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自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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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平自得- 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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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康熙似笑非笑:“是么,钮钴禄氏不必过于谦逊,朕的耳朵里听到的可不是这样呢,李德全——”

    李德全站了出来,一板一眼的背着:“钮钴禄。润福,户部尚书侄女。前四品典仪之女,幼好静,熟读诗书典仪,懂西文,与宁海钱陈群互换文书但未成婚,端淑有礼,三十九年设宴南郊庄园,京里盛传钮钴禄府二小姐是个才女,四十一年入四贝勒府,不曾育有子女,四十六年八月前往河南府,提供良方以消灾患。”说完,又退回到了康熙的身边,拂尘横斜在胸口,盯着一点一瞬不动。

    润福闻言,身子一震,还好是低着头,她做了一福,喏喏的说:“皇阿玛恕罪——”

    康熙咳了一声,拿着茶碗,吹开了浮在上面的茶叶,褐黄色的茶汤里飘着几片灵芝片,“老四家的,你错在哪儿呢?”

    滚汤泼老鼠,一窝端,一句话。问出了里里外外了。

    润福端着恭谨的笑容,不大也不小,对着康熙的问话,不慌不忙的回着“皇阿玛,儿媳妇知道做的不妥当,行事失了皇家媳妇的端庄,还请皇阿玛责罚”,一句话应下了所有的错儿。

    康熙喝了口茶,放了茶碗后,伸着手揉着颈椎,李德全见状忙上前捏着,康熙放下了手后,从桌子上拿起一页泛黄的粗纸,又看了看摆在旁边的一张,脸上意味不明,对润福的话不说好也不说坏,大殿里一时寂静的只能听到滴答滴答的西洋钟声,“你对药理也通,做了侧福晋可是亏了你,早知道该听那宜妃的,给你指了三阿哥。这个老三的福晋命薄镇不住那个位子呀”,话里话外透着让人琢磨的意思。

    润福听了,不知道怎么接话了,这准备把一个儿子的老婆给另一个儿子,这是对哪个好?

    康熙见润福不说话儿,略略满意“不管如何,钮钴禄氏这献方子还是有功的,你不是喜欢那西洋的字画么,三德子,去把郎咸宁进的那个什么鹅毛笔和墨水赐给了钮钴禄氏吧,哦还有那本什么西洋书的,反正放在库房里也看没个人能看得懂,索性一起赏了吧”

    润福听了,忙跪下去谢礼“谢过皇阿玛赏赐,润福受之有愧”,今儿她穿的是规矩的宫装,膝盖磕在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有些生冷。

    康熙大手一挥“起来吧,让你拿着就拿着,你也是有心,这茶,味儿尝着就不错”

    润福闻言,把头埋得更低,又行了一个礼“谢过皇阿玛”,方起了身子,拿着帕子双手交叠的站在一边,等着康熙的吩咐。

    两人谁也没问这方子是怎么进了康熙的手中,也没人问这润福怎么就知道了这方子。

    “不过,钮钴禄氏,你跟了老四也有些年吧。也该给老四添添子嗣了,这其他的事儿就不要多操心了,别本末倒置了——”康熙沉吟了下,一开口说的话,又把润福弄的一愣,话说到后面又增加了些许警告。

    李德全见润福傻楞在那儿不回话心里也着急,这钮钴禄福晋,平日里看着伶俐,怎么这时候犯着愣了?

    润福自己反过神来也暗暗唾弃了自己,怎么像个土包子一样,不是傻杵着就是在愣着的,不就是上级领导关心下下属的未来子嗣问题么,这个下属还是自己的儿媳妇,康熙今年都五十多岁了,这个儿子又像了他,多关心下自己吃惊个什么。但对于康熙话里的警示,润福倒是明白的很,不但是这出,就连那些私下的生意,怕是没有康熙不知道的了。

