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我又何尝不是？
“龙在哪里？带我去找他。”历史变迁，总少不了几个牺牲者。我虽然不是龙族，可这天地间有我最重要的人，我又怎么能眼看着他气尽而死呢。玉佩没有消失，而是化进了我的身体，否则，以我当时将死的情形又怎么可能熬的过山崩之伤？也许我的身体早已死了，现在活着的只是我的灵魂而已。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除了天意，我想不出任何解释。
幽刹怔怔的看了我一会儿，轻轻叹了口气，飞身跃起，纵横在鳞次栉比的悬崖间，他灵活非凡。只几个起落，便到了另一处峭壁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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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殇
更新时间2011…12…22 20：17：53 字数：2946
对面，龙背对着我蹲在地上，他的面前，横躺着一个黑衣少年。我知道，他在救那个少年。如果可以，我希望他不要转过来。这样，在我走的时候，他就不会知道我来过，也不会知道我会去哪里，更不会知道我会做什么。他会以为我被幽刹救走了，然后可以安心的接受天意。如果是这样，我不介意最后只看到他的背影。
可是天不遂人愿。他还是感觉到了我的注视，身体一僵，慢慢的转过了头。他看到了我，刹那间，他的眼中流露出了太多的东西，惊喜，心疼，自责，愤怒，悲伤……当他的视线停留在我早已血红一片的腰上时，他眼里的痛楚比我更甚。最后，所有的一切都化为了一声颤抖的呼唤：“月儿……”
我轻轻的笑了一下：“没事的。”声音很轻，一下就被风吹散了，传不过去。可是我知道他听到了。就像我也能听到他想说的话一样。他一定在说我傻，然后怪自己没保护好我。他每次说自己不好，我都会心疼，所以现在我又疼了，疼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不已。
他站起身疾步而来，却在悬崖边上猛的收住了脚，身形微晃。夜星般的双眸诉说着无尽的哀愁。“对不起。”我听到他这样说。简简单单三个字，带着他所有的痛苦和不舍满满的塞进了我的心里。除了疼，再没有别的感觉。
我们相对而望，默默无言，于谁都是生离死别。他想着我活下去，我想着他活下去。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就是横亘在我们面前这道深渊。他不敢跨越过来，是怕自己放不下；我不敢跨越过去，是怕他放不下。
我从来都不害怕死，只是我真的舍不得他。龙，你许我的未来，怕是我到不了了。对不起……
天上的雷云越来越密，裂缝里溢出的邪毒越来越多，对面开始有人倒了下去。创伤总会造就愤怒。不明所以的人们把引发天怒的罪孽算在了我的头上，叫嚣着要来杀我。
强咽下泪水，我叹了口气，趁着龙回身制止的档口，示意幽刹带我离开。
*********
半山腰，风越来越大，鬼哭狼嚎一般，翻滚的雷云越压越低，仿佛就在头顶，身边偶尔飘过一缕黑气，透着难以名状的诡异。
结界的裂口就在这山顶之上，漆黑犹如死神的眼睛，紧紧的盯着这片曾经宁静美好的山川。
我凝望着渐渐接近的狰狞，心里无限忧伤。真的回不去了。倒是应了龙的话呢，这里真的成了我的归宿。想起他说那句话时的情景，我轻轻的笑了起来，笑着笑着，泪便滑了下来。
曾经的戏言，一句句变成了现实。关于我的判词，其实早就镌刻在了生命里，从看到他的第一眼起，一点点接近，一点点昭示，宿命，谁都逃不掉。
没来由的，我想到了匕首上的那句诗，月照一天雪。静谧，安详，却要用我的命来换……
幽刹突然停了下来。我看向他。
“再上去，离就能看到你了。”他淡淡的说。
山顶要到了吗？我心里一紧，继而又长长的叹了口气：该来的总要来的。我选择了从他看不到的那一面山坡上来，就是怕他察觉到什么。可是这高耸的山尖离他那么近，而且光秃秃的，一切都无所遁形。难道我真的要在他眼前死去吗？这对他也太过残忍了些……
“别让他上来。”我很无奈。倘若他看到我的举动，必定会拼死阻止的吧？想到有个人会为我拼命，心里不由得一甜。其实上天待我不薄了，起码还让我见了他最后一面。只可惜，我真的没办法悄悄的离开。让他目睹我的死，实在是……对不起，龙，原谅我的残忍，我已经筋疲力尽了，再不想去多考虑什么，就让我再任性一次，再伤你一次。。。。。。
幽刹抿着嘴低头看我，迟迟不肯踏出一步。
我叹道：“再不上去，死的人会更多，我的罪孽也就更深。幽刹，你真的想让我下地狱吗？”
