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小莫呆了一下,但马上就憨憨地“嗯”了一声。
这时候的他,暂时还联想不到其他的东西,而只是满身心地沉浸在楚静稀终于清醒过来的欢愉当中。
他脱下外套,凑近楚静稀,问她,“怎么样静稀,身上还有哪里难受吗?头会疼吗?”
被胡小莫这么一问,楚静稀似乎有所回神,立刻就皱起眉头来。
头好疼!
胡小莫被她的反应吓到,“静稀,静稀你怎么样,没事儿吧?”
楚静稀睁开眼睛,满脸困惑地看了看四周,“……我怎么了?”
胡小莫叹口气,在床边坐了下来,“你受伤了,正住院呢。”
“受伤了?……”
胡小莫指指头,“脑袋被划破了一点,不过医生说没事,再休息几天就可以出院了。”
楚静稀没说话,好像在努力回想着什么。
胡小莫忍不住又问她,“受伤的事,都想不起来了吗?”他是在担心楚静稀昏迷了这么多天后会不会再添上什么失忆症之类的东西。
但好在楚静稀并没有,她只是不愿意谈起。
“小莫这几天一直都是你在照顾我吗?”休息了片刻后,楚静稀感觉好多了,就在床上坐了起来。
胡小莫倒好热水端给她,“是的呀。”
“真是辛苦你了。”楚静稀满脸感激地接过了水杯,冲他微微一笑。
胡小莫呵呵笑着抓了抓头,“跟我你还用得着这么客气啊……”
楚静稀还是对他鼓了鼓微笑,低下头抿了一口热水,水杯里的热气很快就沁湿了她的眼眶,她缩着腿坐着,定定地出了一会儿神。
“那个,静稀,越……”
“小莫,小莉呢?怎么没看见小莉?”
胡小莫愣了一下,之前被突然打断了话的茫然因为被提到了小莉的话题而变成了一股阴郁之气,“她去香港了!”
“香港?”楚静稀静静地笑了起来,“她去香港找威廉了吗?”
小莉一定是去香港找威廉,而且说不定他们还准备要结婚了吧?难得还有这么一件值得庆幸的事啊,楚静稀默默地这样想。
“是的,”胡小莫的头低了下去,两只手搁在膝盖上紧紧地握成了拳,“她去了香港,说要帮忙处理何威廉的后事。”
后事?
楚静稀整个人僵住了,“小莫,你在说什么呀……”
为什么,为什么居然连何威廉也……
她的心猛烈的一窒,差点一口气喘不上来。
“总之,她明后天就能回来了,具体的情况你等她回来再问吧,我也不是很清楚。”
小莫的态度看起来很不愿意谈的样子。
楚静稀不再勉强,只是轻声自语了一句,“小莉一定难过死了……”
之后这两人就一同陷入了沉默。
直到现在,楚静稀还没有问起越星凡的情况。
同时,她也没有问起夏空野的情况。
胡小莫因为小莉的问题情绪进入纠结,也就暂时忘了这一茬。
在这一串沉默之后,楚静稀像是想起了什么。
“小莫,医生说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再观察个两三天吧。”
“……小莫,我想明天就出院。”
胡小莫怔怔地看着她,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他也没有奋力阻止什么的,他请来了医生帮楚静稀做检查,“只要医生同意就行。”
楚静稀极力配合检查,医生最终同意出院,只是叮嘱一定要按时服药注意休息,如果出现异常必须立刻入院就诊。
第二天上午胡小莫请了假接楚静稀出院,不料走出医院大门后,楚静稀却没说回家,“小莫,我想去一趟公安局,我要找一个叫高苹的警察。”
“唯一知道我是警方卧底的只有高苹,我的全部档案都在她那里,如果我死了,也只有找到她才能恢复我的身份。”这是遭遇绑架后在船上时夏空野交待她的。
“对不起,静稀,我骗了你。”最后空野向她道歉到。
胡小莫心知没法阻止楚静稀,便说,“行,我陪你去吧。”
他们坐上出租车,很顺利地找到了空野告诉她的高苹的工作地址,只是想见这个人却不怎么容易。
“高队最近非常忙,不怎么在队里,如果你们要在这里等她,我不能保证你们今天能等到她。”
“那么我还可以去哪里找她呢?我真的有非常紧急的事找她。”
“这个——”接待他们的那位年轻警察看起来还蛮有耐心的,而且由于已经知道楚静稀也是那起枪支案的现场目击者,因此最终还是好意地透露了一些消息给她,“要不你们去二医碰碰运气吧,好像她偶尔会上那里去。”
楚静稀的脸抽了下。
胡小莫似乎叹了口气,眼神担忧地看着楚静稀。
他们起身告辞,但刚走到门口,楚静稀又转身面向了那位警察,“那个,我想再问一下……关于夏空野,他,还活着吗?”
