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爱一米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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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爱一米远-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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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次聚会,一个同学的生日。现在竟然都想不起来是谁的生日了。但是他当时确实说过喜欢吃茄子,肖未言很确定。那时候是沙周做菜,买了很多熟食,只需要再做几道热菜就可以。沙周就问:“都喜欢吃什么?我来做,点菜吧。”

古颂用赞赏的目光看沙周,说:“我喜欢吃豇豆。怎么做都行。”

当时左夫手里拿着扑克,斗意正酣,随口说:“我喜欢吃茄子,鱼香茄条,用郫县酱做。”他吃东西向来挑剔,在学校食堂里总是吃专用灶里烧出来的菜肴。当时肖未言就说:“挑三拣四!真难伺候!”

左夫看她一眼,打趣说:“要是我的小达令亲自上灶那能做熟了就行了,我决不挑剔!”

她撇嘴:“让我给你做茄子吃?下辈子吧!”

从前回忆起那次聚会,唯一清晰的是古颂轻轻将她抱起小心翼翼地放到床上,似乎连左夫转身的背影都没有记忆。但是今天回到家里,她却突然想起这个情节。而且记得特别清楚。就是鱼香茄条,连他说话的语气都记得那么清楚。她也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就像拿着望远镜去看远山一样,不同的倍数的望远镜看到的景物是不同的。肖未言也不知道是什么转换了她的对往事回忆的望远镜的倍数。其实她是明白的,其实就是尤涛的话刺激了她调整望远镜的倍数。

左夫还是不解,又哦了一声,然后说:“用不用我帮忙?”

肖未言抬起眉头,笑着说:“不用!哪有男人下厨房的道理啊?你去看电视吧,马上好了。”

左夫这才真正的放心,他看到了肖未言的笑脸,眉眼弯弯,嘴角上扬。于是才放松,说:“我不是说过么,以后咱家连开冰箱门这样的活都不用你干。我说到做到。”

肖未言不由心一动。没有说话,继续忙着做菜。

她把一张纸粘到厨房的墙上,一边看一边操作。那是一张菜单,手写的,字迹那么柔美漂亮。从医院回来,她去买了茄子。她就突然想起来他喜欢鱼香茄条,于是去买茄子回来。买的时候还问卖菜的大姐哪种茄子适合做鱼香茄条,挑挑选选的选了7个茄子,还一直问这些够不够做一盘的。卖菜的大姐操着外地口音说:“一看你就是刚结婚的小媳妇,从前在家的时候都是妈妈做,突然成了家要自己做菜,总是心里没底啊!”肖未言只是笑。从前妈妈做的菜什么味道已经都忘了,只记得爸爸做菜的味道了。

她把茄子去了皮,切成段,将葱、姜都切片,还把黄瓜和胡萝卜都切丁。每做一步她都要看一眼菜单,生怕弄错了任何一个细节。她又将锅里放入油,把茄条粘上干淀粉,从来没做过,不知道干淀粉应该多粘些还是少放些,觉得多了她就把茄条抖一抖。终于把粘了干淀粉的茄条放到油锅里,“哧”的一声,吓了她一跳。终于一步一步的都做好,出锅盛盘,端到茶几上。

她用左手摸了一下头发,“老大,我第一次做,不知道做的怎么样,你尝尝吧。”

“一定会好吃的。”左夫夹了一口放在嘴里,有些淡了,但是他还是说:“好吃!真的很好吃!你也尝尝吧!”

她露出笑容,问:“真的?”然后也夹了一口,“嗯,还可以,满好吃的!”

看着她的笑脸,他说:“未言?”

她嗯了一声。眼睛却没有抬起来看左夫。她的右手食指上还套着那戒指,在她摆碗筷的时候,戒指就闪着耀眼的光。她的左手腕上包裹着厚厚的纱布,总是不经意就出现在左夫的眼前。

两个人吃东西,都不说话。左夫总是偷偷地看一眼未言,嘴唇微启,却不知道要说什么。尝试了几次,才说: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鱼香茄条?”

