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我再也不会了。”徐曼侬眼中飘过一层轻雾,她颤栗着声音回答。
男人弯腰一把拾起那条没了生气的鲳鱼,一使劲,远远地朝海里面扔了过去,好像这样做才能解气一样。
“木瓜,木瓜你怎么样?”
等那男人走远以后,徐曼侬这才坐直身子,小心翼翼地抱起木瓜,焦急地问道。
“喵……呜”!“喵……呜”!木瓜状态不佳地回应了她一两声,它看上去完全蔫了。
“木瓜,你疼吗?哪儿疼?”徐曼侬不由得心中慌乱起来,伸手在它身上抓摸了一遍。而木瓜呢,在她的触碰之下频频退缩躲避不已。
“喵……”“喵……”木瓜凄凄哀哀地叫着,两只爪子轻轻地挠着她的手心,双眼中似乎还噙着隐隐的泪花。
她知道,它现在疼得厉害。它本来就受了伤,刚才那人的粗暴举动对它无异于雪上加霜。
“木瓜乖,姐姐带你去看医生!姐姐一定会让你快快好起来的!”徐曼侬一颗心变得沉甸甸的,她赶紧直起身来,低头对怀中的猫咪承诺般地说道。
醒来
耳畔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如此不识趣地扰人清梦。乔墨轩不满地嘟哝了一声,朝右边翻了个身。只听得“怦”的一声,他的额头撞到墙壁上了。
他怎么这么倒霉,这样也能撞到头?
墙壁?!乔墨轩大脑开始了高速运转。酒店的床摆放的位置,是将床头紧靠着墙壁的,他再怎么翻身,也不至于撞到墙壁啊。
瞬间,昨夜的一幕幕如潮水般蜂涌而至,他浑身一个激灵,双眼立即警惕地睁了开来。
触目可及的,是低矮且烟痕斑驳的天花板,他觉得身体有些僵硬,双腿竟然也微微地有些发麻。转眸一看,他发现自己竟然睡在炉灶前的草堆上。
什么人呐这是?乔墨轩不免忿忿起来。他好心好意地护送她回家,她居然对他耍花招,把他弄昏了丢在厨房过夜。真是,好心没好报!
他稍微活动了一下双腿,深呼吸了口气,用力地跳了起来。哦,腰好酸。虽然垫了一堆草,不过,还是能感觉到地板的坚硬。真是人倒霉的时候啥事都有可能发生,他再落魄,也不至于沦落到睡人家厨房的草堆啊!
一阵浓烈的栀子花香飘了过来,乔墨轩立即伸手捂住了口鼻。昨晚,徐曼侬就是让他闻这该死的花香然后他昏迷的,难道这花里有什么古怪不成?
还有,她将他弄昏,意图何在?
乔墨轩赶紧动手翻找皮夹,打开看时,见里面的银行卡和现金都完好无损,他微微松了口气。不是为财,那又是为何?乔墨轩纳闷了。
“作为报答,我愿意帮你一下。”这是昨晚她对他说的话。
“你已经失眠了一个多月了是不是?……除了昨天晚上好好睡了一个整觉外,你一直无法进入深睡眠。”
她如何得知他的近况的?她到底是什么人?
