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手的声音:“你快点儿回来!”
方小刀暧昧的声音:“我晚上不回去了,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左手恼火的声音:“你神经啊……”
方小刀的声音:“你先别发火啊?有酒吧?酒喝猛了你俩谁都清醒不了,就算一夜情怎么了?你怎么那么不爷们儿?别让我瞧不起你,你没娶她没嫁,不正好吗?又不是没有感觉?我可告诉你,说不定年底人家就结婚了……”
左手没有说话,方小刀的声音:“你俩就是欠个机会,听话……”
我的火气上来了,我再也忍不住了,我提高了声音:“方小刀,你要是不想死的话,你马上给我滚回来!!!”
然后我听见客厅有东西掉到地上的声音,方小刀在电话中慌乱的声音:“我地娘诶,完了……”
我摔了电话,怒气冲冲的拉开书房的门,左手背对着我,低头站在电话客厅的旁边,电话听筒掉在地板上,我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百无聊赖的广告公司,终于让我感觉没什么可留恋的,我正式提出辞职。凯琳希望我留下,但我知道我没有办法融入到以杰森为首的策划部团体,杰森没有说错,我在他们的视觉中,始终是来路不明的边角余料,属于多余的。
我交接手里的稿子,杰森反倒格外不满,杰森说:“十八,你什么意思?你这样摆明了就是说我们排外!一个创作团队,怎么可能发生这样的事情……”
“你别说风凉话了。”凯琳反感的打断杰森。
杰森瞪着我:“当然要说清楚了,搞文字这行,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大家都是互相介绍着找活儿干,要是以后十八到别人那儿说我坏话,我还混不混了?”
“你的坏话还用说吗?”我冷笑。
凯琳点头:“就是,我也是这么觉得。”
杰森翻着眼睛,有点儿着急:“咱都来君子,不玩儿小人的招式,成不?”
“我不是君子,我是女人,虽然算不上小人,但你也知道,你们君子说过,唯小人与女子皆难养也,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我朝杰森微笑,心里感觉好过瘾。
海伦知道我辞职,请我喝咖啡,海伦咖啡厅独有的包间,亲自煮的那种咖啡。包间不大,但非常温馨,咖啡机、咖啡杯,座位旁边还有屈臣氏的矿泉水,桌子是竹木的,有大自然的味道。
“阿瑟,最近好吗?”海伦朝我笑,打开一盒磨好的咖啡:“这是正宗的巴西咖啡,味道醇厚,你可以试试。”
我拘谨的坐下,笑:“阿瑟还那样,海伦,这次你请我虽然不是鸿门宴,但还是感觉这么好的咖啡给我喝,浪费了。”
“干嘛这么说?”海伦把咖啡倒进咖啡机的壶里,倒上水,按下电源:“我们总算相识一场,喝点儿咖啡算什么?上次你给我的阿瑟的邮箱地址对吧?我给他写信了,不过好像没有回复。”
我平静的看着海伦:“你和阿瑟之间,你想让我说点儿什么吗?”
“不想。”海伦摇头,笑:“一点儿都不想,你不说,我就当我还有希望,虽然这是我的幻想,有念想总比空空的失望要好。”
知性女人就这点儿好,可能照样会执着,但不会究根问底,死死揪住一个不死不活的问题文一千遍一万遍的为什么?可能照样会爱的很辛苦,但知性女人会说‘我爱你但与你无关’,爱的洒脱随性,等到哪天幡然醒悟,就当自己做了一场春梦。
海伦看看手表,看着我笑:“十八,我还约了一个人,希望你别介意。”
“木羽吗?”我舔舔干涩的嘴唇,盯着海伦的眼睛。
海伦点头,表情有些意味深长:“我欠木记者好几个人情,当然了,我不是拿你还人情,首先,我很好奇你们之间的故事,可惜木羽不说,你也不说;其次,我觉得你们至少不是仇人,所以喝杯咖啡的交情还是有的。”
咖啡机的温度上来了,开始小小的沸腾着,我闻到醇厚浓香的咖啡味道,果然是正宗的咖啡,我听见包间的房门被轻轻拉开。
海伦朝我身后笑:“干嘛穿的这么正经?有新闻发布会吗?”
