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最终他没有这样将刻薄的话问出口,曾几何时,那个遇到点事情就惊慌失措的女孩,磕到碰到都会大声哭出来的女孩,现在竟然能够站在他的面前冷静的跟他谈条件!
他道:“还需不需要附带给你一笔钱!”
她很平静的道:“不需要,我只求陈总你高抬贵手放过我一家人,让我爸爸和我弟弟可以在医院安心治疗,我感激不尽。”
她的话让他的火气一路飙升,认命了是吧!早该认了
!
他走到她面前,伸手抚摸她的脸,她消瘦了很多,头发应该是好几天都没梳了,乱糟糟的。嘴唇干裂,眼眶有点陷下去,就连往日灵动的眼眸现在都只是一片木然地灰色。她现在真的一点都不漂亮,而且一点灵气都没有,死气沉沉的,有什么好,他为什么就是不能狠下心来丢了她。
他的唇凑到她耳边,道:“放过你的家人?以后你会听话吗?”
她眼睛没有焦距的看着前方:“会。”
“我说什么你做什么。”
“好。”
她现在如此柔顺,而且他知道她从今以后都会这么听话,可是为什么他高兴不起来,他不就是要她乖乖的听话,要她毫不反抗的呆在他的身边,可是现在他为什么一点喜悦的心情都没有,反而莫名的焦躁。
他退开点距离,又道:“把衣服脱了。”
她去解扣子,眼睛直视前方,外衣,毛衣、内衣、裤子,一件件地都在地下,她终于一丝不挂的站在他的目光里。
他站定,双手扶着她的双肩顺着胳膊往下捏,一边捏一边注意她脸上的神情。她的表情没有一丝松动,站得直挺挺的,努力地忽略自己现在是赤条条的站在他面前。她不知道他现在想干什么!是另一种羞辱他的方式吗?她只想他赶快做完让她走。
他手抚过她的肌肤,本来光洁的肌肤现在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痕。腰背上有被利器划开的伤口,一大口子,一看就知道伤口没有好好的处理,都已经溃烂流出脓水。
他又查看她其他的地方,确定她身上没有更严重的伤,他才道:“把衣服穿上。”
她不知道为什么他又改变主意了,既然他说穿上她就穿上。
她说:“我可以走了吗?”
他说:“明天早上过来,还有去医院把你身上的伤给我弄好了,看着倒胃口。”
原来他不动她,是因为她倒胃口!
她走到门口,他又叫她:“婚礼推迟到什么时候?”
她道:“还没定!”
“正好,也不用定了,你应该知道不会再有婚礼,要想那姓马的过得舒坦一点你最好给我断了这个念头。”
说道这里他又想起让他气到几乎呕血的一幕,那枚戒指果然还戴在她的手上,他拽住她的手,把那枚戒指拔下来顺手扔出去了。
她也没反应,眼神微微闪了闪,道:“我知道,你不要去找他,我自己会解决。”
“我没什么耐心,你最好快一点。”
她走了,他知道她还会回来,必须得回来,可是他的心却愈发的空,比上一次她扬言要一刀两断,决绝离去的时候还要来得空虚。
总觉得心口的某一处被生生的挖出来,某件他捂在心口的东西被打碎了,他理不清。
他又抽了根烟,告诉自己没什么好失落的,她不是要回来了吗?以后她哪儿都不会去了,不会跟他要未来,也不会跟别人要未来,一切都会跟以前一样,这样多好!
一根烟抽完,他打电话给古锋。
古锋很快上来了。
他一直坐在沙发上,一圈圈的烟雾在眼前缭绕。古锋被他那阴森森的目光看得有些发憷,开口叫道:“陈总。”
他的眼里都是危险的讯息,他道:“让你办的事情怎么样了?”
