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还说什么了?”
“别的真没听清,好象还提了什么名单什么的。你别光问,先告诉我,那美女是什么人?”
叶知我喝一口咖啡,讪笑:“不知道。”
大家都忙,叶知我没有多打扰,喝完咖啡就回到了乔敏行的病房外。乔慎言刚从里面出来,脸色不太好看。原来乔敏行生病真的是因为她和乔慎言的表姨杜云薇,因为乔鉴安把她安排在了宾客名单里,这让乔敏行非常生气,跟爸爸争执了几句以后昏倒被送进了医院里。
乔慎言坐在医院走廊的椅子上,重重地叹了口气:“小敏这个丫头……太任性了!”
“小敏怎么会这么排斥你们的表姨?我看杜小姐人挺好的,你不说她还照顾了你们好多年。”
乔慎言脸上一拧:“小敏知道妈妈是为她死的,她什么都无所谓,就是不能让别人取代妈妈的位置。”
叶知我叹口气:“那还弄一个名单出来干什么?不知道她不能生气不能激动吗?”
乔慎言抬起眼睛看着叶知我,神情突然之间变得有些古怪:“是婚宴的宾客名单,我爸想借婚礼的机会缓合一起小敏和表姨的关系。”
叶知我狐疑地被他注视着:“婚礼?什么……什么婚礼?”
“小敏的婚礼。她和费文杰打算结婚了。”
叶知我腰一硬,立刻就站得笔直,她还没能成功地掩饰住自己吃惊的表情,就听见走廊上传来的一阵脚步声。转过头去,费文杰手里拎着一只包,正慢慢地停在她和乔慎言面前。
因为治疗及时,乔敏行的心脏衰竭程度得到了控制,总算是没有出现让人难以承受的结果。叶知我松了一口气,紧紧绷了两天的神经一旦放松下来就累得不行,被乔慎言连哄带赶地撵到酒店里去休息了一晚上,第二天一大早她又赶到医院来,想替换着让乔慎言也休息一会儿。
乔鉴安和费文杰也在,病房里气氛有点凝重,三个男人围站在病床边,脸上的神情都很怪异,乔敏行看着站在门口进退两难的叶知我,突然用手朝她一指:“要结婚就让大哥和叶医生结,反正我是不结的!”
这是个什么状况?叶知我讪笑了两声退出去:“我呆会儿再来……”
“嫂子!”乔敏行嘻嘻笑着唤住她,“别走嫂子,他们三个联合起来教训我,你快来帮我说说话。”
叶知我看了一眼乔慎言,笑道:“我去找杜医生,问问看你什么时候能出院。”
“不着急,嫂子你快过来呀。”
乔慎言脸色很不好看,转过身大步走向门口,拉着叶知我一起离开病房向电梯间走去。叶知我摸不着头脑:“出什么事了?你妹妹她怎么了?”
“谁知道她出什么鬼!”乔慎言用力拍下电梯按键,长出一口气,“我老爸今天过来跟她说酒店已经订好的事,她却突然又说不肯结婚了。”
“不肯结婚?为什么?”
“不知道,我爸迷信,说现在结婚可以冲冲喜,喜宴的请帖这一两就都要发出去了,她这个时候又不肯结。”
叶知我很能理解这种心情,在医院这么几年,她见多了病急乱投医的家属,不管中医西医神鬼仙佛,只要有一点捕风捉影的希望,他们就都不肯放过。她扶住乔慎言的胳臂:“要不我去和她谈谈,有些话她可能不方便跟你们说,我觉得我和你妹妹还挺谈得来的。”
乔慎言看看她,无奈地点点头:“那也好,辛苦你了。”
叶知我笑:“你先回家去吧,洗个澡换个衣服,看你身上的烟味,顶风熏十里。”
乔慎言笑着走进电梯里,和叶知我挥手告别。
叶知我两只手插在外套口袋里,想着费文杰还在病房里,就先过去找杜均。杜均现在心血管中心副主任,手上除了日常的医疗和科研任务之外还有一些行政方面的工作,叶知我走进他办公室的时候他正在打电话协调一个科研座谈会的场地。叶知我微笑地看着他,等他放下电话以后竖起大拇指:“越来越有领导范儿了!”
