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从来不相信任何人是不是?”叶漠隐无奈道。
“对。”
“父亲呢?”
叶漠契一手搭在门把上,闻声,背对着他的肩头突然微微一颤,几乎看不见,但叶漠隐还是察觉了,他对她太了解了,从她第一天被带回家里的时候他就开始了。
那年夏天,叶漠隐五岁,叶漠契七岁,叶父牵着叶漠契的手回到家里,对叶漠隐说:“这是你姐姐。”
于是他第一次知道了姐姐这个词,也第一次明白这个词的意思。他开始跟姐姐说话,总是屁颠屁颠地跟在姐姐身后,因为他知道这是他的亲人了。但姐姐总是一脸漠然得看着他,开始的时候他觉得恐惧,那双眼睛哪里像是一个七岁孩子的,冷漠,毫无光彩,即使是个大人被这样的眼神看一眼都觉得发寒,更不要说用这样的眼神注视一个五岁的娃娃。
叶漠隐觉得恐惧,他跑去问父亲,父亲说告诉他,不论她如何对他,她都是他的亲人。
“漠隐,还记得我上次带你去看星星的时候说过的话吗?”
“记得。”
“那就一辈子记住。”
“恩……”
……
思绪从遥远到不知是何时的彼端回来,叶漠隐又问了一遍:“父亲呢?”
“呵呵。”叶漠契突然冷笑起来,“长大了,开始会问这种问题了。”她转过头,手指点在他的胸口,上下比划着,略大的眼睛眯起变得狭长,隐约透着狐狸般的狡黠:“你再长大些再来问我这个问题吧。”
走廊那头的窗户大开着,风从中灌进来,一路飞奔,拍在站在房门口的叶漠隐嘴角上一丝无奈的笑容上。
他走下楼时,叶漠契已经离开了,王芩正跟钟谣坐在花园里喝茶,地瓜和莫莫就躺在她们身边晒太阳。见叶漠隐走过来,莫莫飞快冲过去在他脚边叫了一声,叶低首轻抚它的头,缓步走近钟谣。
钟谣刚才被支开心里可不爽了,幸好有叶母一直跟她家长里短地唠嗑,不然她又不知道能想到些什么了。
“妈,我们就先回去了。”叶漠隐搂着钟谣的腰,站在桌边对王芩说。
王芩放下茶杯站起来:“看过你爸了?”
“恩。”叶漠隐点头。
“好,那你们就先回去吧。有空的话多回来看看,陪我说说话,吃吃饭什么的。”王芩十分不舍得对两人说。
一番答应后,叶漠隐领着地瓜、莫莫和钟谣回到了停车场。车子开离别墅时,王芩还站在那头朝他们挥手。
钟谣斜过眼看叶漠隐,他正面无表情地开着车。“漠隐。”
“恩?”他继续目不斜视。
钟谣支吾了半天,轻声问:“你姐姐跟你说什么了?”
叶漠隐突然勾起唇角,微弯起的眼睛中两颗星辰格外耀眼:“说了一些往事。”
“那……那她……没说我什么吧?”钟谣继续支吾。
“没有。”叶漠隐笑道,“你怎么这么怕她?”
‘擦!你姐姐那副眼神是个人都得怕啊!’钟谣心里猛吐槽,脸上却装作无辜道:“刚刚不是说了吗?我怕她让你离开我。”
“她不反对我们。”叶漠隐淡淡道,“即使她反对,我也不会离开你的。”此话甚得钟谣欢心,开心之余她又悄悄瞄他,他眉头紧皱,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钟谣还是能看出来他心情并不好。
回到家里已是下午三点多,叶漠隐去停车了,钟谣则是带着两只狗先回去。
前脚一踏进门,兜里的手机就突然响起来。
钟谣放开手里的绳子,拿出电话:“喂。”
“钟谣!大事不好了!”
第33章 陆水
袁夜笙夸张的声音从手机那头传来。
“怎么了?”钟谣将手机夹在脖子和肩膀中间,弯下腰去脱鞋子,在袁夜笙听来,她的声音仿佛有一种让人心领神会的不和谐的感觉。
果然,她收了刚才的尖利声音,低声问:“你在哪?”
