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观人群里,开始有人说话了。
看热闹的大家伙儿并不是傻子,这话一说,他们的眼神就先移了过去话说的这么轻松,敢情不是自己家的啊。
何青的眼光也不由跟着飘了过去,却见说话的是一个面容略有些熟悉的男人。她在脑海中过了一圈,很快想起来,这也是附近小区的住户之一,出了名的爱做好人。
那人见众人的目光都移向他,心中不由有点飘飘然,这种事他做惯了的,此刻慷他人之慨,不仅没有半分犹豫,反而说起话来格外顺溜。
“都是大老爷们,何必呢?这大过年的,闹的大家都不愉快……”
这话还没说完,就被年轻的车主怼了回去:“你这话什么意思?我给大家找不痛快啦?大家是谁啊?你仔细看看,这出事的是我的车!”
“多管闲事!”
最后,他不屑的哼了声。
对面的男人既然好管事,也不是个脸皮薄的,他闻言并没有生气,反而皱起眉头,一脸不赞同的看着年轻的车主。
“小伙子,你先别忙着说我。你瞅瞅你们两个人的车,”他教育两个车主:“……一看都不是什么便宜货。像这种车,平时稍微刮点漆都贵的很,更何况是玻璃碎了呢!那价格肯定高,咱们都是平头老百姓,这大过年的,拿这么些钱实在不容易。但你们不一样啊,你们是有钱人,都买得起这样的车了,还在乎这点儿吗?”
“更何况……”他清清嗓子,不顾周围人的诡异神色,看了看依旧躺在自己妈妈怀里嚎啕大哭的男孩,面带不忍的说道:“人家小孩子不懂事,平时犯点小错在所难免,何必这样咄咄逼人,紧揪住不放呢?”
他的眼神在那两辆车上一溜而过,对着一看就贵的车标涌起了一抹艳羡与嫉妒,最后又说了一句话:“这车出了事故,不是还有保险公司嘛,也不让你们自个儿掏钱,大过年的,算了吧。”
听了这话,在场众人脸色各异,何青的神色也不由扭曲了起来这话说的这么冠冕堂皇又大义凛然,怎么这个意思就不对味儿呢!是这人的逻辑有问题?还是他的心理有问题?
中年车主听了这话哪里能忍,感情不是人家的车,人家就不心疼了!随口两句就想把这事抹了,没可能!
他铁青着一张脸走上前去,指着说好话的人怒道:“你又是谁?凭什么在这里说话?他小孩子犯错事都能不负责任了?合着不是你的车毁了是吧?!!”
然而看着他铁青的脸色,一边哭着一边偷瞄他的小胖子,此刻哭声越发大了起来。
年轻的车主反而心气已经平和下来了,或者说,看起来是。
他怒极反笑:“你说得对,我能买得起这车,就不在乎修车的这点钱。可是,我的钱也不是大风刮过来的,就是大风刮过来的,我还得伸手去捡呢,凭什么为你们的错误买单?小孩子怎么啦?法律有规定小孩子弄坏人家的车就不用赔吗?!你要是觉得我们欺负小孩子,回头我找个孩子,给你家点把火,你来感觉感觉……”
这话一说,中年车主心头一阵畅快。而对面的男人,脸色却不甚好看。
年轻的车主名叫方勤,此刻冷笑一声:“我差点忘了,这车有保险公司来承保,修车的钱自然不是我们掏。可保险公司的钱找谁要,那我可就不管了。”
他这样软硬不吃,说话的男人脸色一僵,不由难看起来。
好久没见着嘴皮子这么利索,又这么清楚明白的人了,何青轻轻一笑,目光对上了年轻的车主。再看看被他护在身后的那个白生生的小男孩,不由神态越发的悠闲起来。
反倒是那个年轻的车主,一看何青的神色,就明白她对自己的支持,在此刻不干己事的围观群众中,竟显得格外难得起来。
“你们有钱人就没一个好东西,不就是玻璃坏了吗?随便修修能要多少钱……非得在这里两个大男人紧紧揪着一个小孩子不放,真是不要脸了。”
中年男人见自己的话没有奏效,此刻不由愤愤然的嘀咕起来。
然而接下来说话的,却不是两位车主中的任何一个,而是一直躲在年轻车主后的那个小男孩。
“你这个坏蛋!”
