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霓裳- 第22部分

我本以为再度见阴婉儿是件遥不可及的事情，只是没想到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我成了阴婉儿的专用厨子，据说这是太子把我赏赐给了她。本来由我负责的太子筵席上的羹被交给了那些男厨子来做，而我的任务是做各式花样的粥给婉儿补身子。为什么要补身子呢？难道说她有什么天生的不足之症？那天坐在太**殿里的她不是挺好的吗？我弄不明白到底是什么原因，可是两天后，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太子会下这样的命令。

那晚匆忙的见面，在烛光的照耀下，我根本看不出她的脸色有些什么异常，可是第一次在白天看见她，真是把我吓了一大跳，因为她的脸白得就像是脸上涂了一层蜡油一样，微微的泛着青黄色的光泽，不用看，就知道她严重贫血，恐怕还有营养不良的症状。我把粥摆在她面前，坐在门外看见她像小米啄食似的一点点品着粥。只喝了几口，就把碗一推，准备歪倒在榻上。

“夫人，我想替您号号脉，能行吗？”我小心翼翼地提出了请求。

本来歪下去的婉儿愣了一下，她思量了一会儿，柔声道：“你说什么？替我号号脉？你还懂得医理吗？我听说……你不是负责煮羹的小厨娘吗？”

我微笑道：“我是小厨娘不错。但对医术还是略懂一二。所以，斗胆问问夫人敢不敢让我替您号脉。”

很明显，婉儿犹豫了一下，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但是号完脉后我发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那就是她的脉象根本没有异常，如果非得说有点什么不对的地方，那就是她的肝火稍微有点旺。可是这不应该是她脸色蜡黄的原因。我仔细打量着她，“敢问夫人是什么时候身体不舒服的，是近几天，还是这些日子一直都是这样？”

婉儿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我，似乎想要确认我到底是专业的医生，还是只是个兼职医生的小厨娘，说出来的话很值得人玩味：“那好吧。既然你这么问，我就认认真真地回答你。我是大概三个月前开始这个样子，每天晚上都睡不好，第二天早上起来打不起精神来。这样下去的结果就是吃不下东西，吃两口就饱了。”

“三个月前？三个月前发生了什么事情吗？”我好奇地追问了一句。但是，看见婉儿的脸上闪过一丝惊惧的表情，我就知道自己问了不应该问这样的问题。但是，这说不定就是婉儿生病的原因。虽然不能肯定她会不会说，我仍然用好奇的表情望着她。

婉儿思量了一会儿，淡淡道：“其实也没什么。三个月前，崔良人突然自缢身亡，就住在离我不远的那个小院里。我可能吓着了吧，每天总是胡思乱想……再加上，太**里突然多了这么多的妹妹，我不太喜欢这么热闹，所以……”

显然，症结还在太子的身上。宫里的事情的复杂远远不是我这样的小厨娘能管得了的。我刨根问底的目的只是为了确认阴夫人的病症。显然，她不是什么重要的病，只是心事太重罢了。她懒懒的倒在榻上，就像是马上要睡着了一样。我叹了口气道：“夫人不觉得养好身体才是重重要的吗？如果您的身子骨不好，怎么和那些女人们去争呢？”

“你说争？争宠吗？我为什么要跟她们争？”婉儿瞪大了一双眼睛看着我。显然，这个出身皇后娘家的小姐似乎并没有意识到宫里斗争的复杂性。她难道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地位已经岌岌可危了吗？不过，后面那句话她应该是听明白了，“你说的养好身体，倒是很有道理的。可惜，我的心病，是无法医好的，怎么……”

我的古道热肠竟然再度被激发。只是没想到，那个在我看起来高不可攀的太子竟然给了我一个意外的赏赐：送了我一个阴夫人的专用小厨娘的职务。除了阴夫人外，任何人都不能命令我做任何事情。