结果后来,楚静稀并没能马上赶到二医去。
年轻警察给了她一个确定的答案,空野死了。
局里已在高苹的提请下恢复了他的警察身份并同时办理了追认他烈士称号的手续,就在昨天,还为他举办了追悼会。
“你是夏空野的?……”年轻警察一脸担忧地看着听完这个答案后面无人色而且一言不发的楚静稀。
胡小莫替她回答,“他们是兄妹。”
站在走道里,楚静稀好{炫&书&网}久都无法动弹。
同夏空野分开的那一幕,不断地,不断地在脑袋里闪回着。
在下了船之后,他们蒙在眼睛上的黑布被拿掉了,一路上夏空野都在留意身边环境,然后瞅准了一个时机叫楚静稀快跑。
楚静稀刚一跑,背后就传来了打斗的声音,她听到坏人的哇哇乱叫声,还有拳脚击打在人身上发出的沉闷的声音,她什么也没管,只顾自拼了命一样地往前跑,因为那是之前在船上空野交待过她的,她很听话。
只是没跑多远,她就听到了枪声。
空野的声音一下子就消失了。
她刚想回头,身体就被追赶上来的人一把按倒了!
那些人一路骂骂咧咧地把她押回了原来的位置,这时她看到空野躺在地上,全身是血,她一下跪倒在地,发狂般地叫起他来,“空野!空野!”
夏空野已奄奄一息,但那些人还是围在他身边使劲地拿脚踢他,楚静稀只好趴在他身上替他拦着,一边祈求着那些人手下留情,很快,那些人就停手了,可能是为了赶路,也可能是因为夏空野已无力还手,其中有一个人蹲下身仔细看了看他,“没救了,问问看要怎么处理?”
楚静稀吓坏了,“不!他没死,空野还没死,求求你们,救救他!!”
可那些人理都没理她。
楚静稀只好回头试图叫醒夏空野,“空野,空野,快醒醒……”这时,她似乎看到空野的嘴唇动了动,她连忙俯身向下。
“……对不起,静稀……不能,陪你了……”
夏空野一边说着话,一边嘴里就呕出血来,楚静稀吓得大哭,可夏空野终究没能再说出别的,很快就合上了眼睛。
后来,楚静稀是在几乎气绝的大哭大喊中被强行押走了,而空野的身体也很快就被其他人架走了,至于被带到哪里,她不知道。
走出公安局后。
“静稀,不想去见见越星凡吗?”
憋了这么久,胡小莫终于忍不住了,“我听说当时越星凡也中枪了,而且是跟你送的同一家医院,只不过他在第二天就转了院,如果你想见他,我可以帮你问……”
“不用了。”
“什么?……”胡小莫吃惊地拧起了眉头,一脸的不相信。
楚静稀垂着头,用虚不可闻的声音回道,“我不想见他。”
Chapter 58 尽管楚静稀说不想见越星凡,但是没想到高苹却主动打电话来了。
“是楚静稀吗,我是星凡的妈妈,我想见见你。”
半小时后,胡小莫送楚静稀来到了约定地点。
“我在边上逛逛,好了就打电话给我。”胡小莫说。
楚静稀向他点点头,转身推开茶室的门。
坐在位子里的高苹一眼就看到了楚静稀并向她点了点头。
楚静稀也向她点了点头,然后走了进去。
“你好。”
“……你好。”
“喝点什么?”
