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了，楚铉，你先回去吧，我这边还有些事情要办。”我低着头说。
“你真的不和我一起走了？”
我摇了摇头，始终望着地面，不想让他看见我脸上的痛苦。
“好，那也好。你在外面，也许比在王府里要过得快乐。”他淡淡地说。可是我分明看见了他眼里的质问。为什么，你为什么不和我一起走？
我无法和他解释。我不能当着伊溱的面说是因为泽杨的病，甚至现在也没有时间让我和他细说。我在他耳边轻轻说：“楚铉，你相信我，等过了这阵子我会去找你的。一定会去的。”
他点点头：“那好，我等着你。”
长亭古道，一别将是多少日夜？别时容易见时难！上次几个月不得见，这中间就发生了好多的事情，差点就让我们永远不得见了。这一次，再见时又不知道是什么光景了。去找他，这是我的承诺。真正的承诺，一生也只会有一次。现在我说出来了，押下的是今生的全部。
“桃儿姐姐……”
这个称呼，温柔得心痛。
“对了，这个还要还给你，因为只能属于你。”他拿出那个带着体温的玉笛放在我手里笑着说：“是家人不懂事。现在物归原主了。”
物归原主。他真的始终都觉得只有我才能拥有这支玉笛吗？我的眼泪慢慢掉下来。楚铉，对不起，我已经想了很多遍了和你告别的时候不要掉眼泪，可是我还是忍不住。
挥挥手，偌大的天地间又只剩下我一个人，踽踽独行。楚铉，等着我，我会去找你的。我那句没说出的话是，楚铉，其实我不在乎什么宫廷啊深院的，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刀山火海我也愿意去跳……
泽杨不停地接过我和凌霄弄的各种各样的药汁，他总是二话不说地喝掉。也许这就是他的一种信任。可是我和凌霄心里明白，愧对他的信任。我们根本没有能力做出什么新药，不过还是在研究前人的成果。每个人的体质不同，病情迥异，因此针对一种病所用的药品、药量都因人而异。我们只是在尽量使给他开出的药是最适合他的，并且副作用能降到最低。我们的任何一种尝试，几乎都没有收到理想的效果。而我们尚不敢失望。
伊溱，我要怎么办，才能做到最好？
梓枫他们在哪里，他们有没有找到那本天书一样的《麓石经》，有没有找到能救泽杨的方子？
我心里正想着梓枫，他的声音就忽然在外面响起了。
“梓枫，你回来了？”我冲上去抓住他的肩膀。他们见了他只是惊喜和意外，而我却是满怀着期待。
木槿默默地站在他身后低着头，看不见表情。洛玉正端着一盆青菜出来，见了他，身形一下子定住了。而梓枫却盯着洛玉的眼睛出神，一时间气氛说不出的古怪。
“梓枫，你……”我摇着他。
他回过神来，看着我，小声在我耳边说：“你晚上出来，我再和你说。”
我心里纳闷，但想他也许有什么不方便说，也就点点头，拉着他进来坐。洛玉一扫平常的精明强干，居然闷闷的捧上茶来，一时沉默了。
我想着泽杨可能还不认识他们，便拉过梓枫：“这是梓枫，那是他妹妹木槿。我们在扬州开子衿的时候认识的。梓枫，这是我们伊溱妹妹的相公，泽杨。”
泽杨打起了哈哈：“我记得了，伊溱和我说过你们的。这又在苏州聚在一起了，多不容易啊！来来来，我以茶代酒，敬你们二位一杯。”
梓枫也淡淡笑着，喝了杯茶。彼此的话不多，似乎各怀心事。我和伊溱只好穿插其中，说几句冷笑话。
不多时，梓枫便起身告辞了。我紧跟着去送他，他故意走得慢了几拍，瞥见木槿不主意，又在我耳边轻轻说了一句：“亥时三刻。”
我点点头。
是夜我躺在床上，生怕误了时辰，也不敢睡下。好容易挨到亥时，索性爬起来，披了件厚夹衣，悄悄地走出门去，把大门打开一条缝，钻了出去。
月如钩。
才站定，就看见梓枫也过来了。看来他也是等不及要告诉我的。
