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眉低声道着,黯然中声音哽咽:“来世你一定要当牛做马还我的情。”
泪像溢出的泉水滑落她的眼眶,她不愿再看那树上的麻雀,捂着脸泪流跑开,惊起雀鸟扑飞。
“小姐——”小葱追在她身后到了厨房院门口。
她止步在院门口,掏出丝绢轻拭了下眼中的泪,便跨进了厨房院内,小葱紧跟着她:“小姐到厨房做什么?”
“我……”她徘徊在厨房门口说不上自己来厨房做什么,想了一会:“我想做碗馄饨面。”
她落下话走入厨房,在厨房做事的吴妈以心疼的眼神看向她:“小姐。”
“吴妈。”她垂着沉重的眼睑走到了砧板前,吴妈侧头望着她方想劝慰她,跟在一侧的小葱忙抬手在自己眼前转了转朝吴妈摇了摇手,吴妈从小葱手势上知道她正伤心,还是多问,于是朝她慈爱笑了下便返身给大灶添柴准备热锅做饭。
她随手拿起砧板上一块干净的抹布随手擦过案板:“吴妈,今日可有买猪肉。”
“有的。”
“葱,拿袋面粉过来。”
“哦。”
不多时,小葱从厨房一个柜子内搬来了袋面粉,她便动手将面粉倒在案板上和起面,青葱细白的指尖面粉中拗和揉捏,所有心思皆是他,擀面皮想着他,剁猪肉是他,包馅料是他,切面条是他,望着滚滚浓汤内翻滚的面条心里就想起了他吃面时那幸福开心的笑脸和那俊俏上弯的嘴角,但馄饨面做好她就寂寞了,这样热腾腾的馄饨面到底是做给谁,自己又为谁而做。
“小姐——”
小葱见她落寂走出厨房忙跟了上去。
她百无聊赖回到了自己的小厢房,呆呆落坐在床上:“葱别跟着我了,我想一个人待一会。”
小葱见她近一两日来神情皆落寞就怕她有轻生的念头:“小姐,你千万别……不行,老爷可让我跟着你,我坐一边不说话就是。”
她淡微了下嘴角:“你放心出去吧,我还有爹娘。”
“小姐,你可别做傻事。”
“我还不是那样的傻人。”
小葱听她那么说便放心的出了房,她的泪就在小葱将房门掩上的那刻再次溢出了眼眶,然后肆无忌惮地痛哭涕淋。
泪洒斑竹,她哭了又止,止了又忍不住再哭,几番几番才被时日渐渐平复,转眼将至过年姜瑭来得便勤了些,皆是借着送绸缎、胭脂水粉什么的上门来,但他还未请人来说媒,倒非他不急这事,只是还未想到让赵澥放弃纳她为妃的办法,幸而不日内小金国使节将要到访,赵澥正筹备这事就将纳她入宫搁置了,另也是想让她好好在家中休整一段时日。
这日天色晴好,浅浅的暖阳融了梅上冷霜,俏香暗芳了内院小庭,她依旧是那身素净的衣裳,仿若也似一堆霜冷般走过看似乍暖的温阳入了厅门,她听说姜瑭方来过,坐了会才走,故而出房看看。
“芹儿,姜公子方来,又带了好些东西来。”范同眯笑着仿似看到她未来的幸福。
她垂眸思虑:“爹,虽我答应了他,可是八字还未一撇,收他如此些东西总归不太好。”
“芹儿,你都答应他了,这事不就是早晚的事。”
“我只是答应想想。”
“还想什么,你也说过姜公子是好人,王如今不在了,你还有什么牵绊?”
“我,我还没定下。”
“上回媒婆说得是,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早晚还得再嫁,既然如此姜公子不就是最好的人。”
“爹,让女儿再想一阵。”
余氏能明白她要再嫁的惆怅上前按住范同一臂:“好了,老头子别在为难芹儿了,再说姜公子也还未让人来说媒,你就让芹儿好好想一阵。”
“罢了,不说了,我上街去走走,你让吴妈把东西收拾一下。”
范同道落走出厅门,余氏忙跟上唤来阿贵将他搀扶出宅门。
“范姑娘。”
她烦忧返身方出厅门就被苏苏的轻唤叫住了脚步,就见苏苏手里抱着狗子上前:“范姑娘,我有事问你。”
她见苏苏清秀的脸上显着谨慎的客气,便也回以客气道:“苏苏姑娘有事请说。”
“戒指呢?你可有将戒指带给皇上?”
