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娘!我回来了!」辜英说完,喀噔一声双膝就往地上跪去,拜了一拜。
大哥手里抱着胡严,见状也跟着辜英双膝一跪,弯了上身。
我心里一热,不知为什么就跟着激动起来。也许是自小对自己的双亲毫无印象,未曾感受过这种与父母间的情感……从小到大护着我的都是大哥、二哥,对着有双亲的人,这心里总是会有一份向往吧……手里紧紧握着小朱的手,想到了小朱的爹娘……
辜英的父母疑惑地看着跪在辜英身边的我大哥,也不管如何先后扶起了辜英和我大哥,直说:「回来就好!」
「爹,娘,这……这是我的妻子胡兴,这是我们生的孩子胡严……」
辜英一句话凝了气氛,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爹、娘,媳……媳妇胡兴,给爹娘请安……」平常沉稳的大哥,这句话也说得战战兢兢,是恐惧不被承认?
这下气氛更僵了,四下一片静默。
婴孩的格格笑声打破沉默,胡小严对着辜英父母的方向猛挥双手,吸引了辜英父母的注意力。
「这孩子……」辜伯母伸出双手就想抱胡严,大哥忙把孩子送进辜伯母手里。
「孩子叫胡严,是个男娃儿,是阿英让我怀孕生下的……」大哥回话。
辜伯伯、辜伯母疑惑地把大哥从头到脚仔细端详过一遍。
辜伯伯带着尴尬的笑意微笑着说:「都坐下来说吧!」
大伙儿坐了下来,辜英就为大家介绍所有人,辜英家的人也讶异地知道了我与小朱的夫妻身份。之后辜英就开始说我胡家的特殊背景与历史,惟独没提起折寿一事。
听完,大伙儿都能理解为什么我们家男人都得嫁男人,但他们无法理解男人和男人在一起,更无法理解男人还能生下孩子……
可是现下辜英与大哥在左逢春的协助下木已成舟,更何况还有个活生生的胡严就在他们眼前活蹦乱跳的。
辜伯母越看胡严就越喜爱得紧,她抱着胡严逗着玩,还对辜伯伯说:「天佑,你看看,这小子长得真像我们阿英,当然也像阿兴啦,两个人都像!像极了!严儿长的可真好!」
辜伯伯看着胡严那伶俐的样子,也笑开了,伸出手指让胡严抓着上下乱晃。
辜伯伯笑著称许逗着胡小严:「严儿好灵啊,这孩子多大啦?……为什么姓胡?」说着眉头就皱了起来,抬眼看向辜英与大哥。
「爹,你别不高兴,因为男人怀胎也很辛苦的,所以第一胎我就让给我老婆了。我们以后还会有孩子,之后的孩子当然就姓辜了。」辜英理所当然地应对,一点让步也无,相反的倒是大哥,他让我感觉到有一丝丝退缩。这我能体会,毕竟他是嫁给辜家,所生的孩子理当姓辜,难怪他会有那种歉然的反应。
辜英紧握着大哥的手,让大哥别应声说话,非常地维护大哥,这点我和小朱都看在眼里。与小朱相视一笑,我们完全能体会辜英的做法,知道辜英认为对的便硬着头皮去承担,一点也不退缩,他站出来保护大哥此举着实让我感到震撼。一直以来我觉得辜英受制于大哥的形象在这个时刻完全崩解,原来,他是一直如此包容地爱着我大哥……
「爹,严儿刚满四个月,他以后可是要继承阿兴事业的栋梁之材啊!你看他这么小就鬼灵精怪的,聪慧得很呢!」
辜英的大哥也开口说话了,饶有兴趣地问:「阿兴是做什么事业的?」
「阿兴是顺来发的大当家啊!他啊,可会带小孩了,严儿白天都粘着他不理我呢!……」
辜英开始自吹自擂,说起胡小严,满口育儿经,渐渐地也把辜伯伯、辜伯母给逗笑了;辜英说到大哥,也是满口的称赞与疼爱,让辜伯伯、辜伯母面对大哥也渐渐能给予鼓励的微笑了。倒是大哥还真像小媳妇般一直小心翼翼地放不开……
我轻声地对大哥说:「哥,你自然一点嘛,辜伯伯和辜伯母已经释出善意了,看样子是接受你了。有了胡小严当润滑,你这个爹不会被拒绝啦,更何况辜英这么护着你,你就放宽心嘛……」
大哥侧耳听了我说的话,略有所感,对我笑了一笑,看样子是放松了一点。
圆桌上,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交谈,气氛开始活络,让家人之间更能互相了解。
胡小严这开心果功不可没!
