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堂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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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堂春- 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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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念锦自打有了身子以来便成了个看得摸不得的琉璃人儿,镇日家被众人围着供着,实在无趣,这日午后闲暇,因惦记着徐凤临咳嗽了几天仍不见好,倒越发气喘得厉害了,便带着琪纹往她屋里去看看去,二人说了一回闲话,又下了一回棋,发觉她精神恹恹的懒怠动,也不肯再烦她,看着丫头们伺候她吃了药睡下,这才出了门,见宋妈妈守在门口戒备地看着她一动不动,不由皱了眉。

    “我一向敬重你是个精明忠心的妈妈,没想到竟是个蠢人。自你们奶奶进了门,你便教唆着她防我远我,连带我屋里的下人也不知道在你手里吃过多少次亏,我不理论,并不是你厉害,不过是看着你们奶奶的面上罢了。她孤身一人在方家,娘家还有什么人可以照应?你是自小看着她长大的妈妈,理应做她的依傍,你为她防我我不恼,可你这么糊里糊涂是非不明就别怪我给你没脸了。就好比现在,你们奶奶病得这样你不进去,丢开手叫那些个小丫头伺候,回头她们毛手毛脚的,你们奶奶哪里不'炫'舒'书'服'网'好意思跟谁开口去?你倒是真心为她好呢,就好生想想做点好事吧!这个家里哪个人没有十几个心眼子?你但凡为了她,也该和气些,别给她在这家里招人憎了才是!”

    一席话说得宋妈妈目瞪口呆,待想明白过来,念锦早已不见了人影,这里忙赶到屋里去看徐凤临,却见徐凤临歪在枕头上默默垂泪。

    “妈妈都听见了,我们在方家这么些日子,妈妈把能得罪的不能得罪的都得罪了,上至孟妈妈,下至扫院子看屋子的小丫头,谁不知道你宋妈妈厉害,谁不背地里说二少奶奶心胸狭窄行动就要刻薄人?你原是为了怕人欺负我小看我,可如今这么动辄草木皆兵的,别人就不欺负我们了吗?你总说大嫂藏奸,她要当真藏奸,更应当随你闹去乐得看戏,又怎么跟你说这些个得罪你不讨好的话去?我的好妈妈,你且醒一醒吧!消停些过日子,只怕我这里也好过些。”

    说话间又咳嗽了几回,宋妈妈忙上来给她拍着,递痰盒子擦汗,再换上热茶伺候她喝下,一番功夫下来动静不大却也不小,外头却没有一个丫鬟进来。

    徐凤临幽幽叹道:“全是咱们不得人心,你看她们,我不吩咐,她们就是听见我在里头咳得要死了,也没人来问一声,要不是大嫂过来照应,太太不在家,她们哪里肯像方才那般进进出出殷勤小心?”

    “奶奶,全是奴婢,竟是奴婢错了,连累奶奶……”

    宋妈妈怔怔地听了半日,没想到平日里竟全是自己想错了,当下双膝一软推倒在徐凤临榻前,徐凤临却只拉着她的手叫她起来,口内又说不出话,只睁着一双眼睛泪盈盈地不言语,主仆二人这一番却是真正的同了一条心,从此宋妈妈也不再只在面上争强斗狠,凡事皆听徐凤临的主意。

    方晏阳素日里深恨这妈妈跋扈嚣张,如今见她收敛谨慎了许多,徐凤临又是个谨言慎行小心翼翼的样子,做亲之后越发稳重,再没了从前做表小姐时那些令人厌烦的坏脾气,对他也着实说不上还有哪里照料不到,便也慢慢将心思转到了她屋里,对她也不似先前那般冷淡无心,徐凤临心里宽慰,身上也便日渐大好了起来。

    且说大太太因见念锦稳重得体又心思缜密,自是十分满意,本想过些时日便将家里的一些事务慢慢交于她手上,如今听见她有了喜哪里还肯让她受累,好在徐凤临虽然自幼娇养,倒也不是完全不通家务俗事的纸糊美人,又肯跟着大太太虚心学习,倒也能帮衬一些。