    润福不好意思的笑笑“多谢皇阿玛关心”,润福把要出口的“臣妾会努力的”这几个字儿给收了回来,默默的想着,这事儿不是努力就努力成功的。

    “行了。去你皇额娘那走走吧,她为了你们担惊受怕的,一直在吃斋念佛”康熙就这么简简单单的放了润福出了养心殿。

    润福抬头望着养心殿外的太阳,有点晃眼睛,养心殿的各个屋宇上铺着琉璃瓦,阳光下闪闪发光,刚才在门外伺候的小太监作了一个揖“钮钴禄福晋,还请这边儿走——”,看着小太监十二三岁的模样,还没有那太监的嘴脸,润福笑了笑“有劳公公了”。一句话说的小太监脸红,又挺了挺腰杆,努力做着成熟的模样。

    润福轻轻笑着跟上了。刚才临出门的时候,康熙大笔一挥让一个小太监带着她去了那永和宫,因为上次走丢的前科,康熙派了一个小太监前去报信儿,又让李德全喊了个太监过来领着路。

    沿着曲曲折折的鹅卵石路走着,润福一面小心着别崴了脚,一面又打量着这御花园的秋色。

    因为是秋天了,这园子里种着各色菊花珍品,有就地栽的,也有盆栽,就地的多是鸳鸯锦,外曲平瓣反卷,黄带红晕,在秋风里微微摇曳。白色的十丈珠帘在景德蓝花盆里,舒展着细长管瓣垂丝,烟环点翠匙瓣卷散的围了一圈。独独金背大红,内曲平瓣莲座披金背带红面的揽了秋色的浓重。

    就这样沿着一路,这养心殿在乾清宫的东面,永和宫在东面,这一走就相当于大半个皇宫了,等走到永和宫,已经都近午时了,润福觉得自己去蹭饭了,她微笑着和小太监告退,塞了个荷包,小太监脸红的飞快走了。

    润福盈盈的拜向了德妃,将带的一份刺绣佛经递了上去“润福给皇额娘请安,皇额娘万福吉祥”,偷偷的瞄了一眼德妃,比起头几年,越发的面慈,柔和很多,润福心里暗忖,这岁月催的不仅仅是青春,还沉淀了风情。

    德妃来回翻着手上的那卷刺绣的经书。眼里泛着喜欢“真的是有心,这绣法不是都失传很久了,难为你了难为你了”,原来润福用的是那种双面刺绣的方式,一袭白色的丝绸上,一个个字的刺着《金刚经》,凑到鼻子边上闻,还带着檀香味儿。

    润福倒不知道这法子是不是失传,不过在后世貌似满地泛滥,她淡淡的笑着“额娘喜欢就好,这些日子,媳妇儿不孝,没有伺候好爷,让额娘担心了。”

    德妃拉过润福的手,细细的端量着,眉眼里透出一股平和,温温柔柔的,却在眼眸深处看到一股子坚定“孩子,和额娘还说着这话,额娘心里都明镜儿的,也多亏了你这孩子啊,来来,好不容易过来了,陪额娘吃饭吧”

    午饭的时候,德妃看着怎么也不坐下来,非要伺候着她吃饭的润福,越来越顺眼。

    吃完了午饭,德妃想小憩一会儿,润福就坐在旁边,打着扇子,等着德妃醒来,看到润福满脸潮红,一阵心疼。润福这次进宫才发现了,这胤禛,其实像极了德妃,外面看着挺冷的,实际上却是不擅言辞,均是不好说话的人儿。看着德妃拉过自己的手,不住的问东问西,问着胤禛在府里吃着什么,穿的什么,什么时候睡觉,再一想听康熙说的,这德妃两个月里吃斋念佛,润福更是肯定了这个想法儿。

    德妃对润福说着胤禛小时候调皮的把康熙的胡子拽掉的时候,润福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德妃说的真是胤禛?

    德妃见着润福不敢置信的表情,也拿着手帕捂住嘴巴笑着“不信吧,呵呵,小时候的胤禛啊,特调皮的,整天东爬西爬的,很粘腻着额娘啊,谁把她从额娘身边抱走了就哭的稀里哗啦的——”

    这时,德妃身边的老人儿汤嬷嬷进来禀报了:“德主子,四阿哥和十四阿哥过来了,说是从围场猎了一些毛皮拿过来了,十三阿哥和八阿哥也过来了”

    闻言,德妃敛了笑,恢复到端庄的表情,“那还不赶紧让他们进来——”见润福想要回避,拉着手说“不碍的,你可是他们正经的嫂子的,不需要避讳这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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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大红灯笼高高挂 第三十五章 额娘

