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式献给高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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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式献给高考-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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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个细小的锥形回墨孔,水(檐)溜子状的,从里向外逐渐变细,一直从正对着的那个角上穿出,应该是一个针尖大小的眼子。听说是便于将未用完的墨汁再倒回瓶中。相当的精致和考究,光滑而且黛黑的砚台,直给人一种年代久远而不可捉摸的怪怪感觉。只是刚好那个回墨孔破损了,正在与砚台的尖角交接的地方,露出一个较针尖粗的细孔来。所以每回写字都极谨慎地,先倒一点点,不够时再适量添一点。总是怕倒多了,搞不好的话,还非得弄了一手的墨汁。

“默默地收拾着,擦净后,再一层层地包裹起来,老实而又小心翼翼的样子……”字为这样地设想着,不觉鼻孔胀,酸酸地,难受。

“田爹,睡下,睡一下就好了。”说着,轻轻地拍了拍他的侧过来的背。

“哼哼……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嗝—使人愁……”

又是一阵痛哼哼地颤抖,微微地渗透着,字为不知不觉地,就被一些情绪浸染了。陷入一片怅茫当中,却又只是无奈可何地轻轻拍着。

“……张国荣啊张国荣,就,嗝——就这样好了……”

浓浓地一股酒气直冲鼻而来,字为以为要吐了,赶紧掰过他的头来,靠着床沿腾空拽起来,一只手托着下巴。却并没有吐出来,只是“哼哼”地喘着粗气。

字为感觉自己是在犯罪,他不断地谴责自己,他没有权力去偷听一个埋了40年的记忆!

“小朱啊,你,晓得我张国荣,么样又叫张田荣,不……鹞与鸡咧,别在天地啊……”

是的,他是在犯罪。十足的混蛋一个,是流氓,是无赖,是**。他一遍一遍地痛骂着自己,用最恶毒的话,最无耻的形容词,专门拣一些自己最听不得的,痛心地攻击着自己。双眼只是呛满了泪,塞满了双眼,残碴一般地,滚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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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嗝,——国荣啊国……”夹着“哼哼”的号叫,抽搐着,已经“呜呜”地要哭起来了,却仍旧含混不清地,在试图地说着什么。

字为抓起衣服,擦拭着满面的泪水。估计田爹是不会吐了,便迅即地转过身去,抓起自己喝剩的半瓶酒来,灌了两口后,再将瓶子对准,一下子塞进田爹的嘴里。酒便漫灌一般地,不断地翻起来一些白色的沫子,只听得“咣,咣”地声音,越剩越少了。却突然呛住了,没换上气,喷了字为一身,凉嗖嗖地,顺着胸口流下去。一直到肚脐,因为被裤腰阻隔了,才又随着肚子的起伏,沿着裤腰浸溢着,全身都冰透了。

待他换了口气,字为又横着瓶嘴,塞进去,最后倒竖起来,连沫子都灌了一些。抽出来时,剩下的沫子,竟哗地洒了下来,铺了满脸都是,脖子上全湿了,滑到床板上,顺着膀子,流得到处都是,嗞嗞地响着,终成一滩水,没入泥灰中,就一个潮湿的痕迹,落在那儿,久久地,不再扩散。

放下瓶子后,字为抓起自己的衣服,到处擦了一遍。再出去拧了个湿毛巾,把他上身和脸上又都擦了一下。

被灌了酒之后的田爹安静多了,这下却是全醉。晕晕乎乎地,只是躺在那儿,一动也不动的。

躺回自己的床上,字为只是觉得还是不能原谅自己。酒是自己买的,自觉害人不浅!为什么要灌醉田爹呢?心里七上八下的,也不知为什么会使用这么恶毒的方式。心慌意乱的他,在当时只是很模糊地感觉到必须那样,惟有以这种极端的方式,才能阻止田爹继续说下去,也许那是他纠缠了几十年的秘密。作为一个外人,是的,他一直都自认为是一个陌生的人,尤其对于田爹的经历来说,尽管他也很好奇,但良心不允许,他必须克制自己,让田爹自己一个人去珍藏,谁都不要再提起!那是伤,时间并没有使他有效地愈合。相反,却越肿越大,在溃烂,痛着他想呻吟,更想倾诉!但他没有可以相倾诉的人,没有他值得信任的,或者包括他自己!不然他不会一直都藏得那么久,那么深;藏得都快发霉了,却仍旧藏着。他首先是不愿意面对自己,过去的,现在的,还有将来的。这是一个无法逾越的障碍,或者他确实太具有伟人的品格和胸襟。否则他早就崩溃了,早就崩溃了,早就!