古锋道:“已经都给办好了,厂子拆了,就是死了几个工人,我都打点过了。”
他道:“很好,你办得很好!我交代的没交代的,我想得到的没想到的你都给办了。”
古锋听这话就已经知道不对劲了,可还是硬着头皮道:“这是我分内事。”
他冷笑:“长进了,你还知道什么叫分内分外!”他把烟头灭在烟缸里,道:“你跟了我这么多年,我一直待你不薄,今天我留你一命,算是还给古韵。”
古锋直冒冷汗,道:“陈总,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他从沙发站起来,解开领口的扣子,下一秒他一拳砸到古锋的肚子上,一拳一拳发狠的下去:“跟我耍心眼!我让你去动她家人?我让你把她逼到这个地步?我要是不回来,你还预备一并把她埋了是吗?胆子不小你,要不是看在古韵的份上,我今天就送你去见阎王!”
任是古锋人高马大,一身硬铁也禁不起他那样狠的拳脚,很快就喷出一口鲜血倒在地上。
下面的保全已经把张宛带上来了,古锋见了,撑着爬起来,道:“陈总,是我的错,是我该死,这不关张宛的事……”
陈墨阳转了转手腕到张宛面前,张宛在他淬了毒的目光下惊恐地后退,他一把捏在她的脖子上,将她整个身子微微提起。
他的手紧紧的卡在张宛的脖子上,收紧再收紧,张宛发不出声音来,脸上的表情开始扭曲,面色都变得发紫,眼珠子因为惊恐而往外凸,她双手使劲的扒拉着他的手,可是他的手就像钢铁一样箍着她。
他眼里都是骇人的杀气,没有一丝的手软,道:“她你也敢动,不要命了你。”连他自己在怒火边缘的时候都没舍得动手,他们竟然敢把她折腾得全身都是伤!他想把他们的脖子一个个都扭下来!
张宛几乎要断气了,挣扎的动作也越来越弱。古锋扑上去把她抢下来,一个扑腾跪在地上给陈墨阳磕头:“陈总,你饶了她吧,她什么都不知道……是我该死……是我该死……”
张宛瘫在地上不停地咳嗽,她差点就死在他手上,他刚才真的是想杀了她。
陈墨阳道:“不知道?你,我还你一命,她!”他指了指张宛,“活罪难逃,自作聪明的女人!”
古锋爬到陈墨阳的脚边,随着一声凄厉的声响,古锋折断自己的手骨,道 :“陈总,要是我这条胳膊不够抵的话,你把我的命拿去吧,我只求你不要怪罪到张宛身上,张宛如果有错也是因为太爱……”
陈墨阳打断他的话,道:“行了,红颜祸水!为了一个女人你晕头转向,竟然都敢背着我动气小九九来。”
他说完才惊觉这番话简直就是在说自己,他何尝不是为了个女人失去了理智,不可否认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一步是他自己造成的,是他在愤怒之下失去了理智!
对于古锋来说,张宛何尝不是另一个徐依可。
想到这儿,他手一挥,对古锋道:“带着她,给我离开江乐,永远都别再回来,我欠古韵的还清了,下一次再犯到我手里,你就是死路一条。”
第二十一章我没有家了
到医院时已经是凌晨了,她先到病房里去看爸爸。
徐爸爸依然昏迷着,她把脸贴在爸爸的脸上,雷说滴落下来,顺着爸爸的脸颊流下来。
大学的时候她不愿意回来,每次放假爸爸想她了都会坐三十几个小时的火车去学校看她,一路风尘仆仆的,可是见到她的时候只一个劲交代她要吃好穿好。不管是生活艰难的时候还是生活好起来的时候,爸爸都是尽自己最大的能力让她不比别的女孩过的差。
家里弟弟是最小的,小时候奶奶难免宠了点,家里有什么好吃的都会留给弟弟。而爸爸总是从自己的牙缝中扣下来,藏着掖着让她吃。就是在外做苦工早上带出去的口粮,晚上也必定留一半回来偷偷塞给她。
她抚摸着爸爸的脸,低低的道:“爸,我不会让你有事的,以前都是你保护我,以后我保护你,还有妈妈和依泽。”
徐妈妈在房门口站了一会儿,把她叫出去,道“你去找谁帮得忙?医院怎么团肯让你爸爸住院?”
