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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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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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兰心里大是爽快。

  李氏一扬手中契,冷哼道“陪嫁单子在此!我可没拿你们孙家一针一
线,倒是少了几千两银子和许多首饰,也算了,便当做是我儿住你家三年
花用罢!哼,你若不服,要打官司,我也奉陪!”

  孙志高怒不可遏,大吼道“她嫁了进来,便生是我孙家人死是我孙家
鬼,她东西自然都姓孙!什么你我,都是孙家!”

  盛纭大笑出声,指着笑道“我虽不是读人,但也听说过‘见雕栏思骏
马’,既然我侄女这般惹你眼,你又何必留着她东西?岂不睹物思人,哦,
莫非——”盛纭拉长声音,一脸恍然大悟,“莫非我们宥阳第一大才子舍
不得钱财?!啧啧,这可就太俗气了哟。”

  孙志高被堵住了,梗脖子老粗老红,面目几乎扭曲,堂内一众人都劝
来劝去,一时没个消停,这时久久沉默大老太太忽然开口了“各位父老乡
亲,请听我老婆子一言。”

  众人方渐渐静下来,大老太太沙哑声音慢慢道“我们盛家在宥阳这地
界上已数代,自老太公算起,与各家都是几代好,并非我盛家女儿嫉妒不
容人,而是,而是……哎……”大老太太长长叹气,神色哀戚。

  李家一位保长拱手道“老太太莫非有难言之隐?尽请说来一二。”

  大老太太惨然道“几十年前,我们盛家门里也进过一个风尘女子,那
之后事儿各位叔伯兄弟也都是知道,我那大丫头红儿没时候还不足十岁!
维儿他爹为那女子闹倾家荡产,连这祖宅——”大老太太指着头上屋顶,
“竟也卖了!”

  当初大老太爷宠妾灭妻事儿可是远近闻名,但凡上点儿岁数人都知道,
在座耆老都是经过那事,眼见着偌大家产一点一滴被抵尽当光,这件事情
被无数家长拿来做典型案例训斥儿子少逛青楼之用。

  大老太太忽然打出悲情牌,孙氏母子立刻摸不着头脑,只听大老太太
惨淡着神色,继续道“亏祖宗保佑,各位叔伯父老扶持,我们母子这些年
熬出了头,这才赎回了祖宅,我闭上眼睛对得起九泉之下列祖列宗,老婆
子这里谢过诸位了!”

  说着,大老太太竟站起来,要给在座耆老行礼,众人忙都站起来拦住,
连声不可,盛维在宥阳名声很好,不光是他抚恤孤老修路铺桥,更是他复
兴家业故事很有励志意义。

  大老太太立直身子,决然道“赎回这祖屋那一天,老婆子我对着老天
立誓,族中其他人我管不着,可凡我这一支,无论男丁女眷,绝不与娼门
女子来往!若违此誓,老婆子我不得好死,死后坠入十八层地狱,叫牛头
马面拔舌头下油锅!”

  斩钉截铁几句话,众人俱是一惊,心里倒理解起来人家当年被一个风
尘女子弄几乎家破人亡,现在你叫人家闺女和一个舞姬互称姐妹,岂不欺
人太甚?

  几句话下来,堂上气氛已经变了,不说都向着盛家,却也无人为孙家
说话了,孙氏族人只能静坐不语,孙氏母子也开始暗暗发慌,这一顶大帽
子扣下来,他们十分被动。

  这时,大老太太忽然又放柔了声音,徐徐叹气道“你们孙家难处我也
晓得,好容易有了后,如何舍得放手,且志高又与那女子有情义;可我盛
家女子又是断断不能与那女子同一个屋檐下……”众人都拉长了脖子,抬
着头等着听。

  盛老太太道“不如我们各退一步,就让他们和离了罢,当初淑丫头带
去陪嫁,留下一半在孙家,也算全了你我两家一番因缘,如何?”

  这句话一说,全屋人俱都是松了一口气,孙族长立刻大声道“到底是
老太太深明大义,如此自是再好不过,两家人也不可伤了和气!志高侄儿,
你说呢?”

