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尽数被掏空了,挖光了。她听不到一丝一毫的动静,两眼一黑,晕倒在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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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雅醒来时,眼前一片纯白,刺鼻的消毒水气味萦绕鼻腔。恢复意识的她“腾””一下掀开被角,拔掉输液管,挣扎起身。
窗前伫立的伟岸身影转过来,按住她瘦削的肩膀,“医生让你好好休息,别乱动。”
乔雅置若罔闻,急声问:“易泽怎么样了?”
辰坤捋了捋她凌乱的刘海,语带安抚,“他没大碍,除了脑震荡,都是外伤。”
她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拂开辰坤的大手,跳下病床,“他在哪间病房?我要去看看他。”
他婉言阻止,“医生刚给他注射了镇定药物,他还在昏迷,晚一点我陪你去看他。”
“不,我想见他,”乔雅嚅动嘴角,“如果不是他,你可能看不到我了……”千钧一发的瞬间,易泽用生命保护她。
辰坤拗不过她,搀扶她虚弱的身板走向外科病房。医院的长廊静谧无声,唯独回荡乔雅窸窣的脚步声,散乱、突兀。
“我没告诉你爸妈车祸的事情,怕他们担心。医生说你只是受了惊吓,休息一两天就没事了。”辰坤打破沉默,轻声说道。
她恍惚的点点头,娟秀的细眉拢向眉心,藏着化不开的心事。酒店房门外瞥见的画面与易泽满面鲜血的俊颜交错,织成一张密密匝匝的大网,缠绕她的神志。乔雅心乱如麻,不由加快步伐,迫切渴望见到他。
“到了,这间。”辰坤指了指身侧浅绿色的病房大门。
乔雅急赤白脸推开房门,伸出的手臂须臾僵滞,无力垂下。她的唇角勾起苦笑,易泽的病床前坐着一抹窈窕的倩影。
女孩转过头,俏丽的脸颊弥漫忧虑,“泽哥还没醒。”淡淡的嗓音,透着生疏。
易泽的睡颜安稳,微凸的颧骨结起暗红色的血痂,光洁的额头缠着绷带,渗出点点血渍。韵灵手里拿着一块纱布,正帮他擦试脸上的血污。
乔雅的步履踯躅,她没有上前,视线转向韵灵,“你出来一下,”她推了推辰坤,“你先走吧,我有话问她。”
两人走出病房,乔雅逼视她的美眸,言简意赅,“你们做了?”
韵灵微怔,忽而扯出古怪的笑意,“你不关心他的死活,只关心我们有没有发生关系?”她的口吻转重,“你看看他现在的样子,你不心疼吗?!把他逼成这样,你终于满意了,对吧?!”犀利的责难,往日亲如姐妹的情份荡然无存。
她在乎他的生死,亦在乎他的忠诚。乔雅的背脊抵上冰冷的墙壁,她用尽所有力气颤声发问:“回答我,你们到底做了没有?!”
韵灵避开她咄咄逼人的目光,悠悠吐出两个字:“做了。”
乔雅的眸子倏地黯淡,深棕色的瞳仁流转丝丝绝望与凄然。她小腿一软,险些站不稳。倒吸一口冷气,她艰涩的挺直腰板,“从此以后你不再是我的朋友。”生硬的言辞,桀傲的转身,仅存的冷静支撑她没有失态。
韵灵弥望那道清秀且寂寥的背影,跌坐在大理石地面上,两行清泪滑落,她扪心自问:“小雅姐,我错了吗?泽哥是爱你的,他甚至不惜为你赔上性命,可你为什么对他如此狠心?你连看他一眼都不愿意吗?”
蹭回自己的病房,乔雅扑进辰坤的胸膛,失声呜咽。镇静与坚强都是狗屁,什么家产、报仇她通通不在乎,她只想与易泽在一起,牵着他的手走下去……可终究不可能了,是吗?
