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怒道:“懦夫!他送你上山可有半点怜悯之心?杀这么个畜生和杀鸡杀狗有什么区别?”
战湛觉得他的世界观略扭曲。“你让我想想。”
“想什么想!”那人愤愤地沉默了一会儿,才道,“算了,你好好想想吧!”
战湛松了口气,靠着山洞,对着一团白雾坐下。那人也不阻止他,仿佛笃定他不会离开。
战湛左手握着右手,发现手有点抖。虽然那人说得偏激,可不无道理,他不杀王远秋,王远秋未必会感激他,说不定还会因为这种可能而先下手为强杀了他。可知道是一回事,真下决心杀人是另一回事。也许真遇到紧急情况,他稀里糊涂地杀了也杀了,可现在是预谋杀人。
这种感觉就像明知道放榜的时候紧张也没有用,可心里还是会不由自主地紧张和祈祷。现在就是这样,明知道接受那人的条件是唯一的出路,可是一想到要杀人,手还是抖得停不下来。
他抱着膝盖,默默地发呆。
50
50、药皇之皇(四) 。。。
呆到中午;有人送来饭菜。战湛端着托盘进洞;那人道:“你考虑得如何?”
战湛道:“就算我答应也杀不了他。我只是个剑主;他是剑王。”
那人道:“蠢材!剑主比剑王多一点;你只要多长一个心眼,怎么杀不了他!”
战湛:“……”
那人道:“再说有我在;我自然有办法让你杀了他。”
“你怎么不杀?”
“罗嗦这么多做什么!杀是不杀,就一句话!”那人怒斥完;又缓了口气道,“不过一个不相干的人,有什么要紧!你杀了人之后;我自会许你好处,做我谢巅峰的关门弟子,到时候再把药皇庄传给你,天下药皇听你号令,呼风唤雨,连皇帝都要看你脸色,多么痛快!”
战湛:“……”擦,你之前还答应说谁抓到凶手就把位置传给谁,一转眼又要杀了那个人,这种信誉度还好意思许好处?还叫什么谢巅峰,羊癫疯差不多!
谢巅峰喃喃道:“给一个外人也好过给那些白眼狼。”他语气一转,又不耐烦道,“怎么样!你到底考虑好了没有?!”
战湛道:“你先说说要怎么杀?”他委实不想接受,又怕激怒谢巅峰,只好采取拖延政策。
谢巅峰可不管他拖延不拖延,自顾自地说:“想开了就好,你走进洞来。”
“哪个?”
“你面朝着哪个?”
“……你看得见我?”
“哼哼,你以为我本座是瞎子不成?”
战湛听他口气不善,不敢再问,朝正中的山洞走去。山洞幽深,如隧道一般,外面漆黑,里面点了烛光。他手里捧着托盘,脚步格外小心。
谢巅峰催促道:“快走快走。”
战湛快走几步,脚下却踢到了什么东西,幸好他今非昔比,身体向前扑了四十五度还能用腰的力气把人正回来。他低头看踢到的东西,发现竟是一条马腿。马腿放在这里已有些时候,硬邦邦的,不见流血,只有一股浓郁的腥气。
“发什么呆?”
战湛听谢巅峰越来越不耐烦,赶紧跨走几步。再前头,狭窄的山洞霍然开朗,阳光从右边洞口照进来,竟又是一片天地。他走出洞口,发现这是个五六米见方的小山谷,山谷对面还有一个洞,阵阵寒气从洞里传来,打在脸上,十分刺痛,连顶头艳阳都无法融化分毫。
“进洞来吧。”谢巅峰道。
战湛托着托盘,正要抬步,就看到一个类人的怪物从里头蹿出来,全身覆盖着薄薄的毛发,前额高突,双眼如炬,嘴角咧得很开,露出一排尖利的牙齿,凶狠地盯着战湛,伸手就要去抢托盘。
谢巅峰斥道:“阿猛,自己去玩。”
阿猛冲战湛龇牙,脚一拐一拐地走了两步,手抓住山壁一根藤条,顺着藤条一溜烟往上蹿去,一晃即没了踪影。
谢巅峰道:“这是我养的蠢物,没别的用,就是听得懂人话,杀起人来还算利落。”
战湛默默抗议,既然养了杀人的猴子,还要他做什么?总不能因为他长得帅,就嫉妒他,糟蹋他吧!……帅哥真烦恼!