不知是哪里戳中了他的痛点,小男孩此刻脸颊越发苍白,一双湛然如星的眸子,竟格外的明亮起来,似乎蕴含了一团灼人的火焰,让他整个人从内到外都散发着一股愤怒的气势,一时格外汹汹然。与此同时,他的脸色慢慢变得青白起来,浑身上下都抑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你是坏人,坏人!陈博明明做了错事,为什么要包庇他?你也是害人的同伙!上次也……”
他牙关紧咬,脸色青白,此时此刻,浑身那骇人的气势让年轻的车主都忍不住惊讶了一下,不知道究竟是什么让这孩子突然变得如此生气?
然而犹豫片刻之后,他惟恐这孩子真气出什么好歹来,还是伸出手去,准备将他搂在怀中。
“别动他!”
年轻的车主不懂,何青却看的分明,连忙开口说话拦下他。
她一边说着,一边小跑两步走上前去。并直接侧过身子,将年轻车主与那男孩隔开。一边不断伸手拍抚着男孩儿的后背,安抚道:“好啦好啦,没事了,不要看这个坏蛋,他会有报应的……”
在她的不断安抚下,身旁的小男孩终于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整个人的气场变得平和起来,而他的后背处,何青的掌心底下,那一片无人看到的,即将溃散的躯体,此刻竟慢慢的凝实起来。
何青也偷偷抹了一把鬓角的冷汗:“还好,还好。”
第三章 失去
外面狂风呼啸,风雪缠绵。大朵大朵的雪花从暗灰色的半空中悠悠扬扬地飘落,被各处钻来的风吹的偏离了轨迹。
这场暴风雪不过才持续了一个小时,然而放眼望去,大地一片白茫茫。山川河谷,高屋建瓴,全部都裹上了一层雪白的素装。
在常有雾霾围绕的帝都,这样干净的一场大雪,显然也是十分少见的。上一次下雪,可还是12月初呢!
屋外狂风漫天,然而503小小宿舍中,却又是另外一番景象。
何青被于丹丹和陆邵丹两人按着,老老实实坐在床边,半点没有想挣扎的意思。
她头发凌乱,双眼红肿得跟桃子一样,然而右眼红肿的眼皮下,瞳孔却如同金灿灿的圆珠,在这昏暗的天气里,如同一盏小小的太阳,迸发出万千光辉。连带着,映得她的半张脸都仿佛有了古铜色的色泽。
她就安静地坐在那里,并不肯动弹,然而于丹丹和陆邵丹手上的力气却按得越来越大。因为她们知道,何青明显是还没恢复过来。
若非如此,这满屋子的东西,又怎么会莫名其妙停留在半空中呢!
不说那轻薄的围巾,甚至她们的书桌,还有旧旧的纯实木的大凳子,也全部都停留在半空中,稳稳当当,全无一丝摇晃。
三人各自床铺上的东西一片凌乱还没叠好的被子就那样铺展在空气中,连带着不知谁床缝里的饼干渣也都飞了起来……这宿舍一时不像宿舍,反而像是失重的外太空。
何青面无表情,一双浮肿的眼睛就那样漫不精心的看着四周,茫茫然没有焦点,浑身都弥漫着悲恸的气息。
于丹丹看着东西全都飞了起来,唯恐这时有旁边宿舍的女生来串门,看到这玄幻的场景,赶紧三两步跑到门边把门反锁住。
接着问道:“阿青,到底怎么了呀?!”
