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篇不是结尾。番外篇是为了感谢各位一年来的陪伴,专程而写的一个独立小故事。本文与《北疆生死契》之间没有关系。这几天番外篇将持续更新,直到周日恢复为《北疆生死契》的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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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年特别版 考古三剑客番外篇3】
当五本考古发掘报告被精读完毕后,我甚至准备利用晚间值班时间精读二十四史。当然这只是一个计划而已,还没来得及实现,就被意外打乱了。
由于办公楼的楼龄实在太老,入夜后受温差变化影响,经常会有莫名其妙的声音出现。地板和墙体偶尔发出沉闷的声音,或是寂静的楼梯上传来咯吱咯吱的挤压声对我来说早已习以为常。有点难以忍受的是经常从二楼的天花板传来不规则的落弹声,仿佛是淘气的孩子将玻璃弹珠丢在地上弹跳波动的声音。有次我正对着一具典型“马王堆尸型”的湿尸图片出神,楼上再次传来落弹声,且连续几次,着实让人忍无可忍。我怒火中烧,恶狠狠的操起门角的扫把,踏上办公桌奋力捅向天花板。
以前宿舍楼上是商学院的姑娘,风情万种,经常夜半PARTY。我们考古系的都是粗人,就这样用扫帚猛击天花板,效果相当显著。
没有想到的是,这次效果也相当显著。至此,楼上再没传来任何影响我看书的声音。尽管我意识到被封闭的楼上其实空无一人。
我忽然有点理解薇薇姐看到我个人简历上“考古系”三个字时为何露出诡异的笑容了。找个挖坟为终身事业的学生守夜看门,真是天合之作。
我从魏大头的宿舍奔出的那天晚上,是任职守夜工作的第十一夜。我对那夜的记忆分外深刻,比大二时那场让我痛不欲生的马哲考试还要深刻。
大约在晚上十点多钟的时候,我接到了人生中第一个职场电话。电话铃声响时,我正在喝咖啡。手一抖,浓烫的咖啡滴落在手上,甚至让我的心尖颤抖了片刻。考验我的时刻终于来临,原来只要等待,金子总有机会发光的。
我拿起听筒,冷静的说出酝酿已久的开场白:“您好,这里是XX贸易有限公司。”
电话的另一端是沉默。
我相当机警的用英文又说了一遍:“Hello;this is XX Trading Company Ltd。”
对面还是沉默,间或有低沉刺耳的摩擦声。
我在心底冷笑一声,不要以为沉默就能让姐屈服。姐的人生如此壮丽,关键时刻必须顶住压力。
“Bonjour ……伊巴贼欧?莫西莫西!”
我还没来得及说西班牙语,对方已经挂上了电话。
耳畔是迷惘的忙音,周围却是死一样的寂静。
用纸巾擦手的时候,我一直在回味这个莫名其妙的电话,它让我内心隐隐有些烦躁不安。加了两块方糖的咖啡沾在手上颇为粘手,我一边撕附着在上面的纸巾屑一边将刚才的情形仔细的在脑海中过了一边。
当我把手上终于清理干净以后、在椅子上重新坐下时才意识到自己的直觉为何不屈不挠的持续烦躁——我没有在电话里听到任何哪怕极其细微的呼吸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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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年特别版 考古三剑客番外篇4】
我没有再看书,也没有再喝咖啡的想法,脑中像双核处理器一样高速运转着考量这一切的可能性。这有可能是恶作剧电话,也可能是薇薇姐查岗,还有可能确实是业务电话但信号问题导致的误会。不错,一切皆有可能。
那晚奇怪的电话又打来三次,都是不说话,然后挂掉。我被折腾得由郁闷变得斗志昂扬,对面不说话我也不说话,彼此沉默,相听两不厌。虽然托李大嘴的福,语言型核武器我掌握不少,但一直隐忍未用。最后一次对方打来时是凌晨一点多,我直接挂了电话,开始整理整理桌面上摊开的书籍和零食,准备打道回府。
