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我知道了。再说吧！”任曦露悻悻然结束通话，还没把手机放进口袋，又是一通电话进来。
“姑姑，是我。”这会儿接电话的口气缓和了些。
是蝶姐吧！向子纱想，已经迈出一只脚的身子又退回工作间。
还是等她打完电话吧。
不然，又该惹白眼了。
她笑笑的想，其实根本没有将任曦露那些孩子气似的敌意放心上。
她知道从一开始任曦露就不喜欢她。
许是源于一种微妙的，女性的心态吧！
虽然任曦露才成年。
但懂的事也不见得比她少。
而且，
不喜欢又何妨？
她不喜欢的人和事也很多。
不喜欢顶多在双方互动中产生一点小小不愉快。
但构不成伤害。
如果一个人将人生目标定为想讨好所有人的欢喜，那他（她）的人生一定过得相当艰难。
其实讨好自己就可以了。
她已经那么累。
是啊！
讨好自己就可以了。
她已经那么累。
她突然间有种茅塞顿开；幡然大悟的感觉。
又笑了笑，
那就只讨好自己吧！
等了有两分钟，听不到任曦露打电话的声音了，她才出工作间。
“不是很烫，刚刚好，趁热吃吧。”她将冒着热气的甜品递到任曦露面前，再递了一个小碟，微笑着：“这一碟是麦芽糖，如果觉得不够甜，你再加。”
“谢谢。”任曦露虽然不乐意还是道了声谢，感情没多少，完全出于场面。
“希望合你胃口。”向子纱颔首一笑，才转身，任曦露又叫住她——“哎！”
“嗯？”她用表情询问。
“我姑姑说待会儿也过来，她说找你有事。”不带感情的传达。
“我知道了，谢谢你曦露。”向子纱含笑道，想了想，还是问：“纪扬还没到吗？”
“他？”听到这个名字任曦露立刻拉下脸，没好气说：“谁知道他搞什么鬼！之前都说考完试可以直接出来，现在又说晚上要开什么总结大会！老师不让请假。害我白白跑一趟！”
“是吗。”向子纱微微一笑，不再说什么，走到收银台，解下围裙，打开店门望了望。
天更黑了，街上都掌满了灯，五颜六色，炫美华丽的灯光充斥着静夜，似要给这个冬夜添几分热闹和光彩。
但呜呜叫的冷风打破了它们的愿望。
街道上几乎没人。
天更冷了，空气都结霜了般。
山城被北风吹出了一种寂寥萧条感。
她折回店内，坐进收银台，继续写下个月的购买计划。
不多时，裹着一件中长靛紫风衣的任蝶如约而至，怀里还抱着一个大纸箱。
“蝶姐。”向子纱迎上去，替她分担。
纸箱重量不轻。
“子纱。”任蝶朝她笑，呼出了一口热气。
“蝶姐，这是什么？”
“给你姐和宝宝的。”
“这么多啊？”满满的一大箱呢！种类分量都不少。
“看到就买了。下个月我要出差，时间不短，宝宝的满月酒宴可能没法参加了。”
“哦。我替姐姐和宝宝谢谢你。”
“客气什么。曦露还在吗？”
“坐在那边呢。”向子纱指向任曦露的角落。任曦露早就听门口这边的动静了，但没起身，她在埋首玩手机游戏，正是紧急关头呢！
“曦露！”任蝶朝她喊了声。
“姑姑我在这。”任曦露头也没抬应了句，只是抬手挥了两下，注意力全在手机上。
“这丫头！”任蝶摇头，“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跑回来。”
“曦露今天才到吗？”
“嗯，下午打电话告诉我刚下飞机，连她爸妈都不敢告诉，怕挨骂。”
“曦露也许是想家了。”
“后天我爸生日，她说回来给爷爷过寿，我爸最宠她了。”任曦露是任家唯一的掌上明珠。
