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他用力把她转回来，恶狠狠地看着她，“我不准你再说下去！”他忽而又软下声音，“玥玥，今天你累了，所以才会胡言乱语。我知道，我不会放在心上的。来，乖乖的，跟我回去……”
岳玥用力掰开他的手，他死死抓住不肯放。两人的心都伤到了极点，生怕一不小心就会乱了立场。她，执意挣脱，他，拼命挽留；她，痛苦到绝望，他，害怕到战栗。时间就在冰冷的拉锯和僵持中过去。
“你能抱我一辈子吗？”她终于放弃，松手让他拥抱最后一次。
“我能，只要你给我这个机会。玥玥！”他以为她终于被他软化，开心得几乎想大叫。可他不敢，他小心翼翼地把她护在怀中，生怕她又想离开他。
“晚了，送我回去吧。”岳玥筋疲力尽地闭上眼睛，不再看他。
顾唯明一转身，把她背在背上：“玥玥，你想睡就睡吧。到家了，我叫你。”
她趴在他背上，没有睁眼：“送我回我爸妈家，我想回那儿。”
“好。”只要她不提分手，她说什么他都会答应。他一路背着她往停车的地方走去，路灯拉出一道长长的身影。他愿意就这么背着她一直走下去，这一次，他一定会好好珍惜，再也不会让她伤心落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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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岳妈妈下楼早锻炼兼买菜，却在自家楼下看到一辆熟悉的车。她走过去，仔细瞅了瞅车里的人，那人双眉紧锁，好像睡着了。岳妈妈敲了敲车窗，那人惊醒过来，一眼看向窗外。发现是岳妈妈，立刻摇下车窗：“伯母，这么早？”
岳妈妈注意到他布满血丝的双眼，摇了摇头：“你也知道这么早？阿唯，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在这里呆了一整夜？”
顾唯明咧嘴一笑：“我等玥玥。”
“你们俩是不是吵架了？”岳妈妈是过来人，他笑容底下的憔悴怎能瞒得过她？
“没什么，都是我不好，惹玥玥生气了。伯母，对不起！”顾唯明低头认错，态度好得让人不忍心责怪。
岳妈妈又摇了摇头，说：“阿唯，你跟我道歉没有用，玥玥那边才是重点。这孩子是个死心眼，爱钻牛角尖，你凡事让着她点。好了，跟我上楼去睡会儿，下次可不许再这样，会感冒的。”
“谢谢伯母。”顾唯明关上车门，跟着岳妈妈上楼去了。
岳玥的房门紧闭，不知道里头的人是否仍在安睡。顾唯明摸了摸口袋里的户口簿，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了下来。岳妈妈给他倒了杯热水，又把准备好的早点递给他：“阿唯，吃点东西。玥玥没那么早醒，你吃完就到书房去睡一会儿。等玥玥醒了，我再叫你。”
顾唯明接过早点：“谢谢伯母。我不累，我能不能就在这儿等她？”
岳妈妈除了叹息还是叹息：“都快结婚了，你们这闹的又是哪出啊？”
顾唯明盯着早点，鼻子发酸。岳妈妈看他这副模样，也不好再追问下去，走进房间给他拿来条毯子放在沙发上：“阿唯，待会儿玥玥起来，跟她好好谈谈。把话说开了，大家都好受。”
顾唯明默然点头。
屋子里安静下来，岳家二老都上班去了。顾唯明盯着岳玥的房门，就怕自己一闪神，她便逃走了。落地大钟沉沉地敲了九下，顾唯明从沙发上惊跳起来。看到那扇房门依然紧闭，他这才颓然坐下——他刚刚明明瞪大眼睛看着的，怎么会睡着呢？他耙了耙自己的头皮，拿起已经凉透的那杯水，一口气灌了下去。甩甩头，他竭力让自己保持清醒。站起来，走到门边，他试探性地敲了敲门：“玥玥，玥玥，你醒了吗？”
