话不谈,连内心最隐秘的细节也分享不误,而对方竟然照单全收,这听起来是多么美好,多么惹人羡慕。
“哇……走过去的那个男生真是不错也,让我心中有一种痒痒的感觉……”
“……”
“有没有在听?”
“不好意思,我刚才在留神边上站着的那个女生,真的好长的腿哎……”
“很想摸一下吧?”
“是也,可是我爱你。”
“我也爱你。”
听起来无比美好。
可事实是,那是不可能的。
我们内心都有一个小魔鬼,希望不被对方发现。
那个小魔鬼精于“计算”“暗算”“评估”“贪婪”“比较”“怀疑”……
这样不美好的自己,怎么能被对方发现呢?
当天晚上,AMY找到罗书全,在罗书全家核实情报。罗书全当然全盘否认,一是找不到顾小白,不管他们是不是好得跟同性恋似的,就是找不到。AMY当然不信,抢过罗书全的手机就拨给顾小白,顾小白在家,冷冷地看着电话响个不停,打死也不接。AMY无奈,放下电话,一看罗书全一副坦然的姿态,内心又起了一种可怕的怀疑。
“这小子……压根没把我拜托的事情……放在心上吧?那……也是不在乎我的一种证明啊。”
AMY没有那么多隐秘的心思,是个想到什么就说的人。
“是不是……”
“嗯?”
“我关照你的,拜托你的事情,你压根完全不在乎?根本没上心,压根没去找呀?”
让AMY崩溃的是,罗书全优雅地点了点头。
“嗯……是呀……”
是……呀……
“这这……这是他们的事情,这是顾小白的事情,顾小白的事情关我什么事情,我又不是他爹。”
罗书全道貌岸然地说完,负着双手扭头望天——花板。
“那莫小闵是我的好朋友,她的死活也不关你什么事咯?”AMY惊诧得都忘了口吃了。
“是啊!这个世界上我只关心你,其他人的死活压根不关我什么事!他们是他们,我们是我们,为什么我们非要介入到别人的事情里去呢?”
是很有道理的话呢……可AMY还是不信。
“那看来这个世界上你只关心我咯?”
“为你生为你死!”
“那我生日是几号?!”
“啊?”
“那我生日是几号啊?!”
愣愣地看着AMY,面对着她的咆哮,罗书全作出了一个令他后悔终生的回答。
这个回答他没有经过脑子……只是下意识……经过本能的……类似膝跳反射般的回答。
“我……我当然知道,可我就是不告诉你。”
AMY呆呆地看着罗书全。
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呐喊:“男人是另外一个星球上的生物!男人是另外一个星球上的生物!”
男人和女人确确实实是两种完全不同的生物,思考方式,逻辑思维,膝跳反射全然不一样。AMY早就知道这一点,所以长久以来,她没有对男人抱过叫做“希望”的东西。
但她没有料到的是……
罗书全——这样一介看起来如此普通的男人,能把这一真理发挥到如此骇人的境界。
“我知道你的生日……可我就是不告诉你。”
罗书全见AMY不语——张大嘴望着他(张大嘴是不能语的,不信试试)——还以为这句话奏效了。为了确认一下这个效果,顺便打上一个QED(证明完毕)的标志,他又了加了一句。
“你等着吧,那天我一定会给你个大惊喜。”
顾小白在家,惴惴不安地看着那只响了半天但转眼间又悄无声息仿佛死了般的手机。那明明是罗书全的来电,响了那么多声明明是先前商量好的“AMY打法”。按说他可以心安理得当做这件事没发生,但俗话说做贼总是心虚,他研究了半天,总觉得什么事情正在发生——起码将要发生。
而这个不知是“进行时”还是“将来时”的事情……
不是什么好事情。
他想了想,转身下楼,刚到罗书全家门口,就看到AMY气呼呼地冲出来,后面罗书全无奈地追着,一边追嘴里还一边念咒“等着吧等着吧等着吧……”
AMY从他边上擦肩而过,没看到顾小白,罗书全却一眼看到了,刹那间吓得魂飞魄散,连AMY都没来得及再管,连拖带拽地将顾小白拉进屋里。
“到底发生什么事啦?”进屋后,顾小白忙不迭问。
“你们简直是想逼死我!”