  明兰暗暗叫绝,这大老太太平日里看着木讷沉默,没想到一出手如此
不凡,整场事件,角色分配明确,节奏控制得当,感情把握和离,一步一
步引人入殻,自编自导自演,实在是人才呀人才。

  孙志高心中犹自不甘,觉得憋屈,孙母也不肯罢休,淑兰那些嫁妆她
初初就盯上了,要不是跟过来几个婆子厉害,她早就一口吞了,如今叫她
吐出半口来,如何心平!

  李氏看了这母子两一眼,大声道“若是不肯,咱们就衙门见!把你那
□拖出来游街,叫宥阳县里大伙儿瞧瞧孙大才子德行!”

  孙志高最是要脸面,闻言便冷哼道“和离便和离,当我稀罕么?”反
正有一半陪嫁在手,也算不少了。

  盛维沉着脸,立刻请外头通判老爷进来,连同那两个录事,低声说明
一番,便立刻当堂写起来,随后李氏拿出那张陪嫁单子,孙母还想细细看,
挑些好东西,孙志高当着通判老爷面,如何肯落人口舌,看也不看把那单
子对半一撕,丢下半张。

  李氏又道“陪去盛家下人都是家生子,我们如今是两家人了,也不好
叫人家骨肉分离,这样罢,我将银子补齐了,人就一个都不留了。”

  说着从袖中拿出几张银票递过去,站在当中几个族人耆老瞟眼看过去,
每张都是一百两面额,似乎有四五张之多,都暗忖盛家倒是厚道,这些银
子买多少人也够了。

  写好,通判老爷看了眼盛维,道“这就签押了。”孙志高首先往前一
立,龙飞凤舞署了名,然后按了个指印上去,李氏忙道“女体弱,由我当
家来吧。”

  这时,只听哗啦一声巨响,明兰和品兰都吓了一大跳,转头去看,只
见淑兰不知何时已经站起身来,双手用力,一把推开槅扇,大步跨了出去,
品兰想追出去,被明兰用力拖在门板后,透着门缝看过去。

  “淑兰,你出来做什么?”李氏失声道。

  淑兰面上泪痕尚且未干,却朝父母直挺挺跪下,泣声道“都是女儿不
孝,叫祖母父亲母亲为我操心了!”李氏掩面暗泣,盛维心中大恸,转头
不看,大老太太眼中却闪动欣慰。

  只见淑兰衣袂决然,神情坚毅,向堂内众人盈盈一拜,缓步走向桌案
前,拿过笔挥手写下,按过手印。

  孙志高看着淑兰枯黄面色,忍不住轻蔑道“你无才无貌,本不与我相
配,当初便是我家许错了婚事,如今这便好好去了,以后配个杀猪种地,
可要贤惠些了。”

  欺人太甚!李氏和盛维俱是大怒,便是周围众人也觉得太过了。

  孙志高还在笑,淑兰猛然一个回头,目光炽火愤怒,看着这个她曾仰
赖以生命丈夫,这幅嘴脸如今竟是如此令人作呕,她用力吐出一口唾沫,
重重吐在孙志高脸上,然后看着气急败坏那男人,静静道“你这好色忘义,
无德无行人;多瞧你一眼都恶心。”

  说完再次给众人福了福,然后便挥袖而去,孙志高急着拿袖子擦脸,
耳边传来轻轻讥笑声,恨要命。

  众人面露不屑,纷纷与盛维道别,竟无一人搭理孙家母子,便是孙氏
族人也只与孙志高拱了拱手,孙志高觉着今天叫通判大人瞧笑话了,连忙
上前去给通判大人搭话套近乎,谁知那通判理都没理他,冷冷打量了他一
番,然后与盛维热络说了几句便告辞了。

  孙志高大怒,转头与孙母道“好个势力老贪吏!前几日还与我吃酒评
诗,今日便翻脸不认人,待我考取了功名,当狠狠参他一本!”

  盛纭轻笑一声“哟,这都考了几回?连个举子都没捞上,还参人呢;
真是癞蛤蟆打哈欠,好大口气!”