第二卷　三十六计　第十一章　危机重重

我好笑地看着一本正经的太子。直到此时，我才知道太子的名字叫刘庄。但是整个太**中只有婉儿唤他庄太子。除了她之外，这宫里再没有第二个人敢这么称呼她。虽然第一天我只在婉儿的身边待了四五个小时，换作古代的时间差不多应该是两个时辰。但这里的女人对阴夫人的嫉妒和羡慕已经让我暗暗吃惊。也终于弄明白太子并没有立太子妃，而这里地位最高的就是阴夫人。我暗自庆幸自己会被派来照顾她。

可是，这种兴奋的情绪并没有持续太久。就在太子把我赏赐给阴夫人的一个时辰后，方姨再度匆匆忙忙赶了过来，一脸严肃的看着我，试图改变我想留在阴夫人那里的想法。我略带几分吃惊地看着她：“为什么？我只是阴夫人身边的一个小厨娘，难道这也有什么风险吗？”

方姨不太情愿地开口道：“既然你一向是个聪明人，那你有没有感觉到太**里的气氛有些不太对？那位阴夫人……身体状况一直都很奇怪，你应该已经发现了吧？”

我点了点头。她知道这些我并不太奇怪，毕竟她是太后身边的人，和皇后的关系极好，而且皇后似乎对她还有几分敬意，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太**里的情形呢？她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地看着我：“你……你可真是大方，竟然轻易答应了下来。太**里并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那些女人们，个个都抱在皇后梦不肯撒手呢。你以为真的像你想的那么简单吗？”

我迟疑地看着方姨，说实话，我听不懂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只不过是个小厨娘，再进一步说，我只是负责照顾阴夫人的小厨娘，这也值得非议？

看着我执迷不悟的样子，她摇了摇头，就像是看到一个落水后又不肯自救的人一样，脸上带着几分不可思议的心疼：“你呀！真不知道你是太聪明还是太傻！怪不得林小月总是让我多对你留点儿心呢。看来，不让你狠狠摔一下，你就不知道前面有个多大的坑等着你跳。来……”

她变魔术似的从怀里掏出一包东西，我仔细看了一眼，里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银首饰，她抽出两个簪子别在我的头发上：“这两样东西你可千万要留好了。尽量要保证给阴夫人准备膳食的时候守在那里一动不动，在给阴夫人盛饭前，一定记得用这样东西试试，如果变黑的话，千万不能给阴夫人吃下去。还有这个……”

说着，她又拿出了一个镯子套在我的手腕上，看那式样，我就知道那是林小月曾经戴过的东西：“这样东西是她让我带给你的。用不了多长时间，你们两个就能见面了。我看了一下，这个也是银的，必要的时候，你也可以用这个试一试。”

“听说，这位阴夫人是皇后的亲侄女是吗？很有可能是未来的皇后对不对？”我追问了一句。

没想到这句话像是捅了马蜂窝一样，方姨像是牙疼般的看了我半天，叹口气道：“这**里的事情，不是我们这样身份的人应该过问的。我只希望，将来太子选定的太子妃，能像当今的皇后一样宅心仁厚就好。可是……太**里……以后你会慢慢知道的。到现在为止，已经有两个良人先后死在太**中，被赶出去的还有两三个。所以，我不希望你被卷入太**争斗的漩涡中去。你也一定不要让自己卷进去。还有，收起你的同情心，因为同情心可能会害了你！说不定，还会要了你的命！这里面的画姑娘就是你的前车之鉴。”

虽然我不清楚方姨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么莫名其妙的话，但我明白她绝对是为了我好。因为很快我就发现太**比我想象中复杂得多。而那位太子的冷漠，也远远出乎我的意料。因为白天大部分的时间我都是在待在后院，只有晚上才有机会进入太**里，所以就有机会观察太子。我发现太子几乎就像完成任务一样，每天晚上换一个不同的女子，就像是在应付一件必须完成的工作一样。