乔墨轩脑海中的谜团越来越多。不过从现在看来,她对他并没有恶意,似乎确如她所说那样的,她帮助他睡个好觉。可不是吗?他现在确实觉得神清气爽了不少,假如不是在草堆上过夜的话,他或许会觉得更舒服。
既然已经确定自己是安全的,那他倒没什么好担心的了。现在他最想做的事,就是找到徐曼侬,将他心中的谜团一一解开。
从他所站的位置可以看到有一道门通向外面,这时天已经大亮,有光线从那扇门里透进来。他走出了门口,看到了熟悉的屋子结构。桌子、黑木耳、花架,原来,昨天他所看到的那扇门所通到的地方,便是厨房。
外面的门没关,花架上的栀子花依然馥郁芬芳熏人欲醉。乔墨轩不敢靠花架太近,并且一直用手捂着鼻子。
有风从外面吹进来,吹动了桌面上的一个练习本样的东西不停地上下翻动着。乔墨轩好奇地走上前,伸手镇住了最上面那一页。然后,他怔住了。
那是一副素描,虽然只有寥寥几笔,但并不妨碍他认出来那个人正是他自己。是徐曼侬画的吗?没想到她还有这方面的才能呢(他曾偏执地认为,乡下的女子都是比较粗鄙浅薄的)。
突然间,他的心情变得雀跃起来——她给他作画呢。
“徐小姐!”他看向楼梯处,仰起脖子试探着喊了一声。
“轰隆隆”一通巨响,不消片刻,从楼梯上鱼贯飞奔下来几只猫,正是昨晚他所见到的那几只。
“小家伙,你们好啊!”乔墨轩浅浅一笑,友善地向那几只猫打呼。
几只猫用好奇的防备的各式眼光打量着他,其中一只体型较大的猫领先站在了前面,将其余四只掩护在身后,神情倨傲地盯着他。
“金木水火土,我没记错吧?”乔墨轩一手捂着鼻子抗拒着时不时飘过来的栀子花香,尽量温和地和那几只猫沟通着。不过,他怎么觉得其中一只猫体型比其他四只大了很多,他昨天见到的五只猫体态大小差别并没有很大呀。
“请问,你们的主人徐曼侬在不在?”他客气地问向那几只猫。不管怎么说,人家是主他是客,而且,这里面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古怪,他还是小心点好。
“喵喵!”几只猫同时叫出声来,并且整齐划一地摇了摇头。
乔墨轩还是有点吃惊的。貌似这几只猫能听懂他说的话。
“那她去哪里了?”他又试探着问。
“喵喵喵!”仍然是一齐发声一齐摇头。
“那徐海珞呢?她在不在?”他不死心地接着问。徐海珞比较爽朗一些,想打听什么估计从她那里还来得快些。
“喵!”那几只猫竟有致一同地目露凶光,朝他一番龇牙咧嘴,极度恶劣地叫嚣起来。
乔墨轩吓了一大跳。这是什么意思?
“徐小姐!徐小姐!”畜牲到底是畜牲,你始终没办法与它正常沟通。乔墨轩也放弃了从它们身上寻求答案的念头,索性直接高声呼叫起来。
他没有得到预想中的回应,那几只猫也含怨以对。看来,他不太受欢迎啊。否则他也不会被扔在草堆上就了事的。
好在他也并没有什么损失,还是速速离开这里吧。不管那个女子身上有着什么古怪,从此以后他们是再也不会有所交集的了,关他什么事呢?
“徐小姐,我走了!”他仍是客气地向楼顶的方向道了别,接着又无奈地看了众猫们一眼,促狭地笑说道:“各位,我走了,不用送了啊!”
“喵呜!”众猫们齐刷刷地怪叫一声,那感觉好像是在说:“走得好!”
乔墨轩已经不打算再去和它们一般见识了,转过身,视线重新停留在桌上的练习本上,仿佛想要将那个本子看穿一样。这恐怕应该是徐海珞画的吧?徐曼侬?他摇摇头,否定了之前的想法。
抬腿,迈步,跨出门口。
昨晚光线不甚清楚,况且他的注意力又一直放在徐曼侬身上,所以他对这周边的环境并没什么概念。这时他走出来,看见房子周围绿油油的一片,亭亭如盖的叶子下面隐约露出一个个泛着金黄色泽的南瓜,从门口延伸出去的羊肠小路上,密密麻麻爬满了车前草。往开阔处看出去,到处都是种满庄稼的田地,唯独这间房子孤零零地伫立在这里,显得那么的突兀与荒凉。
关于徐曼侬
“喂,侬是啥人?”当他若有所思地打量着曾留宿过一晚的房屋时,耳边冷不丁冒出一句质疑的问话来。
他扭头朝发声处看去,却是不远处的一块田土中,一个正在锄地的中年男人满面狐疑地盯着他。