第二十九章
综观辜英家人对大哥的接受能力,从聊了一晚上话观察,接受度最高的应该还是辜伯母和辜大哥吧。
是不是能生孙子的就是好媳妇?
辜伯母一晚上抱着胡小严不肯放手,对我大哥嘘寒问暖的充分展现关心,叫辜大嫂的脸色冷了一晚上,辜大嫂这一晚上所说的话没超过十句。
辜大哥抓着我和小朱搞小团体,好奇中掩不住的兴奋,老是问我们孩子怎么生的。我又还没生过,我怎么知道,但大哥生胡小严我是在场亲眼目睹那状况,便把大哥怀了孕后的状况和那晚生孩子的情形讲给他听,他也不管辜大嫂脸色有够难看的还频频给他使眼色,津津有味地听着。
听到大哥与辜英的育儿经,辜大哥脸上也露出羡慕,还告诉我们说,他和辜大嫂夫妻三年了却还膝下无子,去年过年辜英回家来才让辜英给他跟辜大嫂算过,结果他们夫妻俩的婚姻是倒吃甘蔗型,婚后七年才会生孩子,而且之后多子多孙。辜大哥说听到这推算结果后,夫妻俩也不急了,因为急不来,可看到胡小严那活泼可人的样子,他又钦羡的紧,辜大嫂脸上却有极力掩饰的落寞……
辜伯伯对大哥的接受度应该是其次吧,只看他一晚上挨着辜伯母总拉着胡小严的小手不放,就知道他其实很高兴有这个孙子的吧,只是他时不时就用不慎满意的目光射向我大哥,嘴里还叨叨念着干嘛第一个孩子就姓胡啊以前辜伯母生孩子不也很辛苦可没有一个孩子沿用母性啊等等,每次一抱怨胡小严的姓就引来辜伯母一白眼……
这怎么就让我觉得辜家人的个性应该都蛮逗的吧……
反而是辜英的妹妹辜婷、弟弟辜群用着有礼的审慎眼光盯着我们,两姐弟还不时偷瞄我们说着悄悄话,总是看着大哥、我和小朱,兀自偷笑着。我说啊,你两姐弟到底在说我们什么?神情那么古怪,辜家人果真都蛮逗的!
就在这种和乐的气氛当中,外头快步走进来一老先生一老夫人。
老先生劈头就问:「听说辜英回来啦?」
「左老!」、「左伯伯!」
左……?左逢春的爹娘?年纪这么大?看样子都可以当辜伯伯辜伯母的父母辈啦!
「哎!」两老一走进来就自动自发地坐在空着的雕花圆凳上。
大圆桌上的晚餐早被辜大嫂、辜婷小妹撤走了。现正泡着茶呢!
「小英啊!你回来,我家逢春有没有托你带信回来啊?」左伯伯心急地问。果然是左逢春的父母。
「有。信还摆在车里的行囊里呢,我本来想明天拿过去给您的,左伯伯。我现在就去拿去。」
「好!好!」左伯伯看着辜英跑出去,这下才缓过劲来看着其它人,脸上带着笑,一眼瞄过我们这些生人,最后把视线落在辜伯母怀里笑咯咯的婴孩。
「哎唷!这谁的小孩是呀?唷唷!不怕生呢!」
「是我们阿英的孩子,单名一个严字,你看这孩子多灵动啊!」辜伯伯现宝似地笑着,那样子可真得意啊!