研究生宿舍没有门禁,这真是相当人道的管理。
就在我左手将书塞入书包,右手将一颗巧克力塞入口中时,忽然听到通往二楼的楼梯上由远及近响起了脚步声。
脚步声很轻,像是被刻意放缓的步伐,在凌晨一点的时光里轻叩夜色。声线非常清晰,自楼梯拾级而上后,脚步向右拐,目标明确的走向职员办公室门口。
停住了。
我的呼吸也随之停住了刹那,心脏狂跳起来。
颤声去问“门口是谁”或是哆嗦着缩在房间一角,那是脑瘫恐怖电影的桥段。我在听到脚步声的第一时间,早已将书包里的多功能瑞士军刀拿在手中,另一只手操起不锈钢水壶,蹑手蹑脚贴近门边。
脚步声在门外停住后,一切似乎都静止了。我给了自己三秒钟的判断时间,随后用胳膊压住门把手,一脚踢开房门。室内惨白的节能灯瞬间铺泄在走廊上,三米之内的视线一览无余。
空荡荡的走廊上除了两盆发财树,别无他物。
极度的寂静中我甚至听到墙上石英钟秒针枯燥的跳动声,口中的巧克力渐渐融化,空洞恐惧的滋味随着无边的夜色弥漫。我不再犹豫,拎起书包狂奔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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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年特别版 考古三剑客番外篇5】
“梁珂,你怎么翘课了?”
老魏站在宿舍楼下的梧桐树边,痛心的望着我:“胡北雪教授的甲骨文解析虽然是选修课,但也不能随便翘课啊。听说今天去上课的只有一个人,胡老师很生气。”
我顶着浓重的黑眼圈,靠在树上:“喔,是吗?一共2个人的选修课,我真不该翘课的。”
老魏拉住我的胳膊向校门走去,“算了,下周上课给何老师道歉吧。今儿中午李文常请客,在萍聚餐厅。”
萍聚餐厅在汉口路上,号称南大学子的王府饭店。李文常肯在萍聚请我们吃饭,真是令人振奋。
“你怎么了?咋看上去营养不良晚期的样子?”老魏有些担心的看着我,“老李请客,你不是应该欢呼雀跃的吗?”
我有气无力的站在萍聚餐厅门口,“内心已经欢呼过了,赶紧进去吧。”
不出我所料,老李并不是一个人。他身边坐了一位三十岁出头的男子,消瘦且神情委顿,穿着的外套倒是相当昂贵。李文常见我们进来,连忙站起身,神情郑重道:“我介绍一下,这位是年轻企业家吴荒原。吴总,这两位就是S大著名的青年考古学者魏其芳和梁珂。”
为了一顿饭,我们就从学生变成了“著名青年考古学者”。老李向我们挤了一下眼睛,老魏会意,拉着我坐下。
吴总开口道:“今天冒昧的请你们吃饭,也是通过朋友的关系才找到的。实不相瞒,我手上有件东西想请各位鉴定一下。”
我明显感觉到了老魏内心的骚动,他神情却依然冷静,淡淡道:“带过来了吗?”
吴总伸手递过一方纸盒。老魏打开后,里面是块手绢包裹的物事。手绢上印有兔子的图案,已经稀松泛黄。剥开手绢以后,一枚形质古朴的铜镜跃然眼前。
老魏瞄了一眼,随即闭上眼睛。我注意到他的耳朵红了。
李大嘴向吴总解说道:“他这是在进行深层次的学术思考。”
吴总的目光迫切望向老魏,我的目光却一直停留在铜镜上。从式样上看,这枚铜镜不大可能是皇室用品。花纹造型虽然古朴,也可以说是粗糙,仅凭肉眼观测,仿造品的可能性不大。我判断应该至少是宋以前的文物。片刻后,老魏开口了。
“我判断这是南朝时期的古镜,民间用品。非常巧合的是,我现在参与的安德门南朝古墓的发掘中,曾出土了几面铜镜陪葬品,与这面铜镜在式样上极为接近。早期人类是以水为鉴,随着青铜冶炼技术的提高,在秦朝前后逐渐出现了铜镜,至汉以后‘镜’的概念逐渐取代了‘鉴’,技术也不断成熟。”
“我想知道的是,”吴总热切的目光望着老魏,“这面铜镜……”
“如果你想知道这面铜镜是否有文物价值,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有。文物市场上铜镜的价格相对稳定,具体情况你可以咨询文物拍卖行。这面铜镜是你祖传的?”
