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的怨气都没有。
“哦,我这边事还没处理完。不会来吃饭了。”许二回答。
董小葵“嗯”了一声,习惯性地叮嘱:“若是晚上回来,开车慢一些,这边又下雪了。估计市区在下雨。注意安全。”
“我开车,你放心好了。对了,不必等我。吃完饭,早些休息。”许二说,语气终于不如之前生硬,倒是有了几丝暖意。
董小葵露出一抹似有若无的笑,语气还是平静,说:“好。”
“什么都别想,好好生活。”他忽然说。
这话也许别有深意。董小葵只是略微思索,也不去多想,只是一个字“好”。许二终以有事要处理为借口挂了电话。
许二没回来,陈伯也有些落寞。吃晚饭时,陈伯吃得明显不太开心。董小葵没有说话,也是低头吃饭。
“他说不回来么?”陈伯忽然问。
“嗯,有事。”董小葵回答。
“唉,他总是忙。还没陪我下棋呢。这孩子这些年都匆匆忙忙的。他算是许家这一代最忙的。可我就是欣赏他,做什么事,都有自己的独特的判断与手法。这一点,跟他的爷爷很相像。知道的人都说仲霖最像他爷爷。”陈伯叙述。
董小葵吃饭的节奏都没有乱,一句话也没有问,只是倾听。陈伯也没有需要董小葵作什么回应,大约只是想说话了。于是讲起许家老爷子,那也是叱咤风云的人物,在中国飘摇的年代里,是英雄,是传奇。那也是一个杀伐决断的主,是将兵法用活的人,能从敌人一句话的电报里看出敌人的兵力、形势、意图,从而部署战略。能从敌人的蛛丝马迹里找寻出重要的情报,运筹帷幄。
董小葵听着,佩服是有的,但还是有淡淡的鄙夷。如果是这样一个英雄,为何却有那样深刻的门第观念,认为她和许二就不适合。
“唉。许家每隔一代总会出一个大才之人,都是英雄人物,身上有一种浑然天成的霸气。仲霖的父辈虽然也是佼佼者,儒雅风范,举手投足皆大气,但与他的爷爷以及他相比,到底少了一份让人折服的霸气。”陈伯慢慢叙述,酌了一口小米酒。
董小葵已经不太有胃口,但还是慢慢地夹菜陪着这失去挚爱,孤独在世的老者回忆往昔。他讲得很支离破碎,讲述了往昔,最初跟着许二的爷爷参加了几年战斗,因为枪法好,就一直跟着许二的爷爷。后来,又跟着许二的父亲。
他讲那些战斗,绘声绘色,戎马岁月;讲到激动处,有时还将酒杯一放,那声音让董小葵都担心酒杯破碎。
后来,他又讲了许家老爷子跟她夫人的爱情传奇。他的夫人是旧官宦家的小姐,对方也是书香门第,但思想守旧。拿当时的话来说,彼此是处于敌对。但是,许家爷爷打从那巷子路过,车惊了旁边的马,马四处窜。那女子就在惊慌的人群里,不慎跌倒。他就偏偏看出去,就看到她。即便是英雄的男人,也柔软下来。为她在渝州城停了三日,便是十八般手段,要娶她。
她对他早有耳闻。渝州城内谁不曾听闻过许将军的名讳呢?英雄自是美人爱。所以,尽管家里竭力反对,她却是毅然嫁了,留书出走,毅然随军而行。
他要给她幸福,自然希望得到她家人的同意。她摇摇头,说:“等天下太平了,他们自然就同意了。当前,夫君正事要紧。”
就这样,她成他的妻子,随着他南征北战。她虽不曾上过新学,也没怎么接触过西洋文化,但嫁给他后,竟也骑马打枪,跟着自己的夫君,成一代神枪手。厅堂、厨房、战场,这女子始终都站在那英雄一样的男人身边。也有危难时刻,她选择了断,不拖他后腿,不让他以身犯险。他却还是在千钧一发之际赶到她身边。
董小葵听着许家爷爷奶奶的故事,却湿了眼。即便是如何的英雄,她不欣赏。她只是羡慕有那样战火纷飞的年代给他们历练,她只是羡慕许二的奶奶,能那样站在自己爱的人身边,与他共同进退。那样,即便是失去生命,又有何可惜?
