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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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記- 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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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戟看到我刚擦掉泪珠的眼睛,自一路无言,直到了文府门外,方才在我下车之时道:“宋姑娘,请勿与他人提及此事。”

“我明白。”我对他点头,“只是,你难道没有疑问么?对于……公子“有。”他很干脆地回答,“但我没有提问的资格。姑娘,我是他的手脚,手脚是不管主身为什么的,它只管做什么。”

“……彤戟。”我叹气。皇上手下拥有的死忠之士,不仅仅是胡黾勉而已。

“但我很明白,公子是值得我如此的人。”他又轻扬笑容,“彤戟告辞了。”“一路小心。”我欠身道,目送他驾车离开。

彤戟前脚走,后脚文禾的轿子就落在了我身后。我听得声音转身,见他正撩开轿帘儿出来。

文禾今日穿得非常正式,一身朝服耀眼:五梁冠,青缘赤罗裳,金革带,云鹤花锦四色丝大绶下结青丝网。金绶环,白底云头黑履,玉佩象牙笏。他见我立在门旁。便走过来问:“珞儿你在此做什么?”

我被他一身衣冠弄得眼睛晃晃然,眯着问他:“今日什么大事。居然着朝服?”

“圣上颁诏……”他哑然失笑地看看我的眼睛,又看看自己身上,“哪里奇怪么?”

“不,不奇怪。那一定是很严重的诏书咯。”我耷拉下眼睛,“你们一直都跟陛下在一起么?”

“是。【全本小说下载】}www。87book。com朝会后也在御书房议事,午时陛下用膳,我们便回来了。”他回答。

果然。我便笑笑:“文禾,我们进去吧。我有话对你说。”

“我也有话对你说。”他却不笑,携了我的手进门。

径直去他房间里,他回身便关上门,先是去内室不知道鼓捣什么,然后走到桌旁,摘下梁冠。解开革带大绶换衣服。我走到衣架前取他的常服。文禾看了我一眼,似乎在琢磨怎么开口。三秒后,我们俩异口同声道:

“他已经知道了。”

“珞儿……你怎么晓得?”文禾惊讶。

“我机智勇猛聪明过人地进行了推断。”我笑道。“你呢,你如何知道?”

“我是因为……”他拉着我到内室。指着锁门打开地木柜里。“因为这个。”

那梨花木柜里面所放的是一只一尺见方的木匣子。匣子地正面凸有横条,两侧带锯齿。锯齿卡住横条,而横条上的凹槽里则立着那面透光魔镜。

“原来你不带它时候是放在这里,可是你为何因此知道陛下已经……”我看向他。

“这匣子里是机关,木横条承重有限,而锯齿是斜面不可往复地设计,因此如果魔镜曾消失过,这锯齿一松,横条会往上走一格,当镜再度回来,锯齿却是得下坠里不会松动,所以横条回不到原来的位置。你看,”他挪开镜,“这横条现在上面一格,说明,有人携镜到来过。”那个人……”我盯着那松开的横条。

“那个人恐怕不是偃师吧,珞儿。”文禾把镜放回去,“虽然这事情恐怕与偃师脱不开干系。”

“但是,一个人怎可以去往过去自己生活的时候?那样的话,不是有一个人会消失吗?”我问。

“地确。但是前提是,我们只知道韩信那半张图鉴的内容。那内容中有半数都是忌讳,剩下一半是基本的操作方法。可另半张图鉴呢?那半张偃师为何不给韩信?”他噙着不明意味看我。

“难道说……那半张图鉴上是破解忌讳之法,并且……它在陛下手中?”我愕然脱口,“可是,会是谁把镜给了他的呢?偃师不可能给他的,因为他还要回去还你啊。”

“呵……”他伸出一根食指,抚摩镜沿上凹凸的刻文,“我想,恐怕不是别人,正是我自己把这面镜给他的。”

他眉眼平和,落在镜上的目光竟是轻柔。我问:“文禾,你所决定的事情,就是这个么?”

“是地。这是不用珞儿血祭魔镜,又能跟历史搏上一搏的最好办法:让本就是人君的人来用它,把震荡减到最小。而我,听从他地调遣。”

“……你准备何时同他说?”