与此同时，我对画也产生了极大的好奇。她跟琴姐和棋姐两个人不同，除了做饭外，大部分的时间她都是躺在榻上发呆，或者是低着头苦思冥想，根本让为琢磨不透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我曾经试探地问过她，可是她似乎很怕人提起过去的事情。但有一件事情我总算是看明白了，虽然她口口声声想要出宫，可她的样子分明又对这里很留恋，似乎没准备离开。

太**里的生活也在继续。在接下来的五天，我离开太**里的时候，都能看见他在一盏灯笼的带领下进不同的房间。而阴夫人对这一切已经司空见惯，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在我细心的调理之下，她的气色稍微有了些变化，最起码脸色没有之前那么苍白，而且睡眠似乎也变好了。终于有一天，她看见太子进了另外一位良人的宫中时，微微叹了口气。

“夫人在担心太子的身体？”我试探地问道，然后用方姨送给我的簪子试了试粥里有没有毒。显然，一切正常，我把碗端到了她的面前。

“是啊。总是这样没完没了的应付。我怕他的身体有些受不了。”阴夫人的脸上泛着一抹红云。我想，她应该担心的还有自己的地位。因为太子似乎好些天没有进过她的房间了。

“其实夫人不必担心。既然太子已经习惯了，身体肯定能吃得消。”我驴唇不对马嘴地安慰她道。

“说的也是。太子虽然是太子，可听说皇上交给他的事情越来越多……我只能尽快让自己好起来，多帮他处理一下太**里的事情了。”阴夫人淡淡道，很快把那碗已经冷下来的粥喝了下去。

就在我准备给她盛第二份粥的时候，马思妍突然出现在这里，而且还把我打发了出去。虽然我不知道她们在说什么，可是我看得出来，马思妍满脸怒火地从里面出来了。而那个柔弱的阴夫人，脸上还有两片红晕。

“夫人，您这是怎么了？”我忙跑过去，扶她坐好，又替她轻轻拍了几下背。

不知道我用力太猛还是巧合，本来插在我头上的簪子掉进了盛着粥的锅里，我吃惊地发现那枚银簪竟然由一下子变成了黑色！天，怎么可能？难道……有人在粥里下了毒？是马思妍？

第二卷　三十六计　第十二章　再爆意外

幸好阴夫人并没有注意到我发现了什么，她也没有再喝粥的打算。我暗自庆幸，很快端着那碗粥向后院走去。我知道，在我走出阴夫人房间的时候，一双眼睛正在盯着我的后背，当我回头想要寻找目光所在时候，却根本没有看到谁可疑。回到后院，我忐忑不安地想着对策。我不知道马思妍到底是什么来头，可是她为什么敢明目张胆地加害阴夫人　？＇…87book＇难道她真的已经到了不择手段的地步？她不知道她要害的是什么人吗？我不能肯定那粥里下了什么毒，但看银簪的反应，必然是巨毒无比的药物。这个狠心的女人，看来我以后得加倍小心了。

“你在发什么呆呢？”画如鬼魅般出现在我眼前，显然，不用我说，她已经注意到那个银簪变黑的事实。她惊呼道：“天啊，这是……你怎么敢？”

我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忙把簪子洗干净，再度别到自己头上：“你别叫！我的好姐姐，我的魂都被你吓丢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会想要……”画仍旧一脸震惊地看着我，不过，只要认真地想一想我就不可能做这样的事情，她苦笑道：“看来，你和我一样，也成了被别人利用的对象。阴夫人应该没事，对吧？看来你的运气真的比我好多了。”