只是这样的年代,太多的感情没有经过死亡的泅渡,是不是就永远无法得知有多真多深?
她依旧没有对这样让人羡慕嫉妒恨的故事发任何一丁点的感慨,依旧听陈伯诉说。陈伯却突然没有说了。看了董小葵一会儿,才说:“许家当家的女子都很有魄力,许家历代都有记载,我也知道一些。”
这句话似乎有所指,或者说她不够格,或者是提醒她魄力还不够。董小葵不便直接问,只是“哦”了一声。
陈伯忽然说:“小葵,陪我下一局象棋吧。围棋时间太长。”
“好。”董小葵回答,于是两人收拾了杯盘后,摆开一局。下的是快棋,五分钟后,董小葵兵临城下,陈伯哈哈一笑,十分开心地说:“棋风大气。”
“陈伯过奖了。”董小葵微微一笑。
“再来几局,如何?”陈伯又问。
“恭敬不如从命。”董小葵一边回答,一边摆好棋局。两人又杀了十来局,皆是快棋,互有输赢。
末了,陈伯说老了,不能继续来了,要去休息,还夸她棋风很稳,却又不失大气,若是行军打仗,虽不是天才,绝对是良材。
“陈伯,你喝多了。净说戎马生涯了。”董小葵呵呵一笑,看雪似乎大了一些。
陈伯摇摇头,拍拍肉粽的头,说:“去休息。”
肉粽叫了一声,唰唰上楼去了。陈伯走了好一段,这才转过身来,说:“姑娘啊,要开心些,问清楚自己要什么。不要等以后后悔。还有,有些事,看起来很难解决,其实很简单的。我们往往害怕的是杯弓蛇影罢了。”
董小葵顿时觉得陈伯像是一个隐遁的智者。她顿了一下,这才朗声说:“多谢陈伯。”
“好生歇着。人正年轻,多好的年华啊。要加油活得精彩。”陈伯往竹林那边去。
“哎。”董小葵朗声回答,想起自己的爷爷,咬着唇,泪湿了眼眶。
第一卷 遇见 第059章 醉眼梦对
第059章 醉眼梦对
夜凉如水,董小葵并没有开暖气,只靠自己的体温捂热了阴湿的棉被。一直过午夜,许二也没有回来。她料想许二并不会回来,这几天也足够累,于是拉了被子裹住自己,睡去。但她睡得并不沉,总是迷迷糊糊听得屋外的响动,辗转反侧。
也不知是几点。她听到屋外有轻微的声响,肉粽很轻柔地叫了一声。董小葵这下完全清醒。想他终究还是回来了。
但她并没有睁开眼,甚至姿势都没有改变分毫,依旧闭目睡觉。她听到他的脚步声,虽然很轻柔,但她还是听出是他惯有的走路方式。她甚至能够想象出他走路的姿势,总有一种特别的端庄与威严。
董小葵听到他走到她的卧室门口停了脚步,过了一会儿,他似乎是拿钥匙开了门,脚步放的更加轻柔。
他走进来,也没有开灯,只是将窗帘拉开。董小葵偷偷看他,他正背着她,在轻轻拉窗帘。
窗外不仅有红灯笼,更不知雪何时停了,竟然有了清幽的月光。朦胧之中,他的背影轮廓很清晰,那样的好看。
待他要转过身来,董小葵立刻闭上眼,尽量将呼吸调整得平稳。他倒是走到床边坐下,却是一动不动的,就那样坐着。过了许久,他才伸手轻轻理她凌乱的额发,那种轻柔,董小葵刻意想象得出,应该像是捧着水晶一般的怜惜。
这个男人到底是什么样的想法。一会儿这样珍惜,一会儿又离她好远。这样若即若离的感觉,真是要逼疯人。董小葵心里有些烦躁,呼吸到底失了平稳。
许二的手放在她额头上方的手一下子拿开,像是做坏事被捉住的孩子。董小葵觉得好笑,也不想惊扰他,便是低声呻吟一声,像是梦中呓语,翻了个身,侧身躺着,调整呼吸。
许二大约也觉得董小葵是在梦中呓语,这才放下心来。继续坐在身边,低喊了一声:“石头。”
