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胜于无么。”裴孜满不在乎道,“至少你算是清秀佳人。”
“有你这么倒时差的么?想累死我啊。”身后再次传来叶语的不满和抗议。
裴孜和叶语是几个小时前才刚刚抵达目的地。裴孜显然很熟悉这里的一切,直接穿过那几幢红砖大楼,拐进这片隐藏在丛绿间的三层大楼中。和前面的建筑不同,这幢大楼充满现代建筑风格。
一进门便有一位金发护士迎面而来,笑着和裴绍打起了招呼。看来裴孜是这里的VIP,那位护士很快将他们领到了专门的套间。房间内一应俱全,为了营造一个舒适的环境,房间基本是按照居家来设计的,除开那张遥控的病床外,根本看不出这是医院里的一间病房,甚至还有一个独立小套房是为陪同家属准备的。叶语看着堪比酒店总统套的病房,直感叹自己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
正在她咂嘴的时候,裴孜却说要倒一下时差,丢下行李便拉着叶语跑了出来。开始,叶语还不明白怎么回事,结果被裴孜强拉着跑了半个多小时的慢跑。
坐了那么久的飞机,叶语只想找张舒服的床四,仰八叉躺下来,结果却进行了更大的体力活动。看着面前在等红灯转换还在做原地慢跑的裴孜,叶语真是佩服他,哪里来的这么好的体力?
“喂,你该不会有什么预谋吧?”叶语赶上裴孜,以怀疑地态度盯着他,“不会是想先累死我这个监工,然后为所欲为吧?”
裴孜灿烂地一笑,“小叶子,这个词很暧昧哦。”
“暧昧你个头啦,我是说你想累死我,让我累到没精力监督你,结果让你耍花腔。”叶语翻了一个白眼,“不过你别白费工夫了,我是有名的野草。知道什么叫野草吗?就是那种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那种。只要让我填饱肚子,再累我也奉陪到底。”
叶语这次来美国是带着艰巨的任务来的,就是负责监视裴孜的一举一动,让他乖乖接受复诊,拿回原始的报告,呈现给最高决策人——裴绍同志。同时,每天的早晨要通过视频像裴绍汇报昨天的工作以及今天的行程。
“看样子我是甩不掉你了?”裴孜笑得桃花朵朵。
“嗯”叶语坚定地一点头。
“啊,被美女追着跑的感觉也不错。”裴孜语气暧昧,媚眼如丝。
叶语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突然展现出来的媚态,差点一个趔趄。这个男人真的是妖孽啊,竟然能有这样的风姿,难怪一路上不管男女都爱转头多看他两眼,还有两个健硕的大妈甚至飞吻连连。
“绿灯了,小叶子,你想流口水到什么时候呀?这个是不是要向那个家伙汇报一下?哈哈。”裴孜的笑声在几米远处飘来,羞红了叶语,也惹得她张牙舞爪扑将而去。
……
因为他们需要调整时差,所以医院方面安排裴孜的复诊工作将在后天开始,所以一直到明天,叶语的时间都是自由的。裴孜曾提出利用这个时间,带叶语去游览下华盛顿,看看那幢著名的白色圆顶建筑,但叶语拒绝了。她到美国不是来游览的,她的首要任务便是为裴孜的检查保驾护航。
趁着裴孜进浴室洗澡的功夫,叶语打开了电脑。