“曦露很有孝心。”
“这丫头最会讨老头子欢喜了。我过去和她聊聊，你忙你的吧。”
“好。蝶姐要不要吃点什么？”
“不必麻烦，我不饿。”
“我给你倒杯水吧。”
“好。”
作者有话要说：
☆、3。8——冬之夜（Ⅱ）（5）
任蝶过到任曦露那头，两人一开始就有对话，只是没一会，原本平常的语调陡然升高。
任蝶的声音盖过了任曦露。
听上去带有愠怒。
随后又低下来，渐消。
“姑姑你就别生气了嘛！”任曦露贴近任蝶，摇晃她的手臂，撒娇道。
“算了！”任蝶叹声气，“我生气也没用，你啊！以后自己长点心眼。”性格柔和的任蝶很少生气的，但侄女实在太胡来了。
“嗯，我知道啦！”任曦露娇笑。
“你怎么自己跑这儿来了？”任蝶光顾着训话，差点忘了侄女一直不太喜欢向子纱，怎么会自己跑来木兰花果吃甜品。
“还不是因为纪扬！”任曦露撅嘴，“他自己约我在这里见面，最后却又来不了！”腮帮子鼓鼓，气还在呢！
“纪扬？他不是已经高三了吗？”
“对啊。”
“他功课那么忙，今天又不是周末，他哪里有空约你？”
“是他自己说可以请到假的！”
“平时你不是不喜欢他粘你？怎么今天主动见他了？”任蝶奇怪，她这个侄女，就是太娇纵了！明纪扬喜欢曦露她是看出来的，但曦露一直没将纪扬放眼里，小女生人小心可不小，这几年倾慕对象一直是向子纱的那位房东易警官易彬，小丫头跟她说过。
“没什么啊！见个面而已嘛！”任曦露很不以为然，他们又不是要做什么偷鸡摸狗的事。
“你呀，平时别对纪扬那么凶，他不是挺喜欢你的吗？”
“没错啊！所以我正在考虑要不要答应和他交往。”
“哦？”任蝶皱眉，怀疑起来，“你不是一直喜欢你的易大哥吗？”
“嗯。”
“可你为什么又考虑和纪扬交往？纪扬现在高三了，你别去影响他。”
“我这也是为他好啊！如果我和他交往，他说不定会很有动力，用功读书考大学呢！” 任曦露洋洋一笑。
“这就是你的目的？”这丫头什么时候会替别人着想了？
“不是。”
“你刚才不是说——”
“我也是刚刚才想到！反正我现在想要恋爱经验，纪扬他需要读书的动力，我们交往的话，也算是一举两得咯！”
“你喜欢纪扬吗？”
“不喜欢。”
“你这孩子，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别给我乱折腾，好好读你的大学，也不要影响纪扬读书。”任蝶这回真生气了，这丫头怎么还是这么任性！
“什么嘛！我明明就是在做好事。”任曦露瘪嘴，很不乐意任蝶的‘武断和干涉’。她做她的事，管别人怎么说呢！
“你这哪里是做什么好事？简直伤人害己。”
“哪有这么严重！”
“你不喜欢纪扬，却假装跟他交往，他知道了会更伤心！”
“那我先跟他讲明，只谈到他高考结束就分手。”
“你别乱来。”
“可我真的很想谈恋爱啊！小姑！我都已经十八岁了！初吻都没送出，好丢人哦！”任曦露可怜兮兮说，“要不说，我去找易大哥？”她也不是个喜欢钻牛角尖的人，很快另寻他路。
“傻孩子，你还不明白你的易大哥一直只是把你当妹妹吗？”任蝶嗔道，她这个侄女虽然娇纵任性，但小脑袋还是很聪明的，想必也明白易彬从来都只当她是妹妹来看，而曦露自己，对易彬也不过是一种兄长似的依赖和迷恋。
“那又怎么样？”任曦露不服气，虽然她自己知道‘事实的确如此’，但由自己以外的人，哪怕是她一向贴近的姑姑来提醒，心底还是很不舒服，她真的很喜欢易彬，就算明白和易彬没有可能，但她还是很喜欢他啊！易彬大她很多又如何？喜欢年长于自己的人没犯法吧？
