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璃见此,深深叹了口气,一把夺过手绢,怒声道:“芸儿,你这样是给谁看的?我在这儿本就不快,你还要来这儿让我更加不快不成?那些眼泪什么的,别再让我看见了,看着就心烦。”
被墨璃这么一喝,沈芸有些不知所措,从未见过墨璃发火的样子,一时间连哭都忘了。
摸着沈芸冰冷的手,墨璃轻轻叹息,倒了一杯热水放在她手中,道:“芸儿,是不是怪我对你如此?”
“没有。”沈芸摇了摇头,将杯子捧在手心,看着袅袅腾起的烟雾,咬唇道,“是我不好,让姨娘担心了。”抬眸,又道:“姨娘可否帮我去殿中唤人,让他们来接我吧。我在这儿自己坐会儿就好。”
颔首,墨璃道:“也只能这样了,但你可别再哭了,等会儿人来了还以为我欺负你了呢。”
“知道了,姨娘小心些。”沈芸轻笑道,那笑容中有几分甜味,谁又知道呢?
都说,思念是温馨的,那是因为痛苦所以才显得特别温馨么?沈芸心想着,忍下心头的不适,喝着手中的茶,胃是暖的,心是冷的。但她不后悔,要怪,就怪她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
Chaper。5
……》
楚慕走了,沈芸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愣了许久,他终究还是没有为自己而停留脚步,那他为何又要入宫?淡淡的愁绪,不知飘向何处。
沈芸照常换了件不起眼的衣裳,不开心的时候就喜欢这样偷偷溜出宫去疯玩一场。越是热闹的大街似乎越能衬托出心里那种悲痛的感觉来。罢了,自己不就是一个被抛弃的人么?沈芸想着,脚下的步子不觉便快了几分。
“姐,你看,风筝耶。”(上官)红袖拉着(上官)浅喧到一个小摊上,笑着道。
“你呀,难道没玩过么?玩心还那么大。”浅喧柔柔地说着,无奈地摇了摇头。
浅喧和红袖是豫州上官家的堂系子女,两人是孪生姐妹,在大街上倒也成了一道奇特的风景线。不同的是浅喧可谓将“浅”一字发挥到了极致,碰到红袖这样活泼开朗的性子也只是淡笑,更有大家风范些。但红袖身上也有着浅喧所没有的开朗,两个姐妹也算是各有特点了。
“姐,我要嘛。”红袖扯着浅喧的袖子撒娇道。
两个人此次来京都是为了探望花音的,不过花音一直没有时间带她们俩出来看看,她们只好自己出来了。碰到这么个机会,一向就爱热闹的红袖又怎么会安分?
“好啦,真是个长不大的孩子。”浅喧虽然是这么说着,还是从钱袋里拿出了铜板递予那老板,踮起脚尖拿起了一只蝴蝶风筝,她知道红袖最喜欢这式样的。
“姐姐最好了。”红袖见此,连忙道。
“别再说那些甜言蜜语给我了,你看看你,啊……”浅喧正说着,转身时却被迎面低头走来的人儿一撞,手中的风筝落在了地上。
红袖连忙上前扶住那倾斜的身子,握着那软软的柔荑道:“姐,你没事吧?”脸上的焦急,是盖不住的。
沈芸正走着,见撞了人,也颇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蹲下身捡起地上掉落的风筝,轻轻吹了吹上面沾染的灰尘,踌躇了一会儿这才上前,轻声道:“姑娘,这是你的风筝。”
或许是因为心情的缘故,沈芸的话说的极轻,反而让红袖有所误会,她瞪着眼前的人,怒斥道:“你这人怎么这般?”
沈芸许久没有听到这么严厉的声音了,一下子来了兴趣,挑眉道:“姑娘此话怎讲?”
