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
狗兄弟们对他也服气,因为何青每只狗只要八十毫升的血,却请吃一个星期的饱饭,感觉很赚有没有,他们也都心甘情愿,出来的血灵性特别纯粹。
顾平回学校来办点事,走到林荫道上,突然看见上回那个奇怪的女生带着三只狗进了树林。
他心中狐疑,不由捏了捏戴在手腕上的皮带,默默跟了上去。
何青正全神贯注安抚手下那只怂包大黄狗:“你别怕,很快的,你看刚刚你兄弟不就很快就过去了吗?咱们头一回合作还不太信任,我就先抽五十毫升了,剩下的你吃一个星期饱饭再说。等以后再有机会了,肯定先请你们吃饭的。”
一边说着,一边拿酒精好好给狗腿消了消毒,一边针管准备好,找准位置,直接就准备抽血。她现在久经锻炼,抽血的时候位置找的特别准,而且下手干脆利落,半点不含糊,别提多专业了。
何青:被狗鄙视着成长,真是生命不可承受之痛啊……
刚捏紧狗爪,就听身后带着勃发怒气的男声厉声喝道:“你在做什么!!”
何青回头,那天牵着狗的男人,正竖着眉头看她,仿佛她是个人渣。
第四章 举目见日,不见长安
“你在做什么?!!”
何青刚刚拔下针筒,突然被身后的怒吼震动,吓得手一哆嗦,赶紧回头看去。
咦?
粗浓的眉毛,微蹙的眉头,还有一双愤怒的要喷火的眼睛……是那天那个帅军官?
何青身后,大黑和两只黄狗看到饭票有麻烦,立刻脊背微弓,四肢掌地,慢慢做出进攻的姿势,从喉咙口发出威胁的“呜呜”声。
顾平本来以为这个奇怪的女生是准备对流浪狗有什么不好,结果反而三只狗都护着她,他怔愣一下,立刻就反应过来:“抱歉,我误会了。”
说完话,突然发现对面的女孩仍旧看着他的右下侧,不止是她,包括这个女学生身后的三只狗,视线有志一同的,都在看他身边右下侧。
右下侧……
顾平抿抿嘴,左手不由自主的抚摸上右手腕上缠绕的皮带。
“你在看什么?”
他问道,声音磁性又低沉,带着不可抗拒的怀疑。
这低音炮……
何青立刻回过神来,赶紧抬头:“没没没,没看什么。”
十分有默契的,身后的大黑和两只大黄狗也都立刻换成坐姿,十分正经。
这下更惹人怀疑了。
顾平晃动了一下右手,又问了一遍:“你们,到底在看什么?”
何青不由苦着脸,一时大意,这个教官怎么这么执着啊!
她咬死不承认:“没有,什么都没看。”
顾平的右手猛一握拳,他低声喊了一句:“长安!”
何青的视线中,那只威风凛凛,体格高大的黑背犬正微微伏身,对她做出进攻的姿势,放开嗓门大声叫道:“汪!”
凶神恶煞,烈性十足。
何青猝不及防之下,直接倒退半步,发出短促的惊呼。
“啊!”
一直盯着她的顾平瞬间瞳孔紧缩,他看向自己的右腿处,随即面容严肃,再次质问何青:“你究竟看到什么了?!!”
到底,是不是长安?!
他面容严肃,此时厉声喝问,瞬间一股肃杀之气扑面而来,见过血的人,一旦气场全开,是十分吓人的。大黑等三只狗不约而同的“汪呜”一声,齐齐夹起了尾巴。
何青脸色苍白,权衡利弊,支支吾吾说了实话:“就,就一只狗。”
“什么狗?什么样子的?”
顾平眼睛亮的惊人,他步步紧逼,半点希望也不肯错过。
何青放缓呼吸:“就一只黑背,耳朵大大的,眼睛特别亮,脖子上还有个皮带颈圈,不过挂颈圈的是细铁链。”细铁链的尽头,是面前这个男人的右手衣袖处。
顾平深吸一口气,他微微一笑,对何青伸出了手:“谢谢。我是顾平,请问你怎么称呼?能不能抽空,我们一起聊一聊?”