    第三十五章 额娘

    胤禛一板一眼的对着乌雅氏行着礼。雅氏也是按照规矩的受了礼,胤禛瞄都不瞄一眼立在乌雅氏旁边的润福,对着乌雅氏一拜,开了口水“皇额娘,这是今儿个我们去了南苑猎的些皮毛,不是上品,但是儿子们的一点儿心意,过段日子十四他们去打这秋闱,再来孝敬您”边说,把猎来的收拾好的皮子送放到了汤嬷嬷那儿。

    德妃不过扫了一眼,是一块黑色熊皮,笑眯眯的说“你们留着用就好,还念着本宫——”,老八和十三爷也规规矩矩的上前行了礼,十四倒没有依那些规矩,草草的行了礼后就自顾倒了桌子上的茶水,“额娘,渴坏儿臣了,你不知道,那黑瞎子那么大个个儿,四哥就冲到前面儿。几下子就给摁住了,儿臣早年就说要出去走走,也学的四哥那身本领,你偏偏不让,人家佟额娘就放心四哥——”

    德妃见状,面上浮起无奈又带着点意味不明的样儿“你说你,像是短了你似的,要是被你皇阿玛看见了,又少不得一顿说,也不知道个收敛的”,状若没有听到胤祯后面的话。

    胤祯也不以为意,转头拉着老八,“额娘,八哥今儿个也猎了一头火狐狸,送给了良妃娘娘,良妃娘娘喜欢不得了,最好笑的是八哥开始竟然想把那狐狸放了”胤祯嗤笑着望着胤禩,和德妃讲着笑话,可话语里的亲近倒是让在旁边听着的润福略有所思,果然历史不是全是胡说,也有真实的时候,比如这十四素来亲近老八而不近胤禛就是个实情。

    德妃听到胤祯提到良妃,转头对着八阿哥说“说到良妃,这阵子也没顾得上走动,听闻身子不适是么?正好,这老四的媳妇儿今儿个进宫送来了手抄的佛经,你带两本回去供奉供奉吧。不过最好还是你们子女多费费心——”,说的老八不住的点头称是“多谢德额娘提醒,孩儿疏漏了——”,抬头望向了润福,一不小心对上了眼睛,里面温润一片,润福却觉得心里一凛,忙垂下眼帘,不与其对视。

    胤禩刚才趁势打量了下钮钴禄氏,这个钮钴禄氏,见了几次面,每次给人的感觉都不一样,论脸面算不得上出奇,再加上中规中矩的衣着打扮,更是让她不起眼的紧,比起她那个堂姐单论姿色就差了不少,想起琉珠,老八在心里扼腕,但这个钮钴禄氏,却让人不留神就不会注意,但一留神却又觉得轻忽不得。还说不出不小心与润福的眼睛对上了,收回了视线,

    胤禩不以为意的微微笑着说,对着德妃做了揖“德额娘,不过这眼下可能还是要劳烦您割下爱,舍出两本——”

    德妃笑里透着一股慈祥劲儿,“这个哪里舍不舍的,左右也是功业,汤嬷嬷,把老四家抄的佛经取两本来,省的被老八说这德额娘小气——”,一边儿汤嬷嬷早就有颜色的备了下来,等着德妃的口一开,就赶紧递了过去,德妃接了过来,笑眯眯的递给了胤禩,还嘴里打趣着。

    胤禩接了过来,瞄了一眼封皮上的字,规规矩矩的三个楷书金刚经一顺儿排着,每一撇每一捺都看得出用了心意,看到这儿,又看了一眼润福,笑着对着德妃讲“那儿臣就谢过德额娘了——”

    润福始终笑着站在那儿,不接茬。

    “你该谢谢你四嫂,本宫就是借了佛祖的光儿——”德妃在那笑的很开心。

    好一幅和乐的模样,想到这副和乐面下的暗波汹涌,润福脸上浮着讥讽,对别人,也对着自己。果然是有人在的地方就有江湖。

    胤禛就静静的站在那儿,不说话,端端看着十四和老八笑着,抬头看了眼润福在那低眉顺眼的站着,几不可见的皱了眉头,不巧,十四看着胤禛望向润福的那一眼,轰然的一笑,让满屋子的人愣了下,德妃嗔怪“十四,你又魔怔什么呢”