“没打扰你们吧?”木羽坐到我对面,看看我,又看看海伦,问候语有些假。
海伦调了咖啡机的温度,笑:“怎么会呢?本来就是叫你过来,十八离职了。”
木羽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深蓝色的西裤,衬衫的袖口处整齐的挽着。
“恩,这个味道果然没有让我丢脸。”海伦看看表:“我先去下办公室,一会儿过来。”
海伦走出了包间,咖啡机已经开始沸腾了,浓厚醇香的咖啡溢满了整个小小的包间,很温馨的感觉。木羽老道的从咖啡机上取下咖啡壶,倒了两杯,轻轻的把其中一杯推到我面前。
“海伦一直都喜欢用屈臣氏的矿泉水,味道很特别,水是甜的,你试试咖啡,奶和糖可以酌情加点儿。”木羽一边说,一边看着我的表情,好像我们是熟稔多年的朋友,木羽自己眼前的咖啡,什么也没放。
“煮好的咖啡,闻着浓香诱人,如果不放奶和糖,比黑咖啡还苦。”木羽喝了一口咖啡,抿抿嘴唇笑:“小时候不会喝茶,总觉得茶是苦的,我爷爷懂茶,我每次说苦说不好喝,老头子就不高兴,说我亵渎了茶叶亵渎了祖宗。”
“后来才知道,茶水是越喝越甜的,咖啡是越喝越苦的。”木羽的笑和表情在白色的衬衫映衬下,成熟男人的风度刚刚好。
我慢慢举起咖啡杯,喝了一口没有放糖也没有放奶的咖啡,我皱了皱眉头,好苦。
“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见面了。”木羽的眼神多了些柔和,我以为我看错了。
象小时候照艺术照的时候,摄影师会问我,要不要加柔,不加柔,照片多数是本色,脸上的痘痘、肤色都清清楚楚,就连艺术照的衣服也没想象中好看。如果用了加柔的艺术效果,脸部皮肤会平展如玉,什么底色的肤色还有痘痘统统看不见,艺术照的服装在加柔的摄影技巧下面也会显现的象古装电视剧中那么好看。
咖啡机沸腾的声音伴随着咖啡的香气,在包间中无限的蔓延着。我低着头往咖啡杯里加糖加奶,不锈钢小勺子撞击咖啡杯,发出清亮的声音。
“那天我在电梯里跟你说我不平衡。”木羽交叉着双手,看着我:“知道我为什么会心里不平衡吗?我甚至嫉妒木易,因为木易还有机会。”
木羽停顿了一下,手指摩挲着咖啡杯的沿儿:“因为我发现,婚姻生活没有我想的那么糟糕,真的,可惜,如果当初我更努力一些,或者用你的话说,更真诚一些,说不定现在的生活可以更好一些。”
“你会有什么不平衡的?”我冷淡的看了木羽一眼。
“我当然会心里不平衡了。”木羽站起身,卸下沸腾的咖啡壶,把里面的咖啡倒出,走到旁边的饮水机旁边接屈臣氏的矿泉水,我听见水流的声音。
我愣神儿的时候,木羽慢慢靠近我身边,把咖啡壶装到咖啡机上,按下了电源键。
“如果现在我想多靠近你一些距离?你觉得我还会有这个机会和权利吗?”木羽挑着嘴角笑的邪邪的:“知道我为什么会不平衡了吧?”
我皱着眉头看向木羽,木羽笑着摇摇头,朝我伸出手:“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见面,还是希望能握下手,就算我不是你的什么人,好吗?”