聊一聊?还是撩一撩?
低音炮,大长腿,还有一张又帅又man的脸,以及板正服帖的制服……
嗷!
何青涨红了脸蛋,立刻忘了所有,忙不迭点头。
顾平默默一笑,侧身示意她先走。
何青晕晕乎乎的跟了两步,立刻又清醒过来:啊!我的狗血!
她涨红一张脸,赶紧又跑两步折回去,把地上的酒精棉针筒之类的收拾好,一边揉了揉大黑的头:“哥们,今天我先撤了,晚上老地方见,我给你们带炖猪肉。”
说完,小跑两步凑到顾平身边,羞答答一笑。
可惜媚眼抛给瞎子看,顾平此刻心中百般纠结,实在不能理会到这小女生心中的荡漾。
他太过焦急,所以这个“聊一聊”,就真的是在学校树林边的长椅上,聊一聊。
“你能看到长安?我是说,那只黑背。”
顾平努力深呼吸,压抑住自己激动跳跃的心脏。
何青犹豫了一下,还是老老实实指着自己的眼睛:“我,我从小,就能见鬼的。”
顾平的双眼立刻涨红,他眨眨眼,努力把眼泪憋回去:“那长安呢?他现在,有没有很讨厌我?”
“没有啊,他一直跟在你身边,特别依恋你。你,不是还牵着他吗?我以为,你自己知道的。”何青半是好奇,半是郁闷的讲。
牵着他?
顾平把右手腕露出来,上面,缠绕着两圈牛皮带,看环扣,明显是宠物用的。皮带正中间,还有方方正正的两个汉字——
长安。
何青仔细对比了一下,跟他说:“就是这个,那只黑背长安的脖子上,戴的就是这一样的颈圈。”
顾平突然泪如泉涌,再也抑制不了心中澎湃的情感。
他在部队里是个关系户。
生平惫懒,毫无责任心,这才被家里人扔到部队里打磨的。
结果进去了就作天作地,连续犯了好多错误,队长为了给他个教训,把他给弄到养猪场干活了。
在部队里,养猪也是有纪律的,他长这么大,还头一回见着真猪。其实猪挺干净的,皮肤白白粉粉的,见到人了就知道要吃的……但那个时候,他实在忍受不了,几经辗转,又调去喂狗了。
喂的是一只军犬后代,黑背幼崽。
他接受过培训,基础的幼犬训练都能做,日常吃喝拉撒都跟狗在一起,时间久了,也多少有点感情了。
年少的顾平搂着小小的军犬lucky,心中很是不忿:“臭老头子,这破地方鸟不拉屎,干嘛要我待在这里?!还有你!”
他瞪着怀中懵懂的小狗:“啧!还起个洋名,难听死了。你知道我家在哪里吗?说出去你都没听过,帝都!在帝都,古代叫长安的。干脆你也别叫什么lucky了,叫长安好了。举目见日,不见长安的长安!”