“我相信他此刻对此事就并非一无所知。偃师见过他,你是目击者。他按兵不动,大约是因为从未见过实物,仍存疑虑。他需要的只是一个现实证明来作为契机,因为其他地都已然了解。我准备下次入宫时带着镜去同他说。”文禾回答。“那就是明日早朝时候了吧。”我说。

他闻言,却歪过头来,笑得诡谲:“文夫人,你就不愿为夫多陪你一些时候么?这么着急就想让我入朝?”

“哎?”我突然想起皇上在酒肆地话,他要我与文禾成亲,难不成就是现在?

“今日圣上下了旨意让我即日迎娶未婚妻。这说到底并不算赐婚,因为你我本就要成亲的。但是又承了圣上赐婚地名义,必须马上就办。我正求之不得。其实……明日就是个好日子。”他的笑容从未如此耀眼,在我不觉之时就搂过我身子去,“珞儿……嫁给我。”

“这是祈使句,疑问句还是陈述句?”我心头一暖,把脸埋进他怀里。

“都可以。除非你说你不愿意。”他把温暖的唇贴进我颈窝,鼻息暧昧,笑声低回,“除非你不是同我一样期盼着这一日。”

他身上撒兰香馥郁味道流连不去,双臂有力不移,肌肤相会厮磨。我闭着眼,感受他的温存亲昵。

我怎会不愿意呢,文禾。得夫如此,哪怕舍身以往,又何所惧?

“只是,你要去见一次田美。”我突然冒出一句,“娘家人有话要说。”

“田美?”

“她说你们在淮阴侯墓见过一面。”

他回忆了一会,恍然道:“是有那么一个女子。她自称是学考古的,我与她交谈了半晌,她的确懂得很多,不过大都是书本之物。你们是朋友?”

“是,是很好的朋友。她已经知道我在此地,想要作为娘家代表,见你。”我半开玩笑道。

文禾松开我,扬眉笑道:“我用镜一次元气有损,岂是别人要我去我便去的?”

“你就是不去咯?”

“这个嘛……”他暗声笑着倾身把额头抵住我的,“如果我夫人肯好好帮我补元气,我可以考虑答应。”

“啊,”我眨眨眼,“我会每日给你熬大补汤,直补得你五脏六腑都火旺滋润为止。”

“你还有一日可以装蒜。”他直起身,“而我要去安排明日婚事了。我们此前准备的器物种种仍存在库里,拿出来就可以用。其他的要重新安排,而父亲不胜劳累,便由表兄操持,我自辅助了。现在就要去让管事拟发喜帖的单子,今晚前要发出去的。还好,大部分宾客此时估计已经知道我们的婚讯了。”

“你的伤还没彻底好呢,文禾。不可太操劳了。”我说。

“为此操劳,不知疲惫,只因我心快慰。”他低头轻轻印一吻在我额角,“我的珞儿,你就乖乖地待在房里,等着做我的妻吧。”

第四卷 终之卷 第五章 大婚

汉家婚礼是从未见过的。在我的时代,婚礼是一种混乱热闹、礼制模糊的活动。我去年在文禾的书房里看到过“汉昏之礼”的书籍,多少愕然。原来汉昏是如此庄重严肃的过程:没有嬉闹,没有玩笑,如同结义一般谨慎郑重。想来也是如此:夫妻之交,须信须义,终生承诺,本就该是认真而为。自纳采而起,宵衣馈礼而终,一步一步恭敬做来,绝无错失。若有误些许,即可当下悔婚,因为若是对方连如此郑重之事也具行不来,何以将终生为托?

我也曾经反复看那几页书稿,心戚戚向往之。如今,竟是真的轮到我了。

文禾走后,几个丫鬟管事走马灯似的来给我道喜,并带来文老爷子的关怀,他说今日繁忙不再见我,愿明日之后以夫家公公之名迎。又说喜帖发了各处,各府来知会得喜讯,而那陶家却回母女二人是已经去了汉中,不能到了,这令我十分意外。玉拓……到底是去随潘云腾了么?