“你说呢？”任蝶摇头，姑娘大了，有些话不好说得太直白，“不过伤自己的心。”
“可是易大哥现在没有女朋友啊！而且我已经长大了，说不定他会答应！”
“你真是天真。你的易大哥心里早就有喜欢的人了。”
“谁？”任曦露抿着嘴，警觉起来。
“我不知道，你自己有机会去问他吧。”
“是单萱姐吗？”任曦露兀自猜测，表情却放松下来，“如果是单萱姐的话我就没有意见。”
“哦？为什么？”
“因为我觉得单萱姐和易大哥很合适啊！门当户对！如果是某个人的话——”任曦露眯起眼，带着挑剔的目光看向朝她们走来的向子纱。
“这可由不得你决定，”任蝶对她摇头，对走近的向子纱露笑，“忙完了？”
向子纱点点头，看见任蝶的杯子已空，说：“蝶姐我再给你倒杯水。”
“麻烦你。”说了那么多，她也挺渴。
“曦露呢？要不要再吃点什么？”
“我也要一杯水。”任曦露一点都不客气。
“麻烦你了子纱。”任蝶对她笑道，向子纱回她一个笑，拿了空杯离开。
“曦露，以后对子纱姐要礼貌点。”
“我怎么没礼貌了？”任曦露又鼓腮。
“要人家帮你倒水记得说谢谢。”
“我可是客人，付了钱的。”
“付了钱也要说谢谢，这是基本的礼貌。子纱姐姐人很好，你试着跟她做朋友，会发现，说不定能从她身上学到不少东西。”
“我才不要呢！”任曦露撇嘴，不喜欢就不喜欢，勉强什么！
任蝶无奈，“你啊！真是太小孩子气了！”
“反正我就是不要。”任曦露否定再否定，拒绝又拒绝。
“水来了。”语落间，向子纱端了两杯水过来，一一放到二人面前。
“子纱，如果不忙的话就坐下聊聊吧。”任蝶说。
“会不会打搅你们？”向子纱看了看任曦露。
“让你坐你就坐呗！”任曦露睨了她一眼，口气不是太差。
“坐吧！”任蝶拉她入座。
“怎么就你一个人在店里？”任蝶问，坐了快半个小时，只见她一个人忙来忙去。
“工读生回去上课了，可彤家里有点事。”
“难怪了。你看你，都累坏了。”她的唇色是淡白的那种粉，气血有点不足了似。
“蝶姐我没事。反正天气冷，客人不多，一个人能应付。”
“今晚要不要早点关门？我送你和曦露回去？”
“不用了，蝶姐，我今晚可能会过我姐家。”
“好吧。”
“哎，你说我和纪扬交往怎么样？”任曦露突然冒出一句，岔开她们的谈话。问的当然是向子纱。
突然间，任曦露很想听听她的想法。
会和自己姑姑的有什么不同。
当然，
只是想听而已，并不表示会采纳。
而且她还是不喜欢她。
“啊？”向子纱一时反应不来。
“曦露说，她在考虑和纪扬交往，说什么给点动力纪扬，让他考个好大学。”任蝶作补充，满脸无奈摇首，“她自己对纪扬又没有那份心，简直就是胡闹。”
“哦——是这样。”向子纱恍悟过来。
“子纱你在刚好，也帮我劝劝她。”任蝶拉她入营。
“我啊——”向子纱抚抚额，有点为难，想了片刻，对任曦露说：“任曦露你已经下决定了吗？”
“我姑姑不是说我在考虑吗？”任曦露几乎要给她白眼，这什么耳力啊！
“呃——如果你真的想听我们的建议的话——”
“你说啊！”
“纪扬是个很不错的男孩子，他也很喜欢你，你提出和他交往的目的如果是想督促他给他动力学习，这样的出发点很好，但是，从另一方面来说，这对你自己和纪扬都不公平。”
“为什么不公平？”
“因为会委屈你自己啊。”
委屈自己？任曦露露出疑惑，怎么听着感觉她是在帮自己说话？