“在家呢。”
“男朋友呢?”
“在啊。”
“上班了再说吧,拜拜。”
“……”钟谣莫名其妙看了看手机,随手放在桌上。第二天,她就知道了袁夜笙所说的“大事”。
钟谣走进公司大门,发现里面吵杂得很,原本兢兢业业的同事们都围在一起低语着什么。她停下脚步想了想,然后重新退了出去抬头往公司铭牌上看。
“没走错啊……”她疑惑着又一次走进去,袁夜笙今天破天荒得早到了,正坐在办公桌边冷眼看着那些小堆小堆的人。见钟谣来了,她朝她挥了挥手算是打了招呼,等她走到身边就高深莫测道:“你猜?”
“猜什么?”
“猜发生的大事。”袁夜笙朝她挑了挑眉说,“不过我想你一定猜不到。”
钟谣坐到位置上,失笑道:“那你还问我。”
“恩。”袁夜笙前脚轻轻点地,办公椅朝后滚到钟谣身边,目光淡淡看着散落在办公室各个角落的人群说:“我们的小公司惹上了大官司。”
钟谣一副听不懂的模样:“大事?”
“听说是某编辑的失误让我们牵扯上了侵权的官司,要知道侵权在这个圈子里可是十分让人不齿的。那个作者直接把我们告了。”说着袁夜笙故作沉重得叹了口气说,“一个很有名的作者,影响力不小,就算我们这次解决好了,我们在圈里的口碑也必定掉一截。”
钟谣惊:“这种事怎么可能会搞错?”
“怎么不可能?”袁夜笙将头转回来看着她说,“签约级别上的,出版上的,各种可能。具体我也不清楚,反正中午经理说要开全员会议,到时候就知道咯。”
钟谣点点头,心里苦笑,她怎么到哪里哪里就出事情,莫非自己是柯南转世,只继承了走哪让别人死哪的霸气,却没有继承那非人的智商?自己就是要被冠上传说中的扫把星的称号了?
中午时候,所有人聚集到了会议厅,斐契虽是个小杂志社,但硬件设施的确不错,会议厅也不小,不过这么多人还坐不下,所以不少人只好站在桌子外围,桌上的位置就留给还没到来的职位稍高的领导们。
钟谣跟袁夜笙站在人群后面,两人都是抱了看戏的态度。袁夜笙自是不用说,她天性如此豁达,想是天塌下来也未必会皱一下眉。钟谣却不然,她看着左右窃窃私语的人,心道这场景还真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人到的差不多了,唠嗑也唠了有一刻钟,经理却还没有来,大家都慢慢开始显出不耐烦。会议室里的嗡嗡声更加响,最后吵得连跟身边的人说话都听不清。
“咔。”门开了,所有人都停下看去,吵闹的气氛瞬间消失,但进来不是领导,而是跟钟谣她们同编辑部的陆水。
“这胖女人,竟然敢这么明目张胆地迟到。”袁夜笙看着她圆滚滚的身体从门口挤进来不满地嘟哝。
钟谣知道这两人原本关系就不好,那个陆水也是斐契的资深编辑,当年跟袁夜笙的竞争自然是不言而喻,但能让袁夜笙这样大气的人都看之不爽,自是要有一番功力。钟谣听袁夜笙说这女人做人十分嚣张,仗着交际手段跟上司搞好关系,然后在公司里作威作福。曾经还用卑劣的手段将几个新人赶出过公司。
那时候她就觉得,这不正是跟冯莉莉很像吗?
所以这验证了一句话,每一个公司都有一只傻鸟。
她走进来径直朝钟谣来,热情道:“嘿,钟谣,这么早就到了啊?”
“是啊。”钟谣客气地点点头,瞥见袁夜笙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一语不发。钟谣心道一会老袁把她抓进厕所打一顿可就不好了,于是她也不说话,只顾着矜持地笑。
陆水又走近,用肥大的身子把旁边的人挤开,站到了钟谣身边继续说:“哎哟,上次我临时有事,可要谢谢你帮我弄的文件啊。”
“不用不用。”
袁夜笙闻言,板着脸看向钟谣,低声问:“你帮她什么?”