吴总摇了摇头,神情有些焦躁:“这是初恋情人送我的。我并不关心它的价格,我也不缺钱。我想知道的是……”
他咬了咬牙,终于下定决心抬起头,“古镜会不会藏鬼?”
我们心中一惊,面面相觑。
吴总的样子风雨飘摇,憔悴不堪:“我已经被困扰很多年了。我认为自己……身边有鬼。”
《考骨纪:北疆生死契》的更新距离结尾还有两章约几万字的长度。现在正在播出的是一个单独小故事,意在纪念小说在鬼话发帖一周年的特别番外篇。番外篇与《考骨纪:北疆生死契》没有关系,只是以短篇小说的方式向读者们致敬。《考骨纪》依然每周周日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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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年特别版 考古三剑客番外篇6】
按照吴总的说法,他收下这枚铜镜后,开始几年并无异常。他仅仅是偶尔做噩梦,梦中总是似曾相识的场景,醒来后的回忆却仿佛蒙了一层细纱,让人捉摸不定。又过了几年后,噩梦有增无减,并且延伸到了现实生活。他的耳畔总似有人低语,伸出手去,周围却空无一物。这些年他虽然饱受铜镜的困扰,生意上却顺风顺水。每每他做了任何抉择,总能出人意料的获得成功。夜深人静时细细回想,似乎冥冥中的低语指引着他一步步走向今天的生活。他不敢随意丢弃铜镜,怕滚滚财源就此断绝;同时却对铜镜深怀疑惧,怕这繁花似锦的生活背后藏着恶鬼的狞厉。
老魏很认真的听完吴总的倾诉,推了推眼镜,沉吟道:“古人最开始不了解光的反射原理,结合神鬼、魂魄观念的信仰,在民间流传镜能收魂或镜中藏鬼的传说并不鲜见。我很遗憾在今天依然有人对此迷信,甚至无视最起码的空间原理。这枚铜镜非常普通,与我在南朝古墓中所见别无二致。不过显然铜镜在当时是非常重要的生活道具,因为我们耗时两个多月挖出的这个古墓,双穴,带墙围,竟然出土了四面铜镜。现在铜镜都在S市博物馆考古部做进一步研究,没有任何异样。”
老李拍了拍吴总的肩膀,语气充满了温暖的关怀:“兄弟,我一师兄在XX脑科医院呆过,我看那条件不错,要不你去看看?”
吴总脸色铁青,站起身来将几张纸币放在桌上,一言不发向外走去。我看了看老魏手里的盒子,向门口喊了一声:“吴总,您这东西还没带走呢。”
吴总转过身,似乎调整了一下情绪,脸上勉强挤出笑容:“先在你们那放几天,拿到博物馆考古部去鉴定一下也行。过两天通知我结果。”
经过深思熟虑后,我决定继续去公司打工。薇薇姐当初说的很清楚,工资按月结,第一个月如果做不满就一分钱都没有。人可为财死,鸟可为食亡,况且我不过是在省会城市某街道上的办公楼里看门而已。此钱不挣,天理难容。
尽管如此,我仍然携带了一些装备以备不时之需。咖啡、瑞士军刀和手电筒是标配,其他还包括一瓶喷雾辣椒水,网球拍,袖珍型防狼电棒以及一本汤因比的《历史研究》精装本。该书厚重踏实,封面棱角坚硬。和平时期可作阅读良本,战争时期可作暗器,丢出去砸人轻则痛哭流涕、重则屁滚尿流。
我背着重重的书包、拎着网球拍到达办公楼小院时,大约是晚上七点钟,天已经黑透了。
一个穿红色背带裙的小女孩蹲在院门口,正在跟一只胖而慵懒的虎皮猫在说悄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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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年特别版 考古三剑客番外篇7】
我原本以为又将度过一个不寒而栗的恶夜,没想到却是这样一个温馨的开始。小女孩看到我走过来,抬起头甜甜的笑了出来。虎皮猫却警惕的望着我,一只爪子悬浮空中,大概准备随时跑路。
“嘿,你在跟小猫说什么呢?”我在女孩身边蹲了下来。她的小脸白白净净,梳着齐刘海,笑起来时一双眼睛弯成月牙。
“小猫说,他叫小虎,就住在附近。他喜欢吃鱼,最讨厌老鼠什么的了。”
“喔,那你叫什么名字?是谁家的孩子?”