那日她从宫里回来脸上带愁除了哭还是哭,苏苏瞧着奇怪从小葱那里知道了她是为丧夫难过因此不忍打扰她,这几日瞧她仿似心绪好了些故而上前询问。
怎么把这事忘了……
她撑起颓丧了好几日的大眸子,忙喊来小葱:“葱,前几日我入宫的衣裳呢?”
“洗了,早就洗了。”
“可有看见一颗用麻绳拴着的大戒指?”
“衣裳吴妈洗的,洗前我倒掏过衣袖,袖子里除了丝绢,没有别的东西。”
那样精雕细刻珍贵的戒指丢了着实了得,她慌着忙找吴妈问明是否看到戒指,吴妈说无,随后她便让小葱、吴妈仔细在范宅各处找寻,但翻腾了半日却是一无所有获。
夜里烛火下,苏苏紧搂着狗子急眉紧蹙,眼中闪闪泛着泪花,她在一边向苏苏赔不是:“我不知道怎么丢,你别哭了,是我不好,我不该把你的东西弄丢……”她想起自己晕倒在宫里的事:“兴许掉在宫内了,我寻一日再到宫内帮你找找。”
苏苏拿着丝绢擦了擦眼角的泪:“不用了,或许这就是我们母子俩的命,明日我就走。”
“苏苏,你是不是以为我故意藏了戒指?”她看出苏苏有走的意思。
苏苏微微摇头:“我们母子俩与你们素昧平生在这已经是打扰了,既然无法回到该回的地方再留在这里也无意义。”
“你要回去哪里?还是那间破草屋吗?小狗子这么小,你忍心让他吃苦。”
苏苏无言静坐,眼神中透出无奈。
她接着道:“虽然我俩素昧平生,但我喜欢小狗子,我愿将狗子当成儿子看待。”说着,她坐到苏苏身边的矮凳上:“你若相信我,就给我些时日,待得了空入宫我就去找那戒指。”
苏苏缓缓摇头:“宫内那么大,若真掉在宫里也是海底捞针,若被有心人捡到恐怕……”
她见苏苏没说下去:“怎么了?”
“没什么。”苏苏深吸了口气振作:“如果戒指不是到皇上手里,我在皇城也不能待……”顿了下,苏苏思道:“如果你真喜欢狗子,我就将狗子留给你,你要好好的待他。” 苏苏一把抓过她的手紧握在手里:“你要把他当成自己的亲儿子。”
她不明白:“苏苏,你怎么忍心离开狗子,就算我待他再亲又如何,你是他的亲娘。”
“可惜我不能给他带来福气,如果有幸逃过这一劫,我会回来见他。”
“苏苏?”她越发不明白。
“你看我又疯疯癫癫了,其实我就是觉得身边带着个孩子拖累,不想再带他过日子了,所以你就帮我带着他吧。”
“苏苏这是你的骨肉怎么可以随便丢下……”
“我主意已定。”
她甩开苏苏的手愤怒起身:“怎么会有你这样把孩子乱丢的人,先前人家说你疯我还不信。”
苏苏嘴角浅浅微了下:“若不然你独自带着个孩子过日子试试。”
她蹙怒无言,俯身一把抱起狗子:“既然你把他给我了,他就不是你的。”便急迈着脚步出了闺房。
“娘,娘……啊……娘……”狗子被她突来的举动惊吓,透过她的肩头直唤着苏苏,苏苏翠眉紧蹙闭上眼睛无动于衷地坐在原位。
她抱着哇哇哭泣的狗子回到小厢房内又是哄又是逗,但狗子还是哇哇哭着要找苏苏,她狠了狠心就是不将狗子抱回还给苏苏,要苏苏尝尝骨肉分离的难受。
她哄着狗子睡了一夜,本以为苏苏经过一夜思量会打消离开的念头,但隔日苏苏便很认真地准备了包裹,一副真的要远行的样子,而她故意将狗子抱离苏苏的视线,让阿贵上街买些糖葫芦、拨浪鼓什么的哄着狗子玩,狗子有得吃有得玩一时也就忘记自己的亲娘。
夜里狗子玩够了,才想起苏苏来,坐在她腿上扭着身子:“姑姑,狗子要娘。”
她搂住狗子那小小扭动的身子:“姑姑做你的娘好不好?”