「小英?!小英成亲啦?」左伯伯惊讶地说。
「呃……嗯……嗯!」辜伯伯看了眼我大哥似乎意识到必须介绍一下辜英的妻子。
「孩子也带回来啦,那小英的妻子呢,怎么没看见人?」左伯伯四处张望,果然问了。
辜英拿着封信跑了进来,显然他也听到了左伯伯的疑问。
辜英把信交给左伯伯:「左伯伯,这是逢春给你的家书,还有,左伯伯,」他伸手把大哥拉了起来两人排排站,接着说:「左伯伯,这位是胡兴,他就是我的妻。」
左伯伯愣住了,然后开始大笑:「小英,你寻左伯伯开心啊?太久没回来了,想逗左伯伯笑啊?」
辜英与大哥一脸认真。辜英说:「左伯伯,你先看信吧!」
左伯伯似乎因眼前的状况而愕然,愣愣地拆了左逢春的家书,开始读信。
厅里只剩辜伯母逗着笑胡严的声音。
那封信,很长,可左伯伯三番两次看个仔细,左伯母也一起看了。
「这……不可能……」左伯伯看完信又看了辜英夫妇、看了胡严,缓缓地摇着头。
「这太……荒唐了……」左伯母似乎不愿接受某个事实。
「他怎么能为了国家,就去娶个男人?!他……我那个不象样的儿子竟然……竟然要娶满记粮铺的大当家?!」左伯伯非常介意,惊愕后怒气勃发。
原来信里,左逢春已经交代清楚了吗?
「我们晚年得子,他还是独苗,春儿……春儿怎能如此?身为一国宰辅他哪个女人不能娶?难道一定要娶……娶……呜……」左伯母老泪纵横。
「胡嘉能旺子孙的,娶胡嘉,左家的子孙后代会繁昌……」辜英忙着替左逢春说话。
「就算如此也不能娶个男人啊!就算左家会断了后嗣,也不要他娶个男人!」左伯伯高声反对。
「左老……」辜伯伯大有想跳出来解围之意。
左伯伯马上拦住:「天佑老弟!你别劝我!这婚事我绝对不会答应的!」
左伯伯气愤难当地站起身:「夫人!我们回去!」
厅中一片肃穆,半晌后,只听得左伯母说:「阿英算过,能嫁来我们辜家的都是好媳妇!只要是我媳妇,我绝对不会叫他让人看轻让人刁难!小如、阿兴都是我的好媳妇,尽管抬头挺胸!婆婆绝对护着你们!」
豪气干云啊!辜家人果然不一般!
胡小严第一个尖叫出声,手舞足蹈地叫着!我说胡小严啊,你到底了不了解你奶奶说了些什么啊?竟还这么捧场?
方才被左伯伯怒僵了的气氛似乎得到转换,众人会心一笑。大哥更向辜伯母递出了感激的眼神。
不过,看大哥跟我对看一眼的脸色,好象同我一样,都在心中飘了朵乌云:二哥的生子之路,前途多桀……
第三十章
当晚,我们就去住在金馔馆了。
由于很晚才去住店,他们的客房都被从全国各处来批发木料的行商给住满了,只剩下五套最高级的客房,我和大哥、小陈各占了一房。
听辜英说,金馔馆是雄踞国土西方的旅馆龙头,其经营正向全国扩展当中。金馔馆最初不叫金馔馆,而叫聚客楼。当初的老板经营不当,聚客楼便让楼内的大厨马致翰顶了去,这才改名金馔馆,专以美食吸引住客而逐渐闻名,待到马致翰去世,三子马沂接手,便以涫县本馆为立基总店,开始往外扩张其事业,目前国土西半部各大县城皆有其分馆,而且还在往全国拓展中。
金馔馆的现任老板是现年三十二岁的神烹马沂。辜英说他尽得其父马致翰的厨艺真传,更曾走访天下寻求各地口味美食佳肴,融合在金馔馆的菜单食料当中,将以美食待客的金馔馆宗旨发挥得淋漓尽致。
我问他有没有吃过马沂亲手做的菜,他说应该没有,因为马沂专门教导所有金馔馆本馆分馆的大厨做菜,他自己很少为客人下厨。我又问,那他神烹的名号难道是自己叫的?他说,当然不是,而是曾到过金馔馆的客人觉得马沂既然有办法教所有大厨做出让人赞不绝口的菜肴,他的手艺自然更加卓绝,这名号其实是客人叫出来的。
这么说来,我们住在金馔馆,不在这儿吃他几个好吃的菜,好象有点对不起自己。再说了,这一路上,轻食从简的,就算住店,也不可能让辜英下厨做些什么好吃的东西,通常都是叫了客店里的菜食便囫囵吞枣一番。听了金馔馆的名声,害我口水流了满下巴,好想吃吃美食、养养舌头啊!