用过午饭,便听见齐之洋来报:“宁家老夫人到。”

宁蔻儿的声音打老远就能听见。她扶着母亲宁老夫人进来院里,对正出迎的我说:“真是没想到,姐姐竟在我前头成亲了!前日我家才给我和那呆雁定了日子呢。”

那呆雁估计是指曾弄砸携雁礼的程丹墨。我上去给宁老夫人行礼。距我上次见她,已经差不多一年,她抬手摸摸我肩膀道:“免礼了,都也不算外人的。文禾与璎珞成亲,对老身而言。既似嫁女又像得媳,老身有福气啊。“让老夫人费心了,璎珞叩谢。”

“等。”她又拉着我,“既是定我为你母亲代礼。你便称我两日姨娘吧,也让我体会体会,嫁两个女儿的感觉。”说罢,看向宁蔻儿,脸上有隐忍的疼爱。

“娘……”蔻儿低低唤。倚她肩头。

宁老夫人因笑:“是,撒娇吧,你也无几日娇了。快起来,还要忙你姐姐婚事呢。”

宁家备了一只礼箱作为嫁妆,内里是些女子用物,只是代为出亲,当一个形式。同时宁老夫人与蔻儿以新娘家人身份过来铺房,按风水吉祥之意摆放新房物什。晚上我则要向宁老妇人作辞亲礼。

红珊在华灯初上时抱着礼服进门,我便换上这花钗大袖红礼服。浅染妆色,由红珊引着往宁老夫人所居厢房去。进到厢房里,见里头也是装饰一新。多少带着红彤彤喜气。宁老夫人面南,着锦绣赫赤褙子。正端坐望我。宁蔻儿自立在屋西侧。穿一身胭脂色窄袖褙子,见我进来。炫。书。网。提。供。下。载便示意旁边的翠珠过来迎。于是红珊翠珠两人一左一右护我前行缓步至宁老夫人前,北面立定,我行四拜礼。拜过后起身,宁老夫人唤一声女儿,我便到跟前。她一脸平和慈爱,切切望着我,开口教与妇礼。妇礼以妇训二十条为内容,大都是讲顺从持家之道。接下来,我与宁蔻儿互相行礼,作为娘家平辈姐妹地辞别。这些礼仪过后,便由侍女扶了坐下,宁老夫人拿了剪刀,剪掉我刘海,修齐我鬓角,意为开脸,从此为妇可见诸人。又将青丝散落,重新梳妥为妇发,戴冠上戒缡,就此不再是闺阁里少女,而为别家妻,真正成人。

宁老夫人待我整个一套程序走完,过来拉着我的手:“孩儿,自明日往后,勉之敬之,夙夜无违尔闺门之礼。爱戴夫婿,孝敬公公,此生此世重信有义,勤勉持家为要,永不离弃家人。姨娘此就把你交给禾儿了,你二人同甘共苦,结发同牢,互敬之爱之,必白发终老。往后,不再是姑娘,须担举家之责,念好自为之。”

“谨遵姨娘教诲。”我再叩首,道。

礼毕回房。路过文禾寝室的院门,看见他屋里透出地灯光,想去瞧一瞧,却被红珊拉住:“姑娘,今晚不好见新郎的,待明日行礼吧……明日大公子这院便是新房。”

古时男女成亲后,有条件亦不同居而各有房舍,想一起就一起,想分开就分开,也满爽地。只是……我看着一脸平静的红珊。

“姑娘?”她看到我盯着她,问。

“你我相处也一年了,你不将我看作外人,我也把你当妹妹。今日我想问你,将来如何打算?”我知道这婚礼对她意味着什么,想在婚礼之前知道她的态度。

“姑娘,多虑了。”她唇牵一笑,“红珊确是对大公子有意,这是自红珊懂事起便有的。但大公子心意也已表明,这天高海阔,悲欢离合,红珊也见得多了。姑娘此时还记着红珊,红珊也心领了。将来的事,自有缘分二字。”

这等于什么都没说,只是为了宽慰我。我不再问,自回房去。

第二日大早前院就有些热闹。文府家丁正忙着陈设前厅和中堂。厨房地厨娘和厨子都忙得四脚朝天的,过了午时让人去催才想起来给我们派食盒。我因无宗庙祠堂可告,上午闲闲沐浴了,中午吃饭,下午才开始梳妆。到了天色初昏时候,翠珠来通报吉时快要到了,文禾已经随着文老爷子去告祠。祠堂就在我居住的院后,我心下发痒,趁红珊去送食盒回厨房,我该去宁老夫人厢房等候亲迎的时候,披了袄袍拐个弯往后院祠堂走,溜几分钟的号。镂空砖墙之内,正见小院里侍从两翼肃立,文震孟在中间,穿一身华丽织锦深衣,斟酒于案。那案前蒲团上跪着的是盛装的文禾。文禾穿着的是昨日那身耀眼品官朝服,却比昨日更英气勃发,恭敬接过酒盏,跪祭酒,起身。啐酒。文震孟郑重道:“往婴尔相,承我宗事,勉率以敬。若则有常。”文禾眼里熠熠有晖,朗声答曰:“诺!唯恐不堪。不敢忘命。”起身。