“我叫琉璃,”女孩仰起脸:“我是妈妈的孩子。因为爸爸不要我们了,所以我只有妈妈。”
女孩恬静的小脸让我心中一动,隐隐有些酸楚。
“琉璃,这么晚了,你该回家,妈妈会找你的。”
女孩摇了摇头:“我不想回家,也不想让妈妈找到我。”
我心中咯噔一下,生怕这孩子任性赖在这里,带孩子从来都不是我的强项。
“不行,你赶紧回家吧,不然我打电话叫警察叔叔来带你回家。”
琉璃轻轻咬住嘴唇,有些黯然的低下头:“可是,妈妈变得好恐怖。”
我站起身,抱住双臂,“喂,你这个小孩怎么这样?想当年姐姐我也是被老妈揍大的,有次我为了捉鬼做了一个簸箩,罩住了我妈,结果你猜怎么着?嗨,差点被老妈揍得生活不能自理。可现在最亲的人还是老妈。”
我絮絮叨叨的说教了一通,心中暗自盼望琉璃赶紧回家。琉璃低头听着我的话,小虎打了个呵气,悬着的爪子也放在了地上,神情颇为无聊。一番话说完,我刚想伸手拉琉璃起来,却听到身后“噗通”一声响,接着是一句低而懊恼的抱怨:“我X,天杀的阴井盖。”
在听到“噗通”声响时,我已经完成了系列动作:转身,蹲马步,左手摸向防狼棒,右手握紧网球拍。然而那句销魂的“我X”瞬间解除了一级战备,我无奈的吼了一声:“现身吧,跟踪得太不专业了。”
李大嘴和魏大头讪笑着从巷子拐角处的树后冒了出来。李大嘴的右腿上脏兮兮的,显然是刚才被阴井盖陷害的结果。
再回头望去时,琉璃已经不见了。
连小虎也踪影全无,销声匿迹。
“哟,师妹,这还招人不?”
李大嘴在办公室里转了一圈,神情颇为羡慕。
老魏坐在我常坐的椅子上,捧着吴总的盒子陷入沉思。我站在老魏身后,凑近他肩膀,再次看到了那面平淡无奇的铜镜。
“这两天老魏一直带着它,没事就拿出来相面。”李大嘴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我说真的,梁珂,你帮我跟那个薇薇姐什么的说一下,也把我招来兼职吧。她漂亮不?听名字是靓女啊。”
“算了吧,”老魏把盒子放在桌子上站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祸国殃民,好自为之。”
李大嘴正要反唇相讥,楼上传来的一阵声响止住了他。我们侧耳倾听了片刻,老魏疑惑道:“梁珂,你不是说楼上没人吗?”
“废话,你们上来时不是看到了吗,整个三楼都被封起来了。”
我一边回答,一边熟练的操起扫把,站上了办公桌。
“梁珂,你这是干吗?你这辈子还能嫁出去吗?”老魏大惊失色,扶住眼镜仰望着我。
又一阵声音从楼上传了下来,有些闷,听不清音源。
李大嘴伸手拉住我的胳膊,向我挤了挤眼睛:“这不是办法,不如……上去看看。”
“可是门被锁起来了。”我伸手再次企图猛击天花板。
李文常向老魏那边努了努嘴,微笑道:“中国最会开锁的人是谁?”
心理学上有个名字叫“群体性恐慌”,对于我们来说恰恰相反,我们是群体性胆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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