从那以后,这只黑背就只认“长安”这一个名字了。
后来,顾平也习惯了这种生活,每天跟着狗一起傻乐,仿佛自己也变傻了。
慢慢的,他也开始成长了。
立功,晋升,慢慢向上走,这是他们这种人家必经之路。
两个月前,他被临时借调去查一桩毒,品走私案。
目标嫌犯有两人,但是都全副武装,包裹的很严密。顾平带着长安,在小县城的火车站盯住了他们。
他半蹲下来,摸摸长安的头:“乖孩子,看好他们,跟紧,别让他们跑了。”长安呜咽一声,老老实实趴在地上,伪装成普通的交通警犬。
同时盯梢的人有很多,顾平也只是嘱咐一声罢了。他说完,就接着去安排别的事了,毕竟以他们掌握的情况来看,嫌犯选择火车站只是为了掩人耳目,事情没办完,他们是不会走的。
他太放心了。
第五章 傻狗
他太放心了。
无数次回想起这一天,顾平就觉得痛不欲生。
他跟一群同事在那里傻子一般盯梢,殊不知早被人摆了一道,不过三五分钟时间,两个嫌疑人就直接大摇大摆的坐上出租车,顺着国道跑远了。
小县城地方太小,火车站就在国道边,候车厅里的人寥寥无几,因为天气太热,空调坏了,不等着上车的,都坐在外面空地上乘凉。
当地的出租车常年累月在这里拉生意,老红色的桑塔纳停了不止一排,随坐随走。加上以顾平他们的判断,今天嫌犯在这里是有事要交接的,不可能什么都不做就走了。
也正因为如此,所以一个错眼,他们就堂而皇之从眼皮底下溜了。
伴随着候车厅里的火车到站广播,人群开始向里涌动,顾平只来的及喊一句:“跟上他——”
就立刻被逆向进站的人潮挡住了。
唯一跟上去的,就只有长安。
何青听到这里,再看看那只已经是鬼魂了,却仍旧张大舌头不断吐气的黑背,立刻就猜到了是怎么回事。
狗的服从性是很强的,忠诚,从几千年前第一次被驯服时,就刻在它们的基因里。
有些时候,哪怕不是主人,只要有命令,它们可能也会傻傻的照做。何青家乡里的狗,主人家想吃肉了,随时都有可能把它们打死。但是尽管如此,只要一根绳子随便栓住,它们根本连反抗都没有……那种呜咽乞求又绝望的眼神,曾经无数次是年幼的她的噩梦。
顾平的话匣子一打开,就滔滔不绝,再也收不住了。
也是因为太过压抑,因为任务牺牲的军犬,他无从诉说自己的痛苦,甚至有时候,他会自暴自弃的想,根本不管那些罪犯,只要长安还活着,还在他的身边……
“在场那么多人,包括我在内,他,妈,的连条狗都不如,眼睁睁看着人家坐车跑走,我们却被人潮压在后面,只有长安,他最听我的话,我说盯紧了,他就一直看着,人家上了车,他就追了出去……”
“那两个憋,孙!”
顾平双目赤红,咬牙切齿,仇恨如同滔天巨浪,在他心中积压又澎湃,军人独有的刚厉恨意,甚至让敏感的何青都有了些许刺痛的感觉。
“他们肯定看到长安了,为了避开我们的追踪,出租车开了不久就换了长途大巴,长安今年才三岁零五个月,平时一点也不聪明,特别傻……”
他说着,大颗大颗的眼泪掉了下来。
何青看着不断舔着主人手的鬼魂,也不由难过起来。
“我说跟着不能丢,他就靠着四条腿一路狂奔,足足跑了二十三个小时。跟完大巴跟小车,跟完小车又跟火车……没有吃饭,没有喝水,我们找到他的时候,他的爪子,已经全部磨的烂透了……那个傻狗,平时训练的时候,根本一点苦都不想吃,娇气包一样,我看到他的时候,根本不知道他是靠什么支撑,才能跑完这二十三个小时。他那时候特别丑,嘴边全都是泡沫……”
顾平说着,突然骂了一句:“妈。的!老子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这样傻的狗!!”
接着,就在这校园的长椅上,抱头嚎啕大哭起来。
压抑又放肆的哭声,饱含着悲怆无助,以及无休止的思念,在大中午空旷的校园,声音传出老远。
何青鼻子酸酸的,但是对她来说,死亡,不过是另一个开始而已。无论哪一种形体,在她眼里,都是一样的。
顾平的哭声太大,她有点尴尬。
这可是新一人校园教官男神,要是被人看到在她身边大哭,不知道大家的脑洞会甩飞到哪里去……
何青抖了抖,赶紧安慰他:“没事没事,那个长安,不是还陪在你身边吗?只不过你现在看不到而已。就当,就当你双目失明了一样,长安陪在你身边,你只要知道他的存在就好了不是吗?”