“姑娘……你怎么躲在这?”红珊突然从后面拉我,“别让老爷看见了,赶紧回房!”

“好好,我知道了。”我又看了一眼那父子俩的深情对望,才恋恋不舍地往客房走。

被套上花钗翟衣。我端立在屋子正中。对镜数了数,正是花钗七树翟七,从夫三品制。凤冠很沉,霞帔华丽异常。还没臭美够,又被拉去穿鞋。宁老夫人在旁边指挥丫鬟们一身汗弄完时,也累得坐在椅子上不想动了,看着我,却是露出笑容道:“这新娘果是世上最美,端庄娴雅。新郎也必定是英姿飒爽。气盖全城。”

“吉时到!”齐之洋站在门口报,“新郎亲迎,入女家为礼!”

话音刚落。文禾便迈步进来,靠南立。他身后紧跟着一个侍从。手里捧一只木雁。直送到宁老夫人身前。宁老夫人伸手接过木雁,转身放到屋子中间地方桌之上。文禾便朝宁老夫人拜礼。拜完又回到南侧。

宁老夫人便招呼我过去,抬手细细为我结缡,而蔻儿则过来拿过一段打着同心结的红丝绦,把一端递进我手里,另一端递进文禾手里。我感到文禾轻轻牵着那一端似有若无的力道,顺着丝绦看过去,是他那双情意弥深地眼睛。

“结缡成,女儿出嫁。”宁老夫人轻轻笑道,“随新郎出门。”

文禾在前,我在后,缓缓走入前厅侧喜堂。喜堂北面是一道屏风,屏风前摆了一套香案香炉果品种种。东、西各一席,地铺草茵,中间一张矮桌,四周帷幄。喜堂向外便是前厅,听得男宾道贺的络绎,向内是中堂,女宾笑声隐隐。

红珊拿了青花水注走到文禾跟前,让他承水盥洗。而翠珠则拿了水注到我面前让我盥洗。洗完手后,文禾自入席东位,我入西位与他隔桌对坐,行同牢。齐之洋站在文禾身后,蔻儿站在了我身后。邱总管为赞礼,指挥两侍从送一爵酒一盘素馔到桌上,邱总管同举箸,与我们象征性餐饮。侍者二进馔酒,我与文禾再餐饮。当三进时,酒杯换成了玉卺杯,分拆为二,饮一半然后互换,为交杯。饮毕邱总管跟我示意,文禾起身,我便赶紧随他站到喜堂北侧,而蔻儿也跟过来站在我右后。邱总管站到东南方,道:“祭祀天地!新郎主祭!”

文禾到香案前祭酒、献牲。我随之后上前接过红珊递来地酒爵,洗爵然后献馈。与文禾一起对案四拜,夫妻交拜,转身各面于东西,行二拜。

“礼成…………更常服!”邱总管又道。

于是到喜堂后头地里间换衣服。文禾换了朱红盘领右衽袍,我换了丝朱红褙子,直接走到前厅去。前厅东为文府人与宁家席,向西为宾客席。文禾轻轻碰碰我的手,先一步迈入厅堂,外面低声地交谈都瞬间停止,整个厅里鸦雀无声,只听见乐工们奏出的依依软转调子,仿佛天外之音。

邱总管已让人把方才喜堂的矮桌连同上面的酒馔都搬了出来,放在东侧文府人和宁家人之间。宁家席上有宁老夫人、宁超夫妇和宁蔻儿,文府席只有文老爷子和姚希孟两人,但紧挨着他们的西侧桌后,是一张笑吟吟地黑红脸膛。

“徐叔父……”他也太神仙了!说来就来,难道乘了波斯飞毯?

邱总管走到两家席前,道:“新郎从者妇之余,新娘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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