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大的时候,一天恨不得睡十二个小时呢!傻吃傻玩傻长个儿,周末上两个补习班他就哭天抢地,哪舍得让他熬着……”
何青也叹口气:“所以说啊,不懂这些家长都怎么想的。更何况,就算是希望女儿好好学习,她一个女孩子家家的,手指头被啃成这个样子,做父母的如果真的有心的话,难道就看不出来吗?”
何玉琳看不出来吗?
她当然看得出来。
此刻,她站在客厅里,死死盯着自己的女儿,厉声喝道:“说!你这指甲到底怎么回事?”
小雪白嫩可爱的脸庞木木呆呆,全无一丝表情,就那样站在那里,仿佛一个木偶一样。
直到听到母亲严厉的喝问声,她才垂下头,半响,在何玉琳的催促中,小声的回答道:“我自己咬的。”
“我就知道!你这孩子一不督促就不省心,今天学校的老师还说我不关心你,我哪点不关心你了?你的衣服,你的饭,我不是天天给你准备的好好的吗?还怕你营养不均衡买各种贵的要死的营养品……这些,你自己动过一根手指头了吗?”
她死死盯着女儿,气的胸口都要炸了:“你有这啃指甲的功夫,不会多做两道题吗?!我听说,这次考试又没比过你们班那个第一名是不是?”
她急促的走了两步,这才勉强压抑住自己暴躁的脾气:“你们都上一样的课,人家还没有上那么多补习班,每次却都能考第一!你呢?回回都被压一头,我给你安排那么好的补习班,你却什么都比人家低一头……你说说你,是不是上课不肯用心,走神去了?!!”
小雪飞速的抬眼看了一下愤怒的何玉琳,小声的说道:“我没有。”
可我就是不懂啊!
她心中涌出一抹淡淡的委屈,很快又消弭无踪。这句话,她也没打算跟自己的妈妈说,因为曾经说过好几次,都被她妈妈以“不懂,就更要认真学”给堵了回去。
“还敢顶嘴?!你如果没有走神,怎么会比不过人家?还有钢琴课,这马上都上了快一年了,为什么这次比赛又比不过钢琴班的那个女生?!”
她气得都快喘不过来了,只一个劲儿的深呼吸,看着呆呆愣愣的女儿,不觉又是气冲心头,只觉得自己曾经的成绩也不差,怎么会生出如此驽钝的孩子呢!不抓紧一点,跟别的妈妈聊天的时候都没脸开口!
于是一时气愤,死命在小女孩大腿内侧狠掐了几把:“还敢不敢顶嘴?还敢不敢走神?还敢不敢不好好学?!!”
她成天安排小孩子的学习,自然知道,只有在这个地方,才不会害的孩子坐不下去,也不会影响她上各种艺术课和辅导班。
在她看来,大腿疼一下也没什么,反正上课都是她骑车去送,也不要她自己走路。
狠狠训诫了一番女儿之后,何玉琳这才觉得心气好了一点,她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一眼孩子,扭头又走到一边的沙发上。冷声说道:“去。去禁闭室再练半个小时的钢琴。”
小雪默不作声转过身,进了旁边的小屋子。
她其实已经练了好久的钢琴了,手指都是僵硬的。然而此刻却还是老老实实的坐在了琴凳上,不然待会儿妈妈听不到声音,会受罚的。
第五章 分手
夜风明明是暖暖的,白菁菁却觉得身上一阵阵发凉。
她伸出手,摩挲一下指间的明晃晃的戒指,虽然钻石不大,而且是她不怎么喜欢的花戒,但她带上时,是真心觉得幸福的。
然而此刻,一手**的汗渍,似乎将那戒指都变得黯淡了。
她没有半分耐心,几乎是生拉硬拽,将指头都弄的红肿不堪才堪堪取下来戒指。看的林腾眼中,自然又一阵心疼,然而他却不敢再开口,唯恐又说出了什么难以控制的话来。
白菁菁见他沉默,神情就越发悲凉了。
戒指再难取,还是会取下来的。她磨蹭半响,终于避无可避,将戒指重新塞回林腾的手中,撂下一句:“我们分手吧。”
接着,便哭着跑走了。
而林腾则在那里枯坐到天亮,他练习了一晚上的话语,直到清晨柔软的阳光映照在脸上,这才终于勉强打起精神,准备先去单位请个假,再去跟白菁菁好好解释一下。
然而到了单位,才发现这仅仅是噩梦的开始。
“林腾,假期是不是回老家了?”