咖啡壶中,屈臣氏的矿泉水混合着正宗的巴西咖啡,氤氲得沸腾着,我的唇齿间,还留有没有加过糖和奶的咖啡余香。木羽的眼神和白色的衬衫,被咖啡的香气磨砂成柔和的加柔艺术照。
无花祭
失业后,我开始喜欢上晒太阳,虽然还是盛夏,但我就是喜欢站在小区里面,对着刺眼的太阳大喷嚏,我会数着我到底打了多少喷嚏,那会儿我真的觉得自己很无聊。
楼下搬来一对夫妻,有一个二岁多点儿孩子,楼上楼下的出入电梯,总能看见妈妈抱着孩子,偶尔会说上一两句话。小孩儿每次看见陌生人就会吸溜鼻子,异常的兴奋,这让我很奇怪,刚开始我以为小孩子感冒了,对烟味或者别的什么味道敏感。
“是不是花粉过敏?”我好奇的问孩子妈妈。
孩子妈妈给小孩子戴上遮阳帽,一脸的无奈:“这孩子说听话也听话,从来不闹,每天晚上把他丢到婴儿床里,再放上一奶瓶水,不哭不闹的。”
“那是好事儿啊?现在多少小孩子闹得大人没有办法休息啊?”我碰碰小孩子的脸颊,小孩子马上开始兴奋的吸溜着鼻子,眼睛睁得大大的。
孩子妈妈看看周围,压低声音:“这男人啊,得防着点儿,就是自己的丈夫都得防着点儿,我们家那位我都没法说他,儿子本来好好,他倒好,天天回家脱了臭袜子就往儿子眼前晃悠,这倒好,这孩子别的没记住,光记住臭脚丫子味儿了,见个人就吸溜鼻子,要是赶上谁脚臭,这孩子兴奋的跟过了年似的,每天我们家那位要是不拿臭袜子给儿子闻闻,这孩子都睡不着觉,这不坐下病根了吗……”
“还有这样的事儿?”我再也忍不住,扑哧笑出声。
小孩子看我笑,开始兴奋的吸溜着鼻子,咿咿呀呀的跟着挥舞着手臂。
“你自己看啊,东西我都带齐了,真的有诚意的。”方小刀把小背包打开给我看。
方小刀来找我的时候,就差没顶着锅盖了,创可贴、云南白药、先锋霉素、绷带,带了一个全,都装在随身带着的一个小背包中。
“十八,你打归打,先说好了,别打脸,我脸已经够胖了,再打就没法见人了。”方小刀距离我三米远,耷拉着脑袋嘟念着。
我恼火的瞪着方小刀:“你让我说你点儿什么好?你给我过来!!!”
方小刀一小步一小步的挪着,我估计三米的距离,按照方小刀挪动的速度,两个小时都到不了我身边,我站起身,方小刀撒腿就跑。
“你给我回来!!!”我抓起桌子上的一个书。
方小刀老远的站住,气喘吁吁的哭丧着脸看我:“铁砂掌,棉花手,十八十八,铁砂掌是杀人的,你是棉花手,你一定是棉花手,棉花手发财的,我说真的。”
“你给我过来。”我差点儿气乐了,板着脸瞪着方小刀。
方小刀咽着口水,慢慢挪到我身边,眼睛半闭不闭的,还用手在我和他之间挡了个花架子:“你打吧,我认了。”
“臭小子,你敢算计我!!”我拿起书照着方小刀的虎背熊腰就是一通揍,方小刀假模假样的哎呦着,我打得手腕疼,推了方小刀一下:“混球!!!”
方小刀厚着脸皮,笑:“十八,我又没坏心思,我还不是为你们好吗?”
“你还敢说?”我抓起书。
方小刀往后躲了躲:“你打完消气了,我还有正事儿呢,左爷,左爷今天让我找你一起吃饭,还叫了许小坏,你俩都去。”
我刚想揍方小刀,当方小刀说到左手找了许小坏,我的好奇心上来了:“左手不是最怕见许小坏吗?”
“我怎么知道?你去了不就知道了吗?”方小刀一幅苦大仇深的表情。
左手靠着餐桌,一支接着一支的抽着烟,左手啤酒杯的旁边,一堆的烟蒂。许小坏的眼睛红红的,许小坏绷着嘴唇,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左手,生怕左手象空气一样蒸发掉了。我转着啤酒杯,方小刀大气都不敢喘。
“我,我去超市买饮料。”方小刀故伎重演,鬼鬼祟祟的往外走。
我硬着头皮跟在方小刀后面:“我,我也去,我去买橙汁。”
许小坏一把拽住我:“你不准走!!”
我的衬衫差点儿被撕破了,我哀求的看着许小坏:“我就去一会儿,一会儿。”
“不行!”许小坏尖刻着嗓子:“我不想这么糊涂着,小刀你自己去!”