里面毫无动静。他等了等，又敲门：“玥玥，先起床好不好？我们先去登记，完了再回来睡，你看行不行？”
安静——没有人气的安静！顾唯明心里一紧，再也沉不住气，用力转开了门把上的钥匙。门被推开，里面果然空无一人。被子叠得整整齐齐，床铺平整得像是根本没人睡过。顾唯明无力地靠在门板上，陡然间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如箭一般地冲了出去。
第四十二章 心灼
顾唯明疯狂地找遍了大街小巷，咨询室没有，他们的新家没有，他的单身公寓没有，咖啡厅没有，附近的公园没有，聂家没有……到后来，他几近成了无头苍蝇，只要见着像的，就上前拉人。被错认的人本待发火，可一看到他脸上心急如焚，又隐隐带着伤痛的表情，却都反而同情起他来。
一次又一次的失望，让他心头的不安扩大到极点。他开着车，漫无目的地寻找。双眼因为使用过度，已经充血到微微肿胀。他反复拨打着她的手机，可回答他的总是机械而冰冷的声音：“你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他拨通了他记得的每一个与她相关的人的电话，可是没有一个人能帮助他。他在心里不停地呼唤着她的名字：玥玥，玥玥，你不要这样对我！我不能没有你，你知道的，是不是？你不会对我这么残忍的，是不是？出现啊，玥玥，我们把话说清楚，我不求别的，只求你给我这个机会，行吗？
车子已经不知第几次开进加油站了。当夜幕降临的时候，顾唯明站在民政局门口，看着那扇大门徐徐关闭，他捏着贴身放着的户口簿和身份证，任空洞的绝望一点一滴地将他侵蚀。人们在他身边来来去去，报以各种各样的目光，有奇怪的，有猜测的，有冷漠的，有怜悯的，他皆视而不见——玥玥，我只想和你在一起，你知道吗？可是，为什么我找不到你？你到底在哪里？
被压榨过度的身体频频向他抗议，太阳穴突突地跳着，每一块肌肉似乎都在嘎吱作响。黑暗终于吞噬了整个大地，在风中伫立着的身影慢慢地，慢慢地走向了停靠在路边、已经整整陪伴了他一天的车。
走进曾经在许多夜里都亮着温暖灯光的家，如今的它已经变得毫无温度。即使是同样的灯光，也无法给他带来丝毫的暖意。关上门，他拖着早已麻木的双腿走到沙发前，把自己重重地扔了下去。双臂抱着头，他良久都没有再动一下。手机铃声骤然响起，他双目暴睁，第一时间把它接通：“喂？”
“阿唯，玥玥刚才打电话回来了，她说她到外地散心，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问她到底在哪儿，她也不肯说。你们俩到底怎么了？怎么会闹得这么僵？”岳妈妈失了一贯的优雅，语气甚为急切。
“伯母，谢谢您告诉我。我也不知道我们究竟是怎么回事，但肯定是我的错。如果玥玥再打电话回来，麻烦您转告她，我会一直等着她，直到她愿意原谅我。”
手机屏幕上显示着“通话结束”的字样，他再一次拨打她的手机，依然是同样的回答。他又恢复了刚才的姿势，双手抱头，一动不动地坐着。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他想起了以前的她，往日的种种格外清晰地浮现在他眼前。高二以前，每次见到他，她总是像只叽叽喳喳的小鸟，欢快地围着他转。高二以后，她见他的次数突然少了，结伴同行的时候，她开始沉默。他追聂安蕾的时候，她有意无意地避着他，而当他失意的时候，她却又温柔相随——玥玥，这一辈子，还有谁能像你这样爱我至深？而被这样的爱娇宠着的我，又还能爱上谁？
他缓缓地自沙发上站起身来，腿酸麻得几乎无法走动。他硬是拖着它们走进房间，来到了书桌前。拧亮台灯，拉开抽屉，取出纸笔，他坐了下来，一个字一个字地写下自己的心情——
玥玥：
我要怎样，才能得到你的原谅？