钟谣正要开口说话,门又被推开了,进来的是编辑部主编单石。
他紧皱着眉头,看那模样就是刚被老魔头总经理训过,满脸的怒容带着一双剑眉圆眼扫视在场的每一个人,整个人好像浑身紧绷着,只要有人用手指轻轻戳他一下便会像气球爆炸那样引发火山爆发,而且是一发不可收拾的那种。
所有人的人都安静下来,大气不敢喘,生怕他突然发怒,把怒气撒到自己的身上。
时间仿佛停滞下来,连身边的空气都不再流动,弥漫着沉重的气氛……钟谣几乎可以听到身边那些人轻微的呼吸声,甚至可以听到主编略显粗重的喘气。
他突然把东西往桌上一丢,说:“钟谣。”
“恩?”钟谣本低着头看手指,听到单石喊自己顿时一愣,随即答应道:“在。”
袁夜笙倏然侧头瞪着眼睛看了看她,眼神中满是疑问,钟谣自己也不清楚,用眼神朝她示意自己也不清楚,便忐忑着从人群里走出去。
单石冷冷看了她一眼,从一堆文件夹里抽出一张纸,朝她推过去,钟谣低头看,是一份邮件的复印件,再看发信人,不正是自己吗?
“这是?”钟谣抬眼看了看单石,他正严肃地看着自己,用眼神告诉她,眼前这份文件叫做证据。钟谣心头一颤,一股莫名的情绪翻涌上来,她回头看向正站在人群后面的陆水,急急道:“这是陆水上次有事拜托我帮她发的邮件啊。”
”你说什么?“单石未说话,陆水急忙从人群里出来,指着钟谣的鼻子大声叫嚣:”钟谣,你把话说清楚,我在斐契做了这么多年了怎么会做这种事情?你不要血口喷人!“
钟谣被陆水的悍妇形象镇住了,一时间只是愣愣看着她无言以对。“谁做的心里不是清楚吗?”人群后方一道清明的女声突然说,袁夜笙从后面走出来,站在钟谣身边朝陆水冷笑道:“你说是不是?”
陆水一拍桌子尖叫道:“对!谁做的心里清楚!”
袁夜笙皱眉,冷声道:“拍什么桌子?心里清楚就不要这么嚣张。”
“我他妈就拍了怎么样?”陆水又拍了一次并用手指着袁夜笙。一副我是泼妇我怕谁的样子。袁夜笙撇撇嘴,显然早就知道她的嘴脸,不准备与她继续斗嘴,冷冷说了一句:“等经理来了自有分晓。”
如此突发事件让会议室里所有人都傻眼了,这件事是钟谣做的?钟谣说是陆水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借她的手做的?最资深最得人心的袁夜笙站在钟谣一边?这下连原本一心以为是钟谣做的单石都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了,所有人都看着她们仨。
经理不负众望的到了,他坐到位置上看着三人间迸发出的闪亮火花,用指节重重敲了敲桌子说:“怎么了?你们在做什么?”
袁夜笙先道:“张总,你说有人在这里敲桌子骂人是什么性质?”
“恩?”张总目光落在陆水脸上,被老魔头的眼神一盯,陆水收回原先逼视袁夜笙的眼神,朝总经理点点头,然后语气温和道:“张总,你说,大家都是这么久的同事了,我是什么样的人大家心里都清楚。我怎么可能去做那种害公司的事情,我为公司付出了多少所有人都是有目共睹的,现在她们这样血口喷人,真的让我很伤心。”
钟谣开始以为老魔头来了总能将这事情摆平吧,就在她放松的时候,却听到了陆水这一番话,她表情一滞,近乎呆滞地转头看她,那一刻她心里只有两个字:影后!
果然她这一番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话让在座的多数人开始点头,虽然她性格不怎么好,但至少也是和袁夜笙同一时期的老编辑,她的付出大多少更是众所周知,怎么会做出这种危害公司的事情。
老魔头也不例外,他看着陆水:“先不要着急,我知道你为公司付出了很多,这些我都明白,但是这件事情也是要查清楚的,大家稍安勿躁。”
随后他转看钟谣,说:“钟谣,这是你发的吗?”