早上慌慌张张的出去时,虽然太匆忙了些,但感觉还是挺好的,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啊!怎么就这么半天功夫,人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两人思来想去,也没想出原因来。
毕竟何青差不多天天跟她们在一起,既没有失恋的可能,在二人眼里,凭她的武力值也不会出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如今却哭得这样惨兮兮的……
两人按在何青肩头的手慢慢收起来,转为在她背上抚摸着,慢慢安抚她。
陆邵丹依着她旁边坐下,目光中满含担忧:“阿青,到底怎么了呀?!”
于丹丹也趁势接过她手中的那杯水,唯恐她情绪不稳泼到身上。
然而转头准备放起来时,却发现什么东西都浮在了半空中,自然也包括那小小的书桌了。
她左看右看,除了床铺没有飞起来之外,其他东西全部都在半空中,于是只好又把杯子重新放到床边上。
杯子接触床边的实木边框时发出了一声轻微的“”的一声。
直到这时,何青才终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这下子两人可真慌了。
何青从小没了父母,成年后连唯一的亲人都不在了,这点两人自然是一清二楚。
但表现在两人眼前的她,永远都是积极又乐观的。大一才开学写贫困申请的时候,哪怕有个不长眼的有意刁难,说话格外戳人心肺。也没见她有什么剧烈的反应。
如今这好好的,怎么就哭了起来呢!
“……她死了……”
她说着,大颗大颗的泪珠喷涌而出。
这下子,浮肿的眼皮又立刻变得更红起来。
普通人哭起来,自然不像明星那样梨花带雨,柔弱婉转。再加上何青本来就样貌平凡,哭的时候更是撕心裂肺,鼻涕眼泪一把抓。
她嘴里一直含糊不清的说道:“她死了,她明明可以不死的……她明知道就算不这么做,我也会答应的……”
陆邵丹为难的看了于丹丹一眼:“她”还是“他”?
因为之前哭了太久,很快何青就抽噎了起来。
陆邵丹离她最近,赶紧一把把她按到自己怀中。
身为明大女神,她的胸口软绵绵的,波涛汹涌。一身珊瑚绒的睡衣,更是触感良好。
然而何青此刻却无心吃这豆腐,只顾得狼狈的在她胸前蹭着自己的眼泪。
而这边,于丹丹赶紧去烫了毛巾,因为太是匆匆忙忙从半空中抓来的暖瓶,倒的水太烫,让她呲牙咧嘴的,赶紧又递了过来。
再看何青那副凄惨样,她赶紧一把把热烫的毛巾敷在她眼睛上,再次追问道:“怎么了?到底谁死了?”
何青在帝都除了认识的几个人之外,没见她有什么亲人啊!这究竟是谁死了,让她哭成这个样子?
然而何青却摇摇头,不肯再说话了。
…………………………………………
那被压缩到极致的狂暴灵力冲刷过来,一寸寸荡涤着何青的血肉与骨骼。强大的灵气淬炼间,她的身躯不断被撕裂,又被重新修补。
新生的每一个细胞中,都蕴含着磅礴的灵力。
然而她却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灵魂上,有什么东西被不断的撕扯开。
如同将一个粘乎乎的糖块儿一分为二,而撕裂出去的那一部分,却永远在回不来自己的身边。
她知道,那就是属于龙卫一的部分,在她身上残留的痕迹。
她在识海中慌乱地摇着头,企图让龙卫一停下来:“不要!不要!你再等一等,再等一等啊,总会有适合你夺舍的身躯的。”
“不会有的。”
龙卫一却在此时微笑着,神情恬淡又自然。
“我的灵魂经过那么多世的淬炼,已经是非常强大又厚重了。然而在这末法时代,人人身躯孱弱,再没有什么能够容纳我的魂魄。”
“更何况,百年的转生经历,我真的太累,太累了。阿青,就当我是最后一次任性,让我解脱吧!”
