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泓薄荷色的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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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泓薄荷色的浪漫- 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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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阎星笑了:当然前一个名字是真的。
  那你为什么要对胡奔报一个假名?
  因为他知道有阎星这么个人。我想接收他的乱摊子,要是不报个假名,他能信任我吗?
  可是,你不是说又有广告公司什么的吗?
  正因为我办了个广告公司需要利用他的信息站,我才跟他联络。
  商人!我说,狡猾狡猾的!
  阎星仍是笑。
  顿了顿,他幽幽地说,其实,一直有一个女孩子,跟你一样清雅不俗,但是,那时,我已是别人的丈夫,所以她只能远远的注视我,远远地对我说,在她心的田野上,总有一个空间是我的。你说好不好笑,真正爱你的人总是没法聚首,而没有爱情的婚姻却往往纠缠你一生?水凝,小妹妹,阎星从感喟中抬起头:我们可以做朋友吗?
  我们早就是朋友,我从思绪中醒来,虽然我涉世不深,但我已感觉到这只是一个灵魂上缺乏另一种声音的倾听的人,他的本意恐怕不是和爸爸谈生意,所以我有些被欺骗的感觉,我就直言不讳地冲我们的主题而去,我说,我们不如谈谈投资问题吧,它或许会成为今后我们交往中的桥。
  你明白,我只是希望你能把我的份量看得重些。阎星自顾自地说。
  有的人一生建几座花园,花园里百花齐放,仍然感觉不到芳香,而有的人却只建一座花园,种一朵玫瑰,即使它萎蔫了,凋零了,也仍然记得那芬芳,我说,我就是那第二种人,假如我的情感可以分身,也许我会说,好吧,我心中你最重,在今后。但是我思念的人走了,他带走了我对情感的所有美妙设想。
  你说我是第一种人?阎星说:你是不是太过于防备自己,所以一直以来总是一个人散步在这花与海的世界里?
  你是不是第一种人,我不了解,我说,可是我确是第二种人。
  你太悲观了,阎星叹息说,要知道:过去属于死神,雪莱说的。
  但是,雪莱归于死神的时候,他诗歌的鲜花却还在人类的上空芬芳,直到现在我们还能感觉得到这种芳香的幽长。
  你固执得让人发指,阎星说,我们谈投资吧。
  这时候我才了解到:阎星是改革开放后那些‘下海’者中的第一批人,当时他和我一样年轻,一样大学毕业,拿着管理专业文凭由南到北地闯,终于闯出了名堂。虽然后来他被骗走了所有资产,但他后来依附的那家报社,他又为自己积蓄了一些财力,他不想只靠那点收入来维持生计,为此他才来收拾H杂志社在这里的残局,可最近,他的资金完全押在一家造船厂了,从他的口气里,我得知他的所谓投资一说,还不过是一个设想。我真正的失望,所以当酒杯已空,我就推说要去书店买几本剧作选而准备告辞。阎星却希望我多留一会儿,因为大家谈得那么投机。我说,累了,不想再说什么,只想找需要的书。阎星只好叹息说我是个太古怪的女孩子,使人无法取悦。但从那以后我却帮助阎星做了一段时间的广告创意
  工作。
  文化馆那边一直没有我消息。
  后来跟阎星学会了广告创意。在为阎星工作的日子,我费尽了心思和他不积不离,这使我充分体会到了一个女孩子闯社会的不容易。但我抓到了一颗树就一定要在它的荫影敝护下成长,然后,我才可以独立地走开,这样,我才会有经验积累。
  阎星是无法知悉我的,我给他的感觉是:外表干练,做事有计划、有步骤,所以总是滴水不漏。有时候他简直有些震惊了,他会问我:你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孩子?为什么你和我所见的女孩子那么不相似?
