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云熙完成了刷碗工作,转过头来看她,“大城市里危险太多。”她说完就往自己房间走,小妹跟在后头追问,“有什么危险啊?”
丛云熙一时举不出例子来,只好径自回了房里,小妹一蹦一跳地也跟进去,“姐姐给我讲讲吧!你是哪个城市里出来的?那里都什么?”她见丛云熙不回答,就去扯她的衣袖,很像是小妹妹跟姐姐撒娇一样。
“……我是四九城里来的。”丛云熙被磨得没辙,“那里有的东西,你都知道的。”
小妹一听更加起劲了,“真的?姐姐你太厉害了!四九城啊!我做梦都不敢想的地方!姐姐,姐姐,你在四九城里做什么?是学生还是那种白领?那里的人是不是都像姐姐一样漂亮?”
她连珠炮似的发问,丛云熙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了,小妹对四九城心向往之,看丛云熙的申请充满了期待,让人不忍心打击她。
“我是学生,在学校里面学钢琴。那里的人都不太一样。”丛云熙想了想,(www。kanshuba。org)看书吧出了答案,“有好人,也有坏人,你会很难分辨。”
小妹睁着好奇的双眼,又是一连串问题:“那好人是什么样子的?坏人又是什么样子的?我们村子里大家都是差不多的呢,大城市里的人真的都不一样么?”
丛云熙招架不住,借口要去厕所,几乎是夺门而逃。等过了半个小时再出来看,小妹已经不见人影,等到快中午的时候小妹才有晃悠回来,手里还拎着新鲜的各种菌菇蔬菜。
中午小妹拾掇出一个山珍火锅,和丛云熙两人坐在一层吃了。等丛云熙去刷碗的时候,小妹仍旧跟进后厨,神神秘秘地表示晚上要带丛云熙去个地方。
丛云熙告诉小妹要看着店,不能瞎跑,小妹又搬出经典绝招………装听不懂,茫然地端着水果出去削皮切片了。
丛云熙跟小妹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解释自己不想出门,但是小妹无论怎么费口舌都说不通。到了晚上她硬生生地将丛云熙从房里拽出来,锁了店门,带着她在灯火通明的街巷间穿梭,不一会儿就到了她说的地方。
“这里打工的姐妹,我认识。”小妹别别扭扭地用普通话表达着自己的意思,“你等一下。”她飞快地跑进店里,跟一个正在给客人点餐的女服务员耳语了几句,然后又出来找她,“好了,进去吧。”她拉着丛云熙的手,“蹬蹬蹬”地带着她上了楼梯。
☆、甜蜜(2)
二层人不多,都以为她们是来吃饭的,也没人在意。小妹的朋友结束了楼下的服务也上了楼,笑眯眯地将他们两人领到角落。她和小妹一起将堆放着的杂物清开,把落满尘土的罩子一抖,里头竟然是一架老旧的钢琴。
丛云熙看到钢琴的时候很是惊讶,小妹笑嘻嘻地将她按到钢琴前,“姐姐你弹一段吧。”丛云熙看小妹的朋友,她看样子也很期待,对她用力点了点头。
已经有差不多一周没有见到钢琴了,丛云熙对它的想念也不是一星半点儿,她让小妹两人站远一些,先试了几个音。
这架钢琴的样式看起来十分古老了,难得得是音准还算是不错,丛云熙问小妹想听什么,小妹和朋友嘀咕了几句,让她弹周杰伦的《青花瓷》。丛云熙不禁失笑,周杰伦的影响力还真是大,深山里出来的小妹竟然都知道这曲子。
于是她的十指在琴键上按下,古风古韵的调子在南方微润的空气中缓缓传扬,闲适而安静。一曲将完,丛云熙反复了一遍主旋律,然后变奏。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变奏之后丛云熙没有弹她最擅长的古典钢琴曲,反而是连上了一首同样是流行歌曲的曲子。
《飘摇》。
这首歌比《青花瓷》节奏更加的慢,曲子里盛满了悲伤。丛云熙的表情是有笑意的,但每一个音符都凝结着她灵魂最深处的痛。
