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堂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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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堂春- 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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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混账东西,自己行了错事,反倒拉扯别人,还嫌你给我们方家丢的脸不够吗?”
  
  “太太息怒,赵婆子来了,就在二门上候着呢。”
  
  孟妈妈站在门口通传,大太太点了点头,却是对三太太说话:“罢了,此事交给你吧。不过你记着,我们方家从来只有买人没有卖人的,你行事周密些,不可叫人在外头说我们的闲话。”
  
  三太太眉开眼笑,一双拳头却握得死紧。
  
  “我有分寸,谢谢大嫂子。”
  
  这里大太太带着孟妈妈一阵风似的去了,三太太坐下悠闲地吃茶,樊音缩在脚踏上把一颗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你们敢!你们凭什么卖我?我又不是方家的奴婢!”
  
  谁知三太太冷冷一笑:“原来你还不知道,当初为了让你进门,你老娘早就一吊钱将你卖给了我,身价还在这里,怎么由得你不信?这事我们老爷爷知道,他不过哄着你罢了。”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写满字的纸来晃了晃,隐隐能看出上面还盖了手印,樊音惊惧地睁大了眼,很快又想明白了似的冲了过去作势要夺。
  
  “原来你早有打算!最毒的就是你,你这个妒妇!”
  
  一记清脆的耳光响起,三太太安然不动,樊音却被打得一头栽在了桌腿上。
  
  “红芍,下手别太重,仔细弄得破了相,到时候就算不要钱,那勾栏里也是不要的。”
  
  “是了,奴婢知错。”
  
  红芍笑着捏了捏打痛了的手心,樊音却在听见勾栏两个字瞬间疯了,爬起来就往外跑,可哪里还由得了她,早有几个粗使仆妇将她反剪起双臂制得死死的,嘴里用一团破布堵了个严严实实,二话不说便拖出去交与那牙婆赵氏。
  
  “大太太一再吩咐不可生事,如今太太将她卖到勾栏里,怕不怕……”
  
  “怕什么?到了那种地方,还不生死不由人么?她要敢在外头胡说,一个妓女的被人抛尸荒野,又有哪个正经人家会去过问?”
  
  三太太若无其事地拍了拍手里的瓜子壳,捏了捏脸做出一副沉重的样子,带着红芍回房看望三老爷去了,对家里只说吩咐了赵婆子,将樊音卖到外乡去,若将来此时捅出来,也不过怪那赵婆子贪财起了歹心,可怪不到她头上。
  
  念锦一天一夜不在家,一回来便被管事娘子们围了个够,忙至晚间方散,刚坐下喝口茶,就见欣怡走进了进来。
  
  “宋妈妈在外头等了一天了,晚饭也不肯回去吃,我们留她饭,她也不肯,奶奶要不要见见她?”
  
  “也罢,算是替她们奶奶教训了她一回,你叫她进来吧。不可太怠慢,她到底是有年纪的妈妈。” 
  
  “奴婢省得。”
  
  欣怡抿嘴一笑,便去领宋妈妈进屋,这里徐凤临提着一颗心在屋里等着,好容易等着宋妈妈回来了,忙屏退了丫头们只拉住她细问。
  
  “大嫂子可曾罚你?”
  
  “怎么不曾?少说也得一两个月才能完事呢!”
  
  宋妈妈一撇嘴,见徐凤临急得眼眶都红了,忙又笑了起来:“奶奶莫急,奴婢说着玩呢!大奶奶可不曾说什么,奴婢再三求她,她便给了奴婢这个差事,说是常羡慕奶奶身上的穿戴不用公中的,全有我这个妈妈收拾妥当了,既我有心谢她,就给小小姐做身衣裳吧!这不,料子都赏了。”
  
  说着扬了扬手里的针线篓子,徐凤临这才破涕一笑。
  
  “妈妈日后可安分些吧,她虽好性子,到底是要管家的,下面多少双眼睛盯着呢!如今是无人知道,将来若再有什么别的,她便是有心,也保你不得。”
  
