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我们只道他是一时失心疯。谁能料到他从那以后就不肯出门,只抱着那条狗娃在屋里,一会儿说要和它成亲,一会儿说要保护它。啧啧,作孽……当真是作孽……”
知秋捏了下眉间:这线索乱得……听了和没听根本就没差别。
“阿年,开门吧。”那个叫屠武的大汉走上前,“有两位很厉害的公子,他们可以帮你!”
“大哥……”屋内传来黄秀才低低的声音。
一阵狗的狂吠倏忽炸开,黄秀才好像急了,哑着嗓子吼了起来:“不开!我不开——你们带了人要把沫儿收走!我死也不会开的!”
话音刚落,一道重物落地的巨响猛然从屋里传来!
“哐当——”
“狗妖害人了!”屠武一声惊呼,冲上前去一脚踹开了门。
突如其来的光芒让屋内的人不由自主闭上眼睛,一个黑影猛地扑向屠武!
“不要——”
“不要——”
黄秀才和风林同时喊了出口。
但是迟了……
屠武条件反射地一脚踹向了那条扑往自己的狗,横扫而出的脚力度很大,风林甚至能听见那条狗骨头碎裂的声音。
“嗷……”一声低低的哀嚎从狗嘴里冒了出来,随之汹涌的是鲜红色的血。
屋里的黄秀才脸色苍白地扑了出来,想要抱住狗,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被屠武扶住。风林心急火燎地冲到那条狗面前,伸出手去想要为它疗伤,却被它的样子吓了一跳。
是怎样的一条狗啊……
瘦骨嶙峋的,没有一点肉的肚子可以清晰看见凸出的肋骨,四肢抽搐着,可以看出它有一部分皮毛曾经被人连肉撕下,露出可怖的筋骨。一只眼睛被人用利器弄瞎了,依然清明的另一只眼睛此时正定定地看向黄秀才的方向。
看着黄秀才失魂落魄地想要到它身边,却总是被村民们拉住;看着黄秀才放声哭喊“你们这群杀人犯你们害死了沫儿”;看着他哭着滑到在地上,却还是不屈不挠地向着它的方向伸手……
狗忽然浑身颤抖了起来,嘴中吐出的鲜血源源不断,唯一看得见东西的那只眼睛流出了晶莹的眼泪。
直到咽气的最后一秒,它都深深凝视着黄秀才。
风林的拳头蓦然捏紧了。
他看得很真切——那是属于一个女子的爱慕的眼神。
作者有话要说:笑~线索给出了好多~不知道有没有亲能将它们串出一个谜底来呢?
番外:红线之下(下)
安顿好失神的黄秀才,天色也黑得差不多了。
风林和知秋在村长安排的空屋子里住了下来,打算明天再去看那生了狗胎的乔姑娘。
一进门风林就急吼吼地在屋中设了个结界,扑到知秋身上大叫:“我有了重大的发现!”
知秋伸出一只手将他快贴上来的脸推开,微微一笑:“我也有了重大的发现。”
“多重大?”风林瞪他。
“你的发现有多重大……”知秋开口。
风林急急插嘴:“我的发现有天大!”
“……我的就比你的还要大。”知秋慢条斯理地将句子补充完毕。
风林翻白眼,放弃和他耍嘴皮子,手上一托,手心冒出一个小巧精致的瓶子。
知秋扫了那瓶子一眼,笑了:“锁魂瓶,你把那条狗的魂魄收了起来?”
风林点头:“我适才靠得狗和黄秀才极近,凭着我火辣辣的眼神,我可以断言他们一定不是普通的人畜相恋!我怀疑狗身里有一个女子的魂魄。”
知秋不答话,接过锁魂瓶打开。瓶口慢悠悠地喷出一个圆球,落地现了身。
一只胖乎乎的小黄狗缩成了一团,害怕似的瑟瑟发抖。
“……”
风林和知秋同时哑了哑。
“不可能啊!我怎么可能会看错?”风林难以置信地走上前,想要看个仔细。不想那黄狗的魂魄被吓得一个激灵,一道悠扬的女声蓦然响起。
“别过来——”
风林顿住。
“你是谁?”知秋拉回风林,问。
“你们……是谁?”那声音不答反问。
“是来帮你的人。”知秋态度坦然。
黄狗抖了抖,抬眼看向两人。目光包含着浓浓的痛苦,眸色清亮,分明是一个女子的眼神。
“你别怕,我们是好龙,啊呸……好人。”风林小心翼翼地出口安慰,“如果我们想害你,就不会背着村民们把你的魂魄收回来了。”
黄狗微微一震,忽地哭出声来,透明的泪滴没地消失:“求你们……救救年郎,救救我!”