  孙志高气哇哇大叫,可论口舌他如何是盛纭对手,又被讽刺了好几句。

  品兰早已离开隔间追着安慰淑兰去了,只明兰还待在隔间,两个陪侍
丫鬟互相看了看,见明兰一动不动站在当地,一脸沉思模样有些奇怪。

  明兰慢慢挪动脚步,低头思忖,这些日子来许多不解之事,连同自己
祖母良苦用心,她如今有些明白了。

  第47回来时候两艘船,回时候六艘船,如果是当官这把架势,那御史
立刻可以挽袖子磨墨写参本了,幸好明兰和祖母只是走亲戚,京城来信,
说盛紘这回考绩依然是个优,已补了工部郎中,主经营缮清吏司,品级未
变,不过好歹算京官了。

  既然要在京城安家,索性把老宅东西搬过去装点,再加上盛维和二牛
姑父送吃穿用物,光是各色绸缎皮绒就好几十箱子,辎重甚浩,祖孙俩挥
别亲族,登舟而去。

  其实明兰蛮奇怪,自家老爹从年前就开始托关系走门路,加上他政绩
也不错,还以为他能混进六部之首吏部,最少也是户部刑部这样热门单位,
当今皇帝在位二十余年,宫殿太庙什么该建设早建设完了,这会儿工部太
平空闲好像养老院,盛紘怎么会去那里?明兰这样问盛老太太,老太太回
问一句:“明丫自己觉着呢?”

  明兰翻着白眼,盛老太太是互动启发教学提倡者,她很少告诉明兰为
什么或该怎么做,凡事总要明兰自个儿琢磨,明兰想了想,道:“圣上渐
渐年老,储位不明,如今京城正是风起云涌,若真去了那些抢破头地儿,
没准会惹上是非;爹爹真聪明。”

  盛老太太微笑着抚摸孙女头发,轻轻点头赞许,江波顺缓,船舶平稳,
只微微一晃一晃摇着人很舒服,这段日子在宥阳,明兰日日与品兰玩在一
处,祖孙俩都没怎么好好说话,一上了船后,才又说上话。

  “傻孩子,官场上哪个不聪明了?尤其是京城,水浑着呢,不过是有
些人存了贪念,自以为聪明,想着趁机押一把注在皇位上,可宫闱之事何
其诡幻,还是你爹这般守拙些好。”盛老太太靠在一把铺着绒毯卧榻上,
闲适与明兰说话,“适才你与品兰道别时,都说了些什么?翠微说你昨儿
个晚上一夜没睡好。”

  明兰思量了下还是老实说了:“我叫品兰以后莫要对泰生表兄随意呼
喝了,多少文静稳重些,姑姑会不喜。”盛老太太瞥了眼明兰,悠悠道:
“你多心了,你姑姑最喜欢女孩子家爽利泼辣,怎会不喜?”

  明兰叹气道:“做侄女,自然喜欢;若是做媳妇,就难说了。”世界
上没有一个婆婆喜欢看见自己儿子成老婆奴。

  盛老太太皱眉道:“什么媳妇?你一个姑娘家,休得胡说。”

  明兰连忙道:“我与祖母什么不能说,又不会去外头说,品兰和泰生
表哥是天生一对,有眼睛都瞧出。”

  盛老太太听了这句话,似乎有些兴味,慢慢坐了起来,盯着明兰微笑
道:“真论起来,泰哥儿真是个好孩子,家里有钱财铺子,又没有兄弟来
争,宥阳地面上看上他人家可不少;这几日,你姑姑着实疼你,好些压箱
底宝贝连品兰都舍不得给,怕都落了你口袋了吧。”

  明兰看着祖母眼睛,认真一字一句道:“姑姑待我好,多半是托了祖
母您福气,孙女再傻也不至于这般自大,品兰和泰生表哥自小一道长大,
那个…呃,青梅竹马。”

  盛老太太微感意外,只见明兰双目澄净明亮,神情丝毫没有犹豫,老
太太便笑道:“你倒瞧出来了?倒也不笨。”

  明兰很惭愧,若不是那天偷听了一耳朵,她这几日老和品兰吃吃玩玩,
哪想出来。

  盛老太太半身正坐起来,明兰忙拿过一个大迎枕塞到祖母背后,自己
也很自觉缩进祖母褥子里,老太太搂着孙女小小肩膀道:“这个把月在你
大伯父家里,你瞧了不少,听了不少,也算见了别样世面,有什么了悟么?”