  宋妈妈这一次唬得不清,哪里还敢自专,自然是徐凤临说什么她便应什么,连着对念锦也越发尊重。
  
  虽说樊音的事算是料理了,三老爷却为此大病了一场,正如大老爷所说,方家这个大年又不得太平,大老爷大太太心里不自在,还有谁敢明着热闹,于是一家子皆没精打采地把个新年应付了过去,上元佳节一过,黎姑爷那边来接方月环的车船也到了。
  
  大太太到底心疼女儿,便将身边的侍菊给了她,侍菊持重周到,方月环自然放心,遂带着她别过父母兄弟,随着黎姑爷恋恋不舍地去了,大 
 81、第 81 章 。。。 
 
 
  太太因一时伤怀过度,时节又冷暖多变,竟也撑不住病倒了,偏生大老爷又因京里的生意出了问题,同二老爷连夜赶着上了京,这下可忙坏了方晏南兄弟和念锦妯娌,两对小夫妻轮着在床前侍奉汤药,十分尽责。
  
  要说大儿子大儿媳妇向来蜜里调油,你敬我,我敬你的,叫人看着欢喜,那小儿子对小儿媳那不冷不热不温不火的样子,却一直是大太太的一块心病。她曾悄悄问过月竹,知道小夫妻闺房之事上也不过一个月有那么一两次到一处,这么个样子,几时才能抱上孙子?
  
  说来也是天意,她这一病,却把这对冤家牢牢捆在了一起,也是意料之外的收获,眼看着小儿子看着小儿媳时的眼神渐渐有了温度,大太太便心里暗暗念佛,这场病来得很值。
  
  接连下了好几天绵绵不绝的冬雨,好不容易天放晴了,念锦便抱着媛儿在窗下晒太阳,惠云陪在边上给小娃娃哼小曲,小娃娃听得目不转睛,时不时还咯咯直笑,小嘴一咧露出腮边两个小巧的梨涡,眉目弯弯,着实讨人喜欢得紧。月儿和两个小丫鬟在院子里晒被子,姑娘家清脆的笑语不绝于耳,令整座院子显得格外有生气。
  
  “回大奶奶,赵婆子带了几个年轻奶妈子来了,在厅上候着呢。”
  
  一个梳着双髻的小丫鬟在门口探了探头,原来媛儿的奶妈子两天前忽然失了踪,只留下下封信说是老家的婆婆得了急病,赶不及回太太,连夜就走了,留下个还在吃奶的娃娃着实没辙,只得赶紧找了牙婆过来。
  
  “她手脚倒麻利,昨天给的差使,今天就领着人来了。”
  
  惠云很看不上那人牙子,轻蔑地撇了撇嘴自念锦手里接过媛儿,念锦理了理衣服上的褶子叹气:“哪一回不是高价从她手里买人,逢年过节的来给太太请安还另有打赏,如今不巴结,以后上哪儿找咱们家这种肥羊去?”
  
  话虽如此,小娃娃不能一天没有奶妈子,扶着欣怡的手快步到了偏厅,果见那赵婆子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身后站着五个年轻女子,一字排开,皆垂首肃立。
  
  “大奶奶好!太太的吩咐我老婆子可不敢有半分怠慢,只是这正月里才过完年,人可不好找啊!那起子歪瓜裂枣的,可不敢往咱们府里带,饶是这五个,全是我精挑细选过的,只等奶奶示下。”
  
  念锦见那赵婆子一盆火似的上赶着,不并不理她,也不去接她的话,径直越过她朝那几个女子走去,这里欣怡却对赵婆子冷笑道:“好你个老虔婆,上回那个奶妈子不也是你找来的么?一声不吭就跑了,还好家里没丢东西,要不可得狠狠找你算账!如今就算带个好的来也不过将功补过,亏你有脸在我们奶奶跟前说嘴!”
  