    可叹徐凤临自幼为人任性随心,喜恶皆在脸上,在家时因看不惯几个姨娘镇日家争风吃醋搓磨她爹,对她们从来都没有好脸色,一旦不小心有哪里犯了她,甚至随手处置打骂都是有的。后来嫁人做了少奶奶,全是她爹拿着一条命去求来的,再者娘家也实在无所依傍,早已将性子收敛了好些,又有大太太慈爱怜惜,大嫂子友爱扶持,原本心里惴惴不安小心谨慎的日子倒也并非想的那般如履薄冰。

    如今见方晏阳对她已经日渐和颜悦色,甚至也偶有温存,心下越发觉得终身有靠,也越发感念大太太不已,既见念锦有了身子,她倒也跟着欢喜,又自知自己在家务上并不能,因此但凡大太太交给她办的,她总要在心里反反复复琢磨个四五遍,或与宋妈妈孟妈妈商量,或求教于念锦,总算也都能料理妥当,一来二去,妯娌之间的感情却益发亲厚起来。

    这日正陪着大太太在点算一批才能姑苏采买回来的好料子,就见二太太笑呵呵地走了进来,遂拉着她一起选了一回料子,又让她吃点心,二太太见那马蹄糕晶莹的色泽就与家里日常吃的不同,咬了一口果然酥软清甜齿颊流芳,便知不是大厨房里出来的,遂忍不住打趣了起来。

    “我们大少奶奶果真偏心,有好东西就只藏着给她,上回余家大夫人送来的什么苏绣的稀罕帕子,她也单送给她一块,可不是我们这些老东西讨人嫌么?”

    徐凤临被她嗔得红了脸,大太太笑着给了她一巴掌道:“有的吃你就吃吧,就你会说嘴,可是老三家的没嘴葫芦走了你寂寞了,偏要来排喧老实人。”

    说起三太太三人又止不住唏嘘了一回,却见念锦扶着欣怡的手走了进来。

    “可见大白天的不可说人,二太太这话可叫我听见了,真真冤枉。这马蹄糕是才出炉的,早叫人收拾得干干净净给婶子送了一碟子过去,这里是我们二奶奶…的份。”

    “看你,叫小辈们笑话了不是?”

    大太太忍着笑斜睨了二太太一眼,二太太却无所谓,拉过念锦的手就往自己身边带。

    “你又出来跑什么?别看开了春,风吹着还挺冷呢。”

    念锦笑着卖关子:“婶婶来是为什么,我也是为什么。”

    “这倒奇了,我为什么而来,你又知道?”

    “可不是么,偏会掐指一算,算着婶婶屋里的彩虹今年也有十九了,只怕婶婶要来我们太太这里讨件喜事,因此我也巴巴地来了,想借借婶婶的光。”

    二太太听她说得有趣,也没理论她是打哪里听来的,扭头就问大太太:“彩虹也跟了我六七年了,是个好丫头,她家里没人了,也不愿出去,不如太太给个恩典,找个老实孩子给配了吧。还有几个我就自己做主放出去了,随她们自己家里操心嫁娶,不过过一阵还要来麻烦太太,给我屋里再找几个可心的用用。”

    这话不说也罢,一说大太太便气不打一处来。

    “你们听听,这可是个会享福的!家里的事一件不问,还偏生会说嘴,凡事都听大太太的,你们可知道为着这么一句话,我可是一年到头给她二房做牛做马呢!”

    念锦妯娌听着忍不住抿嘴直笑,二太太也乐得装傻,忙小心翼翼地捻了一块马蹄糕用帕子捧了递到大太太面前,大太太见她故作恭敬的样子又好笑,只得接过作罢。

    “彩虹倒也罢了,你身边总要有个贴心的留着,我给你张罗吧。老大家的是为谁来了?”

    “不瞒太太,媳妇的陪房丫头琪纹今年也十九了,我的意思和婶婶一样,想留她在身边帮衬些。还有菱涓,她与我的情分又与别个不同,我带她过来原不为留着她伺候,只想给她找个好婆家,也求太太一并开恩吧。”

    大太太听罢沉吟了片刻:“琪纹是个爽利人,精明又有分寸,倒合我的脾胃,留下甚好,也交与我便是。只是菱涓,她只怕比你还小些,这么早就打发出去,那你身边可不就短了人使么?还有个容兰,我原打算……罢了,她年纪也不小了,只怕也要出去,这一来除了欣怡丫头,你屋里可全是不懂事的小孩子了,伺候得不好可怎么说?”