越往里走,他越觉得冷,到最后,简直就像走在冰窖里。他打了个哆嗦,前方出现一张棉布帘子,谢巅峰说了句进来。他掀帘进门,就看到一个大冰窖出现在他面前。
冰窖靠边放着一张巨大的冰床,战湛一边想不知道天天躺在病床上能不能功力大增一边听到谢巅峰道:“你试着躺在那张冰床上。”
……
这么快就有验证的机会?
战湛走到冰床边,发现上面躺着一个人,面色青黄,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的脸和他戴着的面具一模一样!
谢巅峰冷声道:“你要是敢碰到他一根汗毛,我立刻杀了你!”
战湛颤声道:“放心,我没有冰恋的爱好。”
“躺上去!”
战湛冻得直哆嗦,身体里的剑气虽然保护他的身体,但没有自动制暖功能,所以他刚躺上去,就大叫着跳下来了。
谢巅峰道:“废物!你这样还怎么杀人!”
战湛道:“杀人那把菜刀就好了,折磨自己又是何苦?”
谢巅峰气乐了,“你想杀王远秋他就会站着给你杀吗?”
战湛道:“要不让猿人兄弟先抓住他,捆起来?”
谢巅峰怒火冲顶,脱口道:“要是能的话,本座还用得上你!”
战湛装傻道:“为什么不能啊?你不是王远秋的师父吗?”
谢巅峰不小心说漏了嘴,大怒,“我杀不了他,但能杀你!”
战湛对此表示怀疑,不过安全起见没有揭穿他。
“躺上去,起码坚持半个小时!”谢巅峰道,“只有这样,才能让王远秋毫无防备。”
战湛哆哆嗦嗦地躺上去,心里有了点底,“你要往假扮这……个人 ?'…87book'”
谢巅峰道:“什么这个人那个人,他叫艾冬。”
我只知道艾青!战湛躺在尸体边上打了半分钟地颤就跳下来了,幸好尸体没有腐臭,不然他坚持得时间一定更短。
“废物!”谢巅峰骂道,“哪个剑主会像你这么没用!”
战湛道:“我独一无二啊。”
“……”
“而且我肚子饿了,抵抗力下降,当然差一点。”
谢巅峰道:“不是送了饭菜来吗?你自己吃吧!”
战湛立刻抱着托盘往外跑。
“去哪里?”
“外面吃,里面这么冷,容易拉肚子。”
“那就拉!”
“万一臭气熏天……”
“那就死。”
“……”
战湛找了个角落委委屈屈地吃饭。菜色不错,有鱼有肉。他问道:“前辈啊,你是不是药皇庄的庄主?”
谢巅峰道:“废话!”
“那你为什么会呆在这里?”
“闭关。”
“炼药吗?”
“废话!”
“为什么我以前没有听说过药皇庄啊?”
“你孤陋寡闻问我为什么?你蠢呗。”
“……”战湛不气馁,又问道,“你为什么一定要杀王远秋啊?”
“他要篡位,我不杀他难道还谢谢他吗?”
战湛愕然道:“篡位?不是你答应他交出凶手就让他继承药皇庄吗?”
谢巅峰道:“你知道艾冬是怎么死的么?”
“比刺客杀死的?”
“是毒死的。”谢巅峰道,“我起先也以为是刺客下的手,但两年前我突然想通了。艾冬是我的徒弟,送命堂的刺客再修炼一千年都不可能毒死他。”
战湛:“……”这么简单的问题需要想三年吗?
“毒死他的人一定是药皇庄的人。”谢巅峰道,“他们杀了艾冬,又买通送命堂的人假冒他刺杀我……哼!要不是我命大,他们就得逞了。”
“这和杀王远秋有什么关系?”
“蠢货!那些人杀艾冬杀我为什么?难道是为了过年吃肉吗?当然是为了继承药皇庄!王远秋想要继承药皇庄就有嫌疑!”