  赵婆子被她说得一鼻子灰,又哪里敢顶撞她,只垂着头干笑了几声,又巴巴地跟到念锦身后,见她在左手起第二个名女子跟前站住了脚,忙陪笑道:“奶奶好眼力,她叫绿娘,一家三代都是钱塘人,本本分分地种地。因去年收成不好,家里又有好几个孩子等着开销,她才不得不出来做活。”
  
  念锦细细打量了那绿娘一番,见她夜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一身半旧的粗布衣裳,却浆洗得极干净,乌溜溜的长发用一根木簪利索地挽着,面皮子也还白净,看着清清爽爽,较身边几个都出色不少,便又耐着性子问了她几句,见她应对得体说话清楚,不是那种羞口羞脚吩咐不得的小媳妇,便朝欣怡略点了点头。
  
  欣怡一扬手击了三下掌,便有两个一样装束的小丫鬟走进来,一个带着那绿娘进去,一个送赵婆子和剩下的四名女子出府去。
  
  这绿娘到底自己生养过三个孩子,两个都由她亲手拉扯起,带孩子着实也有一套。
  
  这天夜里媛儿哭闹不休不肯睡觉,好容易哄睡了,才放下就立刻醒来,仍旧是哭,急得念锦抱着她不肯脱手,看着孩子哭得脸色紫涨声嘶力竭,自己也跟着落泪不已,方晏南急得就要出去找大夫,却被绿娘阻了下来。
  
  “白天孟妈妈和奴婢带着小小姐去逛了趟集市,小孩子家家的眼睛里头干净,那集市上什么没有,想必是冲撞了什么吓着了,少爷且莫急,全交给奴婢吧。”
  
  方晏南将信将疑,念锦见她成竹在胸,想着襁褓中的孩子被吓着了倒也是听见过的,便问她可是要一碗清水和一根绣花针,那绿娘笑笑点头,月儿早已送了过来,绿娘将那绣花针泡在碗里,小心翼翼地置于小床床头。念锦这里也渐渐将孩子哄睡,却不敢就放下她,又抱着她在床前坐了好一会儿,见孩子当真睡得沉了,这才轻手轻脚地放下,这一回却不曾再醒来。
  
  到底做娘的不放心,念锦说什么也不肯舍了孩子去睡,便将方晏南撵了回去,自己和绿娘一人一边伏在榻上守着,直至破晓鸡鸣,孩子却睡得极安稳,端起那小碗一看,一根银光闪闪的针已经全黑了。
  
  “邪气都出来了,小小姐这就大好了,奶奶放心回去再歇一觉吧。”
  
  绿娘捻起针来叹了口气,念锦也放下了悬了一夜的心,自此对她更加看重。
  
  二月十九观音诞,因媛儿出生时颇凶险,长辈们又看重,一早便请得道高僧给她批过命,并过继给了观音菩萨,因此今日格外隆重,天还没亮,念锦便怀抱着媛儿,带着绿娘、欣怡和月儿出门去观音庙上香,大太太本欲同往,实在身上还没好利索,到底有了年纪的人,越发体味到病去如抽丝的滋味,只得将孟妈妈派给她,叫她一路照看好大奶奶和小小姐。
  
  马车一路晃晃悠悠上了山,天色也开始蒙蒙亮起来。媛儿在娘亲怀里睡得正香,绿娘挨着念锦身边坐着,一面轻手轻脚地给媛儿紧了紧襁褓,眼里流露出一片温柔,孟妈妈却不知怎得心里一阵发慌,看着她总说不出哪里不对劲似的,待要细想,却又想不出什么蛛丝马迹。
  
  不动声色地盯着她的侧脸细看,像是拨开晨雾看日头似的,眼看就要看出来了,忽然马车一个急停,一车子女眷毫不防备之下纷纷东倒西歪,念锦只顾着怀中小儿哪里顾得上自己,倒是欣怡护着她才不曾撞着。
  
  “要死了你!怎么拉车的!”
  
  月儿惊魂未定地掀开车帘子数落车夫,那车夫穿着一身厚厚地粗布棉袄,围脖拉到鼻梁,头上还戴着半就不信的毡帽,只露出一双圆溜溜的眼睛,转过身来点头哈腰地表示歉意。
  
  “算了月儿,山路崎岖,倒也怪不得他。咱们赶路要紧,去迟了可就怠慢菩萨了。”
  
  念锦抱起被惊醒的女儿轻轻哄着,并不曾将方才的小事故放在心上,谁知等马车再次停下时,众人却发现不对劲了。
  
  挑开车帘子,眼前分明是座陌生的宅院,环顾四周,空旷无人,极目远眺也丝毫不见那常去进香的观音庙的踪迹,而那赶车的车夫也早已不见人影。
  
  “奶奶,这……”
  
  欣怡和月儿惊慌地朝念锦身边偎去,孟妈妈也傻了眼怔怔地看着外头,念锦此时心里已经电光火石地转了十八个弯,必是遇上歹人了,车夫老何是方家的老人,干不出这种勾当,看来方才路上的急刹不是因为路不好,而是有人偷袭换下了车夫,那歹人捉她们来是为什么?若是求财倒也罢了,可方家纵横商场多年,总会与人结怨,万一是寻仇呢?
  