她道:“我找一个同事帮得忙,他们家在江乐很有关系……”
徐妈妈道:“你哪一个同事?”再有关系也比不上那些人有关系!
徐依可道:“你不认识!”
徐妈妈将信将疑,不过女儿的同事,她确实没几个认识的,到:“会不会连累了人家?”
徐依可摇头:“他肯帮忙,就应该心里有数,妈,你不用担心了,或许是那些人也不想闹出人命,所以没再来找我们的麻烦。”
徐妈妈依然疑虑重重,道“那你把他请回来,我好当面谢谢人家……”
“以后吧……妈,你先去吃点东西,回去好好睡一觉,要不然你自己的身体都受不来,医院里有我。”她现在真的很疲惫,实在没有力气应付妈妈的追问,再被逼问下去她会招架不住的。
徐妈妈确实也很累了,这几天没有一天是安生的,眼睛几乎没有合上过,真的是心力交瘁,就算现在丈夫儿子安然的躺在病床上,她也还是提着心,就怕再有什么变故。
徐妈妈道:“那我回去收拾一下,你留在医院里,马峻等下要过来。”
她应了声,等妈妈走了后她又去看熟睡中的弟弟。
她不知道以后该怎么样开导他,本来明朗外向的孩子突然之间变得抑郁寡言,一整天都不会说一句话,平常醒的时候也只是呆呆坐在床上。她再心痛再心酸都无济于事。
后来她伏在爸爸的病床前迷迷糊糊的睡过去,是马峻来把她叫醒的。
看着他那熟悉的面容,听着他温存的话语,她突然想落泪,她终究是要负他了,他还等着跟她结婚,她还说以后每一天感受他给的幸福,如果没有发生这些事,她已经是他的太太了。
可是现在都做不到了,他那么好的人,她却没有回报的机会。
她真害怕看到他伤心失落的样子,这段时间一直是他陪在她的身边,为她心痛为她担忧,可是她却要亲手打碎他的梦!
她可以想象嫁给他会有多幸福,是她没有这个福气,遇见了对的人却也守不住。
她忍着眼泪,看了眼病床上还未醒来的爸爸,对马峻道:“你出来,我有话想跟你说。”
她必须得快刀斩乱麻,那个人没什么耐心,要是拖下去,只会给马峻招来不幸。
马峻跟着她出了病房,她咬唇,千言万语不知道从何说起,只是简简单单一句’我不能和你结婚‘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马峻温柔的摸着她的头发,道:“以后再说吧,我给你带了早餐来,你先吃一点。”
她透过走廊的窗子看向外面,天果然已经亮了,他的笑容让她的话又咽在喉咙吐不出来。
两个人坐在医院的走廊上,他把带来的粥舀在碗里递给她,自己坐在旁边看她吃。
她低着头,手里的汤匙搅着碗里的粥,手颤抖得厉害,眼泪一颗颗的落入粥里。她的长发垂下来,遮住她哭泣的眼,她死死地咬住唇,不让哭声溢出来,不想让他知道她在哭,可是却控制不了颤抖的肩头。
低垂的视线中她看到他伸过来的手,把她手中的碗拿掉,然后拥她入怀,他像对待孩子一样轻拍着她的背。
她终于在他怀里痛哭出来,哭得撕心裂肺,酣畅淋漓,把连日来的委屈,痛苦,无奈都通过泪水发泄出来,她一直在说对不起……
马峻紧紧的抱着她,其实他心里也都明白了,只是还残留最后的一丝希望,只要她不说出口,他的梦就还能继续,他不想清醒,一点也不想……就象现在她就在他的怀中,叫他怎么放手,总还有办法的,他不相信只有这一条路。
她在他的怀中哭到累,哭到再也流不出眼泪。
他的下颚抵着她的头,道:“什么都会攻去的,总有雨过天晴的一天……”
可是只有她清楚,即使有雨过天晴的一天也必是物是人非了。
她终究还是没把话说出口,他走的时候还笑着对她说,礼服他去取回来了,下次再穿给她看,他说等爸爸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再重新定个日子,她含着泪说好。
早上,爸爸的主治医生过来查房,是个年轻的女医生,看着病例直皱眉,道:“这么严重了,怎么到现在才送过来,要是再晚一点来命都没有了。”也不知道家属是怎么想的,昨天晚上病人送来的时候一度危急,肝都要烧坏了。
她跟在那个女医生后面出去,白大褂上的那个名字让她很熟悉,她在背后叫道:“顾医生,我见过你。”
顾念宜停下来哦了声,以为她是自己曾经的哪一个病患。
徐依可道:“你可能不记得我 ,上一次在医院的草坪上,你跟闵总站在一起,我远远的看见过你。”
顾念宜想了想,好像是有那么一回,只不过她一向记不住人,也没什么印象,她道:“哦,你是闵正翰的朋友是吧。”
她点头,道:“顾医生,我爸爸的伤怎么样了?”