她的手指寸寸收紧,骨节泛白,很快将他的衬衫揪出死褶,“他们上床了……”语无伦次的悲鸣透着心碎的苍凉,“他为什么要救我?我宁愿昏迷不醒的人是我……”
辰坤澄亮的星眸闪过痛色,轻拍她颤抖的后背,“你准备和他离婚,是真的?”
“本来不是,可……现在变成真的了。”乔雅泣不成声。
他轻柔地抹去她的泪痕,淡然问道:“你爱他吗?你离得开他吗?”
乔雅抿了抿干涸的樱唇,爱太沉重,已说不出口。全部的情绪都化为滚烫的泪水,汹涌肆……一位奋不顾身为她挡在车轮前的男人,她如何可能不爱?但是,究竟多么刻骨铭心的爱才能弥合瑕疵,包容背叛?
辰坤的表情愈加痛苦,某个念头逐渐坚定,也许,他需要与易泽谈一谈。既然他无法走进乔雅的心,那么放手吧,为她的幸福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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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雅坚决不肯留在医院,辰坤帮她办理出院手续。乔茂生夫妇移民,海澜苑的房子空置,她搬回父母的住处。
经纪人宋瑶得悉车祸的消息后,一直在与娱记周旋,忙得焦头烂额。她赶到医院时扑了个空,遂拨通乔雅的电话,“你的身体没事吧?”
“嗯,我明天去片场,不会耽误《陌上繁花》的进度。”
宋瑶放心,透露一手八卦,“VC集团的竞标结果出炉,非凡获胜。”
乔雅深感不可思议,“易泽居然落败?!”
“是的,实力雄厚的倪氏这次输给非凡,”宋瑶难掩雀跃,连珠炮似的说,“凡哥有意把广告女主给你,进军国际舞台的机会千载难逢,你这段时间千万不能出任何差池。”
“他为什么选我?”她的声音低沉几分。
宋瑶实话实说:“公司旗下的艺人为VC的广告争得头破血流,我也没想到凡哥会选中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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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术——爱到极致
辰坤把乔雅送至海澜苑,马不停蹄折返医院。他直接闯进外科VIP病房,钟韵灵已经离开,刚刚苏醒的易泽正靠在床头闭目养神。
辰坤三两步蹿到他面前,一手拎起他的病号服,疾言厉色喝斥:“你这个畜牲!你对得起小雅吗?!”
“你放手,”易泽的头脑昏沉,差点被他拽下病床,“小雅的事儿轮不上你操心。”
“我管定了!”他松开大手,狠狠将易泽推回病床,嘴角勾起艰涩的弧度,“从开始查你的底,我就猜到你们的婚事没那么简单,但我没想到她真的爱上你,你不配!”
易泽的脸色越来越沉,他压抑愠怒,冷声质问:“她让你查我?”原来乔雅所谓的“私家侦探”是黎辰坤,看来知道他身世的不只黎若琳一人。
辰坤无视他的生硬,踱步到窗前。弥望漆黑的夜色,他努力松弛神经,一吐为快,“其实你一点都不了解小雅,她一直在默默保护你。当初我想整垮你,所以告诉若琳你是倪世海的儿子,谁知小雅为了帮你守住秘密,出面和她谈条件……”他眯起又大又亮的眼睛,苦笑叹息,“我永远忘不了那一天,小雅站在我的办公室,对我说她爱你。”
恬淡的月光洒进病房,易泽幽深的黑瞳沉淀复杂的情绪,所有细碎的片段逐渐清晰,拼凑完整。暴躁退去,无尽的心痛蔓延,他当时居然相信黎若琳的鬼话!他忍住猛揍辰坤一顿的冲动,“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小雅宁愿你误会她,却不肯抖落出我的名字,我怎能如此狠心看她痛苦?”他艰涩地抿了抿嘴唇,“我今天不是来落井下石的。如果你爱她,就该善待她。你和钟韵灵纠缠不清,你想过她的感受吗?”