  “奶奶,你这是做什么?”
  
  孟妈妈见她一把扒拉下孩子身上的大红锦缎襁褓,又拆开包干粮的包袱,利落地将那最外头一层挡灰的深色老布折了一折给孩子包上,不由百思不得其解,欣怡却看出了些端倪。
  
  “奶奶怕歹人打小小姐的主意?”
  
  念锦蹙着眉轻轻点头,却回身将媛儿朝绿娘怀里一塞,站起身给她施了一礼。
  
  “好姐姐,今日你若救我儿逃出生天,他朝便是用我这条命去换,我也是肯的。”
  
  那绿娘见她如此早已慌了,忙双手将她扶起,此时孟妈妈与欣怡俱已明白,只有月儿还懵里懵懂。
  
  “绿娘与咱们同样手无缚鸡之力,又如何救得了小小姐。”
  
  念锦沉重地瞥了她一眼,却咬着唇不说话,绿娘将怀里的孩子一紧,迎上念锦的眼神含泪道:“多谢奶奶体恤,肯捎上奴婢母女走这一程。”
  
  此时车外传来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月儿战战兢兢地将帘子挑起一角,却见来人全是人高马大的汉子,劲装打扮身上还配着大刀,一看就不是好人,不由唬得捂住了嘴。
  
  “大哥,这一趟保证不会白走,这车里头的人你打量是谁?是贡茶方家的长房大少奶奶!这大少奶奶的娘家又是什么人?是江南丝帛第一家——“锦绣衙门”余家!有了这么个妙人儿在手上,还怕不发一笔横财吗?哈哈哈!”
  
  陌生男子放肆的怪笑响起,车里的人纷纷倒抽了一口冷气,忧虑地看向念锦,果然是知道她们的来历赶着来的,要说打劫,她们一辆毫不起眼的马车,又何至于叫这群马贼如此煞费周章?
  
  “方大奶奶还不请吗?再不出来,别怪我进去请你,唐突了佳人啊!”
  
  另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周围立刻响起了轻浮的笑声和口哨声,孟妈妈一把按住了念锦的手,念锦却默默地挣开了,又回首看了媛儿一眼,听见绿娘哽咽道:“奶奶放心。”
  
  心中大石一落,当即抬头挺胸走了出去,从从容容地扶着欣怡的手下了车。
  
  第30章
  
  那群马贼打家劫舍多年,所见的女子不是抱头痛哭骂天骂地,就是歇斯底里要死要活,如今见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少妇人,见了他们却毫无怯意,反而抬眼直视他们的首领,不由不自觉地停止了起哄。
  
  “这位英雄既然知道妾的来历,妾也不用躲躲藏藏。刀口舔血的日子不过为了求财,但所谓和气生财,妾愿助英雄一臂之力。”
  
  一句话说得人群中众人纷纷议论了起来,那为首的马贼一扬手,这才令他们收敛了些,却对这小女子越发有了兴趣。
  
  “愿闻其详。”
  
  “第一,这马车里的不过是几个下人,求英雄高抬贵手放她们离去。第二,护得妾身周全。若英雄能做到这两件,妾立刻亲笔修书一封前往方家为你谋这条财路。”
  
  念锦紧紧捏着手里的帕子一气说完,脸色分毫不动,那贼首错愕了片刻,却旋即大笑了起来。
  
  “荒谬,我们绿林好汉行事全凭高兴,从不讲究什么怜香惜玉,你带来的几个女人,自然要给兄弟们享用,至于你,嘿嘿……丫鬟们给了我的弟兄,我自己总也得犒劳犒劳吧!”
  
  说着便意味深长地贼笑了起来,念锦却并不退缩,反倒迎上他的笑眼斩钉截铁。
  
  “方家是什么人家,又岂能容得下一个残花败柳放在家里丢人现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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