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白天促不及防之下,何青的表情已经被女鬼看到了,按照过往的经验,说不得什么时候女鬼就要过来了……
噫~何青打了个激灵,还是赶紧吃完饭再说吧。
果不其然,夜半时分,宿舍里的人都睡着了,躺在床上的何青莫名睁开了眼睛:白天那个女鬼正坐在床边。
这是个看起来很普通的女人,短短的头发干枯毛躁,一看就从没好好打理过,清秀的面容略带憔悴,走在人群中不会多引人看她一眼。一双手僵硬又粗砺,有大大小小的伤口和茧子,一看就是干过苦力活的人。
她坐在床边,从四肢关节处渗出丝丝缕缕的血液嘀嗒嘀嗒往下淌,渐渐蔓延了何青的整个床。
何清受不了的皱起了眉头。
就算明知道这只是她看到的假象,现实中并没有血滴到床上,然而间歇性洁癖发作的她,还是忍不住决定:明天就把它们拆了重洗!
那个女鬼看她睁开眼,激动又急切的说道:“你能看见我对不对?帮帮我!帮帮我!”
身为一个新鬼,光凭怨气支撑的她,一旦控制不住情绪过于激动,身形就越发保持不住,眼见着身体都要重新变回死时的模样了,何青才不想看,赶紧顺手一挥,布下了小小的隔音结界——当然,这是她天生就会的,至今也没弄明白从哪里学的。
“安静,安静!”
她痛苦的捂眼睛,老是这样睡不好,时间久了就要老了……
但是好歹已经淡定了,看到对面的鬼也没有走形,她蔫哒哒的说道:“赶紧的,长话短说,有啥事一次说清楚。”
女鬼看她身上隐隐一股气势即将迸发,也顾不得沉浸在自己的怨恨中,赶紧三言两语把话说清楚了。
故事很老套,但每次听到类似的故事,何青就忍不住一阵烦闷:妈蛋迟早有一天灭了这些恶心的男人!
“我叫郑明翠,跟凌泽一个村子里的,不过,他家里只有他一个宝贝儿子,而我,则是父母双亡的孤儿。”
女鬼说着,摸摸自己干巴巴的头发,愁苦的笑了笑:“你是不是觉得我长的不怎么样?其实我跟凌泽谈恋爱的时候才十五岁,那个时候,我家里人还在,吃的又好,是我们那里少有的漂亮。”
“但是后来,我家里人都出事死掉了。因为双方都有责任,所以只赔了十万块钱,那时候的十万,还是很顶用的,我本来是打算用这钱读书的,但是凌泽说,他家里没有钱再供他上学了。”
“我那时候真傻,”女鬼,郑明翠流下一行血泪来。
“那时候我都上高二了,为这辍学了。然后先给凌泽出了大学的学费,学费好贵,差不多要两万,还有生活费,凌泽说明大课业重,没法出去打工,我还每月给他生活费。”
“十万块钱,这样只出不进,根本撑不了多久,所以我租了房子,开始打工。”
“一年后,凌泽升上大二,他开始学炒股,于是动了我所有的存款,打工的钱和剩下的赔款,一共八万多。”
炒股?
何青想起来,凌泽去年的确是金融系的风云人物,据说炒股挣了好几万,对于学生来说,非常了不起了。毕竟,小说里面小额资金进股市滚几个圈就几千万,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这事儿还曾轰轰烈烈传过一阵呢。不知带动多少学生开始学炒股,何青也想炒来着,结果折腾半天也没弄明白,索性就算了。
原来,居然还有内情吗?
第四章 非人
何青想起来这件事,不由插嘴问了一句:“炒股?凌泽是我们的师兄,炒股很厉害的,据说大二那年第一次炒股就挣了好几万了。”
何青的话刚说完,看到郑明翠的表情就心道不好:要遭!
