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边安慰着她,一边泪流满面。
纯雪的眼泪,如洪水般汹涌出眼眶。
然而内心的苦痛,却反而像洪水退去后的土地一般,一片接一片的显现出来——
失落无助
无知确实让人苦痛,而过分的清醒,也是一件极其折磨人的事情。
尤其是在漫长的无知过后,忽然的清醒过来,那种感觉,与其说豁然开朗,不如说如坠烟海。
此时的纯雪正是如此。
越发哭,内心越发痛。就好像一个原本快要痊愈的伤疤,忽的猛力把已然结起来的疤痕狠狠的撕掉一样的痛。
想起一出生就被亲生父母狠心的抛弃,长大成人后又被养父无情的像卖物件似的卖给这个恶魔一样的人,之后被玷污,就连死亡这样最脆弱的结束苦难的方式,也成了另一段苦难的开始。一时间,她的心,痛苦得扭紧到了极致。
现在的她,真的感觉好无助!
父母原本该是最可靠的人,可惜,却是第一个就出卖了她。那个恶魔就更不用说了。眼下,只有这个紧紧拥住她的人了,可是——
脑海里忽然的闪过那晚出车祸之前的那个心如刀割的画面。就那么一瞬间,她觉得内心深处,某一样原本晶莹剔透的东西,破碎了。
破碎了就是破碎了,她宁愿就此将它丢弃,永远在她脑海里记住它曾经最美的样子。也不愿再捡起来,费力的粘好,然后一辈子的,看着那个曾经碎裂过的疤痕。
下意识的,她抽离了他的怀里,停止了哭泣。
莫瑾涵一下子慌了。
“小雪……”他无措的看着她。
纯雪摇了摇头,努力的挤出一个笑容来,“没事。”
“真的吗?”他伸手拭干了她脸上的泪痕。
纯雪重重的点了点头。
莫瑾涵这才放下心来,重新将她拥进了怀里。
他不知道,女人往往是言不由衷的,越是说没事的时候,其实内心越沉重越悲伤。
死里逃生
刀刺进去的那一刻并不见得真正的痛,痛是痛在血喷涌而出压根止不住的时候。
段逸深被莫大的痛楚折磨得不断的昏死过去又疼醒,如此反反复复,痛彻肺腑。
然而即便是醒来,也只是身体。
意识已然沉寂。
或许,连灵魂也是。
然而,就像一切看似不可能的其实最有可能发生一样,六天过后,当寥寥几个还真正在乎他的人已然悲痛欲绝的在心里做好了准备的时候,他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
第一个袭来的感受——
痛!就像心被压路机碾碎着一样的痛!
而后,他猛然惊觉,手里握着一只软软的手。这种感觉,就像在沙漠里干渴行走了一个世界一样漫长的人,在几近绝望的时刻,忽然发现了一口清澈的井一般,瞬间激动得差点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然而,当他迫不及待的扭转过头之后,看到了却是Jessica 一张焦急与兴奋掺杂着的脸。
他的心里颓然一沉,手,迅速的松了开。
“段总!段总!您——您终于醒了!”铺天盖地的欢喜让Jessica 直接忽略了他眼里忽然流露出的落寞。
“段总,太好了!我就知道!您一定会醒来的!一定会!”Jessica 止不住的泪眼盈眶,而后,又赶紧擦掉了眼泪,露出一个无比欢实的笑容来。
段逸深勉强的呼吸了几下,胸口还是疼得厉害。
他张了张嘴,发现喉咙像灌进了沸腾的水一样的灼热溃烂,很艰难很艰难的咳了一声,然后才嘶哑的说出了一句很小声的话来,“纯雪呢?”
Jessica 将耳朵尽可能的凑近了才听清楚他虚弱的发声。
闻言,她脸色颓然的一变。
我该告诉他实情吗?在这个时候?
她的疑虑和不安被他尽收眼底,一时间,不用她回答,他已然知道了答案。
就像多米诺骨牌一样,只要最前面的那块倒下了,后面的,就会不推自倒了。
而有的东西就是这样,一旦倒下了,别人,就会忘记它曾经站立过。
卸下假面1
“段总——夏小姐没事了,她第二天就已经出院了。”Jessica 尽量让自己看来显得正常一些。因为这短短的六天来,发生了太多太多始料未及的事。而这些事情,对于刚刚醒来的他而言,无疑是最致命的。
她越是竭力的去掩饰,越让段逸深觉得事情已经发展了十分严峻的地步。不过这些,都没有脑海里忽然冒出的这个念头让他痛苦——她肯定没有来看过我!