记得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你穿着一身淡紫色的运动服，笑盈盈地跟在安蕾身后，就像一朵美丽的紫藤花，静静地散发着自己独特的芳香。可是，我却并没有把你看进眼里。因为，另一朵狂放的太阳花跃入了我的眼底，她热情而直率，我就这么被她吸引。
这朵太阳花注定不属于我，她向着她的太阳，她不屑于靠向我这棵大树。我深感挫败，向来受到女生欢迎的我，简直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我，顾唯明，名牌大学法律系的高材生，也算得上是帅哥一枚，能力强，气质佳，她凭什么看不上眼？我不甘心，我一定要把她追到手！于是，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把摘下这朵艳丽的太阳花当成是自己的人生目标，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我相信，只要我的胸襟够宽，耐性够足，心意够诚，她必定会有被我感动的一天。
然而，被虚荣的追逐蒙蔽了双眼的我，却完全忘记问问自己，我到底需要的是什么。人们渴慕阳光，因为它能带来热量。但是阳光太盛，却容易灼伤身体。相反，皎皎清辉，固然柔和，却真正能让人打心眼里感到舒服。玥玥，你就是那抹清辉。和你在一起，听着你柔和的嗓音，看着你笑如弯月的眼睛，快乐就像泉水，汩汩地自我心底喷涌出来，让我浑身都充满了活力。因此，我特别喜欢和你在一起。从前，我不知道这就是爱，直到现在，我才恍然大悟。玥玥，原来，你早已在我心中。爱你，远在我发现之前！玥玥，你说，我是不是神经迟钝到欠揍？
玥玥，告诉你一件事，其实我并不喜欢别人管着我。为了我的不识好歹，我姐不知跟我吵过多少次架，可我却依然走我的路，该怎样还是怎样，任她唠叨，她也拿我没办法。所以，我的脾气挺大，自理能力却真的挺差。姑娘，你也爱管着我。不准我抽烟，要我少喝酒。不许我熬夜，要我饮食一定得规律。不能吃垃圾食品，要养成良好的卫生习惯。在你的磨炼之下，我甚至学会了烧简单的菜。你说，你的功劳大不大？有人说，好男人是女人打磨出来的。玥玥，如果我现在勉强算得上是好男人的话，那一定得归功于你。我心甘情愿地受你管束，因为我早已把你看成是我的管家婆。能让一头蛮牛乖乖听话的，那只有爱啊！傻丫头，铁证如山，你怎能再怀疑我对你的情意？
还记得吗？那天，我陪着安蕾和你一起到X商场购物，安蕾说要送你生日礼物。玥玥，你能想象吗？我居然到那时候还不知道你的生日！我羞愧到无语。你为我做的太多太多，而我为你做的却太少太少。追安蕾的时候，我什么招儿都使过，写情书，送鲜花，为她站岗，陪她逛街……即使不能说为了她做牛做马，起码也称得上是任劳任怨。可是，对于你，我太习惯接受，却完全忘记了付出。姑娘，我在慢慢改变，你发现了吗？今天，我为你写下第一封情书，今后我愿意为你每天写一封情书。我愿意成为为你遮风挡雨的大树，愿意成为你脚下坚守的土地，我要牵着你的手走过今后的每一个日子，姑娘，你愿意吗？
玥玥，我知道我伤了你的心。你说过，只要我心里有你，你就会永远陪伴在我身旁。现在，你毅然选择从我身边离开，是觉得我心里没有你吗？我的所作所为超过了你心里的底限，让你再也无法承受了，是不是？我也觉得自己很过分！我完全没有顾及你的感受，和另一个女人卿卿我我，虽然只是演戏，虽然是为了帮人，可是让你难受就是不对！我错了，打一开始我就不该答应安蕾这个荒谬的要求。我是有主的草了，怎能再友情客串别人的男朋友？换做是你这样对我，我不抱着醋缸狂饮才怪！不出三天，我铁定发飙！玥玥，今后你再也不需要忍耐，只要不高兴，就尽管摆脸色给我看。我立马整改，改到你满意为止。你看，这样行不？
