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胥引(出书版完结+2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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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胥引(出书版完结+2番外)- 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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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结底是两人了解不深。公仪家转移的那些家业不靠公仪斐就无法维系,可卿酒酒的死差不多整个毁了他。听说自那日后,公仪斐闭门拒客,终日以酒浇愁,族中事务一概不理,公仪珊没有办法,才去药圣百里越处求来千日忘,强迫他忘记了卿酒酒。”
  我觉得奇怪,干脆从被子里爬出来,居高临下指控他:“可你们明明收集了卿酒酒的记忆,为什么要将它封起来?她后来也回到公仪斐身边了啊,你们也没有让公仪斐想起来那些事!”
  他抬手将我拽下,右手搂住我的腰:“再乱动就起来抄三宇经。”
  看我被威吓住,很配合地确实没有再动,才低声道:“帮卿酒酒提取出那些回忆,是因苏誉不知他们是姐弟,后来得知他们一胞双生,料想那些记忆太过痛苦,才将它们封印成珠子放进公仪薰的眼睛。公仪斐喝下千日忘什么都忘了,真的以为凝聚后的公仪薰是公仪家失散在外的骨血。他一心把她当作姐姐,她也以为他只是弟弟,这种单纯的姐弟关系不是很好?”不等我回答,轻叹了一声,“至少那个时候,看上去没什么不好。倒真是令人想不到,他们俩其实并不是姐弟。”
  我想了半天,竟然觉得他说得很对,一时无话。
  床外两重帷幔,只放下内层纱帐,徘徊的月色幽幽踱进来,柔柔铺在耦合色的锦被上。慕言垂眼看我:“公仪斐的事就算完了,倒是你,这么费力地偏着头,像是不想看到我似的……怎么回事?”
  我稍稍把头偏回来一点,踌躇道:“你不要在我耳边说话,我……我会紧张。”说完小心翼翼地掀起一点眼皮去看他。
  他怔了一下,唇边竞浮出一点笑意,手指拨开我的额发,我正觉得纳闷,反应过来已被他压在被子里。
  想要往后退,根本连动一动都困难,心里茫然地想难道今晚是要圆房吗,却听到他带笑的嗓音:“看来的确很紧张。”
  我恼火得很,这明明是在耍人吧,正要去推他,他的手却落下来,抚上我额间的那道疤,柔声道:“明日,我要启程去赵国了,不能带着你去。”
  推他的手抵在他胸口,这柔和的月色,甚至能看清他漆黑瞳仁里我的倒影。又是分离。虽然说小别胜新婚,但新婚就要小别着实没有人性。
  纱帐围出的这一方天地,雪芙蓉大朵大朵开在帐顶,眼前的这个人,有好看的容颜,笑意含在眼帘,是我留在人世的执念。
  我轻声道:“以后我们的新房,一定要一张很大的床,要很多很厚的帷帐,就像是从尘世隔开一个谁也不知道的地方,只有我们两个人。”他嗯了一声,唇贴过来落在我嘴角,我闭上眼睛,紧紧搂住他脖子。
  临别时,慕言将执夙留给我,听说是昨日刚到孤竹山,除此外,还有好几个身手高强的影卫。莫名其妙身边就多出这么多人,我觉得烦恼重重,在公仪家还好,一旦出了公仪家,这堆人的一日三餐该怎么解决呢?