一次都没有。
就在那一刻,他真的有些恨自己为什么要醒过来。
他不是不知道,作为一个男人,不该为了一个女人就要死不活。但是——没有了爱,活着,也只剩下了一个空壳。
那样的空壳人生,他已经活了三十多年。
原本,就算这样一直活到死,他也不会觉得自己可悲,可恰恰是她!让他第一次觉得,原来人生还可以有另外一种方式,还可以这么美好,甚至,快乐!可也是她,让他彻底的明白了,失去,原是是比得不到更为残忍的事情。
医生做了例行的检查之后,纷纷惊呼,真是奇迹。
因为那刀子,正中心脏,且几乎要把心脏刺穿。这样的情况下,能保住生命的可能性极其小。
可是他,却活了下来!医生反倒显得比他更加高兴。只有他自己知道,痛苦的活了下来,无异于干脆的死掉。
当看到即便醒来后在病床旁的人也只是多了啊琛一个之后,他苦涩一笑。
虽然戴上了这个面具之后活得是那么的累,心中不止一刻的想要摘下它来,可是真到了不得不摘下来的时候,心里难免还是会有一些落寞。
恰在此时,门被推开了,他没有看过去,因为从那沉稳中带着无法抑制的愤怒的脚步声中,他已经知道了来人是谁。
卸下假面2
段廷鹤刚一走进屋里,空气间霎时弥漫起一股窒息的怒气。
“你们先退下!”他扫了一眼Jessica和啊琛,以命令的口吻说道。
“这——”Jessica神色复杂的看向段逸深,似在征询他的意见,又似在替他担忧。
“下去吧!”他虚弱的点了点头。
当病房里只剩下父子两人时,段廷鹤冷冷的一笑,“你没想到吧?就在你的计划到了最关键的时刻,恰恰是你喜(87book…提供下载)欢的女孩子,破坏了你整盘的棋局!不过说实话,你这招真是高!我差点就真栽在你们娘俩手里了!”
他的眼里,俨然没有了一星半点的慈爱,有的,只是无比的厌弃和憎恶。
他做梦也没想到,这个他眼睁睁的看着长大,做了自己儿子三十四年的人,居然——不是他的亲身骨肉!
这事还要从六天前段逸深被刺伤说起。
他当时一听自己的儿子很可能命在旦夕,心里那个急啊!顾不得自己同样摇摇欲坠的身体,硬撑着爬了起来,焦急的守在手术室的门外。
当听说儿子的情况万分危急,他急得几欲昏厥。可除了眼巴巴的看着满手是血的护士医生们神色匆匆的忙出忙进以外,他什么也做不了。
由于段逸深失血过多,急需输血;而他的血型血库又告急,无奈之下护士只好赶紧联系血站。
就在报出血型后,段廷鹤听了,心中一愣,“我说,这位护士小姐,你不会是忙中出错了吧!我儿子不是这个血型!”
“放心吧,病人身体里流着的就是这个血型的血,人命关天的事,我们绝对不会弄错!”小护士说完,急急的走了开。
段廷鹤却瞬间犹遭五雷轰顶!
怎、怎么会?!
基本的血型遗传规律这块,他原先是不太懂的,但为了方便日后涵儿能名正言顺的继承到他的一半家产,他们刚做了亲子鉴定,对于这方面的了解,多少有些透彻了,也正是这样,他才异常震惊而错愕!
他和那个恶毒的女人血型都是A型,只可能生出A型或O型的孩子来,可是——刚才护士明明说的是AB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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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即便是这样,当那个恶毒的女人慌慌张张的赶过来时,他也只是强装镇定的在一旁站着,没有质问她半句。
而是在私底下提取了段逸深的血型,与自己的血型做了个亲子鉴定,得出来的结果——和他猜测的一样让他震惊!
甚至说是更加的震惊!
因为在没有事实摆在眼前的时候,人总是出于本能的会给自己一点心理暗示,把事情朝着好一点的方向去想。
他多希望只是自己听错了,或者医生弄错了,然而事实,铁证如山的事实,却无比清晰明确的告诉了他——一切的一切,根本是从一开始就错了!
这个女人!太可怕了!她究竟还隐藏多少可怕的秘密?!
血淋淋的背叛和残酷异常的事实让段廷鹤有些不寒而栗,接着,他脑海里猛的惊现了这样一个念头——
先前逸儿假借打垮蓝远山而用的那招所谓的“金蝉脱壳”,会不会根本就是个阴谋!
对!
一定是!
在订婚里上篮娉婷的出现,根本就是他们娘俩合伙串通好的一出戏,把所有人都骗了!
他们的意图再明显不过了,先是挑起段蓝两大企业的不合,然后算准了蓝远山会来这招,逸儿才故意对公司的事不闻不问,让蓝远山那个狗贼有机可乘。最后再来个无奈的脱身,让所有人都不会产生什么怀疑,包括他自己!
但其实,真正吞并了段氏的,哪里是蓝氏,根本就是这对狼心狗肺的娘俩!
人就是这样,一旦认准某一件事情就是这个样子的,那么大脑就会拼命的找出最接近最具有说服力的证据来,不停不停的加固这个想法,直到最后,得出了一个自己认为全天下人都推不倒的山一样的事实——即便这个认定是事实的事实,早已偏离了事情原本的面目很远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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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到了确凿的证据之后,他找来了那个恶毒的女人,二话不说,将铁证扔在了她的面前,她顿时哑口无言。
离婚!一定要离婚!这是他脑海里唯一的念头!
她一反常态的不再张牙舞爪,而是卑躬屈膝的恳求,然而,他哪里会肯原谅?!