他第一次喊她石头,是因为她醉酒在他怀里说石头翡翠,还傻乎乎地问“董小葵,你这块石头会不会成翡翠”。之后,偶然提起,他说“翡翠也是石头的一种,傻”,他的语气充满宠溺,不知怎的就戏谑地喊她“石头”,起初,她也反对。但所有的反对对于这个男人来说都无效,他就是爱叫她“石头”,叫得宠溺而婉转,叫得她的心都微微发颤。
当然,他极少在人前叫她“石头”。这“石头”似乎成了他对她最私密最专属最宠溺的称呼。他生气时不会叫她“石头”,他一本正经也不会这样叫。
原本,傍晚打电话,听到他那样淡漠的语气,彼此之间像是远离一光年。她向他必得是看到那照片,被许柏平捷足先登了。可是,如今他却喊她“石头”,尽管,他并不知道她是真的睡着了,还是醒着装睡。那样亲密的称呼,轻轻柔柔的宠溺语气,让她的心一下子温暖。但董小葵并没有醒来,继续沉睡。也许,他此刻需要的就是这样的无言相对,即便他知道她醒着,也假装不知吧?
他喊了一声“石头”,董小葵没有应声。他顿了许久,轻叹一声,伸手轻抚她的脸。他的手很温暖,手心里有粗糙的茧,那是长时间训练的结果,却带来她脸上的酥麻。
她为了掩饰这种酥麻带来的颤栗,于是假装不安地翻了身。刚才背对他,这下翻身便是略一侧,却不料,就扑到他怀里。她尴尬,他似乎也是一怔。不过,她在睡觉,应该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所以,她理所当然天经地义地把他当作枕头抱。
起初,他有些不安,挪了挪身子,低喊一声“石头”,大约是确认她是否在熟睡。她却是回答了,梦中呓语的语气,十分不耐烦回答了一声:“烦,别吵。”
说完这句,又蹙眉睡觉,演技十分纯熟。许二大约真是放心她在沉睡。不由得轻笑一声,到底在床边半躺下来,调整了一个最好的姿势,让她躺得更舒服。她却是轻轻理着她的发,间或会抚她的脸,却是一言不发。
董小葵在他怀里辗转反侧。他却不断调整姿势,只让她睡得更好。到后来,他终于也忍不住亲吻她的额头,自言自语:“石头,你睡觉还真是不安分。周珍珍说,我都不相信。这回,总算知道了。”
董小葵睡觉不安分是出了名的。有时候大床都能滚到脚踏板上,或者地板上。滚下去了,她还能继续睡。一个晚上即便是熟睡,她也翻来覆去的。上大学时,有好次,她就在余姚的叫声中醒来,因为她连着被子一并滚在地板上呼呼大睡。可是,很奇(霸气书库…提供下载…87book)怪,她和许二在一起睡时,在他怀里睡得格外安稳。但她到底担心自己影响她睡眠,所以,有一次,她提出这个事,他却是哈哈大笑,说:“董小葵,别拿这个吓唬我。你睡得很乖,像是猫咪一样可爱。我跟你一起睡得很好。不要太担心我。你搬到别的房间一个人睡的愿望落空了。”
听许二这句自言自语,想来自己跟他一起睡,果然是十分乖巧的。
他说完那句话,又将她搂了搂,整个人靠着她。她闻到周遭都是他的气息,像是植物洁净的芳香,全面入侵。
董小葵觉得心颤颤的,不由得翻身躲开。终于是十分不安分地捶了他一拳。
“呀,你还打人了。石头?”许二声音不大,低声喊她。
她不回答。只是哭腔地问:“许仲霖,你到底要怎么样?我什么都看不见。”
这是机会,如同醉酒。她可以问平素不能问的,她可以说平素不能说的。董小葵想这也是一种坦诚的方式,对于骄傲过度,冷静自持到作茧自缚的人来说,未尝不是一种很好的方式。
“你看不见什么?石头。”他过了片刻,才低声问。
她更不耐烦,说:“看不见就是看不见。什么都看不见。都是你不好,都是你不好。”