同事笑呵呵的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
“没回。”
他张张口,说出的却是十分冷硬的文字。
同事却没察觉,反而纳闷的说道:“不对呀,我看你发的朋友圈,就是在老家没错呀!一大家子呢!哎,你旁边站着的那个美女,是不是你女朋友?”
同事一脸八卦的调侃道:“大美女啊!你小子有福气!”
“不是。”
半响,林腾才慢吞吞说出这句话来。
同事一愣,终于反应过来他今天态度的冷硬与不友好,现在哪里呆怔了半响,这才没头没尾的撂下一句:“行!你小子……”
转头就走了。
林腾站在他身后,几乎想要往自己嘴巴狠狠扇两巴掌。
他很快意识到不能再这样下去,于是找到了领导,想要接着续两天假,去医院好好看看。
才敲开部长办公室的门,只见一向对他关照有加的王部拿着别人新送的茶叶,对他招呼道:“来来,林腾,来看看我这茶叶,怎么样?不错吧。”
林腾对茶叶研究不多,但能送到王部手里的,肯定也不会差。他本来是想说“不错,闻着也香的,”然而,话到嘴边,却突然变成了:“不怎么样。”
生硬的语气,僵硬的脸色,王部的脸色,立刻不可见地沉了下来。
但他多少也算个领导,涵养还是有的。于是不动声色的转了话题:“你呀,亏得没让你喝,不然真是牛嚼牡丹……上回让你办的事儿,怎么样?办妥了吗?”
“没办。”
林腾面无表情,干脆的答道。
王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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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菁菁抽抽搭搭地将事情的原委说给白母听,然而白母到底年纪大些,经验丰富,此刻不由反问着女儿:“那你跟他相处两年以来,他对你是真心的吗?你能感觉的出来吗?”
正是因为白菁菁感觉的出来,她才越发觉得痛苦。如果真心喜欢她的话,又为什么在求婚的幸福时刻,说出那样的话来?生活又不是电视剧,还有什么迫不得已和委曲求全?
她年底才和林腾做的体检,他没有得绝症,林家也没有发生任何事,林腾本人更没有惹上什么大麻烦。
此刻白菁菁深吸一口气,试图冷静的对白母说道:“他对我很好,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不管多贵的东西,从来没花过我的钱,如果真是对咱们家有想法,不可能两年都没半分蛛丝马迹。而且,他平时虽然很忙,休假也少,但只要一有时间,我的想法,绝对是排在第一位的。”
白菁菁说的斩钉截铁,信心满满。可越是冷静,想想昨天晚上,她就越是难受。
如果这一切都是假的,那整整两年的伪装,又是为了什么?
“那你这次回家,他的父母家人,对你怎么样?”
白母听着,也不由暗叹一口气:这么好的孩子,唉……
她轻声问道。
白菁菁想起热情的林母,还有不常说话,却会从村里倒腾来各种菜蔬野物的林父,以及对她热情万分的林家大嫂,不由点点头:“对我很好。没看,把家里祖传的金项圈都给我了。”
白母也点点头,见微知著,对这个还是很肯定的。
林家家境普通,但这个金项圈足有好几斤,若是变卖成钱,也绝对不算少数,此刻就这样给了自家女儿,若说他们心思不正,别有图谋,白母是第一个不相信的。
放长线钓大鱼的可能是有,可放金线的,绝对凤毛麟角。
“只是,你到底清不清楚林腾为什么会在求婚的时候说那些话?”