视频那头,裴绍正低着头将几项动议否决,不知道是哪个部门递交的报告让他的脸色有些愠怒。正当他想拨电话骂人的时候,电脑上传来的提醒音。
看见是那个熟悉的笑脸在闪动,裴绍的心情突然云开雾散了。他扔下手头的文件,一键连接上来。
“啊,那么晚还在公司?”叶语透过视频,看见了桌上电子时钟显示的国内时间,不觉有些皱眉。
裴绍仔细看了看视频里的小包子脸,确认她一切都安好,便接口道:“这几天我住在公司,不回去了。所以,有事情直接告诉我,我的电脑一直会开着。”
“睡觉的时候也开着吗?”叶语挤眉弄眼道。
“那么想看我睡觉的样子?”裴绍习惯性地挑眉,“要么,我搂着电脑一起睡好了。”
叶语一吐舌头,她忘记了,他的脸皮也不薄呢。
“给你看看我住的房间吧。”叶语拿起电脑一阵乱晃,“你看我的房间还有独立卫浴哦,这个小鸭子可爱吧,是登记的时候裴孜从一个护士那里拿的。对了,这里的护士们好像都是裴孜的粉哦,看见他来就好像是老公回家一样,那个搂啊抱啊的……”叶语开始碎碎念。
裴绍靠在椅背上,调整到舒服的位置,看着电脑里那个脸上表情丰富的女子,向他描述当时的状况。她那一颦一笑,似乎更加撩动他的心弦,随便的一个动作,能让他发呆很久。仅过了一分钟,裴绍便明白了自己现在的状态,他想她了。这种想念一旦被认知,便如同开闸的洪水,再也抵挡不住了。
“……我已经跑了两天的步了,天啊,我都要成回归大学时代那老清老早围着操场跑圈的非人待遇了。看看,看见没,小腿明显变粗了么……”
裴绍单手支撑着下颌,脸上露出了舒心的笑容。
“诶,你幸灾乐祸啊,还笑”镜头对面的人误会了他的表情,不满地脸猛地凑近了视频,陡然放大了她恼怒的脸。
裴绍笑而不语。
“啊,知道我现在在地球这头拿你没办法,是吧”熟悉的声音透过音效传入他的耳朵,让他清楚地听见每一个结尾的感叹词和生气上扬的语调。
“……我想你了。”
正在喋喋不休的叶语,忽然收了口,她眨眨眼,有些怀疑自己的听力是不是有些问题。他刚才说什么?
“你的听力没问题。”裴绍看着她有些不信、有些慌乱、更有些羞涩的表情,满足地拉大了嘴边难得的表情,“我、想、你。”
看着镜头里抓耳挠腮,脸蛋发红的女人,他突然有了恶作剧的想法,“怎么,你不想?”
镜头一晃,一个调侃的声音传来,随即一张看着让人牙根痒痒的脸出现在面前,“我可不想你,大侄子,你那张脸又没有我的漂亮,我想你干什么?看了二十几年,难得我没有腻得想吐出来。”
旁边传来叶语恼羞成怒的声音,“死桃花眼,把电脑还给我”
只可惜,身高一百八十二公分的身体在她的面前足够充当一把泰山的高度,让某人跳着脚,想发挥人猿的攀爬能力。
但是电脑那头的人却连红心不跳道,“叶语,到走廊尽头的护士房间,找一位维斯塔法护士长,只要跟她说三个字,这个碍眼的家伙就会从你眼前消失了……”
听到裴绍特地拉长的声音,裴孜一激灵,连忙把电脑塞回了叶语的手中,嘴里嘻哈着,“你们聊,你们聊,我去喝点东西。”说完,人影一闪,飞快地消失在了门外。
“喂喂,是什么窍门啊,那个家伙怎么突然老鼠见猫啊,那个什么护士长是什么大人物?”叶语满脸不可思议。
“这就是诀窍之一,如果那个家伙再不老实,你就按照我说的去做。”
“那是哪三个字啊?”
“Dylan needs help。”
“就这样?”叶语不明白就这简单的三个字,有什么好神奇的?