    十四怪腔怪调的说,“额娘,我就说四哥就会装模作样的,一副冷静自持的模样,还不是偷偷看着四嫂”

    一句话说出来,一个摸不着头脑,一个脸红了起来,乌雅氏倒是闻言,左看看又看看,满意的说“这有什么不好,你四哥那是冷静,要都学了你那模样,还不得让额娘操心透了。你四哥看媳妇儿是正当看”,说到这儿顿了下,又一本正经的说“不过,来看额娘的时候,还是多看看额娘好,媳妇儿回家看也够了”,说完拿茶掩了嘴角的笑,十三和老八不好意思拿老四打趣,眼睛都瞅着别的地方,可嘴角的笑也是忍不住的泄了出来。

    “咳咳,行了。这今儿天也不早了”德妃望望外面的天色,对着这几个人说“额娘也不耽误你们的正事儿,你们的心额娘都收着了,都去忙吧”,端起茶碗,也不饮。

    几人互相望着,行了礼告别了德妃,出了宫门,各自贝勒府的车马早就侯在了午门外,几人互相告了别,各自离开了。上车前胤禛对着候着的伊尔泰和喜公公吩咐了句,润福也没听清楚。

    轿子里,润福和胤禛各自坐在一边儿,润福看着胤禛沉着脸,不知道想些什么,今儿个他穿着贝勒朝服,没有穿官服,朝冠上顶着金龙二层,上衔红宝石,前缀舍林,饰东珠三。后缀金花,饰东珠二,石青色的朝服上绣着四爪蟒文,裹着一条金黄色的朝带上挂着金衔玉方版四,用了石青色佩绦,此时那双古铜色的手指正摘了朝冠,润福和他的眼睛对了上,两人均是一愣,虽然这两个月一起朝夕相处,可这回京了,这么独独的处着,还是头一遭儿,刚才在德妃那人多不觉得什么,这会儿,两个人这么脸对脸的望着,一种尴尬的气息弥漫在两个人之间,之前忘得那些事儿。慢慢的浮出水面,横亘在两个人之间阻碍着信任。

    须臾,润福自然先别开了眼睛,原本脸上挂的笑容,也慢慢的褪去了,化成一种呆板的模样,胤禛的眉头皱的更厉害了。不过,还是没人先开口,直到伊尔泰在外面喊着“主子,钮钴禄福晋,我们到了——”

    胤禛先行下了车马,喜公公在外面挑开了帘子,“钮钴禄福晋,奴才伺候您,您仔细着身子——”边说边伏身伸出了手,不想这个时候,另一只手也伸了进来,润福看着那古铜色的手,默默的搭在上面,下了马车。

    本来以为是回府,不想下了马车才发现,这儿竟不是贝勒府,润福疑虑的望着胤禛,胤禛也不说话,把润福接了下来后,转身朝着园子内走去,润福见胤禛似乎没有告诉她的意思,心下有些恼怒,本来想上了马车的,但看着喜公公那副为难的表情,又跟了上去。

    没走一会儿功夫,一个单色横匾上面三个劲遒的大字“沧浪居”,没有落款,没有装饰,孤零零的挂在了门檐上。门子早早开了门,几人没有阻碍的进了院子,润福一进去瞬间就觉得眼界开阔,原来,外围的参天梧桐围着的院墙里面,却是空空旷旷的教练场,一眼可以望尽,随着胤禛绕过了回廊,进了二进门儿,这儿的布置也很简单,颇有些疏影横斜水清浅的味道,院子里不是很规整,和以往润福见的院子很大的不同,没有修建的整整齐齐的花木,也没有清澈见底的水池,秋风一扫,纷纷落叶均喂了池塘里面摇曳的几尾鱼了,算是堆肥养肥鱼吧。

    润福满院子望了眼,竟然没有发现一朵花,左右横斜着各种树木,心里明白,这儿可能是胤禛的别院吧。

    她心里的疙瘩还没有解开,再加上今天在宫里折腾一天了,立着规矩很让人着乏的,于是胤禛没开口,她也没说话儿。

    胤禛双手背后望着远方,立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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