  我就只是很含蓄地笑。
  后来,对于市内的广告业我已大致了然,加之我本身对电视和艺术的修为,我开始寻找途径撇开阎星。
  当我时常地来无影,去无踪时,阎星对我只有扼腕长叹的份儿,因为他不知道我是怎样把他的生意经在瞬间就到手的,他也不清楚我一个小女孩为什么还敢作自由职业者?事实上,我开始做电视广告,缘起于我为一家企业作过形象策划和广告创意,在该企业的那次征集广告创意活动中,我拿走了一等奖。从此,我的名字象一只小鸟,飞遍了小城内外,偶尔地,上级电视台的记者来拍广告后,一些企业也带上我,让我为他们指明一个方向。当我站在拍报现场指挥着那些资深摄像师拍广告时,我看到挺多人的脸憋得红红的,想来是非 常(炫…书…网)不服气,所以我就会在内心里又升腾起一泓自豪感。
  文化馆那边本来是消息全无的,可就在我四处为企业搞广告创意时,却传来小道消息说,馆长同报社方面早就沟通过,知道我是个‘不善言谈,不善交往,不善文字’的自诩家,所以态度始终暧昧。12
  过年那天,看见我一个人呆立在香烛前,爸爸恨恨地说,天公应该责罚那些无故扼杀别人机遇的人。
  不过,我听人说,报社那位总编已经作为市委后备干部下乡任党委书记了,就是说,至少目前,天公的责罚是盼不得的。所以我没有理会爸爸的怨气,这个世界到处充满了不公平,连地球本身都不完美,何况人生呢?我只相信种瓜得瓜,种豆得豆。
  一九九七年的钟声响了,荧屏里是一派欢腾景象,因为中国有一条小船在异国的翅膀下挣扎了一百多年,今天要归回了。这条小船就是香港。
  正在这时候,茶几上的电话响起,抓起听筒竟是‘活水’的。‘活水’祝福我在新一年内结束船儿的漂泊。我说我担心没有上帝的诺亚方舟载我去没有风的港湾。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活水’说,丑小鸭曾经因为丑而被鄙弃,可是它在鄙弃中长成了天鹅,你信任自己的潜质吧。
  出于礼貌和感激,我请‘活水’留下电话号码,而‘活水’说他时常外出,等这段日子结束了再告诉我。
  我竟然开始渴望‘活水’的问候,每当我意识到这点,我就会自责。我曾对自己多次说,我这种渴望是卑鄙的,因为我分明是把‘活水’当成古净尘的替身,古净尘和活水之间有太多相似点——他们给人一种果敢、多才学的印象(内在的)并且他们的声音是那么地神似,他们劝慰我的语气就像一个人的。可是,活水就是活水,他似乎并没有古净尘的那份深刻的忧郁。
  何况,我毕竟无心再爱,当我的工作还没有着落,生活还风雨飘摇之际,我更不该再多奢望。怕自己因为 ‘活水’的神似古净尘而盲目地爱,于是我告诉妈妈,我不要接‘活水’的电话。
  妈妈不解,问我为什么,‘活水’不是一直很关切你吗?我说没有为什么。妈妈只好叹息说,不要轻易放掉缘份。
  我还有缘份一说?我说,妈妈,象女儿这样既不美貌,又无权无钱的女孩子,怎么会有男孩子来选择?
  妈妈说,你不要忘了你有才华,才华会使一个平庸的人拥有光环。
  可是当代许多人都是没有慧眼,看不到光环的,我固执地说,所以我只想拥有自己的天空,在那里尽情发挥自己。
  妈妈一个劝地摇头说,最丑陋的女孩子也不愁嫁,何况你呢?心不要太高啦。
  尽管我不肯接‘活水’的电话,可是我的心却特别不快乐。我有时很努力地让自己平静下来,想想‘活水’,他毕竟是我生活中的新鲜阳光,我为什么拒绝阳光呢,何况,古净尘已真的离开我了,我应该放任回忆的尘埃流出灵魂的屋子,对今天微笑,向明天问一声好。我已经沉郁得太久了,我的草木都开始苍老了,缺乏生气了——我还年轻,还拥有花季,我应该学着笑面人生。妈妈总是对我说,嫁一个爱你的感觉一定不会很悲凉。我想妈妈的话是有道理的,活水未必就是出于爱才关切我,或许我只是他人生里一首小诗,一曲别致的乐章呢?