“有机会,你自己看好了。”裴绍却卖了一个关子。
叶语努努嘴,反正她人就在这里,早晚会看见的,便不再纠缠,开始拿出医院给的安排逐一读给裴绍听。
“基本没有问题。”裴绍点头,“不用担心,这些裴孜经历的次数很多,你无需管他,只要每次检查结束后,及时取回结论即可。”
裴孜的病情比较特殊,而且对于精神病的治疗方式也不是普通人能够理解的,所以裴绍并没有把重点放在过程中,只要求叶语拿回报告。
“放心吧,我会牢牢看住他的。”叶语举行右手,行了一个不太标准的军礼。
正文 二百四十八、志愿者
二百四十八、志愿者
裴孜检查的日子比较无聊的,一叠叠密密麻麻犹如天书一般的行程单,叶语看着都眼晕。难怪这家医院在精神科领域位居世界一流,这些看着便纠结的,让人光数字母就够呛的专业术语足够让叶语敬畏不已了。
不过好在医院对VIP病人有例外照顾,竟然配了一名助理来为叶语做专门解释和服务工作,以便随时回答家属在病人治疗过程中产生的各种疑问。
虽然医院方面号称是一位助理,但是当叶语发觉对方是一位医学博士时,便有些跌破眼镜了。这家医院也未免太浪费人才了,一名博士在这里只能充当一个助理的角色,看样子这家医院的确是人才济济到满溢了。
可能是考虑到叶语来自亚洲,这位女博士是一位长着亚洲人面孔的女士,只不过听她有些变扭的中文,叶语肯定这一位要么不是中国人,即便是也是移民二、三代。果然,经过几天的接触后,俩人到也相处融洽,在不经意的谈论间,叶语知道她是移民第二代,祖籍是潮汕人。
叶语趁着和她交流不错,便想请她帮帮忙,是否能通融让她在不打扰治疗的情况下能看着裴孜就诊。
因为在美国这样极重隐私的国家,即便是病人家属也不能参加治疗过程的,只能待在治疗室门外。叶语每天看着裴孜独自一个人进入各个不同的房间,再换到另一个房间,脸上轻松的表情却是越来越少。即便是看不见,但叶语也能知道对裴孜来讲,就算只是一次次的复诊,也是莫大的负担。
她想起了几年前,在自己身上发生的一切。那时候,医院便如同回家一样,每天几乎都要去报到。熬过最初的几个疗程也是痛苦的。最初的抗拒和害怕,让她觉得每一个人都是那么面目可憎而又心怀叵测。医院中那股挥之不去的气味更是她夜夜噩梦的开始。间歇性的发作时的颤抖和歇斯底里,各种药物攻击着语言中枢,带来了迟钝的思维。这是每一个患有精神疾病的人要付出的代价。只是她比较幸运,后来遇到了一位耐心而又医术精湛的老教授。那位教授有一个和她年纪相仿的孙女,所以不知不觉中他便多用了几份心。但即便这样,每日服用了大量的镇定药物还是差点让她形成药物依赖,如果不是小燕姐终日细心呵护和坚持,她恐怕一辈子便要在浑浑噩噩中度过了。
如果说她的病情尚且不算严重,那么裴孜的病那便是致命的。现在回想起来,那个阳光灿烂的下午、那个烟花绚丽的晚上,她却看见了最接近死亡的刹那。漂亮的裴孜,也是易碎的裴孜。上帝在赐给他最耀眼的外表后,又赐给了他最脆弱的心灵和坎坷的命运。
对于叶语这个要求,凌慧茹博士在犹豫片刻后,看见她如此真诚地拜托,便说有些检查是肯定不行,但有一部分检查可以让她在隔壁等待,其间只隔着一道隔音玻璃。听到她这样回答,叶语感激不尽,连忙请她在日程中圈出哪些项目可以。
“不过,我也要旁边。”凌慧茹从硕大的眼镜框后面看着她,“你有没有意见?”