哦!字为心里一颤,他记起来了,他发现了自己为什么要灌醉田爹!好像是鲁迅先生说过的,如果不能指给人们更好的路来,倒不如爽性让他们沉沉地睡去。作梦总比没有梦要好,并且还不会徒增现实的苦恼!与其让田爹在不清醒的状态下呐喊,倒不如直接使他沉沉地睡了!让一切的缺憾在梦中团圆,让一切的苦闷在梦中倾泄,让一切的负累在梦中解脱。这是梦的好处,先生早就忏悔了,他只是对自己的呐喊后悔,因为他不忍目睹醒来后,却有那么无路可走的人的彷徨和苦闷!

然而,字为马上又反省了。到底是为了减轻田爹的痛苦呢,还是害怕田爹把痛苦横亘在自己的面前?并且自己老早就听亦书提起过田爹的过往,虽然感觉命运在捉弄他,摧残他,但自己却一直都没有深入地去思考过!没有,对于田爹的苦和痛,他只是在很无聊时,把亦书对他的讲述,纯粹地当作一种饭后茶余的轶闻,只是为了打发更加无聊的时间,仅仅是这样!就像人们面对失去了毛毛以后的祥林嫂一样,他也会偶尔的间以无奈地感叹,认为命运对田爹是太不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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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么卑污的高尚者!还自认为让田爹避免了再一次的伤心和痛苦呢!实际上,仅仅是自己害怕面对!就像田爹一样,他因为害怕面对,已经整整忍受了40年的不屑的目光。而今天好不容易鼓起的一次勇气,竟又惨遭不幸地夭折在一个更加懦弱和卑怯的高尚者手里!

他痛快地从一个不关己的泥坑边上遛了一圈,看了差不多的光景后,就又闪躲开了。而后为了擦干净自己的鞋子,竟抬起脚来跺向经历了一个严冬的枯黄的草茎。他从内心里瞧不起自己,痛恨自己。他明明知道田爹在倾诉了之后,心里的感受会轻松许多,哪怕他醒后知道了。但也从此不会觉得自己是孤独的,不会因为自己一个人肩负着全部的重量,而抬不起头来,至少他还能从字为这儿得到哪怕一些许的安慰,甚至是同情!然而,他以为对田爹怀有最终的尊敬与悲悯,殊不知正是他,一手戡乱了田爹正在复活的灵魂!

他只是自以为,自以为自己是光明磊落的。却不想,在这个关键的时刻,同样的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因为不知道祥林嫂最终的意图,对地狱的有无竟恍惚在“也许有”和“然而也未必”的敷衍之辞间而不能自决。字为只觉得自己也是一个罪人,他遮遮掩掩地,徘徊在“保守秘密”和“解脱痛苦”之间,然而自己犹过之而不及的行为却是,完完全全地堵死了田爹解脱痛苦、企图走向复活的倾谈之路!

让他能够接着作梦,也未可不好,但问题的关键是,他是带着内心的极度不安,而被挤迫地塞入了梦乡,在这个万难破毁的铁屋子里不得脱身啊!要万一恶梦不断呢?既然他想醒过来,又为什么不愿意与他一起共担呢?或者暂且让他去彷徨吧,也并不一定没有出路啊?

模模糊糊地,他又记起了田爹刚才的一些零星的话来,细想一下,顿时觉得所有的人生经历,也正如他所言。

只要是生命的个体,都应受到尊重,都是平等的。但人们却仍旧世俗而固执地,喜欢将人划三分六等。但也有畏首畏尾的,无视自己的生命,却以别人的指责来寻求苟安的生存之道,这却又通常是有知识的人常犯的致命错误,徒增烦恼,在退守中虚度自己昏天黑地的一生,直到耗尽生命的最后。