我的小月亮，你快回来吧？没有你，我的世界一片黑暗。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用它来寻找你的身影。玥玥，你就是我的光明。
望眼欲穿的唯明
X年X月X日
顾唯明写了又涂，涂了又改，改了又涂，涂了又写。凌晨2点，他终于把写给岳玥的第一封情书彻底搞定。一个字一个字地把它输进手机，用短信发给不知身在何处的她。
玥玥，玥玥，我把我的心发送给你，你收到了吗？
第四十三章 心援
2008年5月12日，汶川发生8。0级大地震。第二天晚上，岳玥就打电话回家：“妈妈，我要到汶川去，我要去帮助他们。”
岳妈妈大吃一惊：“玥玥，你说什么？”
“妈妈，我要去灾区。您知道，地震以后，人们不但需要身体上的恢复，更需要心理上的援助。妈妈，我想去！”
岳妈妈急得脸色发白：“玥玥，你想去帮助他们，妈妈不拦着你。但是，你要想一个人去，妈妈绝不答应！”
“妈妈……”
“玥玥，你听我说。汶川发生地震以后，市里也组建了一支医疗队，马上就要赶赴灾区，这其中也包括了几名心理救援专家，老郑刚刚还打电话跟我商量这事儿呢。玥玥，你跟他们一起去，好不好？有人互相照应着，爸妈也比较放心。”岳妈妈口中的老郑就是岳玥的导师郑璇。
岳玥咬了咬唇说：“好吧。那我要回来吗？还是在哪里等？”
“你要回来参加紧急动员和培训，后天就出发。”岳妈妈缓下语气，“再说，妈妈也想看看你。玥玥，你就这么走了，都不怕我们挂念吗？”
岳玥止不住地内疚：“对不起，妈妈。”
岳妈妈长叹一声：“妈妈不需要你的道歉，你能照顾好自己就行了。”
“好的，妈妈。我明天就回来，您谁也不要告诉，好吗？”
“……好吧。”
岳玥一行15人在汶川发生强震三天后，乘飞机赶赴灾区。而顾唯明却在岳玥走后的第三天才从岳妈妈口中得知这个消息。
他拿着手机来回踱步：“伯母，您怎么不早点告诉我？我可以跟她一起去。灾区余震不断，我在她身边，可以保护她！”
“阿唯，玥玥不想让你担心。临走的时候，她还一再嘱咐我，不要告诉你。如果不是你一再苦求，我根本不会说。不过，你放心，她是跟医疗队一起去的，那儿有人会照顾她。”
“谢谢您，伯母。您能把他们的行程告诉我吗？”顾唯明停住脚步，心中有了决定。
“阿唯，我不能告诉你。而且，即使我告诉了你，你也找不到他们。到了那边，他们一切都得听从指挥。现在他们到了哪儿，连我也不知道。”
顾唯明挂断电话，翻出了通讯录，连拨了几个号码。将一切打听清楚，安排妥当之后，他走进房间，开始动手收拾行李。衣橱里，岳玥的衣服依然占据了半壁江山，可是它们的主人却已经多日不曾回来了。顾唯明抚摸着它们，好像她就在他面前：“玥玥，你等我，我就来找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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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玥所在的医疗队在成都作短暂停留后，立刻赶往灾区。沿途，道路被山体塌方冲断，大桥完全断裂，他们就走在由坍方的土石堆就的路上。进入灾区，展现在他们眼前的更是一片惨不忍睹的景象。多数房屋都倒塌了，少数残留在那里的也是摇摇欲坠，随时都有坍塌的可能。救援队员正在日夜不停地搜救，那里的生活条件极其艰苦。
医疗队在废墟旁看到一个约莫7、8岁的小女孩，蓬头垢面，正坐在瓦砾堆上哭。大伙儿关切地围在她身边，岳玥蹲下来，柔声问她：“小姑娘，你的家人呢？”
小姑娘放声大哭：“我找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