爱入歧途是占有,爱到极致是成全。这一刻,辰坤面对恨之入骨的情敌,终究做不到幸灾乐祸的嘲笑,相反,他的心情异常平静,滋生一种从未有过的释然。
易泽沉默。他挪下病床,走到辰坤身旁,声调平缓,“我没有愧对她。我们之间的障碍不是钟韵灵,而是她想让我离开倪氏。”一向深不可测的他不知为何会对辰坤放下警惕,坦诚相待。
辰坤转过头,直视他黯然的星眸,“你知道乔茂生为什么关闭乔氏吗?”
“他既不甘心公司被倪氏收购,又无法维持运营,所以……”易泽冷静分析。
“你错了,”辰坤否认,“乔茂生是为你关闭了乔氏。他怕你斗不过倪世海,怕你输的一败涂地,他让小雅劝你放手。”
易泽愕然,受伤的额头“突突”狂跳,钻心的疼。乔家究竟为他牺牲了多少?他的世界中,爱太少,恨太多,他早已不再奢望温暖,报仇的执念狠狠束缚他的心智。然而,爱,其实就在身畔。被恨意蒙蔽双眼的他,居然对乔家给予的恩情视而不见。
乔氏结业的那一刻,他不悦的责难乔雅,埋怨乔茂生扰乱他的计划。
听信黎若琳胡言乱语的那一刻,他冷脸推开乔雅。他以为她记恨自己,因乔家的没落报复他。
乔雅逼他离开倪氏的那一刻,他并未认真考虑过她的苦衷,而是选择消失,不巧让她撞到不堪的一幕……
易泽收回思绪。他突然转身,披上外套,拖着虚浮的双脚疾步走向病房大门。“你去哪里?”辰坤拉住他。
他的心乱了,“我要去乔家,找我岳父。”亲自谢罪、感恩。
“你不用去了,”辰坤淡声道,“小雅的父母已经离开B市了。”
易泽的步履僵滞,“我……我去找小雅。”
“她恐怕不会见你的,”辰坤俊朗的面庞泛起忧虑,“她再怎么坚强也是个女孩,比起你是否放弃报复倪世海,她更在乎你和钟韵灵的绯闻。”
他颓然伫立原地,幽幽睨视辰坤,挫败感顿生,“原来你比我了解她……”
也许,两位男人的较量,输赢已无足轻重。易泽拥有乔雅,看似是胜者,实则论斗心,他略逊一筹,辰坤显然更懂他的女人。辰坤与乔雅都是爱情的守护者,执著、坚韧。而他呢?从不曾为爱放弃过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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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雅准备离婚的消息一经爆出,立刻被炒得沸沸扬扬。而易泽一直没有公开露面,亦不肯签署离婚协议书;各种揣摩和猜测将一对小夫妻推上风口浪尖。情势对乔雅尤为不利,娱记剑指她为博噱头,故伎重施炮制新闻。
欧阳凡不以为意,顺利拿下VC集团在中国的首支广告,他意气风发,高调召开记者会。镁光灯前,他大张旗鼓宣布,广告片由乔雅出演。
非凡击败倪氏已令传媒深感讶然,眼下进军国际舞台的良机落入乔雅囊中,更让一众记者匪夷所思。毕竟,论名气,她比不上一线红星;论资历,她敌不过在演艺圈沉浮多年的老牌明星。乔雅唯一的光环不过是她嫁了位翻手云、覆手雨的老公,可随着她宣布离婚,这段婚姻已然不被外界看好。
新闻发布会散场,宋瑶忧心忡忡问欧阳凡:“为什么选乔雅?她一旦和易泽离婚,利用价值尽失,广告效益随之大打折扣。”身为乔雅的经纪人,她不免觉得事有蹊跷。
欧阳凡轻笑,“她不是一枚弃子,易泽爱她呢。”
宋瑶不解,她顾不上僭越,急声追问:“你凭什么那么笃定?”
