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啊!快走啊!”宝珠急切的朝她喊着。
张馨萸眉头紧皱,忍住满心的忧虑,转身跑开;身后是紧迫不放的脚步声,她逼自己冷静,跑上甲板——她必须先找到应停!
为什么会有海盗进到船舱,难道船上的人都已惨遭不幸?
张馨萸愈想心愈慌,跑得飞快。
然而身后的人也追得愈来愈快,眼看她就快被人抓住了,张馨萸正感到绝望,前方忽然跑来一个眼熟的人。
“夫人!”来人是应停的护卫,发现张馨萸被人追赶,抽出匕首朝着她身后的人扑过去。
“应停呢?”张馨萸看着他们打了起来,忙着四下找东西砸海盗,这个海盗不是抓了宝珠的男子,她赶紧告诉护卫,“另一个人抓了宝珠。”
“大爷在上面,您先上去!”护卫点头,让她离开。
张馨萸心系应停的安危,不再拖延,跑上船梯,见船舱入口无人守卫,放眼再望,甲板上已是一团混战,分不出敌我。
商船被三艘海盗船给包围了,张馨萸一个女子突然出现在船上,引得海盗们大声嚎叫,也让商船的水手们更加不安。
应停几乎是在她出现的瞬间就发现了她,手中的刀劈出一条血路,他飞快到达她身边,逼退周围想靠近她的海盗。
“你怎么上来了?”握住她的手,察觉到她的神色慌张,一直冷静从容的应停也感到了莫名的紧张。
“有海盗下去,抓住了宝珠!”张馨萸赶紧向他求救,一双湿润的眸子巡视他身上每个部位,像是在检查他有没有受伤。
她灼热的目光竟让应停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他转头吩咐周围的心腹去救宝珠。
“你们下去!”
“小心啊!”张馨萸见他一分神,旁边就有个海盗提剑刺来,她大叫,提醒他的同时,自己也扑到他身上,覆盖住对方的攻击点。
应停眼明手快的把偷袭者的手砍了下来,低头一看,张馨萸颤抖的身子正紧贴着他的躯体,像只待宰的羔羊那么的柔弱,却仍不放松紧抱住他的双手。
瞬间,他的心抽疼了,就想将她抱到怀里好好怜爱一番,但转眼一看,周围危机重重,实在不是个放纵柔情蜜意的好地方。
“走!”握住她的腰,让她站稳了,他带着她和几个护卫一边杀敌,一边找着安全的藏身之处。
这些海盗可不是一般的海贼。
一般的海贼冒险都是为了求财,怕死得很;可这些亡命之徒不仅夺取货物,还要杀人,举止残暴,逼得商船上的人不得不拼命迎战,也激起了应停的兴致,想要大战一场。
只是打到一半,张馨萸来了。
有这么一个必须保护的人在身边,应停不能再冒险。
这个时候,他已不会去想张馨萸的身份——过去的恩怨以及当初休掉她的念头,在这个时候已化为乌有,他只想着身为男人,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的女人。
“去死吧!”再次将眼前烦人的海盗砍倒,应停发现目前的战况已是势均力敌,只要再支持一会儿,也许就能赶跑这些海盗。
“这边!”张馨萸提醒他又有偷袭,海盗太多,防不胜防。
护卫们四散开来,附近的海盗似乎看出他们的身份不同寻常,故意针对夫妻两人展开狂轰滥炸似的攻击。
应停即便再骁勇,也有顾此失彼的时候,好几次为了护住张馨萸而受伤,手脚伤痕累累。
张馨萸知道自己的存在是种累赘,心里又气又急,悔恨当初学什么琴棋书画,而不是刀剑武术。
在厮杀与闪避中,两人交缠的手指渐渐的分开了。
又有几个身手不凡的海盗加入对应停的围攻,张馨萸失去他的保护,就像落入狼群的绵羊,危机四伏;她又害怕影响应停,闭紧着嘴不敢向他求救,在慌张中,竟朝着一处无人的船舷靠去。
“小美人要去哪啊?”两个海盗追到她身旁。
张馨萸退到围栏边上,无处可退,手按着围栏正不知所措,哪知围栏竟已松动,被她这么一按,立即倒下!