果然,话音刚落,郑明翠的脸颊和四肢就不受控制的肿胀了起来,眼见着情绪立刻就不稳定了。宿舍里的玻璃窗被阴风吹得夸夸直响,借着出众的夜视能力,何青看到好几个舍友都紧了紧被子。
毕竟,阴气太重,气温难免就凉了很多。
她赶紧厉喝一声:“停下来!”
借着有隔音结界,这声音喊的又重又亮。对于郑明翠来说,不彻于一个响雷劈在头顶!隐隐的头顶一片剧痛,轻薄的魂魄仿佛都要在这句话中散去……
她浑身一个激灵,马上就清醒过来!
郑明翠畏惧地看了何青一眼,不晓得这小姑娘怎么会那么厉害。
“那年凌泽把我的所有存款拿去炒股,但是不到一个月,他就跟我说全赔了!原来是这样……”
眼见着下学期的学费和生活费全都没有了着落,郑明翠这才着急起来。
帝都居,大不易。日常生活的消费也很高,为了能多攒点钱,她一下子接了好几份短工,她为人勤快老实,所以活还比较好接。只是忙着挣钱,难免就没空打理自己,只好连头发都剪了卖了。甚至有时候,休假还去工地上帮忙干些零活,这才赶在新学期开学的时候把钱凑够。
何青忍不住问:“你凑了多少钱?”
郑明翠说:“学费两万块钱,剩下的生活费还没有攒起来。”
屁嘞!何青忍不住爆了粗口。
明大是全国数一数二的大学,每年来赞助的都不知道有多少,学费根本没有那么高,一年才不过八千块钱。再加上众所周知,凌泽是每年都拿奖学金的,差不多也是八千块钱,哪里需要女朋友这样卖命工作供他上学?
她看着面前面容憔悴的郑明翠,不由恨铁不成钢:“傻子!”
“凑到学费的那天晚上,凌泽到我租的那间房子来拿钱。那天晚上我们太高兴,他喝的有点多,于是,于是就在一起了……凌泽那段时间特别宠我,总是打电话发短信关心我。但是两个月之后,我怀孕了。”
女鬼坐在床边,目光温柔的看着自己的肚子,双手捧腹,仿佛那里还有她的孩子。
“我没有了家人,因此特别惊喜这件事,于是赶紧告诉了他。他很快就赶过来了,那时候,我以为他也很惊喜,所以才晚上就赶过来。谁知道他张口第一件事,就是让我别要孩子,说养不起。”
“我不同意。他已经大三了,马上再有一年就能实习,我也有工作,虽然可能辛苦一些,但是完全有能力抚养他。”
“凌泽没有再说什么,他从来不跟我吵架。我以为他被我说服了,晚上他主动留下来陪我,临睡之前还让我吃了好几片维生素,说是孕妇都吃,对宝宝好。”
“但是,但是……”郑明翠说着,两行血泪就从空洞无神的眼眶里静静淌下来,声音也陡然变得凄厉起来:“我没想到,没想到……他居然是这样心狠手辣的人!他根本不是人!那根本不是维生素,那是安眠药!!!我睡着之后,他又把安眠药化开兑水,给我灌了整整一瓶!”
“吃安眠药的感觉太痛苦!我浑身都好痛,却动不了。胃里肚子里全都在翻腾,想吐也吐不了……整个人就像被关在漆黑的屋子里一样,看不见一点未来……好绝望……”
“我的孩子,就这样一点一点没有了……”
何青也忍不住叹息:孩子太小,先天灵胎未成就夭折,估计连怨气都不知道……
“没多久,我就感觉到自己已经死了。凌泽这个丧心病狂、人面兽心的人,居然都这样了还不放过我!我的宝宝……我的宝宝……因为太小,都没有见到他的魂魄就没有了……”
郑明翠说着,神情也恍惚了起来:“不过,这样也好,也免得,免得他有意识会更痛苦……我就在旁边看着,可能是因为刚死的原因,动也动不了,只能看着凌泽用厨房我用来炖骨头汤劈骨头的大砍刀,一刀一刀砍下我的四肢,让我像个人彘一样,支离破碎。接着,他用我的那个黑色行李箱把身体装了起来。……我从来没有想过,有时候心思缜密的人那么可怕!”