“撞了人连句对不起都不会说吗?”红袖冷哼一声,冷嘲热讽着,“也难怪,看来你也不是什么有教养的人。”
沈芸闻言,这才细细打量起了眼前的两名女子。一娇柔、一蛮横,一温文尔雅、一脾气暴躁,只是轻笑,不语。这样,倒是极像了她和璃醉呢,两个性格完全不一样的人,却又有着同样的面容,让人难以分辨。思及此,脸上的笑渐渐冷了下来,低了头。
浅喧本就没有为难之意,见沈芸不语,也不想再多计较什么,不想听见耳畔红袖又开了口:“怎么?没话说了么……”
“多谢公子了。”打断红袖的话,浅喧走到她的前面,径自接过沈芸手中的风筝,莞尔一笑,“公子有心了。”
游神片刻,感觉手中的物件突然不见,沈芸这才醒悟,急急地抬首却又见了那一抹笑容,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她虽是女子,脸上也还是不期然地飘起了一朵红云,瞧着浅喧许久。
浅喧觉着那目光中有的是欣赏,看似并没有恶意,也就没有放在心上,但红袖本就对沈芸有意见,又碰上这么一出,心中的火气更是无法填平。
“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吗?”红袖拉过浅喧,将她护在身后,似是怕沈芸亵渎了她一般,又像是在护着什么宝贝。
“没见过。”看红袖有所疑惑,沈芸忍不住调笑道,“见过你身后那样温文尔雅的美女,见过如她一样笑不露齿的美女,见过如她一样倾国倾城的美女,倒是没有见过你这般泼辣的,今日本公子也算长了见识了。”
“你……”红袖气急,咬着唇,半晌是说不出话来。
看到红袖的样子,浅喧心有担忧,对于这个胞妹,她是最了解的了,脾气要真是上来了,九头牛都拉不回来。怕两个人再起争执,浅喧轻笑打着圆场:“公子说笑了,民女二人长得一模一样,又怎会不同呢?”
“此言差矣,性格不同,为人处事不同,自然给人的印象也会不同了。”沈芸说着,眼光瞥向了红袖,意有所指道,“同样的面容也要看是在什么人身上了,小姐评评理,在下说的可是?”
“这……”浅喧讪笑着,未答话。
沈芸看红袖怏怏不乐的,也不想再继续刁难下去了,淡淡道:“两位姑娘慢行,在下有事告辞了。方才撞了姑娘是在下的失误,在下在此给两位姑娘赔个不是。”
“公子客气了。”浅喧知书达理地回以一笑,心中松了口气。
看着沈芸渐远的身影,红袖轻轻撇过脸去,拉了拉浅喧的袖子,道:“姐姐,难道我们之间真的差那么多么?”
终于知道红袖是在介怀什么了,浅喧拍了拍她的手,笑道:“傻妹妹,你有你的喜好,难道姐姐就一定好了?邻家的孩子哪个不是喜欢找你陪着他们玩?别想那么多了,刚才那位公子也没有恶意,以后三思后行,多动动脑子。”
红袖闻言,情绪立刻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弯,朝着浅喧吐了吐舌头道:“姐姐,你就知道说我。也不看看我是谁的妹妹呢!”
姐妹两个相视而笑,罢了,她们之间就算再有什么不同也是有着割不断的血缘的。互相碰了碰脑袋,感情极佳,向着与沈芸相反的方向而去。
沈芸出去转了一圈回来,心情说不上好,但也没那么糟糕了。唤来身边的侍女,凳子还没坐热,便听见有人唤着“冷婕妤驾到”。
一向对于后宫之事冷眼旁观的沈芸也如往常一般,将自己特殊化,没有起身,没有行礼,只是待黎尘走近地那一刻将倒好的茶杯递上,问道:“不知冷婕妤大驾光临所为何事?”
“没什么,想与芸儿好好聊聊便是。”黎尘笑着,笑容中却有着化不开的愁绪。
不明白黎尘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拘谨了,平日里她可是巴不得自己能对她好一些的,沈芸如是想着,手中茶壶中的水已经漫出了杯子,一下子沿着桌子扩散开来。
“嘶……”沈芸放下茶壶急急地起身,衣裙前已经一片潮湿。
“芸儿,可有烫着?”黎尘起身,仔细拉过沈芸的手查看着,见没有烫伤,这才安慰似的道,“还好,还好没事……”
有些不自然地将手抽了出来,沈芸淡淡道:“有事吗?”