“哦,我是……”一时间,乔墨轩愣住了。他是什么人呢?“我是徐小姐的朋友。”无可奈何,他只好先敷衍一下了。
“徐家丫头还有朋友?我还是第一回看见。”男人来了兴致,居然一把扔掉了锄头,小心翼翼地跨过地上的庄稼,迅速靠近他的身边,仔细地将他打量了一番,颇为赞许地说:“小伙子,你是从城里来的吧?城里人就是不一样,卖相嘎好(意即长相佳)!没想到徐曼侬还有这么洋气的朋友啊,看来你是个好人呢。”
“这是什么意思?”本来想三言两语将这人打发掉后离开的乔墨轩顿生疑窦。
“唉哟你还害臊了啊?”男人大约以为他在装腔作势,不由得打趣了他一番,接着神秘兮兮地说:“徐曼侬的老爸犯了抢劫加强奸罪,不过政府都为他平反了,说这是冤案。只不过因为在曼侬出生的当天他老爸被抓起来了,枪决得又太快了,五天后就行了刑。她老妈受不了这个打击,生下她后没几天就神经失常了,后来跳了海。没过几年,她爷爷也突发脑溢血死了。她就变成了人人唾弃的扫把星了。唉,也真是够可怜的。跟她奶奶相依为命了十年,奶奶也走了。在叔叔家生活了十年,当牛做马的,后来曼侬家的地被政府征用了,得了一笔补偿款,他叔叔家用这钱另外盖了个房子,把她一个女孩子留在原来的房子里。她叔叔是出了名的‘气管炎’,连给她买双鞋子的钱都拿不出来……谁看见了她都躲得远远的,说是碰到她会倒大霉的。其实,这些流言蜚语,我是不相信的。我猜你也是不相信的吧?不然你怎么会和她做朋友的?”
乔墨轩真是说不出来现在的心情。这个男人的话语令他无比震惊。父亲冤死,母亲猝亡,爷爷与奶奶相继辞世……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疼爱她的人,在异样的眼光中,在处处碰壁的环境下,她是怎样活下去的?
难怪昨天晚上,她会对他说那样的话。难怪她总是一脸冷冰冰的模样,好像全世界都与她无关似的。难怪她年纪轻轻,却仿佛饱经沧桑,心境苍老……
该要有一颗多么强壮的心脏,才能承担种种恶言的中伤?该要有多么坚毅的力量,才能支撑她勇敢地面对世俗的偏见存活至今?
悲伤与怜悯之情渐渐从心底深处蔓延至四肢百骸,乔墨轩面色凝重地望着被藤蔓层层叠叠包裹起来的房屋,感觉就像徐曼侬一样,被牵强的流言紧紧束缚起来,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
“喂,你是刚来还是准备要走?”男人见乔墨轩再不搭话,也摸不透他心里在想什么。停了半晌,他重新提了个问题:“你如果是刚来,那就多陪她一下。如果是准备要走,那你以后要经常来看她啊。我是看着曼侬长大的,她小时候真是乖巧可爱得不得了……”
“那你怎么不把她接回家里,把她当女儿一样照顾?”乔墨轩不知道哪里冒出一股怒意,语气尖锐地问。
“呃……我……我那是……”男人被乔墨轩突然一喝问,脸上变得尴尬起来,结结巴巴地说:“我家那位……她……”
乔墨轩咄咄逼人地盯着他,男人颇感不自在起来,赶紧顾左右而言他:“唉呀,净跟你说话来了,我要趁着现在太阳还不是很晒要把地里的草都锄掉呢。看我……”一边说着,他已经沿来时路小跑着回到他劳作的田土中,重新拾了锄头认真地干起活来。
乔墨轩心中的忿忿之气未平,目光仍在那人身上纠缠许久。不过,他在外面流落了一夜,不知道酒店的人有没有到处在找他。眼见日头越升越高,他不能似乎也没有理由在这里耽搁下去了。徐曼侬纵然不幸,但,除了抱以同情之心以外,他亦无计可施。
但愿,你的苦难能早日结束,未来的日子里,你都能生活在幸福之中。
他望着二楼的方向,为徐曼侬默默许下祝福。
追尾事件
他回到酒店的时候,老远的便有人迎了上来。果然,酒店里都快翻天了。车库里他的车没有开动过的痕迹,房间里行李安好,昨夜前台小姐见他出去后一直没看到他回来,报告了上面的领导。然后,酒店几乎乱作一团,出动好几路人马在周围寻找。要是他再不出现的话,恐怕都要打报警电话了。