丛云熙是坚强的,但莫骏阳在给她带来的痛苦和伤害,她无法忘记,又不愿想起,离开这一周的时间都没有找到途径发泄,再憋下去只会让她自己更加郁结。她的生命早已经和钢琴连为一体,只有手指在琴键上按下的时候,她才能感觉到自己情绪的波动,才能将内心的一切传达出去。
悲歌一曲,已足伤心。
丛云熙感觉到轻松了许多,两首流行歌曲已经让她的手指活动开来。第三首曲子她选了肖邦的小调第三奏鸣曲,《庄严的快板》。
十六分钟的奏鸣曲,庄重,刻板,很像平时的丛云熙自己。在众多的钢琴家中,丛云熙一直偏爱施特劳斯父子和肖邦,因为这他们的曲子都带着宫廷乐师的规矩,弹起来得心应手。她平时用来暖手的曲子,几乎都是速度很快的波尔卡或着激昂的波兰舞曲,如果要炫技,便会选择肖邦的黑键练习曲或者野蜂飞舞。贝多芬和拉赫玛尼诺夫的两首高难度她还在练习的阶段,如果不是莫骏阳闯入她的生活,她现在应该会有更多的进步。
这一首曲子和丽江的山水风景并不和·谐,只是丛云熙想弹的曲子而已,十几分钟下来,楼上的人们已经都傻了眼。人们无法预知,在丽江这个唯有风景的地方,竟然还会蛰伏着这样一个能将钢琴弹得出神入化的女孩子。
丛云熙最近练琴的时间少了许多,连着弹了三首曲子而已,指关节已经有些吃不消了。她活动着手指站起,转过身的时候就见满楼的人都看着她,寂静无声。直到她下意识地做了个谢幕的动作,周围的人们才醒过神来一般,都鼓起了掌。小妹和她的朋友几乎是愣在原地,丛云熙轻轻拍了小妹的肩膀一下,她才大叫起来:“姐姐,你好神啊!”
☆、甜蜜(3)
小妹的朋友几乎和她同时喊出了声,不过她说什么丛云熙听不懂,“姐姐,她说你是仙女,琴仙女!”小妹兴奋地脸颊通红,她听到朋友的评价后急忙指着钢琴翻译给丛云熙听。
丛云熙对于称赞只是让小妹转达了谢意,然后就拉着她回了店里。
次日,丛云熙早上特意早起,用后厨里的材料,帮小妹做了一顿营养丰富的西式早餐,三明治和牛奶让小妹有些不知所措。丛云熙耐心地给她解释了这是城市里的早餐,她才因为敌不过新鲜感而美美地享用了一顿。
殊不知,这一餐竟然是她和小妹一起吃的最后一顿饭。
这一日丽江天气晴好,万里无云,正合莫骏阳的名字。所以当莫骏阳站在逆光里,挡住丛云熙的去路的时候,丛云熙以为自己在白日做梦。梦境中的她自己一抖,将刚刚买了的日用品撒了一地,恐惧和不安将她的心智侵蚀,她转身就逃。
现实中,莫骏阳的手下已经将小巷封死,他毫不费力地抓住了丛云熙,“云熙,该回家了。”他的语气平静得可怕,让丛云熙几乎是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
“绑起来,带回去。”莫骏阳将丛云熙拎起来,一脸漠然地交给手下,两名手下十分迅速地将她绑起来,扔上了车。
丛云熙被胶条封住了嘴巴,无法说话,她不停地挣扎,却只是徒劳而已。莫骏阳没有上她所在的那辆车,而是独自去了丛云熙待的那家小餐馆,将一张字条给了小妹,让她等老板回来转交,并且还拿走了丛云熙带来的一切东西。
虽然丛云熙这次出逃是母亲华兰搞的鬼,但是莫骏阳也不打算轻易原谅丛云熙,他要好好地教育一下她,让她明白,她永远都不可能逃出他的掌心,他才是她世界的唯一中心。
出逃一周,丛云熙终究还是被莫骏阳抓到,打包带回了四九城。
其实,莫骏阳也为此事付出了很大代价。当日在咖啡厅,华兰已经挑明了绝不肯认丛云熙,莫骏阳要丛云熙就必然要舍弃莫家。莫骏阳离开莫家就像是鱼离开了水一样,而丛云熙不在他的视线中,他不知道丛云熙的哪怕一点点消息,对他而言也是一种无比痛苦的煎熬。他生生地忍耐了三天,七十二个小时,每一分钟都像是一个世纪一样漫长,他在这三天里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精神恍惚,甚至不敢回那座他和丛云熙一起生活的公寓。
潜意识里,那是他的家,应该是他最能够感到安心的地方。可是莫骏阳几次走到电梯门口都无法按下二层的按钮,他知道回到家里也只有他孤身一人,那个所有地方都留着丛云熙味道的家,他会看见丛云熙在每一处的身影,那会让他疯掉。