眼神闪了闪,想起昨晚与刘恒的对话黎尘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她知道沈芸一直是最受宠的公主,如今楼兰需要和亲的公主,算来算去宫中最合适的也只有安娜和沈芸了。同样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安娜自小便落下了病根子,身体一直都未痊愈,如此奔波劳累,不知道会不会有隐患。如此看来又只剩下沈芸了。轻叹了一口气,黎尘实在不知如何与沈芸开口。
“到底是什么事情?”沈芸微微皱眉,“无事不登三宝殿”的道理她还是懂得的,更何况她心里清楚得很,自从子冉的那件事情以后黎尘也很少来与她牵扯不清,生怕再被人误会是什么,如今都已经不顾形势了,必定有什么非说不可的要事吧。
“芸儿,你先坐。”黎尘拍了拍椅子,对着沈芸道,心中思量着如何能降低这件事情对沈芸的伤害。
沈芸见她如此庄重,心中也是一惊,忐忑不安地坐了下来。
“你们先下去吧。”侧首,黎尘对着宫中一干宫女道,待人都出去了,这才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做功精细的锦囊来,拉过沈芸的手放在她的掌心中。
“这……”
“芸儿,你可知这些日子京都多了些什么人?”黎尘也不顾沈芸是否会回答,自顾自地说了起来,“是楼兰的使者来了,代他们的太子求婚。芸儿,你应该明白这中间的利害关系……”
“够了!”沈芸“噌”地一下站了起来,脑子里一片混沌,父皇明明答应她不让她和亲的呵,如今又算是怎么回事?她这个最受宠的公主也不过如此罢了。看了一眼尴尬的黎尘,沈芸沮丧道:“姨娘回吧,让芸儿自己一个人想想。”
黎尘听见那一声“姨娘”,眼神闪了闪,伸出的手还是愣在了半空中,就算沈芸如今对自己示好又能怎样呢?自己又能帮得了她什么?什么都不行啊……
“那芸儿,你好好想想吧。”黎尘说完,静静地离开,在门口吩咐了一句,让所有的人不要进去打扰沈芸。
冷清的宫殿里,沈芸的泪不断地滑落,怎么可以这样对她?她的父皇怎么会这样对她?呜咽的声音细微,咬着的唇渗出了血丝,趴在桌上一遍又一遍的抽泣。
手中握着那锦囊,沈芸的心凉了半截,她以为她还有时间有机会可以去挽回那人的心,如今,她还剩下什么?她连一丝丝的希望都没有了吧……
思念着那个永远都不会思念着自己的人,沈芸哭得更加伤心了。
Chaper。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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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步有些微乱,青宁听到沈芸哭了不止一炷香的时间以后心中一惊,逼问之下才知晓是因为黎尘劝说沈芸让她去楼兰和亲,未深思,便向昭阳殿去了。
虽然从未去过,但其实,椒房殿与昭阳殿并不远,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就能到。青宁行至一座巍峨宫宇前,正门前“昭阳殿”三个金铸大字明晃晃地色彩在日光下分外耀眼。仪门至正殿只一条两车宽的汉白玉道相接,两旁凿开池水清明如镜,满种白莲,此时新荷初绽,美不胜收。然而,此时的她却无心观赏,沈芸的事情一日不解决,她便一日不能安心。
“皇后娘娘到。”内监尖细的嗓子急促地递出,惊飞了盘旋在昭阳殿上空的鸽子,如同殿内的一样,一时间纷纷忙碌起来。
未等殿中有动静,青宁便急急地走了进去,沈芸是她一手养大的,她不可能袖手旁观,也许对待沈芸的母女之情早已超越了那种抱养的关系。不论如何,她不会让那个孩子受一点点的伤害。强按着怒气,在正殿的黄花梨透雕鸾纹玫瑰椅上坐下,青宁眼角眉梢都多了几分肃然,失了往日一贯的温和。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既然打上了沈芸的主意,那这昭阳殿的安宁日子也该停一停了。
且说黎尘,本在清闲着喝茶,突然听到那尖细的声音,微愣,直到新来的女官用手肘碰了碰自己才清醒过来。
连忙吩咐宫女把内殿的茶具撤下,黎尘略微/炫/书/网/整理了下仪容,踏着莲步从内殿走出,玉手掀起帘子,卷帘随之发出清脆的响声。
轻轻抬眸,黎尘便瞧见青宁略带怒气坐在正殿的黄花梨透雕鸾纹玫瑰椅上,心中多多少少知道她的来意,也不敢怠慢,微微福身道:“皇后娘娘金安。皇后娘娘驾临昭阳殿,有失远迎,还望见谅 ”
见黎尘从内殿走出,青宁几乎就要站起,终是强压了下去,但发髻中斜簪的步摇微微颤动,还是昭示了主人并不平静的心思。
冷冷盯着冷婕妤一眼,青宁随口道一声:“免了。”欲言又止,一众的宫女看的心烦,也不便说话,侧首冷冷吩咐道:“你们都下去。”见黎尘身边的女官不肯离开,气不过,几乎是吼的:“你也出去!”声音干脆不带情感,不容置疑。
看到青宁盛怒的样子,黎尘对着身旁的女官摆了摆手,让其下去。
顿时,殿内只剩二人,一时寂静无声,黎尘轻声道:“皇后娘娘似乎有些怒气,不知是否妹妹做错了什么,惹得姐姐不高兴了?”