“怎么回事，你找到《麓石经》了吗？”
他从怀里拿出一本陈旧泛黄的小册子，放在我手里：“药方是有，可是……哎，我怎么说呢，你自己看吧！”
我刷刷地翻着书，很快就找到了那个我们需要的方子。
药并不难找，不过是松针、朱砂、党参、当归之类的，有三味稀奇点的药，一个是蚨粉，一个是梅菇，一个是卵油。
我指着这几味药问：“这都是些什么？”
“蚨粉就是把青蛙晒干碾末；梅菇就更能望文生义了，就是梅树上长的蘑菇；至于这个卵油，这都好说，就是把鸡蛋黄用文火煎得焦黑，渗出油状液体，那就是卵油了。可是这个药引却不好弄。”
我心里着急，接着往下看。那个药引，的确令我浑身一颤。
药引是人心，死亡一个时辰之内取出的，带着体温的人心。
“这就是我不想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拿出来的原因。可是既然有这个药方，我又不能不告诉你们。”
第十三章 爱到飞蛾扑火（中）
更新时间2009…5…17 21：27：11 字数：4335
我怔怔地望着他。人心做药引，前所未见。他说得对，如果伊溱知道了的话，我相信她是愿意剖心来救泽杨的。甚至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这是我们所不愿意见到的，任何一个人都是我们之中不可或缺的一份子，少了谁我们的难过都不亚于对泽杨。我们又能让谁用自己的心来拯救泽杨呢！而且如果让泽杨知道谁要用自己的生命来挽救他，这并不能让他康复，甚至只会加速他的死亡！
“这本《麓石经》上记载的，治愈的几率，你认为有几成？”
“《麓石经》是苗疆奇书，专治疑难杂症。虽然这个药方我没听说有人使用过，但是其他的药方我却有所耳闻。《麓石经》所到之处，几乎是攻无不克。”
“你是说，有很大的把握？”
他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望着远处的暮色苍茫。
一个人影走出来。
“木槿？”梓枫大吃一惊，不知道木槿怎么会突然跑出来。
“我都听到了，哥。原来你带我跑回苗疆，千辛万苦去弄那本《麓石经》是为了给那个叫泽杨的人治病。”
“木槿，我……”
“梓枫哥，上次你说，平生只求我一件事，就是去偷我爹所藏的《麓石经》。我答应了你，并且没有问你为什么。现在我明白了，对我，你是从来不会要求我为你，为你自己做什么的，你只是在别人需要的时候才会开口。他们在你心中的分量，比我要重得多，是吗？”
我第一次听见木槿说这么多话，他们之间的事情我又不好插嘴，只好站在一旁听着。木槿似乎根本就不介意我的存在，这和她平时的风格不太一样。梓枫跟我说《麓石经》并不是什么稀奇物，所以我才答应拜托他去取的。可是木槿说的……
“我冒着被我爹抓回去成亲的危险偷了《麓石经》，梓枫哥，我知道，你是个好人，让我相形见绌。我们什么也不要说了，你快和桃卓姑娘准备其他的药物吧，这个药引我有办法。”
“你有办法？”我大吃一惊。
“是的，我有办法。”她破天荒地格格笑起来，月光下是那样的纯净。
“木槿，你不怪我？”
“梓枫哥，我不怪你，我永远不会怪你的。”
木槿的身影在月光下慢慢远去消失，我叹了口气：“梓枫，她真的有办法？”
“我也不知道。但是这丫头从小就是那副脾气，主意都在自己心里，不到关键时刻绝不会说给任何人听的。但是她既然说了，那就按她说的办吧，我们明天就开始着手准备药方上面的药好了。”
我点点头：“那早点回去休息吧。对了，这事怕是先不要告诉泽杨为好。”
梓枫笑笑：“这我当然知道的了。”
次日我和梓枫便分头去找那些奇（霸气书库…提供下载…87book）怪的药。这其中只有一味比较难寻，就是“梅树上的蘑菇”。