未言抿嘴,然后才说:“那次聚会你说过的,我以前一直都忘了,今天才想起来的。”停了一下,才继续问:“那次聚会,我都不记得谁的生日了,大一的时候。去到同学的家里。我当时在沙发上睡着了,是你把我抱到床上去的吗?”

左夫想了一下,终于想起来那个聚会。他在打牌,回头就看到她窝在沙发里,瘦小的如同一个孩子,一个找不到家随便找个地方过夜的孩子。他就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把她抱到床上,生怕弄醒了她。然后转身离开,古颂过去拿拖鞋的时候他还把手放在嘴边,“嘘”了一声让古颂小声一点。

他回答:“嗯。”

未言看着左夫,眼里不知道为什么泛起了泪水,“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他不解,“告诉你什么?”

她嗔怪:“告诉我是你把我抱到床上的啊!你知道么,我就是从那个时候喜欢上古颂的。我以为是他抱的我,因为我翻身的时候偶尔睁眼看到的就是古颂。”

他迟疑,小心地说:“我觉得……有些事情是没必要说的。也许男人表达感情的方式不一样吧。”

她生气:“但是这对我来说很有必要。如果你告诉我,我们就不会走了这么长的弯路,很可能也不至于走到今天的地步!”

他想这里面似乎有个故事,他放慢了语速,问:“那个抱着你的动作对你来说那么重要?”

她转身站起来,依*到窗前,说:“因为那个动作让我想起了我的妈妈。”

他从来没问过关于她的妈妈。因为一提到妈妈她都是眼泪汪汪的,他很多时候都故意不提。

她问:“老大,你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是什么?”

他看着她的背影,瘦瘦的背影,在一窗下午的阳光下格外单薄无力。他最后悔?那两个电话!他远望了这么多年,宽容了这么多年,隐忍了这么多年,终于就无法忍受的时候,他拒听了她的电话。拒听她他并不好受。他从来都喜欢接她的电话,一看号码他就莫名其妙地要笑出来。但是那时他就那么拒听了她的电话。以至于害她成这样,以至于自己永远无法抚平她心里受的伤。但是他没有说出来。他怕她会马上联想到她的遭遇。所以,他说:

“很多,你呢?”他知道她要说个故事给他听。

“老大,让我给你讲一件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一件事情。”

她开始讲,目光望向窗外,就像望向久远的童年。那年她8岁,她从小就身体不好。她的妈妈每天背着她走5里的山路去镇医院扎针。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有什么病,但是她永远记得那针扎到屁股上有多疼。她记得她被护士按到床上,妈妈也帮助按着她的腿。她使劲蹬着腿嚎啕大哭。终于针头拔出来的时候她回过头来,却看到妈妈的眼泪也流下来,就那样的流淌下来,也不擦掉,接着回头感谢护士,然后背起她,再走5里的山路把她背回家去。

她的泪水流下来,说:“我一直这样想,如果我健健康康的,或许妈妈就不会因为劳累而那么早去世了。总这样想。我一直记得妈妈的怀抱,一直记得。那是世界上最温暖的地方,只有那样的动作才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我趴在炕上就睡着了,妈妈就会小心翼翼地抱起我,慢慢帮我脱掉衣服,盖好被子,深情地凝望我,然后关了灯。一切都做得小心翼翼,生怕惊醒我。那样的幸福,我真的没有享受够那般疼爱。如果有下辈子,我一定还做她的女儿,还要早早地睡着,等着她为我做这些细小的动作。唯一不同的,希望上天可以给我一个健康的身体,不要再劳累我的母亲。所以,你知道么,当我被人从沙发上抱到床上的时候,我就那么轻易地爱上了那个抱着我的人,我以为是古颂。”