“鬼的!”杜均笑着倚坐回椅子里,两人闲扯了几句,他不无关切地问道:“我介绍你去的那个医院,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环境好设备新,病人还少,太好了!”
“小叶,”杜均把眼镜拿下来,疲累地捏捏鼻梁,“你呆在那种地方,可惜了。”
叶知我笑:“嗨,别给我戴这么高的帽子,我有几斤几两自己很清楚。老杜,我是来问问,你准备什么时候让乔敏行出院。”
“现在还不行,再住一个星期观察观察吧,有事吗?”
“她最近可能要结婚。”
“结婚?”杜均皱皱眉,“她现在的身体……”
叶知我苦笑:“不管怎么说也算是了了她的心愿,她和她男朋友的感情很好。”
“婚期定在什么时候?”
“具体我没问,应该就在最近了吧。”
杜均点头:“我知道了,回头我再过去看看,商量一下。”
叶知我东拉西扯地磨蹭了一会儿,又转过去找欧阳阳胡侃了一会儿,好不容易熬过一个半小时,慢慢吞吞地回到了乔敏行的病房里。还好,乔鉴安和费文杰都走了,只有她一个人躺在床上睁着大眼睛发呆。
看见叶知我,乔敏行松了口气,笑着朝她招招手:“我就知道嫂子不会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55555,还是你对我好!”
叶知我笑着走过去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帮她把盖在身上的毯子掖掖好,病情控制住,她紫绀的症状也减轻了很多,看着不再象昨天那么吓人,但是依然是一脸病容。叶知我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几句,试探地问道:“刚才是怎么回事?我听你哥说,你不想结婚了,为什么?”
乔敏行脸上的笑容变淡:“不为什么,就是不想结了呗。”
叶知我眉梢微动:“是因为……你男朋友?”
“不关他的事,是我不想结。”乔敏行在枕头上挪了挪,好奇地问道:“你跟我哥这两天失踪到哪儿去啦?我问他他也不肯说。”
“小敏,”叶知我思忖着应该怎么说,“总应该有个原因的吧,你家里人为了给你筹备婚礼已经做了好多事,你现在说不结就不结,又不讲出个理由来,他们心里肯定会不痛快的。到底为了什么呢?不好说吗?”
乔敏行咬住嘴唇:“是我哥让你来问的吧。”
“就是他不让我问,我也想问问清楚,结婚是件高兴的事,你心情愉快了,对病情恢复也有好处啊,你说对不对?”
乔敏行笑得眯起了眼睛:“现在高兴了,以后怎么办?”
“以后?”叶知我听出来点什么,“小敏,你……”
乔敏行把毯子拉起来盖住脸:“哎呀,反正不结就是不结了嘛,你去跟我哥说,问了也白问,我就是不想结婚!”
淡绿色的毯子整个盖住乔敏行,只露出她两只细瘦的手,两只手背上还留着吊针扎出的针孔,手腕细得可怜,尺骨圆头高高地隆起,皮肤十分苍白。这个样子的乔敏行让人不由自主地生出爱怜的感觉,叶知我慢慢地握住她的手,把毯子拉下来:“你是为了费文杰?”