    念锦想想有理,便单求下了琪纹的事,又陪着大太太说了会话,选了自己屋里的料子,方与徐凤临携手出门,大太太这里却思索着不说话,还是二太太藏不住话,悄悄用手肘捅了捅大太太的胳膊。

    “你说老大家的急忙忙把两个陪嫁丫头都打发了是什么意思?琪纹也罢了,大了,又是配给我们府里的,总算还在身边,可菱涓……听她的意思竟是要打发出去配人了?那丫头又不大,还能服侍好几年呢,这好端端的,莫不是她在她房里不安分,弄什么鬼吧?”


第 72 章
两位太太只顾凑在一处闲话,孙姨娘又添了几次茶方退出来,远远地看见菱涓来了,便笑盈盈地拉住她说话。    “你这早晚来做什么呢?”    “姨娘好,我来接我们奶奶,出来的时候不曾披斗篷,这会子起风了,我给送过来。”    菱涓随手理了理手上的薄毡斗篷,孙姨娘拍了拍手越发笑意浓了起来。    “难怪你们奶奶疼你,可不是比旁人都更体贴更会服侍嘛!只是你这一去,不知还有谁能像你这么妥当了。”    菱涓闻言脸色一变,忙反握住孙姨娘的手问道:“什么这一去,谁要出去?”    孙姨娘抿嘴一笑神色暧昧:“好姑娘,这里就我们两个人,你还怕臊不成?你们奶奶方才求大太太给你找婆家呢,又说舍不得叫你再做下人伺候别人,那竟是要往外头聘去了,真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呀!”    说罢还不断婆娑着菱涓的手背,一面用艳羡的眼神上上下下将她瞧了个遍,却把个菱涓弄得刷得白了脸。    “我不过是个下人,姨娘可不要拿我取笑,我和我们奶奶从小在一处,哪里能离得开呢?”    “傻丫头,女人的归宿总是男人,难不成你一辈子不嫁伺候你们奶奶不成?就算你肯,以她对你的情谊,也是断断不肯这么耽误你的。不过话说回来,小姐的贴身丫头给姑爷做小的可不少,我就是个过来人,如今提醒你一句,既想出去嫁人做正头夫妻,可得从现在起远着我们少爷一些,莫落了口实给那起子爱嚼舌根的人,万一有什么混账话传出去,只怕你也要落得同我一样,一辈子给人做奴婢的命了。”    孙姨娘轻飘飘地“关切”着,又东拉西扯闲话了几句方走,却留下菱涓如遭雷击般站在原地。    原来她自小便被分配给了念锦,早就立意要一辈子跟着她,后来结识了方晏南,众人虽不曾明说,但也都知道将来是要与她家姑娘婚配的,她看着他是那么一个清俊的样貌,斯文的人品,自然心里替她们姑娘高兴,也替自己高兴,总以为将来少不得是给他做个姨娘,仍旧伺候她们姑娘罢了。    前一阵听见余家三夫人托念锦给琪纹找个好婆家,她便心下着慌,生怕念锦会让方晏南纳了琪纹,后来三番四次壮着胆子探了念锦的口风,方知她有意将琪纹配给家里的年轻管事,这才放了心,可没想到忽然出了这一茬,念锦竟要将她配人?还是配给外人?    这是为什么?先前分明一丝影子也没有……    恍恍惚惚回了屋,正撞见容兰在指挥几个小丫鬟打扫念锦的卧房,一时嫌这个丫头手粗把帐子上的流苏弄乱了,一时怨那个丫头手拙擦不干净酸枝木梳妆台下面的花牙子,俨然又是个女主人,顿时心头一动,看着容兰的眼神却多了几分不忿起来。    难道奶奶竟然看中了她,要抬举她?又想着自己分明不到出府的年纪,念锦匆忙打发她,想必有个缘故,莫非是她多番言语试探叫她看出了什么,因此早早支开她,好叫容兰上位?    心下一阵胡思乱想,却见方晏南匆匆从外头走来,几乎将她撞了个趔趄。    “哎哟!”    “你没事吧?”    方晏南只当她还和从前一样,自然没有旁的心思,大大方方地扶了她一把,却把菱涓臊得脸袖到了脖子根,忙一把推开他不说,还朝后退了几步。    “这是怎么说?倒好像我轻薄了你似的。”    