她来不及站稳的身子当下顺势倾斜,朝着海面倒去。
“抓住她——”另一边,应停一直在关注张馨萸的动向,见她有危险,忙不迭的吩咐离她最近的护卫前去救援,但护卫一动就被海盗拦截。
应停眼睁睁的看着张馨萸跌进海里,整个人顿时呆住了,连逼近他的攻击都不去迎接,任凭寒光闪闪的刀剑劈向他。
“爷?”几个护卫见他反应异常,冒着受伤的危险,上前为他化解攻势。
应停回过神,眼见心腹重伤,杀意顿时大起。手中长刀连连砍出,眼前一片血雾。
他知道张馨萸掉下海了,杀退眼前的海盗,他冲向断裂的围栏——
在护卫们的惊呼声中,他从船上一跃而下。
这一刻,应停很清醒,他清楚的知道张馨萸是他曾经一心想驱赶的人,她的存在本身就是对他的伤害。
然而她已成功的走近他的心里,在他想舍弃她时,心里都会有种酸楚与疼痛,她难过的脸、委屈的表情、高兴的笑靥与柔媚的眼神,充满了他的脑海。
他无法狠心割舍。
平静的海面像一头阴森可怕的猛兽,在吞没她的时候,紧紧的缠绕她的身体,奋力将她拖入无尽的深渊,令她难以逃脱。
张馨萸不会游泳,在落水的瞬间就认定自己逃生无望了。
极度的恐慌让她觉得自己像是落入地狱,在海中痛苦的挣扎着,窒息的感觉不断压迫着她的意识。
她知道应停正陷入苦战,不一定有机会来救她,想逃生只能靠自己,可她除了在汪洋中扑打,没有别的办法。
慢慢的,身体的力量流失殆尽,她已无能为力了,但又不想就此放弃——好不容易被应停接受了,她相信再给她一点时间,一定能与他成为恩爱夫妻。
只要再那么一点点时间……
她怎能在此以前死去?张馨萸感到万分不甘,却是无可奈何。
无边无际的海水像座囚牢,困得她无处可逃,身体不断的下沉,从海面上流落的阳光愈来愈稀少,很快的她整个人便沉进黑暗。
张馨萸绝望的闭上眼……
忽然间,水流传来奇异的波动,一双有力的手臂环绕上她的腰际;她无法睁开双眼,只感觉到被人抱住,对方带着她向上游。
她下意识的反抗,手被拽着,嘴唇也让人含住,一股暖暖的气息从对方口中传入她的体内。
唇舌缠绕间,张馨萸被带出海面,阳光重新回到她的眼睑,她艰难的张开眼,最后看见的是应停让海水濡湿的脸。
他脸色焦躁的对着她说话,可她却听不清楚他到底说了些什么,他似乎又吻了她,而她却失去了被触碰的感觉。
只是人在他的怀抱中,她感到好安心,一颗心像是化成了松松软软的棉花糖般,带着甜甜的滋味,深深的印在她的心坎上。
第6章(1)
应停抱着怀里昏迷的女人浮在海面上,仰头望,船上的激战仍然热烈,他很后悔没带大批兵马来,只带了几个武艺高强的护卫显然是不够用的。
按了按张馨萸的脉搏,察觉她只是惊吓过度,并没有生命危险,这让他高高悬起的心才缓缓落下。
“大爷?”几个护卫跳下海。
应停无言,看来看去,现在反而是海面最安全。
护卫们开始讨论要不要去防卫较少的海盗船上抢船离去,马上又意识到没人会开船,这个主意只好作罢。
主仆数人漂在海上,一时之间竟然无处可去。
应停忙着检查张馨萸的身体,按按她的腹部,拍拍她的背,轻声唤着失去意识的人儿,“醒醒,别睡过去。”
张馨萸被他这么一折腾,咳得惊天动地,清醒过来后,立即呕出一些海水。
应停见她脸蛋一阵白、一阵红的,不禁感到愧疚——自己空有一身武力,却没能将妻子保护好,他觉得懊恼极了。
“大爷?”身旁的护卫忽然紧张起来。
应停的目光仍盯着怀中难受的女人。“又怎么了?”