乔敏行垂着眼帘,不说话。
叶知我心里有点酸涩,她试着笑笑,表情相当不自然:“你是在为他的以后着想,是不是……”
乔敏行眨了几下眼睛,眼角有点湿,她用力吞咽着喉间的梗块:“我们家有我爸一个人丧偶就够了,我不想……我不想以后他再找对象的时候……人家因为这个嫌弃他……”
叶知我一阵急痛攻心,她飞快地别开脸走到窗边,把眼泪拭在袖子上。
窗口垂着一层薄纱,阻隔住外面的灿烂阳光,叶知我把窗纱拉开一些,把手掌覆在冰冷的玻璃上:“可是你有没有为他想过呢?他在你身边那么多年,盼的不就是有一天能娶你,成为你的丈夫。小敏,我不想说空洞的话安慰你,未来的路你们可能不能一起走到底,但是你可以留给他一段回忆,时间很短也没关系,回忆里有痛苦也没关系,这是属于你们俩最真实的一段经历,以后他想起你的时候就不会觉得遗憾……遗憾是件很残忍的事,会让人一辈子都后悔,没办法原谅自己……小敏,我想你也不忍心让费文杰抱憾终生的,是不是……”
乔敏行低声地啜泣起来:“我只想再多活几年……一年也行……”
叶知我笑着走回来拉住她的手:“说什么傻话呢,是谁告诉你说你马上就要死的?象你这样的病例我们医院里活到四五十岁、六七十岁的多了去了,象你这样家里有钱不计较治疗成本的病人能有几个?只要你听医生的话,乖乖吃药乖乖治疗,说不定还可以创造一个生命奇迹。犯病了就自己吓自己,乔敏行,你太坠落了吧!”
乔敏行看向叶知我的眼神里带着孩子气的信任:“真的吗?那我那天……我那天听说什么病危什么的,不是说我的吗?”
叶知我往她脑门上弹了一记:“我刚问过杜主任了,他让你收拾收拾随时准备出院,现在医院病床紧张,可不能都让你一个人占着!”
欺骗幼稚的孩子多少会有点负罪感,可看着乔敏行突然之间有了光彩的双眼,叶知我在心里对着自己笑笑,把病床摇高,和她对坐聊天。
精神状态和求生欲望对一个病人来说非常重要,乔敏行刚才还哭天抹泪,转眼之间就甜甜地笑着邀请叶知我当她婚礼的伴娘:“两个伴娘,一个是你,还有一个是珈龄姐,我看了她伴娘服的草样了,特别好看,嫂子你穿上也一定很美。”
叶知我低着头帮她削水果:“我?算了吧,回头我再把你的风头给盖过了,那多不好。”
乔敏行嘎嘎地大笑:“怎么你们都这么说?我长的就这么路人甲吗?一个两个的都能盖我风头!”
叶知我把削好的苹果递过去,乔敏行接过一咬一口:“两个伴郎都是超级大帅哥,你不想看看我哥吃醋的样子咩?哈哈哈!”
“能有多帅?”
“哎呀,那帅的,天崩地裂海枯石烂,母鸡打鸣公鸡下蛋!”
叶知我笑倒:“有你这么夸人的吗?”
乔敏行郑重其事地瞪大眼睛:“这么油菜花的话我可说不出来,这是金城房地产公司内部网上风靡一时的经典评语,金城十大帅哥评选头两名,就是孙珈龄的两个哥哥,你看孙珈龄的长相就知道她那俩哥哥能有多帅了。”
“两个哥哥?我怎么一直只听说她一个哥哥啊。”
乔敏行捂住嘴坏笑:“嘴快,说漏了。嗨,告诉嫂子你也没关系,有一个哥哥是同父异母,跟妈妈姓,不姓孙,明白了吧。保密保密哈!”
叶知我点点头:“说得我都有点动心了。”
乔敏行娇笑着哀求:“就这么说吧,答应我吧,我都没什么朋友,你要不答应我我就找不着人了!”
“那你答应我不许再胡思乱想,好好把身体养好,做个漂亮的新娘!”
乔敏行挤挤眼,比出一个V的手势。
心脏病人要多休息,护士小姐不一会儿就进来提醒叶知我,又给乔敏行吊上一袋水,叶知我把窗帘拉好灯也关掉,让她睡一会儿。可乔敏行正在兴头上没有睡意,搅着要聊天:“对了嫂子,你刚才还没告诉我呢,你跟我哥这两天跑哪儿去啦?是在海城吗?”
“没有,我们去莫斯科了!”
“莫斯科?”乔敏行咬牙,“都把我给忘了吧,怎么也不带我一起去!莫斯科好玩不好玩?红场,克里姆林宫?啊啊,看见普京了没有?”
“我们没有到景点去玩,就看了一场芭蕾舞。”
“芭蕾舞?”乔敏行眨眨眼睛,“跑到那儿就看一场芭蕾舞啊?看的什么?好看吗?”