因此,为理想者拯救或振兴民族命运,为生命者重启或锻造民族希望,为生活者创新或促进民族富强。这是三种人的本态,却常常失落成无谓的虚词,惟一不是人生!生存的陷阱处处皆有,人们可以走自己的路,但却总是无法超越人们立身安命的历史和环境。

“当下的人们啊,你们污秽的呼吸无不令我窒息,可我却无法穿过这千年的疯人世界……我不得清醒,也不得沉睡,我的梦,我的午夜,被你们无情地啃噬一空……”

是的,那是一个英雄暴尸于山野,员外被收殓后却住进陵寝的时代。一个人尸骨荡然无存了,一些墓碑却仍旧栉风雨于千年当中。人们习惯于某些习惯,沉默地大多数,总是用空话和多数人的意志,来默然地解决某些不合于习惯的问题,而逐渐丧失了铁和血的决心与勇气。在女人们解放脚的时代,男人们却在思想上裹起了陋习。从此,学知识的忘了对知识的承担,而勾心于伎俩、斗角在心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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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呐喊的声音嘶哑了,彷徨者迷失于无容身之地。一个人被埋了,只会是被越埋越深。另一个人发现了,然而仍旧抵挡不了荒芜,先生的寝穴,不仅已经被掏空,却不是发掘。这个嚣张的年代灰尘太盛,太沉,纵使是金子,它也会失去千年的光泽,被掩埋,已经是摧动历史进程的动因之一。

企图发掘的人也死了,被轧入了这个循环的铁屋子当中。只有投笔自刎,对着灵魂,作最无情的泄愤。

字为凝神地回想着田爹刚才说过的每一句话,把能够想起地每一个字,都仔细地筛选一遍。虽则还不是十分地懂,但也能了知个七八分的那样。他惊叹,自己的聪明不过是清高者的自负和无知者的自恋。田爹是智者,一个大智若愚的知识分子!他在剖析自己时,却不像一个保守的医生,而更有屠夫的气势,一刀见血!

田爹走了以后,日子仿佛凝固了一般。

心情如同天山的积雪,融化了,就已经不再是圣洁的。止水之心,也会成为一沟死亡的盲流。而且潺潺有声,却始终流不进沙漠的深处,那是价值的所在,也是生命的再生之地。字为艰难地掰着手指头,计算着孤身在外的打工岁月。

可是一旦投入工作当中,他又纵情忘我。似乎有一种滋味,恍如自虐,却又偏偏更有踏实的错觉。在身心俱疲,才是他惟一的欢乐。

晚上依然睡不好,还是那床太过厚实的大棉帐。字为舍不得丢,也不忍丢掉,毕竟那是亦书留给他的。两个床板瞎拼成的偌大一个空间,像做酒前发酵的大米,热而闷。

因为厚实,它密透风,每天醒来,字为总是能从波动摇晃的帐子上,看到风的清凉,看到风的故乡。可惜也只能看到,却永远也感受不来,那是蚊帐如波浪般的身姿,随风舞动起来,一排排地掀动过去,把苦闷的心以更加苦闷的形态困锁在里面。

因为破旧,它漏洞百出。每天睡觉前,字为总是认认真真地打理一番,驱尽所有的大小蚊子,堵好所有的大小漏洞,这已经是第二卷胶了。可惜每晚还是被蚊子叮醒,睁开眼时,帐内又是“嗡嗡嗡”地一大片,几袋血红的肚子,可恶地在帐内飞来飞去,像来回得意地显摆和炫目的敌机,吊着个大肚子,血红血红的,透着腥臊的怪味,散出可恶的光亮。那模样简直可恶透顶!却又老是在眼前晃来晃去的,还真以为撑饱了以后,活动活动就有利于消化呢!

字为早已气得咬牙切齿!