  考虑半天,让他们自生自灭好了,我完全可以假装不晓得身边跟了影卫,慕言说不希望我再继续插手公仪斐这件事,却留下这么多人保护我,看来他也不相信我会乖乖待在孤竹山等他。
  我的确没想过还要继续留下,他说公仪斐的事就算完了,我却不认为这该是结局,早在昨夜入睡时就想过,等他一走,要立刻挟持百里瑨溜出公仪家,去找他叔叔百里越求到千日忘的解药。
  其实是我多管闲事,明显违背师父教导的乱世处世哲学,并不是心肠好,只是在下决定时突然想起公仪薰。
  她说:“人不是因记忆而存在,是因他人需要而存在……如果生前的记忆里有谁曾真正需要我,那也是好的。”
  不知当初卿酒酒是以怎样的心情写出那封信,请苏誉在她死后助她凝聚成魅,而时光荏苒,一晃七年,好不容易凝聚成魅的公仪薰,她一直在寻找自己存活于世的意义,如果没有人需要她,她会毫不犹豫地自毁。
  这不是一桩划算的买卖,算起来我大费周折,什么好处也不会得到,但倘若这样能帮到公仪薰,偶尔,我也想要做这么一件好事。
  慕言离开的第二日,我打点行装同公仪斐告辞,顺便带走君玮小黄和百里瑨。
  公仪斐并未多做挽留,我看着他好几次欲言又止,终归是没有开口,那些事就算说给他听,现在的他也不会相信,那么,也没有必要让公仪薰知道了,待取回千日忘的解药,一切都会好的。那时,我乐观地这么想着。
    ——*——*——*——
  一路快马加鞭,七日后便到隋远城,找到一个山谷,正是百里越隐居之处。
  传说高人的地盘都是机关重重,往往竖着进去横着出来,我还在想像小黄这等本来就是横着进去的有没有可能竖着出来,但竟然什么都没有遇到,一路畅通无阻,很平安地就到了百里越面前。
  求取解药的过程也分外轻松,完全没有遭遇传说中那些作为高人必然会提的变态要求,比如“我救一个人就要杀一个人不然不给救”啦,再比如“要让我给解药就留一个人下来服侍我十六年”啦,……什么的。
  看来这世道还不是那么令人绝望,后来经君玮提醒这完全是因为我有先见之明抓了百里瑨和我们同行,顿时觉得这世道果然还是那么令人绝望。
  拿到解药,几乎是不眠不休赶回柸中,来不及梳洗,立刻去见公仪斐。
  仆人将我带到一处凉亭,烈日下蒙蒙雨雾顺着亭檐徐徐而下,原来此处也建了自雨亭。拨开雨雾,公仪斐正独自在亭中饮酒作画,抬头看了我一眼,却没有打招呼。
  我隐约觉得哪里不对,但按捺不住好事终于要做成功的喜悦,迫不及待地将装了药丸的小瓷瓶放到石桌上:“给你带回一个好东西。”
  他仍旧自顾自地作画,我将瓷瓶推到他面前:“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公仪薰是怎么看你的吗?喝了这个,你自己去问她。”
  良久,他抬起头来:  “你是要找薰姐?”一贯带笑的脸上没有半分表情,“她过世了。”
  我张了张口,只觉得似在做梦:“什么?”
  他停下笔,却没有看我:“她死了,在九日前。”
  我咬着唇:“怎么会?”
  他低声重复:“怎么会?”突然笑了一声,“我拿到一桩生意,要杀掉姜国的丞相裴懿,任务重大,必须一击得手,公仪家除了我,没谁有这个能力。她担心我,代替我去了,就是这样。”
  他垂眸看着眼前的画:“她做得太好,自毁了容貌,抱着必死之心刺杀了裴懿,没有留下半点线索。他们将她的尸首挂在城门上,风吹日晒,三日后锉骨扬灰,洒在裴懿坟前,我什么都不能做,为了陈国,甚至无法保全她的尸骨,连葬礼,也无法给她一个。”
  我觉得腿有点发软,扶住石桌,好久才能开口:“你是在……愧疚?她死了,死得如此凄惨,你却仅只有愧疚?”
  他神色冰冷:“要是我知道她是要去姜国,我会阻止她的。”
  我摇摇头:“你当然不会知道,你不关心她很久了。”
  本以为这话会将他激怒,他却像没有听见似的,阳光透过雨雾,照见他雪白的脸色,许久,他轻声道:“你说得对,我不关心她很久了。最后那一日,她来找我,说她曾经让我代她记住一支舞步,我是不是已经忘了。她有时会任性,却从没有像那日那样,我应该发现的,可我却责骂了她,她走的时候很伤心。
  我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夏狩那日她跳的那支舞,我怎会不记得呢,她的每一个表情动作,我都记得。第一眼见到她,我就知道她是个美人。”
  他微微抬眼,眼神里却空无物,“有时候,我会很恨她是我的姐姐。”
  我有些震惊,公仪薰那些话分明是想起往事的形容,我不确定最后一次使用幻之瞳时,是否不小心解开了她的封印。
  但她已经死了。
  我看着他:“你哪怕对她稍微温柔一点点。你一定不知道她心中是怎么想的,她对我说,你很讨厌她,嫌她是累赘,很多事你不同她计较,是觉得她脑子有毛病,被你这么说,她自己都开始觉得自己是不是真的有毛病了。她不知道活着是为了什么,她累了。”
  他怔怔看着我,血色点一点从唇角褪去:“她是,这样说的?”