又拿什么来原谅!
就算死,也绝不会原谅她,绝不会!
为此,那个恶毒的女人伤心得一病不起!
“哼!活该!做了那么多丑陋的事,病死都是活该!”他恨恨的这样想着。
接下来,他便一无所知的Jessica手中从新夺回了段氏在海外资金的掌控权,大张旗鼓的召开了记者招待会。宣称要重建段氏,并且当众宣布找到了多年前失散的儿子,而大儿子段逸深由于经营不善,致使公司亏损巨大,将收回其在段氏所有的经营权利,自此以后,断绝父子关系!
这消息无异于一记重磅炸弹,很快就在坊间疯狂流传,相关的财经新闻媒体更是用了三天的时间把这个消息作为头条来细致的探究和分析——然而,没有任何一位经济学家能确切的分析出段氏这次出的究竟是什么牌!
民众纷纷惊呼,疯了!段氏疯了!迅速的倒闭又迅速的爬起这勉强还可以接受,然而断绝父子关系和忽然找回的那个多年前失散的儿子呢?
是真实的情况还是仅仅是炒作?
一时间,小到街头巷尾,大到新闻媒介,全被有关段氏的惊叹、猜测和谣传所占据了。
就连三岁小孩,恐怕也从七大姑八大姨们在打麻将时的念念碎里,知道得个滚瓜烂熟了。
不知道的,恐怕只有他这个“罪魁祸首”、“狼子野心”了!
“计划?”段逸深蹙紧了眉,不解的看向段廷鹤。
“哼!都到了这个时候,你就别在我面前演戏了!”段廷鹤冷蔑的看着他,“你千算万算也绝没算到会被那女孩捅伤,差点一命呜呼吧!哼!说起来,还真是老天有眼,要不是这样的话,我恐怕一辈子都不会注意到你的血型,会糊里糊涂的就被你们这对恶毒的母子狡诈的夺去我辛辛苦苦奋斗了大半生的基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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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言,段逸深的眉缓缓的舒展开来,心底,却泛起一种难以言说的苦涩。
“是啊,都是她,坏了我全盘的计划,要不然,恐怕现在追悔莫及的人会是你了。”
“你——”段廷鹤脸色即刻胀红起来,心跳骤然的一加快。他赶紧捂住了胸口,慢慢的稳了下来。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不是我儿子的?”
段逸深生硬的扯了扯的嘴角,“不记得了。”
“这么说来,你们娘俩酝酿着要谋夺我的产业,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段逸深沉默了。心底的那种苦涩,更加浓郁了。
“你不说就是默认了?呵!真是可笑,惘我这么多年来还一直以你为傲!虽然你从来不愿多和我说一句话,很小开始就不会像其他小朋友那样黏着爸爸撒娇,我都一直没有怀疑过,以为只是你的性格使然,现在想来,呵呵!我真是蠢到家了,花了那么多心血,培养出一个白眼狼来不说,还是纯纯粹粹的替别人养的野种!”段廷鹤说得是咬牙切齿。
段逸深听得是心如刀割。然而,他很快就竭力忍住了那种痛,因为脆弱的心脏,再也承受不住半点情感带来的伤了。
他的面容,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冰冷。
段廷鹤见他一副毫无反应的模样,心里的感伤又多了一分。
他今天来,又岂是真的想来奚落他?如果是那样的话,有的是比这个好的办法。
他在听说他奇迹般的醒来后,第一个感触,是惊喜!毕竟是那么多年来一直当做儿子的人啊!就算是一条狗,养了三十四年,也会有感情的,更何况是人。
他多希望他能在他面前服个软,说几句诚挚感人的话,让自己的心不至于那么的痛!
然而,他却如此冷漠!冷漠得让他心寒。
段廷鹤没好气的站了起来,既然多说也是无益,还是走吧,眼不见,心不烦。
“很遗憾的告诉你,公司我已经重新接手了,你名下的所有产业,你一分也得不到!还有,对外界——我已经宣布我们断绝父子关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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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廷鹤说这话时,最后看了躺在病床上的人一眼,然而他的脸色,还是一样的冰冷,也无欢喜也无忧。
“是吗?我早知道会这样的,所以还有很多不是我的名下,却是我拥有的产业,这该让你失望了吧!”
“你——”段廷鹤瞬间气绝,“哼!你得意不了多久的,多行不义必自毙!”说罢,他把心一横,转身便走。
段逸深的脸色瞬间恢变得的哀伤。
他默默的看着那个熟悉的背影,有些佝偻,有些蹒跚,有些——让他眼眶止不住的泛出湿润来。
那个男人,他真的曾经把他当成是自己的爸爸一样崇拜和仰视。
然而,当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以后,他虽然一样仰视着他,但是崇拜,已然被愧疚所取代。
他知道他今天来的用意,可是——真的不想再愧欠他!
因为愧欠,也就意味着,你总有一天,是要偿还的。
一个连自己内心的爱都填充不满的人,是无力去偿还这样沉重的感情的。
门重重的甩上之后,又被轻轻的推开。
“段总,您是不是早就知道了?”Jessi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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