“没有,完全没有。”叶语怎么可能还有意见,这已经是人家肯帮忙了。
凌慧茹耸耸肩,拿过那一叠行程表开始在上面画圈。
……
“听说你和那位博士处得不错?甚至还搞到了一些特权?”在结束了又一天的检查后,裴孜在吃饭时不经意地提起。
叶语点头,连忙放下手中的叉子,从随身携带的手提包中翻出日程表,“看,这些红圈里的检查我能陪你,虽然隔着隔音玻璃,但至少你能看见我。”
“为什么?”裴孜看着红圈旁叶语用黑笔写的中文,圈圈叉叉,格外认真。
“有个人在身边……好一些吧。”叶语有丝犹豫,她不知道她这样做是否会妨碍到裴孜,但联想到自己当年的感受,她还是觉得能看见自己熟悉的人,对治疗是有好处的。
裴孜点点头,不再发表议论,不知道他是不是了解叶语的想法,但至少他什么也没说。
对于裴孜的病情,裴绍一直讳莫如深,守口如瓶,但叶语一直怀疑和那位美如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一般的艾卿有关。但是,心底却又矛盾地希望事实并非如此,那个笑着递给自己油饼的艾卿,在她的印象中实在不曾留下一丝恶意。
“这个是催眠疗法吗?”几天后,叶语站在玻璃门后,看着房间内半躺在沙发上的裴孜,提出了疑问。
凌慧茹抬起头看了一眼,便否定道:“不,这只是系统脱敏治疗的一部分,如果你仔细看便会看见病人的眼睛有睁开。我们又不是魔术师,催眠这种后遗症不确定的手段基本是不会使用的。”说完,她又埋首到一堆资料中去了。
听到她的提醒,叶语这才发现裴孜果然会偶尔睁开眼睛,只是绝大部分时间他是闭着眼睛的。
“什么是系统脱敏治疗?”叶语坐回凌慧茹身边,提出疑问。
凌慧茹想了想,“打个比方,我们有些人有恐高症,这是一种很普遍的工具反应,很多人一旦栈道高处,往下一看,便会不由自主地觉得头晕目眩、双腿发软,有一种马上要摔下去的感觉。可是我们也知道有些人是傻大胆,他们敢爬高楼,多高都不在乎,比如那个法国蜘蛛人。同样是人,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差异?其实这是每个人的神经反应形式各有差别,这种差别其实是每一个人自我保护的本能,有些人自我保护意识强些,所以危险的地方不去,而其中有极个别人他们会将这种危险不限量地不断放大,直到形成一种挥之不去的噩梦,以至于一道接近可能的危险场所或者相似的环境,便会本能的产生恐惧,个体不断地进行这这种负性思维,结果在潜意识里形成了条件反射。”
“所以,最基本的治疗手段便是打破这种负性思维习惯喝认知否定。只是根据病情的不同,会采取或柔性或暴力些的手段。Dylan的情况比较适合前者,所以根据他的病史记录上看,教授使用的都是柔性脱敏。当然只是辅助手段,这样是绝对不够的,还有其他的方法,只是恕不方便多透露给你。”
叶语点点头,这些她应该也知道,但是对那一段时间的刻意遗忘,很多事情都变得陌生起来了。
叶语转过头,看着治疗室内的裴孜,心有触动。
忽然,隔间的边门被人拉开了,一个蓝眼睛的高个子年轻人,穿着白色大褂,一付神情紧张。一探头看见了正埋首在资料堆中的凌慧茹,便走了进来。
“凌,你怎么还这么镇定?这个周末再完不成,我们这个小组就完蛋了。”他一进门便吵吵道。
“我有什么办法,没看见我这在拼命么?”凌慧茹头也不抬道,“问题是这些样本是早就安排好的,出了这个纰漏,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我到哪里再去找志愿者?”
“可是总不能功亏一篑吧,就差这一点了。这是我们半年的心血啊。”年轻人激动地揪住自己栗色的头发,“不行,不行。”
“有空在这里发牢骚,不如现在出去找一个志愿者还来得实际点。”
“你以为我不想么?可是问题是那个晃点我们的人是亚洲人种,其他的样本都已经成稿了”
“那个亚洲人是司昂找的吧,让他去负责。”
“开玩笑,他要能负责我还来找你,凌,你是我们这个小组的头”
“如果可以,我倒是愿意,问题是我本身是研究者,已经被排除在自然人之外了。”凌慧茹抬起头来看着他,“你不会到唐人街去找一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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