  我将瓷瓶再推过去一点,淡淡道:“从前我遇到一个姑娘,她的丈夫辜负了她,我很为她不平,很讨厌她的丈夫。”
  想起这切,突然感到命运的可怕,不管如何努力,逃不过的终究逃不过。
  我站起身来,垂眸看了他一会儿:“可我不讨厌你,归根结底,大家都是被命运愚弄了,你和卿酒酒,你们都是可怜人。”
    ——*——*——*——
  在公仪家休整三日,君玮带来君师父的飞鸽传书,说陈王室有了新的动向,差不多该是启程之日。
  我答应慕言等他来接我,却也不能违背对君师父的誓言。考虑良久,留了一封信给慕言,打算请公仪斐代为转交。可没有一个仆人知道他人在何处,最后还是莫名出现的公仪珊主动领我去见他。
  越走这条路越觉得熟悉,青石道两旁的佛桑花常开不败,花径尽头,立着一座青青的院落,那是公仪薰的院子。
  我记得院子里种满了紫薇花树,夜色里就像紫色的浪涛。推开院门,果然看见满院的紫薇花在和风下懒懒招摇,不久前公仪薰还在花树下熟睡,如今却是夏花依旧,物是人休。
  拂开丛丛花树,看到正房门窗紧闭,公仪珊抬了抬下巴,我狐疑地去推门,吱呀一声,日光照进漆黑的屋子,竞像推开一段古老时光,才看清屋子四周都蒙上黑布,尽头处,却点着一盏油灯。
  我站在门口怔怔看着油灯旁一身白衣的公仪斐,他的手中躺了把刻刀,有血迹顺着刀柄点点滴落。他的面前立着的是……我几乎要捂着嘴叫出声来,定了定神,才发现那只是卿酒酒的木雕。栩栩如生的一座木雕,垂至脚踝的发,手指从衣袖里微微露出,握着一把孟宗竹的油纸伞。
  良久,公仪斐想起什么似的从袖中取出一只黑玉镯,放到那木雕面前,轻声道:“这镯子,可是姑娘的?”
  声音空落落响在昏黄的厢房中,却没有人回答他。他却不以为意,眼中竟含了丝笑,声音仍是轻轻地:“在下与姑娘,似乎在哪里见过。”
  听到此处,我已知道他下句会说什么。
  那是他们初见情景,他还是喝了千日忘的解药。果然,他握住她的手低声开口:“在下,柸中公仪斐,敢问姑娘芳名。”
  耳边似乎响起那个清冷嗓音:“永安,卿酒酒。”可谁都知道,这一切,再也无法重来了。
  清晰看到公仪斐的眼中淌下一滴泪,身旁的公仪珊捂住嘴,无法承受似的提着裙子跑了出去。我慢慢关上门。
  一阵狂风吹来,紫薇花随风而下,像下起一场鹅毛大雪。
  九月的柸中,这场紫色的雪。抬头看碧蓝天空,白色的云层间,似乎看到那个冷淡的背影。我想了想,对着天空轻轻道:“你到底是怎样地爱着他呢?酒酒?”  