“看的《天鹅湖》。”
乔敏行停顿的时间长了点,她大大的眼睛在并不明亮的光线里扑簌了几下:“《天鹅湖》?怎么……怎么想起来看这个?”
叶知我浑然不觉地微笑道:“其实吧,我小的时候也学过几年芭蕾舞,所以我一直都很喜欢这个,能到莫斯科看一次《天鹅湖》是我很久以来的心愿。”
“是吗……”乔敏行在枕头上僵滞住,嘴唇也变得很干,“那,那嫂子你后来为什么不继续跳了呢?”
叶知我帮她把被子拉拉平:“因为出了场车祸,骨折恢复以后我两条腿有点不一样长,不过我要是不说你们都看不出来吧。呵呵,其实这样也挺好的,告诉你,我有残疾人证呢,上公共厕所坐公共汽车都可以不要钱的,哈哈哈。”
乔敏行很久以后才低笑了两声:“是吗……真好,真好……”
只要借我这一晚
第十六章
结婚的‘婚’这个字充分体现了中国古代勤劳勇敢的劳动人民的智慧的结晶,结一个婚,必定要忙到头发昏。总有那么多的大大小小的事要考虑要准备,虽然是请了婚庆公司,但还是清闲不了,坐下来稍微想一想就发现又想起了一件事。
婚宴定在一个月后。三月中旬的日子里,天气也暖和一点了,乔敏行也可以有充足的时间把身体休养好,以最佳的状态出现在婚礼上。
叶知我觉得很别扭很诡异,但是现在她好象真的成了乔家的一员,乔敏行天天都腻着她,乔慎言也理所当然地把筹备婚礼的事全推给她,就连老爷子乔鉴安也十分体贴地让葛阿姨给小叶多弄点好的吃吃,太瘦了看起来不健康。
在酒店住了两晚她的房间就被退掉,行李也拖出来准备搬进乔慎言的公寓,叶知我百般推辞,乔大少干脆就把酒店的结账单往她面前一拍:“御庭酒店花园房,折后价两千三一晚,你要住就自己付。”
叶知我最见不得这种跋扈嘴脸:“住不起两千三的,我还不会去住两百三的吗?我自己又不是没有家,我回海城去了。”
乔慎言笑着搂住她:“都知道你是我女朋友了,我再让你住酒店,别人会笑话我的。”
“我什么时候成你女朋友啦!”
“那小敏叫你嫂子你答应得那么乐呵。”
叶知我结舌:“我,我那还不是……”
“还不是什么?”
叶知我推他:“我我我……我真要回海城了,好不容易找到的工作,我不能还没上班呢就请假。”
乔慎言不松手:“小敏的婚礼办完了再走,就一个月时间,陪我一起,好不好?”
“可我还要上班……”
“我和老爸还有费文杰商量过了,结完婚就让小敏到美国去,看看能不能找到合适的心脏做移植手术。”
叶知我扬眉,继而轻轻点头:“这是唯一的治疗方法,小敏已经不能再拖了。”
“之前我们一直担心,这种手术毕竟没有百分之百的成功率,术后万一有排斥现象那就真的一点希望也没了。不过现在……”乔慎言把头俯下来,贴着叶知我的鬓边,“花再大的代价我也再所不惜,一定要给小敏办一个最好的婚礼,就一个月,陪着我,你你……”
叶知我咬牙:“每次都用这一招,你就是算准了我的同情心泛滥是不是!”
乔慎言笑出声来:“你这不是同情心泛滥,是善良。”
叶知我虎躯一震,用力推开他,抓起包往酒店房门外走:“我要收误工费的,如果到时候工作的事黄了,你就等着付赔偿金吧。”
还好乔慎言没有自说自话到野蛮的程度,他主动让出了卧室,自己睡去客房,他的公寓住着也很舒服,就是在应付葛阿姨暧昧的眼神和微笑时,叶知我觉得有点手足无措。老阿姨第一天早上看到她和乔慎言分从两个房间走出来,那表情震惊的让叶知我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接下来的好几天葛阿姨都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