“而且这也不是纪扬想要的，”向子纱继续说，“即使他明白你是为了他好，但不是出于喜欢，而是出于一种同情的立场才和他交往，他也许除了伤心，还会愤怒。”
“如果我们一开始就说清楚呢？”
“我想纪扬不会接受的。”
“你怎么知道！”
“还是那句话，因为这并不是他想要的。他喜欢你，用最真诚的心来喜欢，可如果你给不了他要的，他就不会要。我想，这件事曦露你还是再认真考虑，如果真要我说什么，我能说的只是，对你们的情况来说，留下空白，也许好过留下伤害。”
“我也赞同子纱的话，‘留下空白，好过留下伤害’。你们年轻，虽然可以偶尔任性胡闹，但不能胡来。以后的路还很长，你不喜欢纪扬，就什么事都不要和他发生，没有感情的牵扯，你们还能像现在这样做好朋友，如果你照着自己的想法一意孤行，最终不仅会伤害纪扬，你自己也会难过痛苦。”任蝶也说道，以一个朋友而非长辈的立场劝侄女。
“你们说那么多不就是不同意嘛！可是如果我以后喜欢上纪扬呢？那不就皆大欢喜了吗？”
“我看你就不会。”任蝶直接断论，她的侄女她是了解的。
“姑姑你真武断，说不定我真的就喜欢上纪扬！”
“那就等你喜欢的时候再说吧！”
“好吧！既然你们都不同意，那么，我会再考虑。不过只是考虑而已。”她差点被她俩说服了！不行，任曦露及时给自己稳住阵脚。
“相信曦露你会做出最好的决定。”向子纱又言。
“最好的决定吗——如果以后我和易大哥在一起呢？你会嫉妒吃醋吗？”任曦露转念说道，就是有刺激她的坏想法。
向子纱明显愣了一下，她没有想到任曦露会如此坦诚。
很意外，不过——
真好啊！能够这样的坦诚。
她突然有点喜欢这个娇纵傲慢无礼且不喜欢她从没给过她好脸色的小女生了。
“如果你真的和易在一起，我会祝福你们的。”她笑，也坦诚自己的想法。
“你不会难过？”
难过吗？也许会有吧！但也只是难过而已，她的人生，已经有了太多的难过，即使难过，她还是要一坎一坎的过下去。
她轻轻笑了笑，摇首，“我希望大家都幸福。”
“好了，曦露你就别瞎说了。子纱，你也别再理这个丫头的胡言乱语。”任蝶出言，都什么跟什么，根本不可能的事却被她们说得一板一眼的。
“时间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跟着任蝶拉任曦露起身，“子纱，耽误你了，下次再来看你，或者你有空去我那坐坐。”
“好的蝶姐。”
“我还没付钱呢！”出门口时任曦露突然想起这事，扁嘴拿钱包，要掏钱出来。
“曦露，不用了，我请你。”向子纱对她笑道。
“我说了我要自己买单。”任曦露不买她的帐，从米白色钱夹抽出一张百元钞。
向子纱没接，而是说：“那就当我请蝶姐吧！你下次再回请蝶姐就好了。”
“谢谢你子纱，”任蝶意会，“好了，露儿，收起你的钱，赶紧跟我回家。”拎了任曦露出门。
“姑姑，我今晚就住你那儿！”任曦露边走边说。
“可以，不过要给你爸妈打个电话，认个错。”
“好嘛！姑姑我饿了，我们去吃西餐好不好？”
“你刚才不是已经在店里吃东西了吗？”
“可是我没吃晚饭啊！”
“你这孩子！”
两人的声音渐行渐远，直至再也听不到，向子纱才返回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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