这是画第一次开诚布公地跟我谈论曾经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她其实也是皇后指定送到太**里的良人，是当时四个美人中的一个。可惜，当时太子的心思一门都放在了一个姓郁的美人身上，她们三个甚至都没让太子多看一眼。不用问，那位郁美人长得很漂亮，就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人一样。太子专宠了郁美人三个月。很快，郁美人传出了喜讯，说是有了怀孕的迹象。郁美人一点儿都不掩饰地向她们炫耀着自己受的恩宠，还有那个即将要出世的世子。如果她生出来的是个女孩，必然是个集万千宠爱的未来公主。如果是个男孩，就有可能成为未来的储君。但是，不知道是因为她太过招摇，还是真的有人在她的饭菜里做了手脚，两个月后，太子陪皇上外出打猎的第二天，她突然肚子疼痛起来。当时所有的人都吓坏了。巧的是，那天阴夫人也不在宫里，她被皇后留在宫里做伴。突然出现的意外，让太**里的人都不知所措，当然其中也有不少人幸灾乐祸，不少人愿意看见那个未出世的孩子流产。等到阴夫人身边的宫女赶到皇后那里，皇后带着阴夫人匆忙赶回来时，发现孩子竟然没有保住。而那位郁美人，因为受不了这样突然的打击，竟然疯掉了！

我看着她，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这和画有什么关系？难道说……当初和她一起入宫的其他两个美人都有嫌疑是吗？画淡定地看着我：“其实……那起案件已经成了太**里的疑案。因为郁美人生性高傲，和她结仇的包括所有人，除了我们三个人之外，还有先前入宫的三个人。也就是说，可能除了那天去拜访太后的阴夫人之外，所有的人都有嫌疑。最有嫌疑的是我们三个，因为我们三个从未受到过太子的宠幸，而郁美人，一直都是那样，除了太子，对谁都没有好脸色，尤其是我们三个，总是她嘲弄的对象。”

听着画的描述，我对太子的厌恶又添了几分。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男人呢？视女人为玩物？而那个女人不管品质如何，只要长得漂亮就行了？比如说马思妍那样的人　？＇…87book＇抑或是那些女人在太子面前都伪装得很好，可太子不在身边的时候又是另外一个样子。我总算明白了一件事情，为什么太子就像是完成工作一样，宠幸每一位良人，雨露均沾，大概也是避免悲剧的再度发生吧？能不能攀上高枝，只看这些女人的命运了。可是……画为什么会被赶到后厨呢？这好像和当初的意外并没有什么联系啊？似乎知道我在想什么一样，画的脸上带着几分淡淡的哀愁，一字一句道：“其实，太子回来之后几乎要发疯了。所有的人，包括阴夫人都被责罚。当时我们被太子罚跪了一天一夜。如果不是皇后及时赶过来，只怕小命都难保了。后来，那两个良人被赶出了宫中，而我，则自愿选择留了后厨。”

“为什么？”我好奇地看着她。既然她现在一心想要离开太**中，为什么又决定要离开呢？

“人总是在磕磕绊绊中学会很多道理的。开始的时候，我认为太子是个值得让我迷恋的人。可是现在我才发现，他的心，可能早就随着那个郁美人一起死了。他不会珍惜任何人，包括如今那些在太**里受宠的女人。对我来说，留在这里只能看见他一点点变得陌生。所以我才打算离开这里。越快越好。”画的脸上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悲哀，“而且，你不觉得你的出现，也是个天大的意外吗？或许，用不了太长时间，你也会和我一样，想逃离这里。”

“你真的想离开这里？”没想到太子的声音突然在我们的背后响起。画的后背一下子变得僵硬起来，根本没有办法转过身子去看看太子。

太子的声音冷得没有一点儿感情：“我还以为你在这里过得很不错。但是没想到你会有这样的想法。既然是这样的话，下个月，我会安排你离开这里。还有……林……厨娘？你能不能过来一下，我想问你一些问题。”

林厨娘？我脑子里画了个大大的问号，猛然间才反应过来他口中的林厨娘就是我。只是我没想到，他问的第一句话几乎把我吓晕了：“是不是有人在婉儿的粥里下了毒？”

我瞪大了眼睛望着他。他的脸色很冷，多看两眼都能把我冻成冰棍儿了：“没想到真的有人热衷于这样的小伎俩。希望你能保护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