  后来,活水还是打通了我的电话。那一次他有些不开心,他问我为什么避开他的问候,是不是心境依然不明朗?我说,我只是想和热闹与人群远离,想一些真正属于自己的东西。他就问我是什么东西可以令我如此忘我?是不是遇到感情的创伤了?我说,不是。他于是一定要我学会忘却,他说忘却一种忧伤的方式就是走向生活,而不是离群索居。
  可是,叫我如何能够忘却?是的,报社一事已成为昨日黄花,H杂志社的挫败、卖菜时的得失,甚或者张若璧、胡奔与阎星的出现,都可以视若尘烟一抹,可念兹在兹眷恋的古净尘呢?加上这神龙不见尾的活水,总是在我需要的时候出现在我心境的彼岸,诱惑我思念古净尘。甚至许多个日子里,我已分不清古净尘和活水究竟有什么区分。他们给我的感觉都是那么与众不同,以致于我时常迷惘无措。
  我在上级市这样一个观念还不是很新的北方城市里作自由职业人毕竟还是有些超前,因此,几个月下来,并没有赚多少钱,赚来的钱也很快帮妈妈还那些找上门的债主了,所以,我的心情仍然是很重,不知道下一步怎样走,才能摆脱面前的困窘。
  正彷徨的时候,葛矜的妈妈从县城打电话说,葛矜情绪更不好了,要我去一次她的家。
  而正当我准备出发的时候,电话再次响起——居然是北京一个国级刊物的总编打来的。
  总编问我,可不可以到D市去一次,因为她目前要在那里驻足几天,想跟我商量点事情。
  这使我很为难,因为葛矜需要我,而这位总编找我无非是为了我能去她那里作采编人员。一者是朋友,一者是前运,我当然应该选后者,可我又不忍舍下朋友,思量了半天,我先去D市,然后到葛矜那里。
  那位总编原来是看到我在报上发的散文诗决定来找我去杂志社的。
  在我要离开时她又要我有心理准备,因为她会带我去北京。
  最后这一句使我初来时的兴奋几乎全部淡灭,因为这段日子没有找到企业策划和广告创意的活,我手里的钱也基本上用于日常家用了,妈妈开的工资还要用于为水澄支付读大学的费用,剩下的钱对我的北京之行来说实在是杯水车薪。
  去葛矜那里的时候,我的双眼已经红肿,因为我没法不为自己的再次失去机缘而心酸。钱,它究竟是什么东西?竟使我应有的一切总是擦肩而过?假使我的家境好,或者我本人貌如天仙,都或许会使我这一生平坦得多了,而我实在是太穷窘了,穷窘得只能待天命。我当然知道我这样想有些偏颇,将生命逼进一个死胡同,可现实中那些属于公平公正公开的东西,对我张开迎请之臂的实在是太少。即使在搞广告创意时,我也尝尽了白眼,许多人见我矮小无华,就用非 常(炫…书…网)不信任的目光和口吻刺伤我。对于这些,尽管我都以我优秀的工作纠正了过来,但我太敏感了,太爱怀旧。
  葛矜此刻已思绪翩然,这时候,她抬起双眼注视了我有一会儿,说:水凝,我知道,不为社会所用是你近年来最深的痛。我敢说这段日子你的睡眠都是沉重的。你在这个世界上越来越孤独,你需要一个人安静一阵了,就像我也需要安静一样。
  于是葛矜的妈妈就打发我们回市里。
  我发现我和葛矜根本无法沟通。每当我试着问她究竟有什么事情羁拦她?是不是那个不该为人的小生命?还是那个有情无义的苏楠?她总会睁大异样的眼睛注视我不语。我知道无形中又伤害了她,她就不得不转移话题,诸如花啦,草啦。
  你说,我会不会有一天崩溃?有一天葛矜对我说。
  你想有自己的生活,想拥有美丽的将来吗?我反问她。
  当然想,她说,可是我已失去了所有,我也想放弃所有,就这样,一直到终老。