顾念宜一边走一边道:“现在情况基本上稳定,只不过之前拖得太久了,以后留下病根是必然的,今后一定要好好的调养……”
走廊那头的电梯开了,出来的是陈墨阳。她的第一个念头是躲开,可是他已经望过来了。
她想起来了,他昨晚说过要她早上去找他,可是难道连几个小时的时间都不能给她吗?就非得这样逼到医院来?她下意识的往周围紧张的张望,这个时间妈妈差不多要过来了,她真的很害怕被妈妈撞到。
他走到她面前,对她道:“你在这里等我,我跟顾医生说两句。”
顾念宜生性清冷,并没有表现出诧异地神情,点点头,道:“到我办公室吧。”
他和顾念宜是高中同学,只不过甚少往来,但彼此都还有点印象。
他道:“她爸爸的病情怎么样了?”
顾念宜实话实说:“救是救过来了,但是你们要有心理准备,他的身体是不可能恢复得过来,以后可能得长期卧床住院。而且伤了内脏,病情随时可能复发。”
他沉默良久才开口道:“我跟院长打过招呼了,用最好的药,最好的治疗,一定要把他身体调理好。”
顾念宜道:“我是医生,当然会尽力,不过你们最好也不要报什么大的希望。”
从顾念宜的办公室里出来,看见她还站在原来地方,一脸戒备地看着他,道:“你跟顾医生说了什么?”
他这才惊觉她现在防他防成这样。
他双手插在兜里,讥诮地道:“我跟她说,以后你爸爸所有的情况都要跟我报告,我说继续治就继续治,我说不治就不治。”
她又用那副仇恨却又隐忍的眼神看他,道:“你还想怎么样?”
他走进,道:“就看你听不听话,现在出去陪我吃饭。”
她道:“我不能走,我还要照顾我爸爸。”
他道:“你想好了,你说一个不字你爸的药可能就停了,说两个不,医院可能就没有床位给你爸爸了。”
她跟他去了,可也不让痛快,一脸送葬的表情,存心恶心他。
他让她吃,她就吃,一口一口的往嘴里塞的满满的,简直是要噎死自己。看得他血都往头上涌,甩了筷子,道:“行了!不想吃就别吃了,你们家还没死人呢,你就一副哭丧样。”
她连眼皮都不抬,放下筷子,紧紧的抿着嘴,又坐得直挺挺的。
他真是有火没处发,打舍不得,骂不顶用。
他心烦气躁,道:“行了,行了,你滚回去吧。”
她就等他这句话,抬脚就走人,他差点就把餐厅给砸了。
曾经那么依恋他的人,现在见了他就跟见了鬼一样,逮着机会把腿就跑,而且他知道她跟姓马的还没摊牌!
她就怕妈妈在医院里等急了,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