却也每每想了不少的法子,只是仍旧阻挡不了它们贪婪的进攻。开始的时候,他将垫的床单翻过来蒙了全身。殊不知那料子太实在,比棉帐还厚,扣起来就如同加了钉子的棺材盖子,叫人更难受!常常是没一会儿就捂了一身汗,按亦书的说法,都有些馊味了,膨胀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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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不得已,只好每晚都整整齐齐地穿戴着,而且是专拣那些长衫长裤,捆得紧紧地。然而夏天的袜子太薄,防不住蚊子,脚就如同暴露在外。它们又全集中起来,叮得脚背上青筋暴突,皱巴巴的,更是奇痒无比,搔起来没有任何感觉。大一个疱小一个肿,全是通红的伤口。甚至还得只好再找一条裤子来,系了两个裤管,直接套在脚板上,这样好是好,但一到半夜就踢开了。于是又得四处张罗着找细小的绳子,把裤子捆在脚脖子处。总算是套牢了,但也给睡觉带来了不便,一个稍大点的角度拉开,就被裤子给绊住了。人一惊,马上就挣醒了,以致于睡觉老是不落实。但即使罩住了脚吧,手和脖子,还有脸,总有一处被它们集中起来的火力,给叮了个稀巴烂,搞得一个疱摞着一个疱,完全肿成了一坨疱丛!

然而这样一来,常常是每天都要洗上两套衣服,睡一觉就全给汗湿了。并且还热个死,老是影响睡眠。依旧是热,特别是进入7月下旬,生活在大武汉里,就如同不小心走进了魔鬼的烤肉炉、炖心锅!热是一天强比一天,而且每一天都处在高温当中。恰似置身于地狱之中,日夜兼程地劳累着,却日日夜夜地无比漫长。

白天黑夜一样地让人难受,简直是要把人往死里整。字为几次三番地从帐里爬出来,滚到旁边田爹睡过的空板子上。刚嘟哝着“宁可被咬死,也不要被闷死”,却不想刚凉快一会儿了,眼睛还没有打个迷糊,又被蚊子给给撵醒了。似乎脚上又被蚊子咬了,正感觉膨胀着,在往外肿咧!一想到蚊子那叮千人吮万物的丑恶的吸管,更害怕了!又是一阵咕哝,大概是改变主意了,“宁可被破棉帐闷死,也绝不愿被臭蚊子叮一下”。灰溜溜地钻进帐子,剩下烦闷不断的哀叹声。

终于有一天晚上,连续被搞醒了好两回之后,实在气愤不过,白天就太累了,再加上连日来的疲劳,焦燥难耐的他盛怒之下,好一顿发泄,几乎把一个本来就破洞百出的帐子扯得更是面目全非。没有了帐子,便觉心中也顿时少了一种负累。只是恨恨地把它扔向了一边,单用两套衣服御敌。却随口涌出了那么一首浅近的打趣诗:

蚊帐

想要撵走夏虫

却形成了依赖像毒瘾

只有罩在头顶

才会有崇高的希望,和不渝的安全

其实比窗帘还卑鄙

不是眼睛却将良心切割

彼此看得见

却看不见彼此

比黄莲哑巴亏更煎熬

用竹杖以历史的方式敲打人生

惟有猜测;却使世界,心灵失落

沟通比盲道更甬长倾轧在肚皮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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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耳边总是风悠悠地,倒也能够安然入睡。再也不用提心吊胆地进入梦乡,怕热、怕蚊子、怕睡不好的心理,随同那床破帐子,被一同给扔得远远的了!现实,总有一部分是需要自己去坦然面对的;躲在一个不切实际的自我安慰中,就好比慌忙间将头插进沙子里的驼鸟,最后也就会造成对自己的牵累。

这一招倒也还激灵实用,既避免了太热,也避免了太咬。反而实实在在的落下枕去,似乎一切与自己无关了。可恶的虫彖们,且来吧!

以后连续几夜都屡试不爽,字为甚至有些轻飘飘的感觉了。走出那一步之后的自己,竟是多么的自由,多么欢畅!然而在走出那一步时的自己,又是何其的彷徨!人生啊人生啊,因为懦弱而无法如释重负的彷徨者!每每此时,他都要不禁地想起田爹,想起了那个象【炫|书|网】征智慧和宽厚的额头。此刻的他,正在做些什么呢?是不是又在和田奶斗嘴呢?说着那些彼此都很落魄的话来。然而能够在一起,又是多么的不幸与万幸啊!他总是默默地担忧着,祝福着。

然而转念一想,自己是否已经入了中庸、进入“差不多”的境界呢?他为自己这个突发的判断而发笑,心里想着,随他中庸不中庸,只要能安然入睡,就是好的生活。庄子还拒绝了权贵的邀请呢,宁愿自己自由自在生活着,就像楚田里恬适的乌龟。大概这个民族,就是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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