狗子安定了下:“好。”又挣扎起身子:“可是狗子也想要娘。”
她把狗子的身子扳倒在自己的手臂上,故意挠着狗子的小身子:“狗子觉得是姑姑好,还是娘好?”
狗子被她挠得缩起身子咯咯笑了起来:“娘……姑姑都好……呵呵……”
小厢房门外的女子听着门内小男童笑得开心觉得自己将孩子托对了人嘴角浅浅微了下,但速又流露出落寞的神伤回身离开了房门边。
深深静夜是苏苏决定留在范宅的最后一个夜,她在寂寞中把一早出行的衣裳整理到床头,便吹灯拔蜡,落着对孩子不舍的泪安歇下了。
范宅黑漆漆的院墙头忽然杂草惊动黑影阑珊杀气四起——
86
86、第八十五话 。。。
四五个黑影从墙上“唰唰”地跃下,手上皆持着三尺七寸长到分头在院内散开奔向各个屋子,随后又一个落后的黑影快速翻下房墙,此黑影手上无持刀一落地就朝范素芹的闺阁奔去。
一时间,范宅各个屋院内惊吓声四起,无持刀的黑影随着一个持刀的黑影奔入范素芹的闺房内,在苏苏被破门声惊醒时,无持刀的黑影顺说举起房中的凳子便袭想那持刀的黑影,黑影察觉便将手上的刀迎向无持刀的黑影,哐啷啷,俩个漆黑黑的身影就在苏苏的床边打了起来,吓得苏苏睁着惊慌失措的眼眸抓着被子坐在床上不知所措。
无持刀的黑影虽只用笨拙的凳子做武器,但他身手十分灵活,与那持刀的黑影比划了几下就用凳子腿绞掉了持刀黑影上的长刀,长刀一落地原本持刀的黑影便惊慌失措地逃出了房。
无持刀的黑影将手里被劈得残破的凳子丢在地上忙奔向床前望着苏苏:“素芹。”
房内昏昏暗暗,苏苏睁着惊吓的眼眸只将眼前的人瞧了个大概,但看得出眼前的人应是个男人,而且容貌她还有几分的熟悉,不过她没多细想便惶惶:“我不是素芹。”
那男人紧张:“素芹在哪里?”
“她住在大屋子的小房内。”
就在苏苏惊魂未定的话方落,房外便传来了余氏、范素芹和范同的嘈杂惊语,嘈杂中还夹杂着狗子的哇哇大哭。
“孩子,孩子——”
苏苏这方惊觉,男人已急匆匆向闺房外奔去,路过躺在房中的那把刀就用脚背将刀勾起便把刀把实实地握在了手里。
闺阁相隔一墙外,风霜夜露下范素芹穿着一身单薄的中衣抱着惊吓得哇哇哭啼的狗子被一个手持长刀的黑影逼到了墙角处,她侧着身把狗子护在怀里,秀美惨白的鹅蛋脸紧张朝望着那举起长刀的黑影。
方才这黑影踹门而入一下将狗子惊醒,她也在惊吓中醒来一把抱过哇哇啼哭的狗子随手抓过床上一件袄衣将他紧裹,在那长刀袭来前顺着床沿边跳下床,不顾一切顺着墙边直冲房门逃到了院外,不料那黑影紧追不舍把她逼到了墙角下。
长刀在夜色下发着乌寒的冷光,持刀的黑影毫不留情将刀快落向她的背,忽然“哐——”的一声那长刀速被另一把刀挡拦,两个黑影便交砍着打到了院中。
“范姑娘,狗子。”苏苏披着一件外衣奔到了范素芹面前。
她缓过劲来看向苏苏,想不清发生什么:“这……”
苏苏上前抱过狗子,心疼地摇在臂弯内:“我方才也吓了一跳,还好有个人出现替我挡住了一刀。”
她望向院中那正和两个黑影打斗的身影好似有些熟悉。
“芹儿——”
范同在余氏的搀扶下匆匆从院旁花圃的方向跑了过来。
她扶住留步在眼前的范同,看向二老:“爹娘,你们如何?”
余氏心有余悸:“方才逃出房时你爹手受伤了……”眼眸转望向越打越远的一团黑影:“方好那人及时相救,想来我和你爹是难逃歹人刀下。”
她颤抖着紧抱双臂疑惑:“这到底出了什么事,那些歹人是谁?”