梳洗好、只着单衣坐在床上,我看向正坐在我旁边解开行囊整理衣物的小朱。
「小朱,你想不想吃东西?」
他手没停,回我一个笑:「你饿了啊?我帮你叫点东西吃。」
「嗯,你想不想吃?」
「我不饿。」那就是不想吃啰?
「……,那我也不吃了。」
他放下手边的衣物,温和地看着我:「你饿了就吃吧,别顾虑我。」
「不用了。」自己一个人吃,没意思嘛!光想,就觉得不好吃啊……小朱,你到底有没有一点情趣啊?真闷!
「……被你这么一说,我好象也有些饿了。要不,我叫些菜来一起吃?」他想了想,询问地笑着。
我知道他总算反应过来,而且还顾及到我的面子,说他想吃而不是说陪我吃。他真的……很细心呢……
心里不禁冒花地偷笑。
他放下手边的衣物,突然就深深地凝视我一眼,缓缓倾身过来在我嘴角印上一个轻吻,这才起身走了出去。
这又不是什么多激情的举动,可他眼中的情意却叫我浑身发烫,整颗心颤动不已,唇边似乎还留着他柔软的余温,感觉有点口干舌燥,不自禁地伸出舌头润润一点也不干燥的嘴唇……
他才一个轻吻就能让我发情,这……这……
等着小朱回房,等着,等着……等得身子都冷了……
从动情到冷却,我等了多久?小朱去叫几个菜至于这么久吗?早该回来了吧?
这么久……难道是被什么事情绊住?
突然,辜英那个小朱红鸾星跟着驿马星动的说法冲进我脑里!
心头一惊,赶紧随手抓了件宽袍,一边系上衣带一边冲出房门,往楼下大厅奔去。
一眼就看到小朱站在柜台前面笑着,跟一个倚在柜台边上的高大男人说着话,那男人很俊伟有英气,正豪迈地笑着。
我心窝上漫了厚厚的一层酸涩,心抽着,很不舒服……
好吧,我大吃飞醋,可为什么,这么快的……连鼻子都酸了,眼泪聚集之迅速,在我能忍住之前,已沿着脸庞滑下……
(桃:怀孕的人情绪果然不稳…… 小三PIA飞桃ing~~~)
我站在那儿,前进也不是,因为怕小朱看到我这么个大男人还丢人地在人前流眼泪;后退也不是,我要看着那男人想对我的小朱怎样,要盯着,因为我不知道这一回房自己会乱想什么……
就这么楞愣地站在这儿心酸地流着根本阻止不了的泪水……
为什么?为什么会哭成这样?!
我相信小朱爱着我的,根本不必担心!可我干嘛自己跟自己过不去?!
忍不住啊,总是会害怕……
是我先强迫他接受我的……
是我逼着他娶我的……
是我强带着他出走的……
就算知道他爱我,这难道真是他心甘情愿的?或这是我强摘的果实?
泪水越流越急,眼前的景象已经模糊不清,脑门激得酸痛,忍不住溢出一声强压却压抑不了的呜咽抽气……
我这是在干什么?!
(桃:怀孕的人都会这样多疑东想西想的,这蛮正常的。 小三K飞桃ing~~~)
眼前出现个朦胧的身影,是小朱。啊!不好!被他看到我哭了!我急急转身跑回房。
「三!」小朱的声音里充满紧张与担忧。
一进房间,他马上从我身后抱住我腰身,紧紧抱着我。
他这么抱着我,让我是又安心又难过的,所有负面情绪化成泪水,急涌而出。
「三,你怎么了?」他的语气心疼又心急。
说实在话,我根本不知道我到底怎么了,为什么能哭成这样?
我不是总是顾盼自信的吗?我不是总是恣意妄为的吗?我不也总是坚信小朱与我是两情相悦的吗?我干嘛像个弃妇哭得唏哩哗啦的?!
他来到我身前,抹去我的泪,紧紧握着我的手,把我带到床边坐下。然后,紧紧抱着我,担忧心急地问:
「三!你到底怎么了?不要不说话!让我心疼死了!」
「我不知道……就是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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