何青捂着嘴,眼睁睁看着识海的屏障一寸寸破裂。
她知道,这是龙卫一的力量正在被不断削弱,也代表着她即将湮灭。
“我不想……我不让……”
她怔怔的说道,浑身再提不起一丝力气。
对她而言,龙卫一是如同她从未得见的,亲生父母一般的存在。有这样的人陪在她身边,无论怎样,都仿佛有着坚实的后盾,和最牢固的港湾。
这样的龙卫一,她永远,永远不想失去她。
第三十一章
孩子……
吴生生怔愣在原地。
当年她与罗元恋情正满,新婚也是浪漫一把的。不过,婚期刚好赶上法定假日,所以没选择别的热门景区,只去了人略微少一点的昆仑。
昆仑山脉真是美啊!
那个时候,其实他们两个努力创业也已经有许多年了,明明日常琐碎全都泡在钱罐子里,睁眼闭眼都是钱钱钱,但自打来到昆仑山脚下,却真的觉得心灵被净化了一般。
倒不是有什么视钱财如粪土的心态,而是会忍不住在心底反省自己,并且头一次有了将脚步放慢的心思。
昆仑山下芳草萋萋,一簇一片的绿茸茸草地,说不出的植被覆盖着湿润的泥土,间或夹杂着零星的不成规模的野花,远远看去,绝堪人间胜景。
而待到两人找准了攻略,雇了一个半途向导,一步步向那高高的雪山攀登时,每一次艰难的呼吸,伴随着二人相视而笑的默契……
在当时,吴生生是真的以为罗元是真爱自己的。
正因为这段经久弥新的记忆,以至于哪怕明知罗元出轨,在得知他想要自己性命这个消息之前,
她内心深处,也是真的还抱有一丝希望的。
可是……她的孩子……
爬山过程中突发的一场高热,让她在接下来的时日里都迷迷糊糊的,而等她醒过来时,自己已经被罗元背着前往下山的路。
下山的路多陡峭啊,四周又都是积雪。她在罗元背上默默睁开眼睛看着他一深一浅的蹒跚着下去,感动的无以复加。
去了当地最近的一家医院,在治疗自己高烧不退的过程中,吴生生得到了这辈子最不想听到的消息,也是最最渴盼的消息。
她有孩子了。
那一瞬间,自己那巨大的狂喜简直无人可知。吴生生只知道自己只会拉着罗元的胳膊,语无伦次的说道:“罗元!罗元!我们有孩子了!我们有宝宝了……有宝宝了!!!”
她当时太激动了,以至于现在早已忘了罗元当时的表情。只记得当时不管罗元和护士怎么劝说,都不肯吃下退烧药,也不肯打针,只愿意慢慢物理降温调理,唯恐药性伤了孩子。
然而就在自己第二次拒绝打针的时候,医生又来宣布一个消息
孩子……没了胎心。
狂喜之后的骤然悲痛,让吴生生眼前一黑,立刻晕厥过去!
等在再次转醒,已经是三天后了。
…………………………………………………………………
吴生生想起这些往事,一时间只觉心痛如绞。
她看着罗元,终于在出轨了的丈夫面前,流露出自己的弱点与苦痛,眼中淌下一行热泪。
她口中喃喃问道:“罗元,我们的孩子……你怎么忍心下得了手?!”
提起这个,罗元的表情也有些怔愣。
他是真的没有想到,何青不光能够叫破单莹心之前伪装的原因,此时此刻,居然连他当年在昆仑雪山做的事都一清二楚。
而且,她刚刚好像提到,自己手中这神兵利器的名字,叫什么绝灵七星剑,听起来就很厉害,莫非这把断刃还有更大的来头?
只是……罗元心里头清楚,何青那个样子,估计也不会告诉她更多的消息。
他眼神闪烁,盯着何青身前包裹老老实实的灵力屏障,心头不由有些忧虑,因此,一时就没来得及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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