护卫们戒慎地望向远处,“又有船……过来了。”
应停抬头一看,只见两艘大船从远处驶来,就像两只庞大的怪物带给人不祥的感觉。
商船上的水手们还在和海盗苦战,又有两艘不只是敌、是友的船正逼近,应停现在被困在海中央,进退不得。
他带着众人游到船的另一侧隐藏起来,打算先观察情况,再做打算。
生平还没这么狼狈过的大皇子,抱着昏昏欲睡的妻子,见她神色惨淡,精神不好,打趣道:“你说我们像不像亡命鸳鸯?”
张馨萸知道他是在逗她,虚弱的笑说:“鸳鸯在湖里,我们在海上,情况更糟。”说完她提起全身力气左右张望,“宝珠呢?”
“派人去救了。”应停伸手抹去她脸上的水珠。“自己都半死不活了,还惦记着别人,你要不要紧?”
张馨萸摇头,脸紧贴着他的胸口,“你呢?”
她的语调虚弱,关怀之意仍是溢于言表,让他的心又软了下来,忽然感到很不可思议——他当初怎会那么讨厌她呢?
这个女人绝对不是他当初认定的那样傲慢,她有很丰富的情感,只要对她好,她也会给予回报。
“没事。”不自觉的落下一个吻,印上她的额头,他好想疼爱她。
张馨萸呆了呆,抬眼看着应停,全身的酸痛陡然停止,只能感觉到那个轻轻地吻带来的强大魔力令她在瞬间感到心神安定,不再有任何恐惧。
突然一声剧烈的轰鸣响起,众人心神为之震撼。
“爷……”一旁的护卫见他们终于不再卿卿我我,赶紧提起道:“新来的船好像是来救援的,他们刚刚朝海盗船开炮了。”
应停抱着张馨萸探身一望,只见一艘海盗船被打得冒了烟,而前来支援的两艘船上站满了一排人,手持弓箭朝海盗船上零零散散的海盗射击。
以炮击威慑之后,又是密密麻麻的攻击,人数稀少的海盗船毫无反抗之力,船上几个海盗纷纷中箭落海,发出一阵阵哀号,使得袭击商船的海盗们也无法集中注意再干坏事。
“爷,上面那些闹事的海盗已经在逃了。”护卫们抬头观察,看见海盗们趁在前来支援的船只还没赶到,正匆忙逃离,立即回报应停这个好消息。
张馨萸眺望四周,见情势确实好转,终于松了一口气。
看来,帮手到了。
应停察觉到怀中的人身子倏地松软,不再紧绷,低头看,张馨萸又昏了过去。
他轻唤了她几声,她毫无反应,白皙的脸旁凝着一滴滴水珠,如泪……
周围几艘船的混战愈来愈猛烈,保护应停的护卫们胆战心惊,而他却仿佛身在自己的地盘上,对身旁的情况浑然未觉,只是静静的凝视张馨萸昏迷的脸,然后低头轻轻的将她脸上的水滴一颗颗吻去。
她并不柔弱,一般女人遇到这种事,只怕是早已吓得大哭大闹、肝胆俱裂;可她很坚强,强自镇定,并努力着不给他增加负担。
以往他对楚楚可怜的女人有种难以抗拒的迷恋情怀,但现在,她的坚强比她故意示弱的模样更令他心动。
在商船与临时赶到的协助者——两面夹击之下,海盗们死伤无数,不堪重负,带着一点货物就匆忙逃走。
昏迷中的张馨萸不晓得后来发生了什么事,再次睁开眼,人已回到船上,躺在原本舒适的床。
宝珠正在她身边发呆,一双眼睛红红的,明显哭过。
“你没事吧?”醒过来的张馨萸只觉得浑身无力。
“夫人……”宝珠惊喜的转头大喊,“爷,夫人醒了!”接着又不断的向张馨萸保证他平平安安的不需要担忧。
“那个抓住你的海盗没伤害你吧?”