左夫伸出手来,未言摇头。她不想让他碰她,任何的触碰都不可以。

“但是我从来没有为母亲做过任何的事情。那是一个秋天的晚上,外边的风刮得很大,吹得窗口都咔咔做响,而且外边特别黑,黑的什么都看不到。妈妈卧在炕上,用手摸着心口窝的位置,叫我‘未言,给妈妈拿药,未言!’可是我害怕,我知道妈妈的药就在厨房的厨台上,白色的瓶子里白色的小药片。可是我就是害怕,风刮得窗口都咔咔响,外边很黑,从卧室出去到厨房必须在厨房开灯。我害怕,我就站在那里不动,一动都不动,就那么直直地看着妈妈痛苦的一张脸。妈妈一定更加难受了,她呼吸都开始急促,看着我说:‘未言……未言……给妈妈拿药!’可是我就是不动,一动不动。妈妈后来就睡着了,你知道么,我都害怕她就那么死了。后来妈妈从来没提过这件事。三个月后妈妈就死了,就是睡着了再没有醒来。我……”

未言哽咽再没有说出话来,左夫真的希望这时候她能像从前一样钻进他的怀里哭泣。但是她没有,她转身来拿了纸巾擦拭泪水。镇静了一下,还是用背对着左夫,问:“老大,你说我为什么那么胆小呢?我妈妈是不是都白疼我了?”

他只能站起来帮她抽纸巾出来,一张一张递给她,看她垂泪,最后安慰道:“别这么说,你当时那么小,还是个女孩子,外边风大还那么黑。就算换作是我也一定不敢去厨房拿那药。你别难过了。”

一定是很信任很信任,她才肯把心底里包裹得这么严实的秘密说出来吧,左夫这样想。他们认识五年了,五年来他们都是嬉闹着,她更是难得正正经经地说些事情。她用嘻笑掩盖了很多东西,这一定很艰难,这样一个小小的女孩心里却要盛装这样的故事,她是这么坚强。

他还是伸出手臂把她拥入怀里,他的大手触摸她的脸颊,几乎都可以一只手遮挡她整个的脸,他的白皙的手指为她擦去泪水,把她的头发轻轻捋到一边,低下头来,凝视她,如欣赏一件罕见的艺术品,要把每一棵细小的毛发都看到他眼底里。轻轻地,他的吻就封住了她的嘴。她使命地挣脱开,说:“老大,我已经不是你从前的小达令了。”

他否定,“你永远都是!”

她提高了声调:“我不是!我已经不再洁净,已经没有资格再得到你的爱了。”

“我不在乎,我真的不在乎!”说着,他再次寻找她的嘴唇,使劲地亲吻下去,吮吸她芳香的唇瓣,没有半点迟疑,她并不配合,她推他,但是手被他握着不能动弹。这吻的热烈把左夫彻底燃烧起来。她的细腰不盈一握,他的手伸入她的衣服里慢慢攀援上来,她急了,眼泪流出来,在他的亲吻间大喊:“老大,不要!老大!老大!”当喊到第三个老大的时候他终于停止。他听不了她的恳求的声音,尤其是叫他老大。

他停止了,两只手不知道放到哪里才好。像失败的将军呆立在那里,无限江山,不付存在;马残兵败,万千悲凉。

她只是转过身不看他,好久,她说:“老大,对不起。但是我已经伤痕累累,请你不要再让我受伤了吧。”

他丧气,说:“不,是我对不起。我无意冒犯你,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不在乎,我真的不在乎。在我心中,你永远是纯洁无暇的!”

她的声音微小得好像远处山上的钟声,似有似无,“你说过纯洁无暇的声誉是多少钱都买来的,我已经有污点了。”

他心里酸楚,说:“未言,别这样。求你别这样。是我对不起你,我拒听了你的电话,那两个电话我拒听了。你刚才不是问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么?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我拒听了你的电话,我小气,我狭隘,我他妈的活得不像个男人!如果不是我,你也许就不用遭遇……”

她震惊,转过身来看他,他的眼泪簌地掉下一颗,她第一次看见一个男人落泪。那样的清澈的大眼睛里一下子就滚落下来一颗眼泪,滴落到地板上,“啪”的一声。

她摇头,摇头,眼泪簌簌滚落下来。

原来那刺耳的“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或者不在服务区……”是他拒听了她!原来她一次次拨他的电话都不接听是他拒听了她!