罗书全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你怎么那么笨啊?我只是叫你把自己撇干净,没叫你放火自焚啊!”
顾小白不可思议地看着罗先生。
“你他妈还好意思说!我不是为了你……完了,这样下去不是我和AMY绝交,就是我和你绝交?”
“我觉得前一种可能性比较大啊,哈哈哈,你真的太笨了。”
不管是自己家着火了,还是连带烧到了邻居家,顾小白总能抱着一种隔岸观火的心态来面对……
这样的心理素质……
也不是凡人可以有的。
“完了完了,她到底什么时候生日呢?天哪!给我点启示吧!”罗书全惨呼。
“你……犯得着吗?现在担心这事?”
“废话!我和你不一样,你是憋着心思不让小闵知道,给她惊喜。我是答应了AMY给她惊喜,但我完全不知道她的生日,说不定是半年后,说不定就是明天谁知道?!说不定妈的就是今天!我这下给她惊喜真是给大了!”
罗书全终于反应过来自己闯了多大的祸,在屋子里团团打转,活像没头苍蝇一样。顾小白就这样笑吟吟地望着他,突然看到他不知从哪里,摸出一副扑克牌。
罗书全抽出牌。
刷地举在顾小白面前。
顾小白以为他要变魔术,谁知道他说:“我抽三张,这三张就是AMY的生日!”
顾小白还没来得及发表意见,罗书全刷刷刷连抽三张。
K,A,大怪。
“13月1日……大怪点!妈的我手气从来没这么好过!怎么办啊?”
皱着眉头看着罗书全抓狂,顾小白转过头……
平静地看着边上衣架上挂的包。
“那是不是AMY的包?”
罗书全这才发现刚才AMY走得太急,包都忘了拿了。
“啊!对了!皮夹子!身份证!”
罗书全一把扯过AMY的手提包,噼里啪啦地全部倒在床上。
事情……已经快失控了……
出了罗书全家,AMY约了莫小闵在咖啡馆,把刚才的事情和莫小闵说了一遍,气呼呼地一口喝掉酒,胸膛起伏,“我怎么会认识罗书全这种人……气得我包都忘了拿就跑出来了……”
“你们这是何苦呢……这是我和小白之间的事。”莫小闵也奇怪死了。
“连你也这么说我啊?!”
“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罗书全人挺好的。”
“好个P!我说的吧!这人就得慢慢观察,一开始都好着呢,大尾巴狼尾巴都藏着呢。然后接触接触尾巴就全露出来了,人能装多久啊!哼!自私!推卸责任!撒谎!我最讨厌这种人了!”
“那……那你打算?”
“不知道!正在想!”
“说不定罗书全真知道你生日呢?”
“他怎么可能知道我生日啊?”AMY不可思议地看着她,“我从来没告诉他!我妈都没明确告诉过我!她生我的时候都疼忘了是12点前还是12点后了!”
这下,莫小闵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床上摊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唇膏,粉底,发票,皮。罗书全把钱包全撒下来,全是卡,零钱,信用卡,就是没有身份证。
“完了完了!没有身份证!”罗书全悲痛欲绝。
顾小白一边拿着唇膏拧来拧去玩着,一边抬头,“她不会是黑户口吧?私生女?”
“私你个头!怎么办啊?”
“这样!为了暂时消解一下你狂躁的情绪,我想到了一个办法,可以暂时让你缓一缓。”顾小白说。
“什么办法?”
“是这样,你也知道人是分十二个星座的是吧?每个星座个性都不太一样,我们只要大致推测出AMY是什么星座的,就能知道她大概是哪月生的。”
“好办法!可是我对星座完全不了解!”
“是这样的,你听我说啊……”顾小白仰望晚上七点钟的星空,“星座基本上分为四大部分,火相,水相,土相和风相——凭我的观察,AMY基本上不太可能是风相,很有可能是火相或者土相,但她偶尔发起神经又很像水相星座。”
“很好,这说明什么?”罗书全光着眼问。
“这说明十二个月里她基本上有三个月是不太可能的。”
“也就是说剩下的九个月里的每一天都是有可能的,对吧?”