“年郎?谁啊?”风林低声问。
“黄秀才吧?村长之前叫他小年来着。”知秋也低声答。
风林了然:“对了,在这之前,我想先问一句。你到底是人还是狗?”
“是人!我是人!”黄狗凄声叫了起来,豆大的泪珠顺着脸颊滑下,“我是年郎的未婚妻沫儿,屠武,是屠武!他害了我,想……想……”
“想”了半天没“想”出来,风林抬头一看,懵了。
黄狗的魂魄不知怎的透明了几分,此时正蜷伏在地上浑身颤抖。
“你话还没说完不要死啊,不是,你都死了一回怎么还要死啊!?”风林急了,飞扑过去。
比风林动作更快的是知秋,他一把抓过扔在地上的锁魂瓶就冲黄狗抛了过去。眼看就要崩溃的魂魄险险进了瓶子,“啪”一声掉下来,没了动静。
“屠武,就是先前那个帮我们引路的大汉吧?”风林摩挲着下巴,“我本来就觉得他有点奇 怪{炫;书;网}。”
知秋抿嘴微笑:早在他施法让村民们看到环绕四周的黑狗冤魂时,就看出了屠武的不对劲。一个普通村民,胆子再大,见到离奇惊悚事物时也会恐惧害怕。屠武太过冷静,眉头一皱,不是胆怯的表情,反而像是厌烦。
“我们去拜访一下这个叫屠武的吧。”知秋收起锁魂瓶,向外走去。
问了好几个村民,知秋和风林才找到了屠武。
这三更半夜的,屠武没有留在家里,反而跑到了黄秀才的茅草屋。两条蛟龙进门的时候,正好看到他给黄秀才喂粥。黄秀才虚弱地靠在床边,许是太久没见阳光,脸色很苍白,下巴处长着青色的须根。失魂落魄的样子,屠武喊了好几次让他张嘴,他都没有反应。
知秋走进门来,故意用脚绊了下门槛。
屠武警惕地回头,床上病恹恹的黄秀才也看了过来。
见是风林和知秋,黄秀才微微一愣,浑浊的眼泪哗地流了出来,踉跄着身子扑过去就想和他们拼命:“是你们害死了沫儿……”
“阿年,别!”屠武慌忙上前拉住他。
黄秀才身子骨弱,那么一拉一扯,险些摔个嘴啃泥,幸好被屠武又扶回了床上。
“阿年,不是大哥说你,人都死了,你就放宽了心吧。”屠武唉声叹气,“你这样大哥看了多难受?”
“你们是兄弟?”知秋开口。
黄秀才心里记恨这两人,别过脑袋不愿说话。屠武摇了摇头,憨厚地笑笑:“我们不是亲兄弟,但自小一起长大,感情好得跟兄弟俩一样。所以他一直喊我大哥。”
“跟他们说这么多作甚?让他们滚……大哥,让他们滚!”黄秀才蹙着眉头痛苦地叫着。
“好好好好好……”屠武连声答应,叹一口气,为难的走向风林和知秋,“两位公子,实在不好意思,阿年他现在见不得你们,你们……还是请回吧。”
“没事,我们就是过来看看。”知秋绝口不提来找屠武的事,转头对风林招呼道,“走吧。”
风林也不多说,点点头便往外走去。屠武将两人送到门口后便转身回了屋,风林借机伸手在他衣袖上捋了一把。
手指放在鼻尖闻了闻,有一股淡得几乎察觉不到的妖气。
“有意思,看来我们得请帮手了。”知秋捏着风林的手指,半眯着眼睛,忽然笑了起来,“风林,我们明天演一场戏吧?”