“呃,绿茶好了。”
“好的。”高苹转身叫来了服务生点单。
楚静稀坐在位子里小心翼翼地打量着高苹。
啊,原来星凡的妈妈长这样啊,跟星凡不是很像呢,眉眼的部份看起来比星凡的要凛厉许多,大概是担任警察工作的缘故吧,而且由于是身着制服,看上去也很有精神的样子。
“之前我去过医院,医生说你出院了,怎么样,身体完全好了吗?”
没想到高苹会这么亲切和蔼地问自己,楚静稀一下子有些慌,“唔,好多了 。”
“你受苦了,就算出了院,接下来也要多注意休息知道吗?”
为什么高苹会这么亲切?
啊——应该是她已经知道自己跟星凡的关系了吧,可是——
“谢谢,我会的。”楚静稀温顺地答。
服务生上茶,俩人借此沉默了片刻。
“我以为你出院了就会去看星凡。”高苹端起茶杯,茶水在她面前升起氤氲的白雾。
楚静稀纠结地咬起了唇。
“虽然星凡没能去看你,但是他一直很担心你……”
高苹一边说,一边看着楚静稀。
脑海里则想着星凡的样子。她不知道星凡什么时候变成了一个那么犟的孩子 ,尽管她理解星凡是因为怕楚静稀担心怕她心疼,可自己是他妈呀,又怎么舍得让儿子一个人受苦,所以她今天还是瞒着星凡来见她了。
面前的楚静稀两手抱着茶杯,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他……还好吗?”
高苹迟疑了一下,但仍简洁回复,“不怎么好,还在住院。”
楚静稀的手一颤,杯里的茶水晃了出来,“他……怎么了?”
“情况有些复杂,一时也说不清,”高苹叹了口气,勉强朝她笑了一下,“ 你去看了就知道了。”
楚静稀的头越发地低下去了,声音也变得很低很低,“他……会死吗?”
“当然不会!”高苹突然高声起来。
此时,她的眼里已微染薄怒。而且心里也已隐约感受到自己此行将会受挫。
“那……就好了,”楚静稀喘了口气,缓缓抬头,眼神迷朦地看着高苹,“那就请他好好休息,等到他愿意来见我的时候再来见我吧。”
高苹迷茫了。
难道这就是星凡口口声声要拿命来维护的女孩吗?
楚静稀放下茶杯,从位子里站起身,向高苹鞠了一躬,转身走了。
高苹也一下子站了起来,神情复杂地目送着楚静稀的背影。
其实啊……本来还想问问空野的情况的,比如他的追悼会,比如他的遗物什么的,可是却问不出来,心口好疼啊,疼得纠结成一团,疼得快要无法呼吸了,星凡,星凡对不起,不能去见你,不能去照顾你,不能去爱你,是因为,是因为……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你啊……楚静稀推开茶室的门走了出去,一路上眼泪就像崩溃一般地涌上来又滚下去,胸腔因为哭泣的原因而氧气不足,没走几步,楚静稀就手抓胸口,整张脸皱成一团的在原地蹲了下去。
二医病房,加湿器的白雾在床头轻扬,监视仪器在发出规律而轻微的声音。
躺在床上的越星凡突然感到心脏一阵猛缩,疼得他立刻就在被子里蜷了起来。
静稀……是静稀吗?是静稀在难过吗?