白菁菁抽了抽鼻子,摇摇头:“我不知道,我问他是不是开玩笑,他说不是。可是,可是为什么会在求婚的时候说这些话?难道……是他另外心有所属,故意想让我退出吗?”
白菁菁想到一个可能,不由问道。
“你傻吗?”
白母很铁不成钢。
“一个男人,在你身边细心呵护了你两年,家里爹妈把祖传的信物都给了你,临走还不忘塞来一堆特产。就礼数上来说,他们家绝对没有怠慢你。”
“求婚的时候那样说,可能有别的原因呢。你仔细想想,林腾说这些话的时候,表情有没有很为难?”
白菁菁想了想:那天说话的时候,林腾的神情的确有些奇怪,似乎是痛苦,又似乎是痛恨,说不出的纠结与挣扎……
她泪眼朦胧的看着自己的妈妈,求助道:“那怎么办呀?难道我还要主动去找他吗?”
她扭捏着,觉得自己太过主动,未免太掉价了。
“不然呢。”
白母怜惜的看着她:“你这傻姑娘,我知道你长得漂亮,咱家也有钱。可是世界上,长得漂亮又有钱的多的是,偏偏想找一个对你真心的男人,那才是最难得的。林腾这小伙我跟你爸爸接触过了,人真的不错,他万一真有事,真有什么难处,你就这样轻易放弃了?因为一点小误会闹得分手,你自己觉得委屈不委屈,觉得亏不亏?”
“不管怎么样,分手的原因,你总得弄个清楚明白吧。”
第九章 体谅
何玉琳把女儿赶进去练钢琴,自己却坐在沙发上,静静的侧耳倾听了一会儿。她余怒未消,直到禁闭室里传来一阵轻轻的,连贯又流畅的钢琴声,她这才感觉到满意来。
她静静的收回视线,这才有余暇重新将心神放在电视上。
这时,一直在厨房忙碌的老公走了出来,手里还端着两盘菜。
陈春贤看了看独坐在沙发上的老婆,又看了看紧闭房门的禁闭室,看了看手中特意做的那一盘豌豆,眼中不由涌出一抹心疼来:“小雪又犯错了?”
何玉琳冷哼一声:“那可不是吗?人家都说女儿像爸。你说她这么笨的基因,是不是因为你学历不够的原因?”
陈春贤登时无语。
他早年因为家里出了点事,大学没上完就肄业了。此刻听妻子又一次老调重弹,不由苦笑一声。
他默不作声的又端出一盅汤来,眼神不自觉的瞟向禁闭室,小声问道:“吃饭吧,今天给你炖了鸽子汤,你先吃,我进去看看吧,顺便,也给小雪送点饭。”
“送什么饭?!”
何玉琳冷冷的说道:“你的好女儿,今天居然还敢跟我顶嘴,罚她练半小时的钢琴,练完了再吃。我跟你说,教育孩子就不能溺爱,你这么纵容她,迟早有一天玩物丧志,那时候,她会走上歪路的。”
陈春贤摆筷子的手一顿,嘴唇微微蠕动了一下,最后犹豫道:“可是等练完钢琴,小雪下午的写作提升班就要开始了呀!”那时候,就没空吃饭了。
“那就不吃了。”
何玉琳想了想,眼前不由一亮:“对,这是个好方法,我最近才听张专家讲课,说有些参加奥赛的学生,就要让他们处在一个比平时温度稍低一点的环境中,这样还能有助于提高大脑的思维活跃度。”
她越说越觉得是那么回事,此刻更加兴致勃勃:“还有,笨小孩子不能吃太饱,吃太饱就容易发困,一困了,上课就不容易专心,然后成绩下降……就这么办!让小雪中午少吃,晚上回来再吃一点,学习效率会更高的。”
“可是,”
陈春贤不由有些急了:“人家专家不是说了,要适度!他们说的降温,温度也没有降低多少,就一两度而已。而且,小雪还这么小,你不让她吃饭,万一胃饿坏了怎么办呀?以后更耽误学习……”
说到这里,他重又讷讷道:“吃个七八分饱总行吧!”