“他用粘了血的床单打上洗衣粉,把地面墙壁全都擦得干干净净,屋子里面收拾的整整齐齐,甚至他还能在这屋里洗了个澡,换上放在这里的干净衣服,然后把所有痕迹都洗掉,拉着行李箱大大方方的走出了门……甚至,甚至他临走还不忘拿上我新攒的工资!”
听到这里,何青忍不住打了寒噤。
没错,很多人杀人只凭一时意气,但是杀了人还能冷静的善后,那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了。凌泽这样的人才,若非格局太小,只会哄骗女人,不然,注定也是要做一番大事业的。
不过,从某种角度来说,杀人分尸,也算是大事业了……
“我就一路跟着他,恨不得活生生从他身上咬下一块肉来!但是我做不到,我好像根本就接触不到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把行李箱推到了公园的湖里——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郑明翠的神情癫狂:“我这一辈子没有做过什么坏事,为什么要和我的孩子一起承受这些!而杀人的那个人,我一直跟着他,他仍旧那么光鲜亮丽,甚至不到两个星期就已经和另外一个富家女谈起了恋爱……他怎么能?他怎么敢?!!!那个漂亮又有钱的女孩子,其实也不过是他的跳板而已!我要杀了他!杀了他!!!”
郑明翠神色狂乱,方圆圆刚刚的一声厉喝没有办法再压制她,她的身体一下子变得支离破碎,发白肿胀!浑身上下都是混浊的血液!
何青实在受不了,赶紧把她推下去:“走开!别在我床上——”
然而郑明翠的四肢全部被砍掉,砍成两半,何青这一推,也不过是推掉了二分之一的胳膊!
“啊!!!”
她抓狂了!
赶紧深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双手掐还形诀:“冤魂散躯,敕命凝形!三阳难聚,六阴集魂!!!”
随着她双手的手势,配合聚阴口令,窗缝里陡然回旋出六道灰蒙蒙的阴气,环绕在了郑明翠身上……
第五章 黄符朱砂
眼见着自己那条带着柔嫩青草绿的珊瑚绒夏凉被沁上腥臭的湖水和血痕,何青有时候真痛恨自己这双眼睛——因为老是能看到这些别人看不到的痕迹,导致宿舍里的人都知道她是和洗床单狂魔,有时候刚换上就要重洗……碰上大家都用洗衣机的时候,简直排队急死人!
不过,她也是没办法┐(─__─)┌,但凡要是谁能忍床单上那些只有自己能看到的肢体粘液或者是各种痕迹,她也不至于这样……
好在来帝都一年多的时间,她的能力每天都在提升,也帮过三个鬼办事,其中有一个烧死的,往床上一坐何青就看到被单糊了……相比之下,洗一洗也就算了。
只是……
何青看着阴气缭绕之下慢慢修补回原样的郑明翠,皱着眉头问:“你说凌泽收尾工作做的很好,那你准备怎么报仇?没有证据,警察都不会信的。你现在鬼气单薄,连接触实物都做不到。你租的那个小区又太破,连监控都没有,还有,房租不是一月一结吗?估计早就被人住了……”
她不自觉啃起了指甲,说道:“话说我今天碰到他,好像是要过生日是吧?到时候我匿名送一份礼物给他,你附在上面,贴身接触,就会有阴气侵入,然后就有机会入他的梦,最好,能让他自己做梦说梦话!”
郑明翠的青白的脸色似乎也泛起了激动的红潮,她张口欲说话,但是转瞬,又失望下来:“不行的,凌泽很谨慎,对外表现的十分洁身自好。我跟着他的这段时间,他从来不用来路不明的东西,而且特别爱面子,就算是熟悉的人送的,不值钱或者是没有格调,他就不会接触,反而还要对人家说珍藏起来……”
这可难办了。
何青自己都穷的跟狗一样,要是匿名送个本子送杆笔她还能接受,送个贵的……不好意思,姑奶奶自己都没舍得呢。
偏偏天天帮这个鬼那个魂,半点钱都没有还倒贴~每个月比别人多用的洗衣粉也是钱啊!