第二天清晨。
风林随着村民们再度来到村尾,准备去查看乔姑娘的状况。
不想拿乔姑娘紧闭房门,任谁喊都不肯打开,被逼得急了,就从窗口扔出几个碗,以暴力对抗众人。
风林看着村民们对她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眼角瞥到屠武转身,疾走几步挡在他面前,嬉皮笑脸道:“屠兄弟,今天你也来了。”
屠武被动地停下脚步,摸摸脑袋,憨厚地笑着:“是啊。”
“其实我很好奇,村子里发生了狗妖作祟的事,你们怎么不逃呢?”风林摩挲着下巴,“天下村镇如此之多,就算离开了这里,也能过上好日子吧。”
屠武苦笑:“公子,你这就不懂了。我们世世代代都住在这里,早就和脚下这片土地有了感情。又不是那些年轻人,哪能说走就走?”
“看屠兄弟你说的,你这看起来也才二十多岁嘛!”风林嬉笑,话锋猛然一转,“屠兄弟,你家可有高堂?”
“我,父母早已双亡。”屠武摇头。
“父母双亡,你是如何活下来的?”风林又问。
“小时候村民们对我很是照顾……”屠武脸上露出感恩的笑。
话音未落就被风林打断了:“你和黄秀才认识了多少年?”
“这,已经二十五年了。”屠武脸色有点尴尬。
“他对你好吗?”风林再接再厉。
“当然好啊。”屠武眉头微微抽搐,努力挤出一抹笑容,“那什么,我还有事……”
“你喜 欢'炫。书。网'他吗?”风林步步紧逼。
“我们感情亲如兄弟……”屠武额头开始冒汗,迈开脚步就想走,“我还有事,就先走……”
“你那么喜 欢'炫。书。网'他,他却从来只把你当做哥哥,还要和沫儿成婚。你很痛苦吧?你恨死那个叫沫儿的女人了,所以你施法害死了沫儿,让她变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还将她囚禁住,日日折磨。你以为这样就能将喜 欢'炫。书。网'的人留住,不想那乔家爹娘打算把自己的女儿许配给他。你气不过,强行占有了乔姑娘,令她怀孕,生出狗胎。不料正因为你那段时间的疏忽,让沫儿化成的狗寻机逃了出来,还躲在了黄秀才身边。你恨啊,恨不得拆了它的骨,却又怕让黄秀才看见你暴虐的一面。所以一拖再拖,终于借着我们来找黄秀才的空当破门而入,一脚踢死了那条狗!”
风林语速飞快,丝毫没有给屠武闪躲的机会。
屠武惊得脸色铁青,冷汗湿透了半件衣裳,双眼死死地瞪着风林,眼中已然冒出红丝。
两人对视着,眼神中深深的寒意。
“哈哈哈哈,我开玩笑的啦!”风林忽然捂着肚子笑了起来,“屠兄弟你真是……哈哈哈……”
屠武一怔。
“哎哟,笑死我了……”风林夸张地抹掉笑出来的眼泪,大咧咧地拍着他的肩膀,“你啊,一看就知道不是好男风的人。哪像我大哥,看着就知道他喜 欢'炫。书。网'男人,结果他还真的喜 欢'炫。书。网'男人。”
屠武脸上也挂上了僵硬的笑容:“呃,哈哈,是吗?”
“哼,你别看我大哥平常绷着一张脸,其实他最色了。还老喜 欢'炫。书。网'找些羸弱的书生下手,说什么那样才够刺激。喏,你没看他今天不知跑哪儿去了,我想,肯定是去偷腥了。”风林摇头晃脑地走开,冲前面的村长打起了招呼,“村长,她怎么还不肯开门……”
身边乱糟糟地吵着,屠武脸上笑容慢慢敛去,抿成了一条直线的嘴不住颤抖。眼看着前面的风林,拳头开始捏紧。
忽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带着杀气的表情瞬间变得惊慌失措。抬眼看看四周哄吵着的村民们,拔腿就跑。
那条缠着黄秀才的狗被踢死了以后,黄秀才也被接回了村头的房子,毕竟那里才是他的家。
屠武脚步飞快地奔跑着。村民们都去了村尾乔姑娘的住处,所以村道中此时空荡荡的。屠武的速度越来越快,双脚隐隐有种离地的感觉。
黄秀才的茅草屋就在前方。
屠武死死盯着那个方向狂奔。
一道肉眼不可见的波纹从地面荡开,将黄秀才的屋子笼罩入内。屠武浑然不知地跑了进去。
一阵低沉的呻。吟。喘。息从屋内传来,间或夹着床被翻滚、身躯互相拍打的荒诞之声。
“小公子……啊……”黄秀才压抑的声音响起,话刚出口,就是一声喘。
屠武瞳孔一缩,蓦然张开嘴巴,尖锐的牙齿猛的咬上了木门!