“谁知道,我们与别人无冤无仇,怎么就招来了杀身之祸。”范同说着,难忍手上的伤轻“嘶”了声,她注意到,忙着急问:“爹你的手怎么样了?”
“待会上点药就好,我们上前看看。”
范同见两个黑影被打跑,便牵着余氏朝院门口走去,范素芹也想看个究竟便抱着冷得发抖的身子跟在了范同和余氏身后。
那被夜色所隐的挺拔身姿拖着长刀留步在了余氏和范同身前,宽阔胸膛微微起伏喘着粗气,沉稳唤道:“素芹。“
怎么会?怎么会是他——
范素芹全身激灵,心仿似一下停止了,她不知是自己太怀念,或是真的,他回来了。
“这,这不是咸王吗?”余氏比她的声音来得更快。
“是我。”
她没多想迈着步绕过余氏和范同身后跑到他面前,紧捏着冰冷的双手凝望着他,激动的泪在眼中打转:“是你,真的是你。”
“哐”的一声他将手中的长刀丢在地上,张开一双修长的大臂将那冷得发抖的亭亭身躯纳入自己的胸襟内,低头在她耳畔低语:“我回来了,因为舍不得你所以回来了。”
她的胸脯感受到他胸膛的火热和心跳,就把双手绕上他弯俯的脖颈,落下热泪:“你还活着,你真的还活着。”
“嗯,我当然活着,送别的话我句句皆记在心里。”
意外喜悦的泪水洒满她的脸颊,她紧紧地搂住他的脖颈,将头深深埋在他的胸膛前。
他一抓身上披风的边角包裹在她冰冷的身躯上,紧缩住搂在她腰间的双臂。
“老爷,老爷——”吴妈男人的声音打破了他们相聚的温情。
范同将目光从范素芹和赵汣身上移向老吴:“你们那里有事吗?”
老吴喘着气留步在不远处着急道:“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竟然有歹人闯入了宅里,阿贵和毛豆子正应对着。”
赵汣脱□上的披风加在范素芹的身上,弯腰拾起地上的刀,走向老吴问:“他们在哪里?”
范同忙道:“老吴,快给王带路。”
老吴大惊透过黑夜细瞧赵汣,但事态紧急他没多问就引他去了范宅的侧院,此时侧院已被三个黑影搅得鸡飞狗跳,吴妈和小蒜抱成一团躲在房内门边,阿贵和毛豆子手上分别举着竹篙和斧头应对着两个黑影,毛豆子瞥眼见着一个黑影朝躲在屋檐下的小葱奔去,便是用斧头抵挡开身前的黑影冲了过去,先于那个黑影一步冲到小葱身前抵挡下黑影手上的长刀并低吼道:“小葱头快躲开。”
小葱害怕地从屋檐下钻入了一道房门内,这时另一个黑影随后赶了上来,毛豆子吃力地以一敌二,一不留神一把长刀就穿入了他的肩胛。
赵汣一个离弦般的快箭奔来,将刀一挥朝那个刺了毛豆子一刀黑影的手臂砍下,黑影惊吓忙松开握刀的手,将手缩回手臂就实实地受了赵汣一刀,接着赵汣又挥刀应对上另一个黑影,三个黑影见来人着实厉害只好放弃任务鼠窜逃跑。
“豆子少爷——”小葱从房内跑出一把扶住毛豆子,又惊又怕看向他肩胛骨上的伤。
毛豆子难忍肩胛上肌肉撕裂的痛趴在小葱一边肩头,低沉喘着气,小葱见他仿似伤得很重急语:“豆子少爷,你怎么样了?”
“啊——”小葱试探地用手碰触毛豆子肩胛上的伤口,将那伤口惹得更痛。
小葱觉得一手又湿又粘:“血,好多的血,你伤得好重,阿贵哥哥,吴妈妈,豆子少爷伤得好重。”
毛豆子将双手紧按在小葱娇柔的双肩:“小葱头别紧张,扶我到房里休息一会就好。”
“哦,哦。”小葱应着,忙背过身用全身的力气边拖着毛豆子走向不远的屋内,边急下泪来:“豆子少爷,你可不能有事,我还有好些话没和你说呢。”
毛豆子跟着小葱的脚步蹒跚着走到房内一张椅子前做了下来,吃力趴在椅背上:“小葱头想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