思念,成狂。
第四天,莫骏阳给自己手机里所有的人都发去一条短信,要他们倾尽全力,务必以最快的速度找到丛云熙。有些人碍于华兰的情面只是敷衍,真正的哥们儿弟兄如蒙江、刘嘉聪等知道了此事,都开始发动全部人脉,全域搜索。
☆、甜蜜(4)
由此为界,莫骏阳彻底地跟母亲华兰站在了对立的阵营。为了一个以前的他可能会觉得无比幼稚,愚蠢的原因…………一个女人。这个女人的名字,叫丛云熙。
到了四九城以后,莫骏阳不敢再带着丛云熙回那座公寓,华兰能够查到的地方他通通不敢去。所以他吩咐手下将公寓里的东西收拾一些,送到了一处拿刘嘉聪朋友身份证件租下来的房子里。
比起先前那座公寓的气派,这座房子小了很多,也很有家的感觉。说是小,其实三室一厅也不算是太委屈,但对于莫骏阳而言,这连他平时出差住的酒店套房的一半面积都不到。但是为了丛云熙,他必须忍耐。
华兰知道他去了丽江以后,便切断了他所有的经济来源,停掉了他的卡,调用了他的手下,开始对他实行全面的封锁。莫骏阳怕她再来找麻烦,于是只好弄了这么个房子暂时躲着。幸亏那两百万现金还在他手里,暂时还可以撑一阵子。
莫骏阳对丛云熙出逃这件事的情绪泾渭分明,生气的那部分全都被他怪罪于华兰,而思念的那一部分全都由丛云□□承担。将人绑回来之后,他什么事都来不及处理,直接将人扔进卧室□□,连着两天都没有停止过对她的侵犯。
一碰到和丛云熙有关的事情,莫骏阳就会变得无法控制自己。无论是理智上,还是身体欲望上,都会变得疯狂。即便是在暂停休息的时间里,他也会深深地吻丛云熙,抚摸她身体的每一个部分,他要她完完全全的属于她,让她的身体沾染上他的气息。
丛云熙自从被带回来,就完全麻木了。她当然知道莫骏阳绝不会善罢甘休,也能够预料到她被抓回去之后会被他如何惩罚。她极度厌倦他的一切,却又无法逃开,只好把自己想象成一具冷冰冰的尸·体,用她的冰冷去对抗莫骏阳的火热。
逃走的那几天和丽江的短短几日,就好像是一场美丽的梦,一切都是不真实的。到最后丛云熙甚至搞不清楚身边的莫骏阳是现实,还是她躺在丽江的小□□做了一个噩梦。
丛云熙醒醒睡睡之间已经过了两天,莫骏阳终于将他的惩罚进行完,给她穿好衣服,将她抱到客厅吃饭。丛云熙看着一桌子的吃的,目光仍是呆滞的,莫骏阳拿起电话让刘嘉慧派了医生过来看,医生也不是专业的心理医,大概觉得这是癔症性意识障碍,而且看样子极为严重。
莫骏阳不是大夫,医生说要把人送去医院进行心理干预和药物治疗,他也不肯听。大夫回医院跟刘嘉慧一报告,她立马拎着包直奔莫骏阳处。
“她本来个性就闷,几个月之前进医院的那一次已经有抑郁的症状了,只是她那次病将情绪缓解了一部分,现在有在高压和非自愿的环境下生活,更容易激发抑郁的症状。歇斯底里发作一般也就是十几分钟的事儿,完了最多是不记得自己干了什么,丛云熙这样已经多久了?”刘嘉慧一进门就猛批评莫骏阳,说着就去看丛云熙的情况,发现她眼神完全没有焦点,呆呆地坐着,好像是没有灵魂的娃娃。
☆、甜蜜(5)
莫骏阳也是恍惚的,抓着刘嘉慧让她重复了一遍,然后颓然地放手,跌坐在椅子上。丛云熙的世界已经崩溃,而莫骏阳的,也跟着碎裂。
刘嘉慧总来都没有见过如此惨烈的爱情。莫骏阳为了丛云熙跟华兰决裂的事情她早已知道,当时还以为这小军阀只是跟家里赌气,没想到他真的不远千里将丛云熙抓了回来,并且看样子就快陪着丛云熙一起封闭自己的意识了。
于是刘嘉慧炒起杯子就照着莫骏阳的脸泼水,莫骏阳被冷水一激,还算有点儿反应,刘嘉慧抓住机会,在他耳边大喊,“丛云熙这是典型的自闭!为了保护自己不受伤害!封闭了自己的意识!现在要马上送去医院!免得她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情来!药物治疗加上心理治疗,应该能够恢复!你听见没有?!”