木石破裂的声音清脆响来,在床上运动得正欢的两人同时停了动作。还没来得及反应,一只巨大的黑狗就飞扑了过来,一口咬住了伏在黄秀才身上的知秋!
血肉模糊、血浆崩溅!
黄秀才看呆了眼,忘了求救也忘了动弹,只死死盯着面前那只一心撕咬着人的巨大黑狗。
说是黑狗,却长得和人一般大小,衣服什么的都还穿得好好的。别的不说,光是那头酷似人头发的乱糟糟的毛,就给人该死的熟悉感。
“……大哥。”黄秀才艰难地开口。
黑狗停止了撕咬,回过头来,眼中复杂。
“你为什么要和他在一起?”黑狗开了口,面部肌肉一点点舒展,又慢慢显现出人的样子,“你若是好男风,为什么看不到我?你若不好男风,为什么要被他……”
黄秀才依然震惊地看着他,半晌开不了口。
黑狗站起身来,晃了晃脑袋,彻底变回屠武的样子。只是他的眼神很涣散,直直盯着黄秀才,表情带着一种放弃一切的狰狞。
“以前是沫儿,然后是乔姑娘,然后是这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男人!你为什么不干脆痴情到底?你为什么要接受乔家的婚事?你为什么不一直想着沫儿念着沫儿,那样,至少我不会做出这么疯狂的事情……至少我不会为了留下你,一而再再而三……”
“沫儿是你杀的?”黄秀才问。
“是。”屠武痴痴地看着他。
“乔姑娘的肚子是你搞大的?”黄秀才又问。
“是。”屠武一步一步走近他,伸出手,想摸他的脸。
“村庄里所谓的狗妖作祟,是你放话出来说的?黑狗血对你没什么用,因为你是人和妖的孩子?”黄秀才一把握住他的手。
屠武笑了,嘴角咧得快要到耳根,看上去无比诡异:“我这都是为了你。”
黄秀才默。
捏住屠武的那只手蓦然举起,一挥!
大黑狗屠武尖叫着撞进了地面,呈大字型嵌进了土里。
“收工——”黄秀才起身抹脸,恢复了知秋英俊冷淡的容貌。拍拍手,冲屋顶喊道:“上面唱歌施幻术的那只可以停下了。”
笼罩着茅草屋的透明波纹倏忽收回,英招月迦俊俏的脸出现在屋顶的大洞上,笑了笑。他的头顶,小胖球不满地挥了挥小爪子,奶声奶气道:“谁是‘那只’了?我名字叫刺猬!”
小胖球无人听得见的隐形歌声一停,茅草屋内就产生了变化。适才被屠武咬得乱七八糟的“知秋”,变成了一块甚是新鲜的肥猪肉。而屋子的空旷处,显出了黄秀才的身影。
他从刚才就一直站在这里,目睹了知秋诈屠武的全过程,也听到了屠武说的话。此时脸色一片苍白,比先前看着沫儿化成的狗死在面前还要虚弱几分、
知秋冲他点点头,伸手将摔得七荤八素的屠武抓起来,打算带出去,让他和村民们说个明白。
经过黄秀才身边时,那往日柔弱的书生忽然挥着一把匕首冲了过来!
知秋眉头一皱,本想将那匕首弹开。不料屠武突然生出大力挣脱了他,向着那匕首的方向迎了过去!
……
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黄秀才蓦地红了眼眶,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