他合上了眼睛，锁住了所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深吸一口气后才缓缓开口，问的却是我无法回答的话：“倘若我和离易地而处，你会像待他一样待我吗？”
看我沉默不语，他自嘲的笑了一下，抬头看天，万年孤寂。忽然，他用一种我从未听过的平静口吻说：“丫头，洛劈开结界的时候，我就在他身边，却没有阻止……来世，我等你来报仇。”
我愣了一下，想一笑置之却发现做不到，泪水不受控制的涌了上来，眼一闭，心底一片哗然。
“对不起。”幽刹的声音轻得不能再轻，却还是被我听到了。微微摇了摇头，什么也不想说。
幽刹的脚步很慢，仿佛是在完成某种仪式。可是再慢，也有走到尽头的时候。当他踏上山尖的那一刻，我听到了龙的怒吼，那样的悲戚和绝望。对不起……
“你会帮他吗？”我问幽刹。答案其实已经在心里了，只是仍想要个承诺，我希望自己走得无牵无挂。
幽刹缓缓的跪下来，把我平放在地上，认真的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如你所愿，我会。”
安心了。无论他是为了什么，只要有他的帮助，龙就一定不会再受伤。我可以放心了，“把剑留下，去拦住他，别让他看到。”
幽刹一言不发的拔出了剑放在我的身旁。紧盯了我一眼后起身离去。
“别伤他！”我最后要求。听到幽刹脚步一滞，终飞身离开。想不到，这一生终了时，竟是他为我护法。世事难料啊。
风极大，天空低得仿佛触手可及。裂口就在眼前，狰狞着俯视一切。
不远处响起拳脚相碰的声音。龙的怒吼渐渐变成了哀求。我的心，碎了……
“月儿，什么都别做！交给我！求你……”
猛烈的风带来他的话语，我无处可逃。
他为救我消耗了大量灵力，又与族人周旋许久，此时我相信他一定已经疲惫不堪了。速战速决吧，我不想他再受累下去。以他的聪明，一定很快就会知道我做此选择的无奈。有幽刹陪着，他不会有事。
我定了定神，缓缓释放了身上所有的力量，紫光乍现。
“月儿！不要！”龙悲怆的呼喊撕心裂肺。
我闭上眼睛，缓缓举起长剑。对不起，来生吧！
“唔……”剑入心脏，原来痛的不是心，而是灵魂。
“月儿——！”他悲恸的声音响彻山谷。我流下了此生最后一滴泪。
长剑落地。红色的血雾与灵力融为一体，眉间的弯月射出一道白光直逼结界。我瞬间被隔绝于世，再听不到任何声音，也看不到任何景象，唯有那时的梦境如破碎的拼图般凌乱闪现在脑海中，慢慢拼接成型……
“啊——”我双手结印，用力将全部的气血灵逼出身体。华光万丈，漆黑的裂口一点点缩小，一点点淡去……我渐渐晕眩无力起来……
忽然身体一轻，一切疼痛都消失了。我飘飘然浮于半空中，扭头俯视，竟看到了自己的身体。结印的双手无力的落下。手腕磕在岩石上，碧绿的手镯立时粉身碎骨。一节断镯滚落下去，弹弹跳跳的奔向扭打在一起的两个人。
“叮”的一声脆响，断镯再断，魂飞魄散。
“月儿……”龙捡起了碎玉，微怔之后疯了一般奔向山顶。一路跌跌撞撞坎坷不堪。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我的身体渐渐透明起来，最终像断裂的玉佩一样消失不见了。
“月儿……”龙扑到跟前，我早已尸骨无存。只剩下一身血衣，维持着我死时的形状。
身体没有了，我也快灰飞烟灭了吧？我想沉下去，打开龙紧攥的右手，别让尖锐的碎玉伤到他；我想抱紧他，告诉他回去休息，别让自己跪成雕塑；我想吻去他的泪，对他说没关系，死的时候我不疼；我想陪他回落霞村，在暖阁院里种一棵桃树，听他说桃树林里住了个仙灵一样的小姑娘……
可是，我只能想，什么也不能做了。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血自他手中滴落，眼睁睁的看着他泣不成声，眼睁睁的看着他痛苦无比。我什么也做不了。
大风吹过，拂开我的衣服。原本藏在怀里的古籍被翻了出来，漫天飞舞。
可惜，我到最后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也无法知道龙看到这些纸片后的反应了。我越升越高，龙在我眼里越来越小，越来越远，终于变成了一个黑点，最后消失于我的眼中……
雷云散尽，月华初升，瑶山暮色，苍茫悲凉。
不知哪里飘来了细雪，落英般纷纷扬扬。
春暖花开，离我竟是那么的遥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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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声 遑遑两百年
更新时间2011…12…23 16：40：37 字数：1820
“哇——娘——阿娘——呜……”院子里，一个两三岁的小女娃儿奔跑间不慎绊倒，扑在地上大声哭喊，稚嫩的嗓音肆无忌惮的飘散开去，迅速传到了屋里正在说话的几个大人的耳中。