“我们到有梅树的人家去高价收购，应该不会有问题。”梓枫道。
“真是太麻烦你了，梓枫。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谢谢你了。”我望着他，他露出一个无所谓的笑容，却始终没敢看洛玉一眼。
我从洛玉眼里看出了哀伤。也许她并不是不爱，而是……不能爱？
晚上，梓枫和木槿悄悄溜到我房里来，示意我关上门。
“如今药都齐了，按方炮制即可，只差药引。”
“药引你们放心。不过这药什么时候能炮制好呢？”
“我想三天就够了。如果能弄到药引，第四天就可以开始用药了。不过……”
“我说了药引的事包在我身上。”木槿抢过话头。
“木槿，你可别做什么傻事……”
“我可是循规蹈矩的安顺良民。我们可以去买死囚犯啊！”木槿笑起来，露出两颗可爱的虎牙。
我恍然大悟。
我开始闭门不出，为了在最快的时间里把药弄好。
三天后，我走出屋子。
梓枫把一大碗“十全大补汤”端到我面前，我一饮而尽。
我知道我现在看起来很憔悴。这三天，我几乎没一天好好休息过。我想我脸上的黑眼圈一定很大很浓了。
“药引已经得了，我们可不可以开始熬药了？”木槿问。
“伊溱，洛玉，凌宵，你们先出去陪着泽杨吧。人多了我担心……不方便。”梓枫道。
我毕竟没经验，心里没谱，便说：“让凌宵留下来吧，她常熬药，万一有什么突发情况我怕应付不来……”
梓枫只好点点头。
洛玉的目光凝滞了片刻，转身走出去，把门带上。
“木槿，药引呢？”
木槿的眼里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
“药引在这里。”她诡异地一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出梓枫的弯刀，刺向自己的胸膛！
“你在做什么，木槿！”梓枫大叫一声，冲上去抱住她。
我大骇，忙奔上去察看。木槿倒在地上，弯刀上沾满了鲜血，胸口已经剖开，血液喷薄而出。
“木槿，你这是做什么，怎么这么傻……”我禁不住抚着她是手臂哭起来。
“不，你们不要难过，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若不是为了这药引的事，我的命也不会留到今天。我早就想离开这世界了，只是发现自己还能为梓枫哥做点什么，所以我……梓枫哥，我知道你不爱我，你从来就不爱我。可是没关系，我不介意，你肯带我逃出来，肯好好待我，你保护我，这样就够了。梓枫，我知道你喜（霸气书库…提供下载）欢洛玉，我都知道。我也知道洛玉姐姐是喜（霸气书库…提供下载）欢你的，只是因为我才故意躲着你。如果我的死能让你和洛玉姐姐过得快乐，如果我能让伊溱和泽杨有情人终成眷属，我觉得我就值了。梓枫哥，我在天堂会很快乐的，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会时时刻刻记得我，给我祝福的……”
木槿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凌霄已经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吓蒙了。
“槿儿，你不要说话了，我不会让你死，槿儿，快不要这么说了，我……”
木槿努力吸了口气：“不，我要说，梓枫哥，你不要费心救我了，等会你们快拿我的心去做药引，救人……现在让我一次把话说完……我喜（霸气书库…提供下载）欢你，真的，非（霸气书库…提供下载…87book）常非（霸气书库…提供下载…87book）常的喜（霸气书库…提供下载）欢……从小，我就喜（霸气书库…提供下载）欢躲在你后面被你保护，所以我就不愿意和任何人说话……这样你才能一直在我身边，一直保护我，我只是你一个人的……梓枫哥，你会一辈子记得我，祝福我，对吗……我想听你再叫我一声，槿儿，像小时候那样……”