她的话语太过真挚,很快,顾平就想起了今天找她的目的。
他抹了一把眼泪,问道:“你能看见长安对吗?长安他,有没有很丑?他最爱美了,人家说他臭他都不高兴。他想吃什么?我给他买!”
当兵的连抹眼泪都这么洒脱,何青想起今天特意画的眼线,真像他那样随手一抹,那脸肯定不能看了。
她定定神,说道:“没有很丑,一般鬼魂出现时,会是他最近日常的样子,只要不出现精神癫狂的情况,是不会显出死时的模样的。”
顾平微微一笑,这个时候才显出一点年轻人的活力与朝气来。
何青心中开始嘀咕了:这在帝都一两年了,平时学校了长的合她眼缘的寥寥无几,虽然大家也不一定能看上她,但是女孩子嘛,心里比较一下肯定是有的。怎么最近,连续接触的两三个男孩颜值都这么高!
唉,这么优质的异性,为什么都是门不当户不对的……郁闷。
“至于吃什么……他现在什么也吃不着啊。你回去找点他的玩具衣服什么的,然后把他的零食一起烧给他,他就能收到了。”
顾平点头,突然侧头看向何青。
这个女孩有一张格外青嫩的小圆脸,五官秀气端正,皮肤如同白瓷一样,只有一双眼睛,又大又有神,瞳孔不是一般亚洲人的浅褐色或者棕褐色,而是纯正无比的黑色。如同初生婴儿,明眸无垢,照映诸邪。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道:“我,能不能看看长安?你有办法吗?”
何青惊讶:“啊?”
转瞬,她又理解了。
“哦,可以的可以的。”
一边在挎包里摸索半天,结果发现符笔和朱砂都没带!
毕竟是毛笔类的,没有盒子,肯定不方便随身带的。
何青想了一下,从脑海中翻出另一个方法。
她长长胖胖带着福窝窝的手指上下翻飞,很快将长方形的明黄色符纸折成奇怪的形状,接着以它为中心,两手向左右拉开。
顾平睁大眼睛,惊讶的发现,没有任何支撑与固定,那个折纸,就稳稳停留在何青的两手之间,悬浮半空,动也不动。
第六章 为色所迷
小小的,不过婴儿拳头那么大的黄色折纸稳稳当当停在半空中,没有半点要掉下来的感觉。
顾平是军人世家出身,何曾见过这样的奇观,不由睁大了眼睛,仿佛是在看西洋景。
何青双掌遥遥对应,正中午,突然有阴凉的风从二人身边穿过,不停徘徊,顾平模模糊糊感应到这不寻常,突然想起来:传说里不是说鬼魂白天不能出来吗?一晒太阳就要灰飞烟灭……那长安!
他心中一紧,不由抬起右手,在空气中虚虚拢起胳膊。
何青见状,眼底微微有了笑意,她大拇指扣住无名指上的阳明经,低声诵咒:“阴魂阳牵,梦魂有德,今有所请,暂请准允。”
那张空白的折纸突然在半空中金光闪闪,随后更是紧缩成一团,在微微的风中发出灼灼的白色火光。
——自燃了。
何青也暗暗松了一口气,她的脑子就跟叮当口袋一样,总能在需要的时候掏出点东西来,但是头一回做,她自己也不敢保证能不能起作用。
此时看到符纸自燃,她才彻底放下心来。
何青双手摊平放在燃烧的符纸下方,牢牢接住燃尽的一小撮灰烬。
顾平不由咽了咽口水,这,难道就是传说中能治百病的符灰?能让他看到长安吗?要干吃?还是冲水喝?
他眼珠子盯着何青的双手,一错不错,实在太过专注。何青捧着这一丁点烟灰,突然出声喊道:“顾平。”
顾平稍微扭过头来:“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