“他也只是有动机而已。”战湛不自觉地为王远秋说起话来,一方面是因为王远秋这个仇恨值拉得委实苦逼,一方面也是为了躲避杀人。
“那已经罪无可恕了。”谢巅峰道,“你唧唧歪歪这么久,就是不想杀他。别做梦了,他不死就你死,没有第三条路走。吃吃吃,还吃什么,快去躺冰。”
战湛:“……”
躺冰神技不是人人能练的。
战湛哆嗦了一下午,冻得头昏脑胀,说话开始鼻塞。他问谢巅峰,“你有没有考虑过让我多穿衣服。”
“好让王远秋看出破绽吗?”
“我抖成这样一定会看出破绽的。”
“放心,我到时候会用药控制你的身体,绝不会发抖,外表看起来还会和死了一样。”
战湛道:“这么好的东西不早说,那还练什么躺冰?”
“你不习惯冰的温度,万一躺久了拿不起刀怎么办?”谢巅峰干脆把自己的计划说了,“我到时候会假借传位之名让王远秋上山,再命他安置艾冬……遗体。到时候,你就躺在那里,等他抱起你的时候,拿着我给你的匕首,冲他的喉咙狠狠地插过去。他只是剑王中阶,七彩神衣尚未炼成,全身上下有七大破绽,咽喉便是其中之一。任王远秋想破脑袋也绝想不到一个死人竟然会在他脖子上插一刀!”
战湛道:“万一没插中,或者插中没□去怎么办?”
“你蠢死算了!”谢巅峰叫道,“到时候我渡你一道剑气,别说一个剑王,就算是剑皇剑尊也保你插死!”
战湛一听有便宜可占,顿时来了兴致,“你什么时候渡给我?”
“等你能在冰床上坚持半小时的时候!”
“半小时太久了,王远秋就算是乌龟也能爬进来了。”
“万一他半路跌了一跤打了个喷嚏观赏观赏洞内的景色呢?”
战湛道:“你就像骂我一样骂他!”
谢巅峰道:“我为什么要骂一个死人 ?'…87book'”
战湛:“……”所以不被骂就要被念往生咒?他想了想,觉得还是让谢巅峰继续骂吧,反正他的词汇量也就那些。
就这样,战湛暂时在洞里住下来,每日在冰床上打打滚滚,去外面透透气。期间王远秋来过一次,被谢巅峰随口敷衍了出去。
谢巅峰虽然嘴上没说,可战湛感觉得到他越来越暴躁,好几次他甚至能够感觉到杀意。要不是看在自己每日都有进展的份上,也许早就被杀了。
不过在这里呆了这么久并不是全然没有收获的,至少和猿人阿猛的关系有所改进,最近两天阿猛开始带野果给他吃。战湛吃过一颗,舌头麻了一天。但最让他在意的是,来这里这么久,他从来没有见过谢巅峰本人,只知道他住在冰窖边上的密室里,就阿猛进去过,但他的声音和视线无所不在,不论自己在山洞的哪个位置,他都能知道。
要不是知道《绝世剑邪》是绝对的玄幻设定,他都要怀疑这里是不是装了摄像头。
这一日,他刚破了昨天在床上躺了二十一分钟的记录,谢巅峰便道:“好,你准备准备,后日就动手杀人!”
战湛吃惊道:“不是躺足半个小时才能动手吗?”
“你这拖拖拉拉的速度要等到猴年马月?别以为本座不知道你在拖延,哼,这是没有用的。”
战湛见他勃然大怒,不敢再说,讪讪地出了冰窖,走进放着天地玄黄四个大药橱的山洞,驾轻就熟地打开抽屉哪了一瓶治冻疮的膏药抹在手背上。谢巅峰怕他手长冻疮被王远秋看出端倪,所以给他药,战湛用了以后觉得挺滋润,干脆拿来当护手霜了。
他正将瓶子放回抽屉里,就听阿猛吼声震天,从洞里一路狂飙出来。
战湛大吃一惊,心想:就用个冻疮膏,谢巅峰不会这么小气怒了吧?
他正要解释,就看到阿猛身影从洞口一晃而过,扑出去了!
战湛好奇地跟出去。大洞口的雾气白天黑夜都不散,他走出白雾才看清楚怎么回事。
阿猛正在和一个人缠斗。
对方身法奇快,阿猛虽然刚猛,却始终摸不到对方的衣角。
咦?