“你还是不是当爸爸的?”
何玉琳把筷子往碗上一放,发出清脆的一声“啪嗒”声。
“我说最近小雪怎么心不在焉的,干啥事木木呆呆的,根本不能集中注意力……是不是你在家里偷偷放松她的学习了?”
何玉琳此刻心中乱猜,却见陈春贤一脸羞愧,她立刻明白过来。登时饭也没啥胃口吃了。
“她那么小,偶尔一顿不吃能怕什么?还能有谁因为一顿饭就把胃饿坏了?”
说到这里,她深深的叹了口气:“老陈啊,你不能这样溺爱孩子,你看前院里那个胖胖,他爹妈把孩子教的都成什么样了?”
陈春贤于是不再说话了。
但他心里却有点犹豫的道:胖胖被教的挺好的呀,见人也挺有礼貌,平时还会做好事,除了文化课成绩不怎么样,人家画画可有天赋了……
只是,家中老婆一向积威甚重,他此刻闷头扒了两口饭,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而小雪一个人静静坐在昏暗的钢琴禁闭室里,神情呆滞的来回按着琴键,虽然明显神思不属,但手底下弹出的,却是一支又一支流畅的曲子。
看着情景,分明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手底下的钢琴音色尚可,价钱也较为可观,在学习这方面,何玉琳的确从来没有亏待过她。每天早上早饭准备好,衣服给她穿好,上学给她送到学校,该买的辅导教材,艺术课用品,包括昂贵的乐器……从来都是大方又舍得的。
小雪心里明白,一家里的最大支出,基本上都在她这上面。而她如今坐在高高的琴凳上。大腿内侧传来一阵又一阵的刺痛。不用看,他也晓得那上面还重叠着上次的伤口,他妈妈下手极有分寸,只是有些淤血肿胀罢了,却不会破皮。
她面无表情的看着黑白色的琴键,心中明白:中午大概是吃不上饭了。
可是……她忧愁的皱起眉头。
最近感觉好像胃口变大了,早上就没有吃饱,现在肚子里正咕噜噜的,十分难受。
但是再难受也要忍耐,因为琴声不能断,一旦断了,妈妈就会进来。
如果,如果能像班里。陈明明说的那样,有一个英雄来救我就好了。
小雨手底下的音符一个个跟着节奏,幻想却是十分放肆的。
……我可以带着储蓄罐里的钱去流浪。我会拉小提琴,我还会尤克里里,我可以,像电视里演的那样,坐在街边上,给大家唱歌,攒路费。
可是……
小雪面无表情的脸上涌出一抹深深的悲哀来:英雄永远不会来。就像妈妈说的,白马王子只是童话里的,现实中是不会有的。
在这静谧的空间中,她的思维仿佛也变慢了,感觉手底下机械的弹着音符,脑子里却半天都转不过一个念头来,直到,禁闭室的门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小雪坐在那里,手底下并不停止动作,甚至连头也不敢回。
因为不用回头,她就知道来的是谁。
陈春生端着一小碗蛋羹走到女儿旁边,心疼的看着她光秃秃的,带着肿胀的手指头,然后摸了摸他的脑袋,将蛋羹端在手里,拿出勺子准备喂她。
“小雪,不要怪妈妈,妈妈对你抱有很大的希望,她想你以后能做个成功的人,不要像爸爸这样,一辈子碌碌无为。”
“现在,妈妈去睡觉了,她每天安排你的学习,也是很累很累的。
“小雪乖,体谅一下妈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