  明兰靠着祖母软软肚皮,躺很舒服,懒懒道:“一开始有些想不明白,
现在好像明白了;在家时就听说三房家十分不济,不仅要大伯父家处处周
济,还有些不知好歹,后来孙女亲见了后,也有些瞧不起三房作为,可奇
怪是,大伯家却好像总忍让着,不但时时贴补,逢年过节请吃酒开筵席,
总也不忘了请他们出来;那时我就想了,明明大伯母也不怎么待见她们,
为何不远着些?”

  盛老太太拍着明兰小手,道:“现在明白了?”

  “嗯。”明兰蹭着祖母肚皮,很适意,道:“待己以严,待人以宽,
全宥阳都知道大伯父家好,都晓得三房不是,不论有个什么,人人都会以
为是三房错。”

  盛老太太满意点头,拧了孙女小脸一把,笑道:“你自小懒散,厌恶
人际往来,我本担心你性子疏高了不好,如今见你也懂俗务了,我很是高
兴。明丫儿,记住了,三房再不济,可三老太爷还在,说起来是两代以内
亲戚,若真全然不管不问,只顾自己富贵却不接济,岂不被人说嘴是嫌贫
爱富。商贾人家多有不义之名,可你大伯父却是满县城夸上,不过费些许
银子,也不白供着三房大鱼大肉,能博个美名,与子孙后代岂不更好?”

  明兰知道老太太是在教她,认真听了,插口道:“当日淑兰姐姐和离
时,我和品兰都气半死,孙家母子如此可恶,为何还要留一半陪嫁与他们,
后来想想,若真把陪嫁都要过来,孙家人索性鱼死网破,定不肯和离,要
写休书怎办?这也是破财消灾道理。”

  盛老太太轻轻捋着明兰柔软鬓发,缓缓道:“是呀,谁不气那家人!
可没法子呀,光脚不怕穿鞋,和离谈何容易,总得有个说法,男人无德,
婆婆无行,这可都拿不上台面来说呀;我那老嫂子手段了得,动之以情,
晓之以理,诱之以钱财,逼之以利害,这种事儿要就是快刀斩乱麻,一日
了断,然后即刻送淑兰出门,待闲言闲语散了,也就好了。”

  明兰连连点头,忽然一骨碌爬起来,嘟着嘴道:“可孙家人如此可恶,
直叫人牙痒痒,就这么算了不成?”

  “小丫头好大气性!”盛老太太笑吟吟道,“你大伯母也不是吃素,
不过短日头里且不能如何,明面上也不能现恶,还得与孙氏其他族人交好,
只待日后罢;不过我瞧着孙氏母子都是糊涂贪婪,兴许不用别人动手,他
们也落不着好去了。”

  明兰兴头道:“品兰应承我了,那孙秀才一有故事立刻写信与我,到
时候我读给祖母听。”盛老太太骂道:“淘气小丫头,这般喜欢吵架生事,
也是个厉害!这回你可和品兰玩够了,我丝毫不曾拘着你,待回了家,你
要收敛些了。”

  明兰抱着祖母胳膊陈恳保证:“祖母,您放心,我这回见了世面,知
道了好些人情世故,待回去了,一定好好儿,不让您操心。”

  盛老太太爱怜搂着小孙女,悠悠道:“有个可操心人,日子倒也好打
发。”

  到了京津渡口,下船乘车,一路沿着官道直奔京城,刚到京城门口,
便有盛家仆妇等着,换过府中车舆后,再往前行。

  话说京城这种地方,百官云集,权贵满地,房产价格不比姚依依那会
儿首都便宜,而且古代更龟毛,除了钱还要身份,尤其那些靠近皇城黄金
地段,职业不高尚,来历不干净,有钱都不让住。

  例如某高利贷主或肉联厂小老板,哪怕拿泰坦尼克号装钱来都不行,
盛家是商贾出身本来没戏,不过几十年前,盛老太公趁祖坟冒青烟儿子考
上探花那会儿,挟着名望和银票买下泰安门外一处四五进大宅,地段中等
偏上,右靠读书人聚居临清坊,左临半拉子权贵住宅区,又趁着儿子迎娶
侯爷千金机会,顺带买下宅邸后一处园子,打通后连成一片。

  盛紘同年或同僚里面,不少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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