左手吸烟的手指头有些发抖,左手的表□言又止,我一口接着一口的喝着啤酒,许小坏的眼睛亮晶晶的。
“你回来了都不跟我说,你肯定不止回来一次,为什么十八知道,我就不知道?你以为我会缠着你吗?”许小坏的声音有些哽咽。
我小心的解释:“我也不知道的,都是方小刀……”
“你别说话!”许小坏恼怒的打断我,眼睛依旧盯着左手。
“对不起。”左手抬头看向许小坏:“我今天真的想跟你说对不起,这些年我想了好久,都没办法说出口。”
许小坏哇的一声哭了起来:“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你干嘛要跟我说对不起?我不准你说……”
“当初,真的对不起。”左手掐灭了烟,认真的看向许小坏的眼睛。
哽咽的许小坏,抓起自己眼前的啤酒,泼向左手,左手没有躲,啤酒从左手的脸上滴滴答答的往下淌着,左手抿抿嘴唇,沙哑声着声音:“对不起。”
我站起身,许小坏哽咽的拽着我:“你又要去哪儿?”
“我喝多了,我想去睡会儿。”我指指卧室,许小坏松开拽着我的手,左手脸上的啤酒还在滴答着。
我在方小刀家卧室里面躺着,我听见许小坏哽咽的声音:“你没对不起我,用不着跟我说对不起,你非要说对不起,我会恨你。”
然后是沉默,过了一会儿,许小坏说:“那天晚上,你是不是因为她,才和我过夜的?”
左手的声音:“不是,那天我真的有想带你走。”
许小坏委屈的声音:“那你为什么没有带我走?是不是因为她?”
左手的声音:“是,不过你应该谢她,因为她我没有带你走,就算我带你走了,我这种状态,你觉得我们的关系会好到哪儿去?”
许小坏的声音:“你是不是从来就没喜欢过我?”
左手的声音:“如果你想听真话,我说。”
然后是沉默,还有打火机的声音,许小坏偶尔的哽咽的声音。
许小坏的声音:“其实我早就知道,我只是装着不知道,为什么喜欢她?”
然后是沉默,然后是左手淡淡的声音:“明明是穷光蛋,你却觉得她拥有很多,坏运气一向很多,倒霉事儿一点儿不少,但你总能看到她笑,好像这个世界带给她的都是美好,那个时候我很想听到她能抱怨,(炫…书∪МDtxt。còm网)但却总也听不到。大学毕业前一年的暑假,她去我唱歌的酒吧兼职,酒吧的服务生都不搭理她,经理也看不上她,要不是临时凑不到人手早就把她开除了,经理喜欢看着性感一些的女孩子,所以给她发的服装都是男服务生的,但她还是很高兴的照旧每天都去兼职,每天晚上都要站好久,脚一定很麻,我就远远的看着她,唱歌的时候在台上也看着她,她真的不适合在酒吧里工作,平时眼神凶凶的,但在酒吧里她的眼神是胆怯的,一点儿也不像她。她敢对我发火却不敢对酒吧经理发火,因为她知道跟我发火我不会扣她的钱,要是跟酒吧经理发火人家会扣她的钱,下夜班回学校的时候她说有我跟她一起回学校很放心,因为到站有人会叫她,她在地铁里睡着的时候,头会碰到我的肩膀,然后我的心就会跳的好快,那时候我会很想搂着她,让她安心的靠着我的肩膀休息,但我知道那不可能,所以我只会装着不在意,故意往她会碰到的地方靠过去,到站了我会叫醒她,她迷蒙着睡醒的样子真的很象个女孩儿,虽然她穿着男服务生的衣服……”
许小坏有些尖刻的声音:“够了。”
然后是沉默,然后是打火机开合的声音,然后是悉悉索索的声音。我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黑暗中的天花板,方小刀家的卧室墙壁墙漆颜色是淡蓝色的,据说他老婆喜欢淡蓝色的墙漆。
那些年仅有的一些单纯的记忆,都被年龄和经历盖住了,就像小数点以后小于5的数字,不是被忽略掉了,就是被省略了。想着想着,我的眼睛就模糊了,象高度近似的眼睛被突然摘掉了隐形眼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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