乔墨轩向他们道了歉,随便编了个谎言交代了昨晚的去向。然后回房间洗漱后收拾行李,还了房卡,开车往市区而去。
他出来有两天了。不管他的失眠症能否好转,他都不想再花费时间精力在这上面了。还有很多事等着他去做呢。
左手扶着方向盘,右手将手机打开。刚刚连接到信号,短信铃声便顿时响个不停。有些是未接来电留下的短信提示,也有转接到语音信箱的。
大致瞟了两眼,乔白川手机来电一次,郑郁手机一次,还有些朋友及客户的电话。
切换到车载模式,戴上耳机,先接听了郑郁的留言:“乔大哥,今天爸爸对外界有了一点反应,我高兴得眼泪都快掉出来了。乔大哥,你要赶快好起来,看到你僬悴的样子我好难过。爸爸已经倒下了,你可不能再倒下啊。希望你回来的时候,爸爸已经醒来,而你的身体也像以前一样健健康康的。”
又按了下一条留言,是大哥乔白川的声音:“墨轩,情况有所好转吗?打电话是想告诉你,还记得晶彩珠宝的韩董吗?他的掌上明珠……”
突然间“怦”地一声巨响,紧跟着整辆车都猛地向前颠簸了一下,他也由于惯性作用而猛地身体前倾,若不是绑着安全带,只怕要弹撞到挡风玻璃上去了。同时,耳机也“咻”地弹飞出去,掉到了车厢地板上,他没能听到留言中的后半部分——
“……韩飞诗刚从英国回来,昨天一起吃了饭。韩飞诗,不知道你还有没印象,你们曾经有过一面之缘。不过,她现在变得更加漂亮了,我都差点认不出来了。爸爸兴之所至,说想让她做乔家的媳妇,咳,爸的意思本来是说我。不过飞诗好像误会了,而且她又骄傲得不得了,说要先考察考察我们再决定选哪一个。墨轩,你现在正是非常时期,要尽快从困境中走出来,飞诗是你最后的贵人。如果见到她,要好好表现哟!”
乔墨轩惊魂未定,掌控住方向盘,迅速地踩下了刹车。接着他迅速朝倒后镜瞥了一眼,发现后面有一辆黑色路虎紧贴在他的宝马尾部。
到底会不会开车啊?一股怒火“噌”地窜到他心间,乔墨轩脸上勃然作色,待车一停稳,他立即解开安全带下车,并重重地甩上车门。
察看了一下车子尾部,发现爱车受伤不轻,保险杠从中断裂,车灯玻璃碎片落了一地。。更加冲天的怒意汹汹地自他胸腔之中冒出来,乔墨轩来不及从挡风玻璃往里面看肇事者的模样,快步来到路虎的驾驶室一边,重重地敲响了厚实的车窗玻璃。
车窗被缓缓摇下,优雅万千的女司机慢条斯理地摘下琥珀色的太阳眼镜,一脸无辜地看着他。
她居然就是他昨天见过的美人韩小姐!
SHIT!乔墨轩禁不住在心里咒骂了一句。他就知道,这个丫头就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主儿!但是,她怎么偏偏就跟他杠上了呢?
“韩小姐,”乔墨轩尽量压抑住心中的怒火,咬牙切齿地对她说:“希望你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啊,抱歉!”韩小姐老神在在,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在英国都是左边行驶的,驾驶室在右边,我一时间还没习惯。”
什么态度?
“那么,因为阁下一时的‘没习惯’而造成的后果,你觉得应该怎么处理呢?”乔墨轩眼中火焰簇簇,但却仍是极力克制着。
“哦,你问我啊?”韩小姐吃吃地笑了起来:“怎么办呢,我又不会修车。”
真是够了!乔墨轩气不打一处来,猛地将手往她面前一伸,命令道:“名片给我!”
“怎么办呢,我还没有名片呢。”韩小姐扑闪着双眼,一只手还轻托香腮,樱唇轻启,嗲声嗲气地说。
“手机呢?”乔墨轩简直快要气炸了,此时再顾不得什么风度不风度的,凶巴巴地冲她吼了起来:“把你手机给我!”
韩小姐被吓了好大一跳,扁了扁嘴,从包包里摸出一支Dior新推出来的奢华手机,狐疑地递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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