她帮着古颂找沙周,到了那山庄,根本没有沙周的踪影,古颂像无头的苍蝇般无助。她那时心乱如麻,唯一觉得能让自己安心的就是拨他的电话,就是听到他的声音,他却拒听了。

她要出去买药被人虏到了那出租屋里,偌大的床上她不得不听流氓猥亵的声音,她不能动弹,她唯一能做的是拨了那个1号快捷键,那是她全部的希望、她全部的寄托,那是她的全部。

但是,他拒听了她!

你拒听了我?

你为什么拒听了我?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再无法抑止。

左夫再次把她拥到怀里,声音悲凄哽咽,像秋蝉最后的呜咽:“未言,对不起,请你原谅我,求你原谅我!”

她霍地推开他,大叫一声:“你为什么拒听我?为什么?!”

“拒听你,我并不好受,对不起,未言,对不起。”

“为什么你要拒听我?你知道你对我有多重要,你知道你的声音对我有多重要,你知道听到你的声音对我有多重要!我是傻,真的很傻,我从来都信任你,我从来都依赖你,我从来都愿意你在我身边,但是我却不知道这就是爱!我固执地以为我爱的是古颂,爱他做画时的专注,爱他跑步时仰起的短发。其实,我爱的就是那个把我从沙发上抱到床上的人,我错爱了他。我后知后觉,经过了这么多年我才知道,那个人是你!是我傻,我才知道我爱你。我爱你!你对我来说这么重要,你为什么要拒听我的电话?为什么?!”

这世上最残忍的事情,不是你就在我身边,而你却不知道我爱你。这世上最残忍的事情是,我一直那样深爱着你,我自己却并不知道,我爱的那个人原来是你。

明明爱你,却不知道。明明爱你,却不知道!

她哭得难以自持,蹲下身来,*着墙身子就滑坐到地板上。地板冰凉,墙也透出丝丝凉意。她感到四周都是冰,紧紧地贴着她,要把她冰封起来一样,干冷冰寒到让她颤抖。她的心脏房颤起来。她知道。她能听到心脏跳动的声音,仿佛已经在身体外跳动,声音格外清晰。她也开始喘不过气来了,大口呼着气,眼皮就慢慢沉下来……

   

  
 

17

   
  

短短的半个月里,这已经是她第三次在医院里醒来了。

她醒来的时候,左夫坐在她的床边低着头。房间里亮着灯,窗外漆黑一片。她旁边的床上坐了齐刷刷的四个男人。全部衣着富贵,整齐笔挺。都是未言见过的。见她睁开眼,尤涛没说什么,只是推了推昏昏然的左夫,小声说:“三哥,她醒了。”

左夫一下子抬头,又拿过她的右手,扣上她的脉。脉象正常,他才放心。

“未言,他们来看你。”

肖未言笑了一下,她看到自己的病房里摆了很多很多花,不用说都是李茂江送来的。

宋剑走过来,对肖未言带着无限的敬畏,说:“我三哥也够自责了,你看开点吧。这样对你对他都好。”

肖未言对他笑笑。从她认识宋剑,她都是听他叫左夫一口一个老三,这是第一次叫三哥。这几个人里,还是和宋剑的接触算是最多,从最初的厌恶到后来的理解,肖未言发现左夫的哥们虽然并不是十分斯文,却都实在得可爱,给人那么一种安全感。

老大郑刚站起来,态度恳切,“听大哥一句,人生没有过不去的坎儿,过去的就忘了吧。你是个聪明的好姑娘,豁达些!”

肖未言支撑着坐起来,点一下头:“谢谢大哥。”

“嗯,好,叫我声大哥,以后你就是我妹子了,有事儿就咳嗽一声,能办的大哥一定办!”

李茂江指了指屋子里的花,说:“等你好了,我们去唱歌吧,老三说你歌唱得特别好。听你的声线歌唱起来一定特别甜美。这些花希望你喜欢。喜欢什么花,告诉二哥,二哥给你送来。”

几个人都突然亲切如斯,对她似乎更增加了几分敬佩,倒让肖未言十分感动。从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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