这个衣角有点眼熟。
战湛裤脚被什么东西拽了一下,身体急忙往后一让,却听阿猛狂啸一声,身体暴涨两倍,变成一个巨大的怪物,抬脚就往那人踩去。
那人身影一顿,瞬间后移。
但这一顿已足够战湛看清楚对方的面目,脱口道:“非邪?!”他再看之前站的位置,法拉利正举着爪子,紧张地看着阿猛,仿佛在等待偷袭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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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药皇之皇(五) 。。。
寒非邪眸光顺着眼角在战湛脸上极快地扫了一眼。
战湛后脑勺一紧——这是一种很微妙的感觉;介乎于头皮发麻和轻微脑震荡之间。他急忙冲上去;在阿猛抬脚的时候挡在寒非邪面前大叫道:“这是我的朋友。”
阿猛抬着脚;眼睛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与人神似的瞳孔却散发着兽性。
战湛:“……”阿猛兄弟,一直维持着金鸡独立状不累吗?
阿猛似乎终于感觉到累了;慢慢地将腿放下,眼睛迷茫地望着山洞。
洞里始终没有出声。
战湛不知道谢巅峰是睡着了没听到还是故意当做不知道。反正没反应就是好的反应;他对阿猛道:“你家主人说不定有事要找你,你快去洞里面候着。”
阿猛冲着寒非邪低吼了两声。
寒非邪嗤笑。
阿猛怒目。
战湛道:“他在表达他的友好。他面瘫,笑起来不太好看。”
寒非邪:“……”
阿猛这才雄纠纠气昂昂地转头往回走。
“呃。”
战湛刚想说什么;就看到阿猛一头撞在山壁上。他显然忘记他刚刚才“长高”。
阿猛似乎感到很羞愧,直接变回正常大小,钻进浓雾里去了。
战湛松了口气,转头看寒非邪。
寒非邪抱着熊,眼神不善地看着他。
“久别重逢的眼神好像不应该这样子。”
寒非邪道:“是谁造成了久别?”
战湛道:“当时情况很特殊,水赤炼找上门来,我头脑一热,想着不能让他的进来打扰你,就戴着你的面具冲出去了。”
寒非邪道:“你觉得,我醒来发现你和我的行李一起不见了,是什么心情?”
“……”战湛自知理亏地低声道,“卷款潜逃。但当时情况真的很紧张,你也知道,水赤炼腿长,走路走得快,我没时间留字条。”
寒非邪面色稍缓,冷哼道:“算你还有点头脑,知道留下药囊作线索。”
战湛:“……”他留下药囊不是当线索,是防止魔兽入侵啊。不过算了,还是让这个误会继续美丽下去吧。他道:“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寒非邪道:“法拉利带着独角兽通知我说,你戴着我的面具去了药皇庄。”
战湛吃惊道:“法拉利?”
法拉利走到寒非邪脚边,骄傲地抬起头,一副快来表扬我的表情。虽然它很丑很小,可毕竟有毛,稍微抖一抖,还是能找出些许萌感的。
战湛蹲下身,朝它伸出手。
法拉利看了看他,似乎在掂量他的诚意,确定不低之后,才踏着女王般的脚步走入他的手掌中。
战湛捧起它,凑近它……观察它。好难找下嘴的位置。他纠结了一会儿,终于伸出头去,在自己的手背上亲了一下。
法拉利:“……”
战湛正要放下它,它就一溜烟地跳下来,扒寒非邪的裤腿去了。
战湛:“……”这东西,好色啊。
寒非邪懒得理它,“你来这里做什么?”
战湛将事情前前后后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寒非邪皱着眉头听完,眸光闪烁,不知道在想什么。
战湛道:“对了,你怎么会找到这里的?”
寒非邪漫不经心地说道:“法拉利带我来的。”
法拉利突然呜呜地叫了两声,然后对着山洞龇牙,神情十分愤慨。
战湛则装了另一番心思,惊喜道:“那我们快点走吧!”
寒非邪回神,点点头道:“好。”
“哼!你当我药皇庄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一直旁听的谢巅峰听到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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