    有眼泪流出,我想,这会是我为主顾留下的唯一一次眼泪吧。

    ——柸中雪 完——



〖结局 一世安〗

     
    『被他一剑刺穿胸膛的一瞬间,我这样想,想我面前的这个人,是我的夫君,我只想和他一世长安。』


    一世安之第一章


  我们是在第二日离开柸中,执夙一路跟着也就罢了,百里瑨也执意跟随就比较耐人寻味。
  我和君玮的考虑是,半路定要将执夙和那些影卫甩掉,最后想出的办法是,给百里瑨戴上人皮面具让他扮做我的样子,而我扮做他的样子,两队人马出了柸中便分道扬镳,他带着执夙小黄和一众影卫找个理由路向北向北再向北,而我和君玮快马加鞭赶去陈都吴城同君师父汇合。
  起初百里瑁很是不愿意,但除此外就只有让小黄扮成我了,这显然是件太有难度的事情。
  关于去陈宫行刺,我想了很久。做人需言而有信,我是因君师父才重生到这世间,能在死后圆了生前所愿一世无憾,既然如此,无论如何也不该食言,所以陈王,必定是要刺的。
  可慕言是陈国将军。我知道自古良将忠臣,有忠于社稷有忠于君王,可着实不敢断言慕言是哪一种,不敢去想若他晓得我杀了他的君主会如何。
  天底下的事,越是简单越是令人干回百转。而无论如何考量,可以肯定的是,坦白只有死路条,若要两全其美,这件事就要瞒着慕言。我想,只要完成了这最后的一个任务,在这世上我便无亏无欠,从此天涯海角,可以一辈子跟随他。
  路上再次听到姜国丞相裴懿被杀的消息,流言纷扰,几乎众口一词地认为这是赵国所为。如何议论的都有,说赵王为人阴毒,行事苛酷,前刺苏誉,后杀裴懿,虎狼之心,路人皆知。
  这些流言从何而来,大约能够明白,裴懿其实是公仪薰所杀,公仪斐说那原本是他的生意,一切皆是为了陈国,看来,是苏誊开始报复了。
  姜国此前嫁祸赵国刺杀苏誉,此时陈国刺杀姜相,又放出此等流言,必然会使姜国自乱心神,很容易想到这是赵国的报复,哪里会想到慕后的推手竟是刚被天子封赏的陈国。
  而慕言此次前去赵国,多半是奉苏誉之命秘密会盟赵王,将此前姜国嫁祸之事说给赵王听,以此挑起赵国一战的怒火一估计不久之后,赵姜二国便会开战了。
  依我看,惹上不好惹的人比爱上不该爱的人还要命,果然就要了裴懿的命。
  陈世子苏誉,这个人将天下哄得团团转,仁厚贤德之名背后隐了多少雷霆手段,偏偏上至天子下涵黎民,大家都还觉得他特别清廉正直笃守信义,演技这么好,真是天生就要当国君的人,卫国灭在他手里我心服口服。
  但话说回来,那时卫国腐败到那个程度,灭在谁的手里我大概都会心服口服。
    ——*——*——*——
  行路两日,沿途经过许多风景.终于抵镂獬恰M獬怯谢こ呛樱硎嗾桑桨侗橹惭盍胰障率饕裢对诤又校吨信加胁跷亍U庋缪诺囊蛔牵Υν缸庞葡校媸蹦芸吹讲恢幽睦锩俺隼吹逆拥苁痔崮窳炝饺龉放旁诖蠼稚系飨妨技腋灸懈九?
  君玮很不能接受,觉得我们一定是搞错方向了,哪有王城是这样旷达放纵.其实是他没见识。陈都昊城,东陆最富庶的王都之一,说白了人家是低调,力量一寸一寸隐在万丈浮华中,越是看上去风流倜傥越是骨子里坚不可摧。
  君玮开玩笑道,那这么说全大晁最坚不可摧的地方就应该是妓院了。我觉得万一呢,他怎么知道不是?
  君师父在昊城最大的客栈四海楼等待我们,龙蛇混杂之地,才好掩入耳目。
  我们得知原来陈王室的新动向是指陈王寿辰,届时百官入宫朝贺,比较容易混进去,但到底君师父是何安排,我和君玮心中也没什么底,料想这也正是他千里迢迢从君禹山亲自赶来的原因。
  当夜,君师父将我和君玮叫到房中,本以为是有什么周密部署,出乎意料地,他却用刀子割开我手指,还就着手中冷茶不动声色饮下我几滴血,就如当初宋凝所为.不知他要做什么,我和君玮很是茫然,正面面相觑,突然听到他问:“华胥引的来历,你们可曾听说?”看我和君玮纷纷摇头,略顿了顿,放下杯子缓缓同我们解释:“封印了华胥引的鲛珠,世间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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