“香儿！”
“大小姐！”
一主一仆惊跳起来，顾不得什么礼仪风貌，扔下还在等着她们说话的老爷和客人直扑向院里兀自哭泣的小人儿。主母一把抱起小香儿，一边慌乱的检查着孩子有无受伤，一边柔声哄慰：“香儿乖，香儿不哭，娘最疼香儿了！”检查到香儿的小手，看到上面布了细细的血丝，主母心疼的直掉眼泪，拼命搂着孩子生怕她再有什么闪失。一旁的老仆也心疼得直跺脚：“唉呦！我的小祖宗！这院儿里什么东西不是小祖宗你的！犯得着这么胡跑乱追吗！唉，都怪老奴不好……”
老爷看着眼前手足无措的两人不禁摇头苦笑，一边吩咐下人请医取药，一边向客人告罪示意，而后走到夫人和女儿身边轻声安抚。
“爹爹，阿娘，香儿不疼了，阿娘不哭，香儿疼阿娘。”小女娃乖巧懂事的话语惹来大人们一阵轻笑。老爷抱起香儿转身朝向站在廊下的客人：“香儿，叫世伯。”
“世伯好。”细软软的童音招的客人心花怒放，连声夸孩子乖巧可爱，甚至流露出议亲的意思。老爷失笑摇头，夫人更是怕孩子被抢了似的赶紧接了过来。客人也知香儿年幼，现在议亲为时尚早，故而朗声笑着作揖赔礼，翻过不谈。
夫人看前厅无事，便抱着孩子领着仆妇告退了下去。香儿趴在母亲的肩上，在母亲缓慢而有节奏的脚步中慢慢沉入了梦乡。
一阵微风吹过，撩起香儿额前的碎发，露出一朵艳红的桃花。
不是她。院里大树上隐着的幽离暗自叹气。月华之灵，他的月儿，到底去了哪里？两百年了，他访遍了灵地里所有出生有异像的孩子，却都不是她。一次次窥探，一次次失望，幽离的心越来越沉越来越重，仿佛堕进了无底的深渊，永无天日。他答应过月儿要陪她生生世世的，他答应过月儿要抛开一切的，可是到头来，他却因为执念于自己的族人而害死了月儿！而现在，他竟然连她的转世都无处可寻……
幽离闭上眼睛，把所有悲戚全都吞进肚子。月儿，她是恨自己的吧？恨他的固执，恨他的食言，恨他的软弱……所以，她连转世都不愿意再给提示了吗？苦笑着低头，看到香儿一家父慈女孝，幽离轻轻的叹气，转身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院墙外，一只硕大如虎的白色巨狐安静的蹲坐在角落里。看到幽离飘然落地，巨狐靠上前去，嘴里发出“呜呜”的声响，仿佛在询问什么，满目的期盼让它看起来忧伤无比。
幽离拍了拍雪花的头，微微摇头叹息。
雪花失望的底下了头，转身走开，第一次和幽离背向而行。它很难过，当年它只是出去玩了一会儿，回来后却发现什么都变了。那个娇俏的女孩不见了，而且整整两百年都没有再出现过。它漫山遍野的找，最后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回到村子，在一群人悲恸的目光中，它知道有一些它不懂得事情发生了。
它不相信女孩儿死了。两百年里，它一直跟着这个男人，希望能找到那个女孩。可是一次次失望耗尽了它所有的勇气。它决定离开了。也许背过身，奇迹就会出现。
幽离看着渐渐远去的雪花，合了下眼，转身向另一边走去。院子里传来小香儿欢快的嬉笑声，幽离觉得自己有必要好好想想了。
小香儿不是他的月儿。可如果她是的话，自己要怎么办呢？把她带走吗？从爱她疼她的父母身边将她抢走，然后强迫她堕入原本与她无关的斗争中，最后看着她为自己伤为自己痛，看着她纤薄的身体灰飞烟灭吗？呵呵，幽离忍不住笑了起来，他卸不下的责任，难道要月儿来背吗？他已经害了她一世了，不能再害她啊。
回到瑶山，幽离独自登上了那座最高的山崖。两百年里，他曾无数次躺在这个送走月儿山尖上，平视着夜空，一遍遍回忆那天的情景：月儿羽化而去，一轮明月史无前例的硕大耀眼，不是月圆时，却是月圆夜。她的身世，在最后一刻昭然若是，然而，她却无法自知。那满天飘散的玄书，写尽了她对命运的控诉和不甘。
想到那些沾满血迹的纸页，幽离就心痛不已。他许诺会护她周全，可事实上一直都是月儿在保护他；他许诺会放下一切，伴她长久，可事实却是他放不下族人，最终害她香消玉殒。也正因为如此，他才一直孜孜不倦的寻找着月儿的转世，希望给自己一个赎罪的机会，也希望能兑现自己的承诺。可是他却无法肯定，自己的举动会不会再度给月儿带来不幸……
晚风吹来，更深露重，山尖上寒凉彻骨。幽离纠结在找与不找之间无法自拔，终沉沉睡去。
遥远的夜空，一弯弦月蓦的耀成圆盘，一袭黑云迅速卷来，瞬间遮住了所有光华……夜色浓重，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不知道幽离梦见了什么，嘴角勾起浅浅的弧线……醒来后，他会做出怎样的决定呢？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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