莫骏阳猛然吸了一口气,总算是将刘嘉慧的大吼转换成了自己脑中的思维,他抱起丛云熙,“走!去医院!”
飞车赶到医院,刘嘉慧利用她住院总的职权将丛云熙安排进特护病房。一通检查下来发现她的身体状况还算是良好,只是血压和心跳数都在比较低的区间徘徊,看来还是身体的应激反应比较严重:只要她的大脑意识到自己在被伤害,就会立刻降低全身的反应机能。
丛云熙现在的状况,就好比穿着夏装被丢到西伯利亚,既然无法抵御寒冷,就只能降低一切消耗,来保住性命。这是人类在严酷的自然环境中进化出来的天性,但在丛云熙这里,却被激化,并且用来对付人为的伤害。
根源就是莫骏阳。
刘嘉聪接到妹妹的电话也是放下工作,直奔医院。莫骏阳只是当时那一下有些意识封闭,照他平日里的火爆脾气,有个爆发性的歇斯底里发作大家还比较认可。这回是因为丛云熙竟然顺了华兰的意离开他,他接受不了才会变成这样。
毕竟莫骏阳每次从战场回来都回去接受心理指导,一直在接受心理暗示,所以刘嘉慧在家里对他的刺激已经够深,他缓过神儿来也就不会有事。刘嘉聪陪着他站在12月底的医院门口,吹着寒冷的夜风抽了半包烟,然后才问,“你没事儿吧?”
“没事儿。”莫骏阳一拳砸在墙上,“丫丛云熙断气儿之前,我绝不会有事儿。”
他这话说的十分渗人,加上脸上阴郁的表情,看的刘嘉聪觉得背后直冒凉气,“莫少,您可悠着点儿,世上何处无芳草啊?丛云熙真那么不识抬举,您就别跟她较劲了。”
莫骏阳没回话,大踏步地走回医院里,耳提面命地交待刘嘉慧好好给丛云熙治病,然后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刘嘉聪为此担心了一夜,第二天莫骏阳拎着一大摞的书,双眼通红地推开他办公室的门,生生把他吓了一跳,“哎哟喂!少爷!您这大半夜都跑哪儿去了?!”他从座位上弹起来,把莫骏阳手里的书接下,“赶紧坐。”他把自己的水杯塞进他手里,“快喝两口吧!”
☆、甜蜜(6)
莫骏阳抱着杯子一通猛灌,喝完了一抹嘴,“老子跑了大半夜才把这堆书买齐,你赶紧教教我那个什么狗屁行政管理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下个礼拜期末考试了!”
刘嘉聪一哽,心说那丛云熙怎么办?你不管了?他没敢直接问,捏起一本《微观经济学》来,说:“你课程里头有这个么?”
“不知道。”莫骏阳回答的十分干脆,“反正男生宿舍我按门敲的,所有有关的书我都买回来了。”
“……好吧。”刘嘉聪偷偷地抹了一把汗,“莫少,您可别吓我,你想学习这咱可以理解,人谁没有个上进心哪,可问题是……那谁……”他观察着莫骏阳的脸色,看他没有爆发或沉默的先兆才敢继续说下去,“你打算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