“没错!”
“你大爷!!”
罗书全又开始抓狂地摸索床上AMY手提包里的东西,没头没脑,好像在抓阄,突然门外有人拍门。
“罗书全!开门,是我,我包忘了带!”
是AMY的声音。
顾小白和罗书全面面相觑,一时间两人都惊慌得呆了。反应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手忙脚乱地把AMY手提包里的东西乱七八糟地全部塞回去,拉好拉链挂到衣架上。
第二件事……罗书全去开门……
猛地间——被顾小白拉住。
“我啊我啊我啊!我怎么办?”顾小白指着自己,无声地做着悲痛的嘴型。
两人这才想起,这件事的开端就是——顾小白的失踪事件……
为了这个开端,不知流了多少血,牺牲了多少人。
两秒钟后,罗书全手忙脚乱地把顾小白推到衣橱边,拉开橱门把顾小白塞进去。他冲到门边拉开门,微笑看着AMY。
“干什么呢?这么久才来开门?”AMY一边慢慢地走进来,一边狐疑地看着他。
“没……没听见啊。”
“那你刚才跟谁说话呢?”
“……”
“我听见你在跟人说话啊。”
罗书全张口结舌,突然转头看见电脑……和电脑上的麦克风,又焕发了第二次想象力上的飞越——“我……我在跟人视频聊天呢……”
“视频聊天?”
“Yes,和美女。”
AMY凑到电脑边看了看,“那聊的人呢?”
罗书全装倜傥,“我关掉了啊……切……我跟美女聊天当然不能让你看见啦……”
在这种高压下的罗书全随时变成精神病都不奇怪。
“嗯,说得也是。”AMY冷笑了一声,像豹一样嗅着气息,在屋子里慢慢打着圈,走到衣柜边,猛地拉开衣柜门。
“外面天气冷了,借你件外套……”
“啊啊啊!”
“干吗?!我问你借件外套啊!都不肯啊?!”
背对着AMY的顾小白,慢慢蹲下身去,缩成一团。
“行行,你拿。”看着这一切,罗书全哆嗦着说。
AMY转头,拨拉了一下,随手拿了件外套,走到门边,看了眼电脑。
“这就是你给我的大惊喜,是吧?谢谢!”
还没等罗书全反应过来,AMY走到门边,猛地拉开门,摔门出去。
罗书全连忙冲到衣橱边,拉开衣橱。
“你没事吧?”
顾小白已经瘫软在衣橱角落里,虚弱地伸出手……
“搀我一把……大小便都快失禁了……”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一切看起来风平浪静,主要是因为没有人发言。莫小闵没有再找过顾小白,顾小白想反正那一天总会证明一切,不是有句话说“耐心越大,收获越大”吗?他苦等那一天,可不能因为一时心浮气躁而把一切都毁了。所以他也平心静气,好像一个好猎手,等得越久,心中反而越是兴奋,充满了一种恶趣味的快感。
而罗书全和AMY则继续煞有介事地约会着,两三天见一次面,吃一次饭。AMY那天一出罗书全家门就发现包被翻过了,她没有想到身份证那一层上去,反而开始怀疑罗书全的人品来。但她也不说破,静静地观赏着罗书全的表演。罗书全因为吹了牛,在AMY面前的行为举止不自觉地越发神秘起来,神神鬼鬼,就差没跳大神表示他其实有超能力。
总而言之,这一切都看起来诡异极了。
男女关系到了初期的某种程度,总会有这样一个阶段吧。
我们对对方已经了解了一些,但更多的,像海面下的冰山一样庞大,静静悬浮在那里,等待着对方去发现,去了解。冰山自己是不会跳出海平面说:“看!我下面还有这么一大堆呢!”然后附赠一张说明书,这里是哪里,那里是哪里,这个开关代表着什么,而那块区域则是一按会发生核爆的——冰山自己是不会这样做的。
冰山只会静静地等待着被发现,被了解。
或许冰山也有它的自尊,有它的苦衷吧?
毕竟冰山之所以是冰山,是历经了这么多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