她声音渐渐小下去,有着略略的伤感,在说出这句话时,眼角竟不觉渗出泪来。是的,她真是什么都看不见。许二的态度让她如此的混乱,她连努力都没有方向。
他忽然将她紧紧搂在怀里,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抱着她。他不说话,这一场戏便没办法演戏下去。她也不能说什么,只是不安分地要挣脱。闭着眼睛就觉得是梦境,兵荒马乱的梦境。
挣脱不开,她便使劲地捶他,带着略略的哭腔,说:“我讨厌你,讨厌你。”
“讨厌我什么?”许二低声问,柔软的唇亲吻她的脸。
“就是讨厌,扰乱我的步调。说了找人照顾你的葛巾紫,照顾你的狗,你还来找我做什么。我讨厌你,不要看到你。”她在他怀里,像个小孩子呜呜的哭,还拼命推开他。
他亲吻她的唇,大约也便知道她睡之前喝了不少酒。这便是梦境加上酒疯,她这才肆意撒泼。
“石头,对不起,对不起。”他道歉,到底有些手忙脚乱地为她擦眼泪,她却呜呜哭得更伤心。他不知所措,只得将她搂紧,亲吻她的脸,说:“石头,乖,不哭,不哭。相信我,一定要相信我。”
他像是哄小孩子一样,轻轻拍她的背,在她耳边轻柔地低语。
她却想到爸爸,呜呜又哭了。她像是小时候跌倒,膝盖很痛,手也擦破皮,她勇敢地爬起来,并没有哭。可是看到爸爸走来,一下子就哇哇哭起来,委屈地跑过去,说:“爸爸,我疼。”
她哭着将伤口给爸爸看。爸爸抚摸她的脑袋安慰她,把她抱回家,找了药酒给她消毒。后来,吃饭时,爸爸抱她坐在椅子上,特许她那一天不用背诗,下棋。
那是她为数不多的撒娇时光。如今,这么半推半就,半梦半醒之间,她倒是想起那一次,想起爸爸。心里到底伤心,不由得喊了一声:“爸爸,我到底有哪一点配不上他?”
这一句像是阴谋,也是阳谋。这是坦然的表白,只是变了方式。她给了自己台阶与掩饰,在许二听来,效果跟她清醒着当面问他却是一样的。
她问出这一句,只觉得他搂她搂得一紧,低声说:“石头是最好的女子,有着最纯净的梦想。遇见你的人,都怕是配不上你,伤害了你。我也怕。”
他一边说,一边抚她的脸。她心里一颤,他是天之骄子,怎么可能怕配不上她。也许是怕伤害她。但他到底怕什么,董小葵无从定论。她也不好去问,这是一场睡着的人和清醒的人的对话,应该毫无逻辑性。所以,她没有按着他的话去走剧情,自然是自说自谈,沉浸于自己的梦境里。
她又说:“他们那样逼我,真讨厌。”语气十分不悦。
他又安慰了一阵子,她觉得没什么可以继续说了,便装着沉沉睡去。不多时,她便是一侧身醒来,像是刚刚苏醒,睡眼朦胧地伸个懒腰,尔后“呀”的一声坐起来。
“是我。”许二立刻回答,并且开了床头的灯。
董小葵微眯着双目,问:“吃饭了什么?什么时候回来的?要不,我去给你做点。”
她语气十分沉静,仿若方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他神色也一如既往的淡漠,说:“我吃过了,刚回来一会儿。”
“哦。你真不吃?”她又确认。
他摇了摇头,倒是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似乎想要抽烟,掏出烟来,又放了回去,这才淡淡地说:“我一早的飞机回京城。”
董小葵“哦”了一声。他语气还是很沉静,说:“那边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