“婕妤一向聪敏,本宫也不和你兜圈子,芸儿只是个孩子,担不起那么多责任,本宫不希望,你再以这件事找她。”听其声音婉转温柔,青宁不得不承认,这样出色的美人是谁见了都忍不住要怜惜的,但此刻,她懒得寒暄,难得的傲气,眉毛一扬,停了停又道,“今日芸儿见了你之后,便一直哭个不停,就算她自己苦着自己不想让人知道,有些消息还是会传出来的。你也为人母亲,何苦为难孩子?”
黎尘暗叹,原来是为了沈芸和亲的事情而来,只是可惜,那件事情也并非自己所愿呵。
想罢,黎尘盈盈笑道:“原来姐姐是为了芸儿和亲的事情呀。此事,可不是我对芸儿说说就可以的。和亲如此大的事情,作为朝政,妹妹身为后宫妃子,怎可参加决议? ”
“你不必拿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来敷衍本宫,后宫里如何,本宫看的清,平素里如何也懒得管。但是,事关芸儿,本宫就不会再沉默。”青宁双目微阖,又猛然张开,嘴角扬起一丝泠然的弧度,那是她的女儿,她不会就这么放弃的。她负气般地漠然一笑,继而淡淡道:“陛下那边,本宫自有分说,只是,你不要再找上芸儿。”
“姐姐既然认为妹妹的话冠冕堂皇,那么何必来找妹妹?姐姐既然有把握能够说服皇上,那么何必来找妹妹?”黎尘冷漠笑道,步步逼近丝毫不退让地说道。
黎尘少有这样大幅度波动的情绪,只是思及她的儿子烬丞,她心中的委屈又要与谁去说?她待沈芸也不薄了,若她只是一般的皇女,她倒也不必如此费心去劝说。
经这么一折腾,狂怒的心思反而沉静下来,青宁雍容万端地一笑,漫不经心地拨动着凤尾步摇道:“你以为,本宫找你,是为了经你去求陛下?若是如此,本宫也就不会一直在椒房殿了。”
“姐姐说的是,但,芸儿那里,我也不愿去,若不是皇上口谕,姐姐认为我会去干这种既招人误解,又不得好处的事情吗?”
“婕妤自然是极聪明的,所以才会去找芸儿,不是么?吃力,误解,不过是借口罢了,你要的,是君心。”面对黎尘的反问,青宁丝毫不以为意,反而含了一缕单薄的意味,叹息如秋雨般凉薄,话语中渐渐带了一丝清冷,凌厉,“怎么,还要本宫说的再明白些么?”
“姐姐怕是多想了,以姐姐皇后的身份自然不需要妹妹做媒介。若是,姐姐不愿意芸儿去和亲的话,下道懿旨便可。”黎尘轻轻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缓步退了回去,远远遥望未央宫又道,“妹妹可不比姐姐,有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后位,即便在朝堂上,也有人支撑着。妹妹能够依靠的也只有皇上的宠爱了,但是,姐姐若是以为,我让芸儿远嫁楼兰就可以得到皇上的爱,那姐姐便错了。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