“有些事以后你就知道了。”欧阳凡不欲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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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泽一连在医院住了三天,消息封锁的严密,没有闲杂人等打扰。令他郁闷的是,乔雅一次都不曾来探视,甚至不接他的电话。丫头这次真的动怒了,他腹诽不已。
倒是钟韵灵每天都准时前来探视,不是给他送来亲手煲的浓汤,就是削好水果摆在他的床头。易泽冷言赶她几次,可她似乎充耳不闻,照样低眉顺眼的伺候他。
结束《陌上繁花》一整日的拍摄,乔雅回到海澜苑时,天色擦黑。她卸了妆,随便煮一碗清汤挂面,筷子机械地搅动烂糊般的面条,她吃的食不甘味。
悦耳的手机铃声响起,她瞥了一眼陌生的号码,按下接听键。清亮的女声传来:“请问是易太太吗?易先生的病情恶化,麻烦你尽速赶来医院。”
乔雅的手指颤抖,几乎握不住手机。她“哐”的扔下面碗,火急火燎冲出家门。一路上,红色的Smart小车发出焦躁的笛鸣,在车流中左穿右插。
风风火火跑进病房,她呼哧带喘走向病床。躺在床上的男人睡颜极不安稳,额头依旧缠着纱布,微蹙的眉宇看起来疲惫、难受。
她正欲抚平易泽纠结的剑眉,伸出的小手忽然一顿。这是她的男人吗?只差一纸离婚协议,他们即将成为陌路人。她缓缓垂下手臂,一颗晶莹的泪珠滑落,“啪嗒”一声滴在易泽的俊脸上……乔雅抹了抹濡湿的眼角,默默转身。
一只大手飞快的攥住她的衣角,“小雅,别走。”低沉的男声,吐字清晰。
她诧异回头,“你骗我来医院?”怪不得病房里不见医护人员,也没有抢救设备。
“如果不骗你,你是不是永远都不会来看我?”易泽坐起身,手上的力道愈重,将她拉至床边,“我想你了。”
乔雅没好气地甩开他,“既然你没事了,就快点签了离婚协议书。”
易泽的眸色黯了黯,“我不签,我不会和你离婚。”执拗的语气,他像个被激怒的孩子。他从脑后勾紧乔雅的粉颈,目光灼灼凝视她,“辰坤和我谈过了……”
她的心“咯噔”一沉,以为他准备兴师问罪,“不关辰坤的事,是我让他查你的。”不卑不亢的口气,乔雅梗着脖子的模样极像炸毛的刺猬。
他不愠不怒,言辞间却流露醋味,“你就这么护着他?”不待她反应,易泽软声说,“我没怪你。乔家为我付出那么多,我竟然被蒙在鼓里……”
乔雅打断他,“告诉你又怎样?!”她撇开脸蛋,负气顶撞,“你会因此离开倪氏吗?!”
易泽板正她的美颜,艰难的吐出两个字,“我会,”他棱角分明的脸庞埋入她胸前的柔软,呼出温热的气息,“我不会再让你担心我。”
她微弓的腰杆轻颤,终于等到他的承诺,却这般不合时宜,她另有心结。乔雅无奈讪笑,语调生硬:“离不离开倪氏是你的事,与我无关。”
他把乔雅僵硬的身体搂紧几分,“我和钟韵灵没有……”
话未出口,年轻的护士小姐敲了敲门,“易太太,我们主任找你,商量易先生出院的时间。”
他松开大手,“你先去吧,等下我们再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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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雅刚走出病房,易泽的手机有电话进来。黎若琳冷着嗓子质问:“你故意把VC集团的广告让给非凡吧?这样乔雅才有机会接拍广告。没想到你如此言而无信,我们达成的协议是不是该作废了?”
“你威胁我吗?”易泽不悦道,“你愿意抖落什么新闻,尽管说去吧。”
事已至此,他反倒不在乎荒谬的身世曝光了,他只想留住乔雅。既然万事无法两全,他必须取舍。
黎若琳的字典里不存在善罢甘休,她反唇相讥,“我是拿你没办法,但对付乔雅,我的能力绰绰有余。欧阳凡是个念旧情的男人,凭我们以前的关系,我想让他雪藏乔雅易如反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