方晏南犹开玩笑,菱涓却一扭头跑了,留下他莫名其妙地对着她的背影哎了一声,却见容兰扶着门框站着,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菱涓这里虽跑远了,却仍觉着心口突突跳得厉害,忽然想起孙姨娘的话,竟整个人像是魔怔了一般,她不想出去,不想离开少爷,不想离开少奶奶,那能有什么办法?什么办法?    孙姨娘方才说的,说……对,对,不能叫容兰那丫头抢了先机!    且说方晏南这里,因早晨起来便觉得头重脚轻,在前头书房坐了一会子就坐不住了,请了大夫诊脉,说是着了些风寒,因此便回来歇着。    容兰听他叫人给他收拾铺盖到客房睡去,不由心下奇怪,客房哪里有自己屋里'炫'舒'书'服'网',却听见方晏南扬声道:“趁着你们奶奶不在,把屋里的门窗都打开通通风,只别忘了她回来了就得关上,别冻坏了她。”    小丫鬟们显然早已习惯了大少爷对大少奶奶几近琐碎的关怀,一一含笑答应了,方晏南仍不放心,定要容兰留下伺候,自己由欣怡扶着去了客房躺下。    念锦这里听见大少爷病了,自然一阵风似的赶了来,却被一道门阻在了外头,听里头的人坚持不许她进去过了病气,不由好气又好笑,只得细细嘱咐了欣怡几句,好生服侍之类,恐大太太那里必要问起,便索性自己去回了大太太倒也便宜。    夜里大老爷在外头吃了些酒,回来时脸上便带了些CHUN色,大太太看着孙姨娘扶着他进门,忙迎上去亲自搀扶,又吩咐寻梅煮醒酒茶倒洗脸水,倒又是一番折腾。    一时众人都散了,只剩下夫妻俩说会子闲话,大老爷也不知是心里有事特地喝酒借胆,还是酒喝多了嘴上就管不住了,竟拉着大太太的手叹起气来。    “听说老大病了,在客房睡着呢?”    “唔,我才从他屋里出来,有些发热。”    “那谁陪着呢?”    “欣怡在呢,夜里换了容兰当值。那孩子素来妥当,你又有什么好不放心的?”    大太太对大老爷的意图浑然不觉,只当他怕丫头们伺候不好才多问了几句,谁知大老爷听了这话也不说别的,只靠在枕头上唉声叹气,大太太连问了好几回,他才支支吾吾吐露了心思。    “大儿媳妇如今大着肚子,老大病了,她连挨也不能挨,只有那几个丫头伺候着,可你是知道的,丫头怎么比得上枕边人贴心?今天我恍惚听见说要放几个大丫头出去,这容兰……你也说了她是个妥当的,是不是再斟酌斟酌?”    大太太闻言微微一怔,忽地明白了大老爷的用意,不由暗自生气,别人不知道就罢了,她在他小老婆身上吃了什么样的大亏,难道他还不知道?儿子才做亲半年,他竟有脸来跟她提这事,难道要儿子儿媳也走他们当初的老路不成?    但见大老爷脸上袖袖的满嘴酒味,也怕他现下酒气上头,根本听不进劝,只得顺着他故作不知:“可不是么,一夜夫妻百日恩,就好比这一个人的左手和右手,总要相互扶持着,才能平平安安,这些年要不是老爷,我一个妇道人家能做什么?”    大老爷被她捧得到了嘴边的话也说不出口,但到底心疼儿子没人照顾,心里总是憋着不舒坦,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好一会儿才睡着,大太太闭目假寐不理他,却也不由得愁上心来。    老头子向来不管里头的事,放不放丫头的,若没人故意到他跟前去漏风,他也不会知道,只怕又是孙姨娘,也有可能是黄姨娘,这些年她们算是恨毒了她,有什么能叫她不痛快的事,她们只怕都是乐意去搭把手的。    纳妾不是不能,可也得选选时候,男人家总为男人着想,老婆大了肚子伺候不到了,就纳个偏房来叫自己舒坦,也不管那女子是不是本分是不是可以IAO教,只要是个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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