“没,他去搬值钱的东西,夫人不用担心奴才,没什么的!”
这个身份卑微的小太监十分勇敢,即使受了苦也不会向旁边人哭诉,张馨萸很欣赏他,忽然想到,应停的心腹几乎都是这般的意志坚韧。
也许他拿柔弱无劝的女子没办法,对付他必须得经常装可怜,但实际上,与他相处得最好,他最喜欢的,应该是这种有毅力、有胆量的人。
思绪到此,张馨萸竟希望自己也能成为这样的人。
“人还好吗?”应停快步赶来,审视着她苍白的容颜,“有哪儿不舒服?”
张馨萸全身上下都感到难受至极,但见年少的宝珠都那么坚强,她也不想示弱,立即强颜欢笑的对着应停说:“没有,我很好。”
“别逞强了。”看着她额上满是热汗,脸又笑得那么勉强的模样,应停密不透风的心防彻底的为她敞开了。
他命令宝珠将准备好的汤药端来,扶她坐起身,刚想将碗拿给她,就见她浑身无力,干脆自己捧着碗,拿起勺子一口一口的喂她。
张馨萸看他神色如常,但动作不流畅,显然从没伺候过人,她低头忍住幸福的笑,慢慢配合他,一碗汤药花了大半个时辰才下肚。
宝珠站在一旁,边看边偷笑。
“海盗们撤退了吗?”接过手绢擦拭了嘴唇后,张馨萸检视起应停的身体,她记得他受了些轻伤,但他身披长袍,让她看不出究竟。
“是啊!那些无耻盗贼一见打不过了,就拿了些东西逃跑,真没种!”宝珠那时候人还在船上,对事情的经过最为了解,若非临时有两艘商船前来帮助,他恐怕就要被海盗抓去当小奴隶了。
张馨萸听他绘声绘影的诉说当时的各种危险情况,一颗心也跟着跌宕起伏。
“你人没事就好。”对着宝珠庆幸的一笑,她又转看向应停,严肃的问:“你呢?伤到哪了?请船上的大夫看了没有?”
“一些皮肉伤,不碍事的。”长袍下包扎过的伤,应停并不打算让她看;他知道她会为他担心,为他忧愁,那份情感似乎已不是为了偿还。
她喜欢他,是用心的喜欢着,虽然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女人会对他有这份心,毕竟他对她并不算好,可现在亲身感受到了她的心意,他没办法糟蹋。
他心想,就这样吧!顺其自然的跟她当夫妻,只要她不背叛他,他也会尽可能的对她好,只是能回应她到什么程度……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没想到海上竟是这么危险,差点被坏人绑去当奴隶。”宝珠不知疲倦的感概,眼珠子一转,见夫妻两人正四目相对,完全不理睬他,摸摸鼻子,他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把门关紧。
“万一以后我们自己遇到那样凶狠的海盗,该怎么办?”张馨萸水光柔暖的眸中浮现出烦恼。
应停所认识的女子中,没有一个像她这样爱操烦的。“回去我会安排,你不用再为这些事操心了,要学习别人家的女子,有空就去做新衣裳、买买首饰,无聊时再养些花,逗猫儿、玩小狗就是了。”
“爷如今有钱了,妾身是该为爷多花销一些。”张馨萸想起当初刚到封地上的“困苦”生活,不由得为他的努力与今日的成果而感动自豪。
那贫瘠的土地上没有任何油水,凡事他只能靠自己,但他从不剥削百姓;现在逐渐繁荣的领地,见证了他的心血和能力。
“养一个王妃,绰绰有余。”应停也笑了,回忆这一年来的辛苦,和她默默的帮助,心里的暖意使得脸上的笑意更加柔和。
他视线流转,看见她放置在矮凳上的一件披风,忽然想起她所穿的都是旧衣裳,这一年来,她从不曾买过什么衣饰,倒是替他做了不少新的,愧疚感再次席卷了应停的心。
从前作为皇子,有朝廷俸禄,时常出门与一些亲近的皇族子弟到处花天酒地,一掷千金也不会皱眉,为了比阔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