她开始拧枕头,不过,眼见着天色即将破晓,大地阳气升腾,她赶紧对郑明翠说:“先别管这些,我来画个符,你赶紧躲起来。不然校园历代文气太重,文人笔下刚性最重,且不语怪力乱神,为免伤到学生,不会容忍你这样的外来怨魂久留,一旦天亮校园有人读书文气苏醒,你就会立刻被驱逐。”
虽然现在各大校园文气渐薄,但是明大毕竟还是数一数二的好学校,真正有能力的学生很多,相应的,也就更厉害一点。何青自己要不是考上这个大学,估计天天晚上都有挡不住的鬼魂来找她聊天。
何青一边说话,一边赶紧按亮小台灯,把床帐拉起来,掏出抽屉里藏着的朱砂黄表纸,飞快的研磨两下,就立刻提笔蘸色,挥毫而就。
这符纸是她去卖丧葬用品的店里淘来的,没办法,现在建国后连精都不许成,哪里还有人卖这个?就算是有人买,何青一个丫头片子,也不知道在那里。因此淘来的一沓还特别粗糙,表面都是细碎大小不一的小颗粒,若非她笔下生灵,寻常朱砂画上去就要晕开了,没有作用不说,还浪费……
想到这里,她不禁怨念深深:就是要饭的还有个吃饭的家伙呢!她倒好,符笔是上完公开课厚着脸皮找一位德高望重的老教授要的,毛都快秃完了她也不嫌弃,导致现在老教授教国文的时候,仍旧对她青眼有加,觉得她好学又上进,回回都点名……
还有这朱砂,上好的朱砂不要想了,她这是半工业色料的,回来折腾淬炼了好久才勉强能用,要不然也不会用那么快,帝都夏天天气阴晴不定,用正午的阳光偷偷淬炼,不知道多耗费心神呢!
有段时间被宿舍里同学看到,还以为她要学油画,隔天大家就表示家里有用旧的/不用的/亲戚的画具要凑在一起送给她……借口五花八门,唯恐伤了感情……
想到这里,何青决定最近有时间还是要出门淘一淘,最起码,好的黄纸朱砂画的平安符,效果也会维持更久。不像现在,三天灵气就都跑光了,想送给舍友都没办法……
因为画的是阴鬼寄身符,所以用的朱砂是掺了在月光下晾晒的黑狗血,內阴外阳,才可以蕴养鬼魂,以挡天机。
不过,何青看着浅浅的朱砂碟,唉,黑狗血弄一回好麻烦,这连续画给三个鬼之后,就又要没了。这事得抓紧,不然下次再碰上事,不能没有材料啊!
黄符灵性依附,刚一画好,就有华光闪烁,灯光下熠熠生辉。不过因为灵气内蕴,所以也就闪了那么一下,立刻又平平无奇了。
何青熟练的招手:“郑明翠!”
“是!”郑明翠不明所以,傻傻应了一声。
刚一答应,就感觉整个魂不受控制的一飘,悠悠荡荡进入了符纸里面,一进去她就昏昏沉沉,没有半点行动能力,只听见头顶有何青的声音:“你是新鬼,阴气不够,昨晚又回忆死前的事,太伤元气,所以就先留在这里慢慢蕴养,我会随身带着,找到机会,帮你完成附身……”
弄完这些,天光已经破晓。
这都七月了,五点天就大亮。何青看看自己熬了一夜憔悴的脸,不由自主给自己掐了一道集阴养颜的法决。
手势刚做完,看着镜中自己红润细腻的脸蛋,她脑海中又闪过疑问:“咦?我怎么还会这个?”
不过这种情况自从她到帝都来之后就出现的很频繁,所以念头闪过就算了,她也从来不追究。
反正,关于这些法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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