好痛!心脏好像被一只大手紧紧抓住并在用力揉搓一般,啊——
静稀……如果我能替你难过,就好了。
越星凡手抵胸口,垂死般地大喘了起来。
那天下午,高苹回到医院后发现越星凡并不在病房里,于是她又起身往复健室走去。
推开复健室的门,室内有很多正在护士与复健师的带领下做着各种运动的病人,高苹往熟悉的那个角落看过去,果然,星凡在那里。
在腿部复健治疗仪上,越星凡双手撑着栏杆,在护士的扶佐下,缓慢地向前移动着。
他的右腿还是有些反应迟缓,每前进一步都相当困难,因此身体的大半重量都落在了支撑在栏杆的双臂上,好在他平时除了平衡训练与行走训练以外,还有进行一些必要的肌肉训练。
高苹站在原地,暂时没有过去。
她的儿子,似乎有着非一般的强硬。
从现场把他往医院送的时候,他是清醒的,一直在问身边的人楚静稀的情况,到了医院后,也是在确定楚静稀首先就医后这才接受救治。
他腰上的子弹擦过了脊柱,而且由于现场维护不当,造成手术后仍留后遗症——右腿有失去部份功能障碍的可能。
而且医生还明确告知她,越星凡的心脏机能也在极度衰败中。
“病人曾接受过心脏移植吧,”因为在手术过程中曾出现心衰现象而导致主治医师至今都心有余悸,“所以复健工作还是量力而为比较好,等到身体强壮一些再考虑行动的问题吧。”
可是越星凡却仍然坚持要进行痛苦而艰难的复健,再苦再累也不说。
高苹知道,他是想快点恢复好去见楚静稀。
可是儿子啊,你的女孩却不愿意来见你呢。
高苹低下头,感到鼻尖强烈地酸楚了起来,如果早知道这样,我是不该让你去那个现场的,什么破案,什么报仇,都TM滚蛋去吧!
等到高苹再抬起头时,发现越星凡已经坐着休息了,护士倒了一杯热水给他,他接过去,对护士说了声谢谢,然后一转头,就看见了高苹。
“凡凡。”高苹鼓起笑容朝儿子走过去。
越星凡默默地看着她,没笑,也没说话。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心里很爱她,表面上却做不出亲昵的样子,也许,是分开得太久了吧。
高苹走到越星凡的面前,弯下腰看着他额上的汗,帮他抚开那里湿漉漉的发丝,“累了吧,今天练了几分钟?”
越星凡垂下眼皮,喝了口水,“不累,也就十分钟吧。”
“慢慢来,太辛苦的话停一两天不要紧的。”
“唔……”
高苹看着他,在心里叹了口气,走到他身边坐了下来。
越星凡默默地喝着水。
过了会儿,他打破沉默,“今天不用去上班吗?”
“嗯,今天的事情已经处理完了,所以过来陪陪你。”高苹转头看着他,表情有些欲言又止。
越星凡也看着她,“怎么了?有话跟我说?”
高苹张了张嘴,却很快又摇了摇头,“没有啊,”她笑着,伸手抚了抚越星凡的头,“就是想你了,想跟你多呆一会儿。”
高苹的眼睛里,充满了母亲的慈爱,和自己脑海里的那些短暂而珍贵的记忆一模一样,温暖得像阳光一样。
越星凡抿了抿唇,垂下了眼皮。
什么都失去了,但好在,自己还有母亲,可是静稀呢……他又给静稀留下了什么?他把她的生活搞得一团糟,而且现在还一点忙都帮不上她,一想到此,越星凡的心口又一次疼了上来。
“出院后和妈妈一起住吧?好不好,凡凡?”
高苹转头看着儿子,语调略带祈求地问他。
越星凡垂着视线,淡淡地“嗯”了一声,之后就又沉默了。
虽说是答应了,自己却是连能不能出院都没有任何的把握。
迄今为止,全球接受心脏移植手术后存活时间最长的记录是美国的一位男子,28年,但这也只是连医生都感到不可思议的特例,而更多的实例是——超过四分之一的病人是在5年中死亡的。
自己已经侥幸存活了8年之久。
即使一直以来都那么努力了,终究还是有些勉强吧,而且最近,确实感到有些力不从心了。
越星凡抬起眼睛,望向窗外。
“又下雪了……”
高苹顺着他的视线望出去,“嗯,是啊,又下雪了,今年的天气特别冷呢,估计是个冷冬了。”
这么冷的天,不知道楚静稀那个傻丫头有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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