她的声音渐渐地小了，仿佛是弥散在空气中。她像一个贪睡的孩子，在梓枫的怀里渐渐合上了眼睛。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成了她睡去的催眠曲，然后进入了永久的梦乡。
插曲：王菲《扑火》
只是想拥有你的微笑
任由梦在自己心里死掉
我自己对自己大声咆哮
任他感觉，只能好好思考
我懂得想哭，却傻傻的笑
总是甜甜把折磨当享受
可是为情奉献
觉得我自己是骄傲的，伟大的
爱到飞蛾扑火，是种伤痛
我只是相信人总会被感动
你为什么就是不能爱我
像我那么深地爱你，为什么
这个如此聪明而深刻的女子！她明明知道了，梓枫爱上了洛玉，而不会爱她。于是她选择了用一种最好的方式，以最善良的方式，既成全了他，又让他一辈子记住她。而泽杨的病，恰好给了她这个机会。
她的手用尽最后的力气拂过他的脸，然后缓缓地滑落下来。
“槿儿，槿儿，槿儿——”我看着梓枫悲痛欲绝的脸，在她面前跪下来。
我知道我的心在痛，几乎是在抽搐。可是……
我从她的手里拿过锐利的弯刀，沉痛而坚定地轻轻推开梓枫：“梓枫哥哥，木槿妹妹已经……去了……我们……取药引吧。”
梓枫的眼里满是欲绝的悲色。虽然他不爱她，但是我知道，他们是青梅竹马的兄妹，他始终拿她当最好的妹妹。
他的身子僵了片刻，然后长长地叹了口气，放下她站起来，闭上了眼睛。
此时我感到自己是一个冰冷的木头人，所有的感情都被狠狠地压制在了心底。我手里的弯刀在她余温未散的胸膛里穿过，取出冒着热气的……心脏。才刚刚停止跳动。她的鲜血沾满了我的手掌，腥甜的气息扑面而来。我紧紧地咬着嘴唇，把它放进炉子上烧着开水的白瓷钵里。那里面是其他的药物。
顿时有零散的血块随着水沸腾的频率浮上来。而那颗心脏在水中的姿态，恰恰像是在一下一下地砰砰跳动，触目惊心。我手里的弯刀掉在了地上。
木槿，你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这样折磨我们所有的人……
这个时候，我能做的只能是冷静，冷静，冷静。我转身把手泡在盛满清水的木盆里，在炉膛内的抓起一把草木灰用力在手上擦洗。可是洗不干净了，洗不干净了，这是血，是木槿的血……在她这样倒下以后，我竟然还能拿起刀，剜出她的心脏，投进钵里……
我这个魔鬼，魔鬼。
冷静，冷静，冷静。
文火慢煎，待煎至约只剩下一碗的时候服用。
煎得差不多了，我捞出煮得变成灰紫色的心脏，放在白瓷盘里细细地切了，然后又倒回药里。
梓枫抱着木槿渐渐开始冷却的身体，泪水不断地留下来，却只剩下悲痛，没有任何语言。
我深吸一口气：“凌霄，这件事先不要告诉泽杨他们，你把……把地上的血擦干净。”
凌霄呆呆地应了，拿起抹布机械地擦着地面上的痕迹。我俯身（霸气书库：www。87book。com）整 理好木槿的衣服，脱下身上的外衣和披肩给她穿上，盖住她的伤口和身上的血迹。
我本要唤凌霄把药送去给泽杨的，见她受了个大大的惊吓，情绪还没缓过来，怕出什么事情，便亲自端了出去。
“泽杨，泽杨……我们新近找到一本旷世奇书，照着那上面的药方给你煎了药，你趁热服了吧。”我没敢抬头看他，只是把盘子送到他面前。
“这又是什么？”
“服药，吃掉里面的东西。”我努力平静地说。
“这个看起来好奇（霸气书库…提供下载…87book）怪，像什么的肉哎……”伊溱皱了皱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