  你只是不小心走进了一条思想的窄胡同而已,我说,其实,我心灵和生活的压力并不轻于你。尽管泪水也一度浸漫我,而人总不能老在一条小胡同里徘徊,不见天日吧?告诉你吧,每天,我的妈妈当弟弟和爸爸走后,就忧愁地坐在窗前,她要想想这个月的工资能不能发,发了该先还哪位朋友的钱,一旦不能发,该向谁挪借,还有,那些到期的借贷该怎样处理,因为在她的年纪要创业真的是力不从心了。而爸爸和水渊在那个几近死亡的厂里又进退两难。有时候,她会被债事搅得梦中还在啜泣;还有的时候,她反复地数那剩下的几十无钱,计划着我们的生活,她多想使我们的生活不寒碜啊?可她只有也必须每隔三、五天,骑上破旧的自行车,穿着十几年前的旧衣服,到四、五里地之外的批发市上批一些廉价疏菜回来。许多次邻居问她:您家请客吗?她心里很酸,但是她却很开朗地说:家里有儿有女不算是客人多吗?儿子属于丈母娘,女儿属于婆婆,翅膀硬了总要飞的,所以现在要积德嘛。
  试想想,大宝贝儿,你的日子里有过贫穷的景象吗?你的家里没有冰箱,没有彩电,没有录音机吗?你的妈妈有过吃剩饭不小心中毒的时候吗?没有,一定没有,只有幸福者才会有时间为不幸烦恼,其实也不过是庸人自扰。
  听完我的话,葛矜说,水凝,我相信你说的一切,可是我已经沉郁这么久,我需要一种事实证明我的神经没有问题,而且我时常头痛。
  我于是陪葛矜到医院作了脑电图,图上显示一切正常。这时,我蓦地意识到葛矜是患了忧郁症。她一向敏感而好胜,现实的残酷,恋人的背弃,才华的埋没,使她黯然神伤,而她心灵上强烈的自尊又使她憎恨自己的消极、倦怠。总之,解铃还需系铃人,医生是她本人。我这样想之后,就不打算再徒劳地向她说教,尽管得到医生的验证她仍无法释然。12
  我决定把我的处女小 说'炫&书&网'整(www。87book。com)理出来。我很忙。葛矜识趣地在旁边看书(其时她什么也看不进,我了解,但我实在不愿再对她徒劳说教)。
  让我了解你一下好吗?葛矜忍不住说,我感觉你和从前不一样了,水凝,你变得令我无法接近。
  你要怎样了解我呢?我笑了:从前我和现在我都一样,除了年龄的渐长,牙齿不如从前好,我没什么变化吧?
  你变得太多了,葛矜说,在你的文章里,有一种空灵、失落和不甘的情绪,但你却依然空灵得有血有肉,而我,却是完全的空了。她的泪似乎要涌出的样子。
  不要这样,我搁下钢笔说,我也是伤心人,我也曾彻夜难眠,但不是有句话说,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吗?站着走路不愁看不见灯火。
  是吗?我能吗?她怯怯地。
  你这样子永远别妄想!不知什么时候,爸爸横眉竖目地出现在我面前。爸爸的神态让我吓了一跳,多年以来,爸爸烈火一样的坏脾气已经改掉了许多,平日里他大都心平气和,我和水澄水渊也曾开心良久,不想今天他终于又‘原形毕露’!而且是因为我收留了一人不寻常的朋友。我早就感觉到爸爸很烦感整日愁眉不展的葛矜,他私下里对妈妈说,家里这么多事,本来就闹得很,应该让她回自己的家,妈妈也曾让我设法劝葛矜回转,但是我觉得葛矜的妈妈诚挚的心无法辜负,就聊作不知,没想到爸爸会这么没风度。
  我们家不是旅店!爸爸又大吼说:自己的事情不能自己解决吗!
  然后他‘咣’地关上房门,没有吃午饭就上班了。
  爸爸竟对我的朋友下如此令人羞愧的逐客令,看着一旁讶异得无法自己的葛矜,我心中蓦地一凉:看来,这个家里不仅仅是妈妈弟弟没法懂我,更有爸爸!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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