“是的。”钟谣老实地点头,解释说,“但这是陆水拜托我做的。”
“钟谣,我的确请你帮过忙,但是这不是你可以把我当做挡箭牌的理由。虽然我们共事的时间不长,但我是真心把你当做朋友的,不然也不会放心将工作托付给你。”陆水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直直看着钟谣的眼睛,语重心长地说。张总看不到她们的眼神,但钟谣与她站得近,她分明看见那张因为肥胖而挤的变形的眼睛中隐含的嚣张与挑衅。
老魔头敲了敲桌子说:“都别说了。”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他,他低头看着桌上的文件许久不语,似乎正在考虑这件事如何处理。
安静的会议室就像间一口棺材,静谧地让人背上发寒,手心出汗……
“张总。”大家的目光又从老魔头身上转到了袁夜笙的身上,她说:“现在是有两件事情,一件是出卖公司,一件则是在公司会议室里高声喧哗加辱骂他人,我们是不是要分开处理?”
老魔头抬眼,发现说话的是袁夜笙,他揉了揉额头,现在他已经一个头两个大了,这袁夜笙竟然还要给他出难题,要不是她在这里做了这么久,手下有一堆大神他真恨不得马上把她开除了。
袁夜笙似乎也是吃定了他不敢开除自己,故意大声说:“这是人品问题呀,我们公司怎么可以容下这种人啊?”
老魔头咳嗽了一声说:“她现在态度不是很好吗?”
陆水抢在袁夜笙告状前又道:“张总,刚才我承认我是激动了一些,不过我并没有指名道姓骂她们。如果有人因为我的话受到伤害我愿意道歉。”
老魔头略带指责得对袁夜笙说:“你看,人家态度多好。”
“她刚刚可不是这样。”
“你也说刚才了,她都已经道歉了,你们就不要钻牛角尖了。”张总轻笑了一声。袁夜笙咬了咬牙不再说话,钟谣看得出来她已经开始在心里把老魔头骂了个底朝天了。
会议室又一次陷入沉默,张总一直低着头考虑,足足有五分钟才抬起头说:“这件事就先这样,这次我不追究任何人的责任。但是我希望做这件事情的人好自为之。”丢下这句话,他头也不回地出了会议室。
留下的人也很快散了个干净,钟谣一路出来一语不发,倒是袁夜笙在那骂骂咧咧:“老魔头!摆明了偏心那个娘们!什么刚才刚才,杀人犯说刚才杀的就能不伏法了吗?!”
钟谣没有心情去听她说话,她不明白自己怎么到哪里都会惹上这样的事情,是她自己的问题?她就这样令人讨厌?
她低声说:“我去厕所。”
“我陪你?”
“不用了。”
钟谣恍惚地走进厕所,反手将门锁上,方才关上,两个略显尖利的女人声音传来:“我看就是那个钟谣做的。虽然陆水性格不怎么样,但是毕竟在这工作这么久了。那个钟谣才来多久,而且听说是后门进来的,八成就是她了。老魔头竟然还不追究,不是摆明帮着她吗?”
钟谣背靠在门上,手死死捏着衣角,下唇被虎牙咬住,深深刻进唇里……
第34章 报应
第二日周三,叶漠隐因为公司最近没什么事要处理所以准备晚些出门。他坐在楼下吃完饭,随手看了看手表,已经七点四十五分了,钟谣难道还没起床?
他喝了口咖啡,微有的苦味卷过味蕾,他每晚都会喝钟谣给他煮的粥,但像大清早就喝咖啡的习惯早就改不掉了。
他擦擦嘴往终钟谣房间去。钟谣房间的门还禁闭着,抬手敲上,几次之后里面才传来声响。
“漠隐?”
“恩,我进来了?”
“好。”
门被轻推开,钟谣半坐在床上,卡通小黄鸡的睡衣伴着她一副睡眼惺忪模样着实可爱。叶漠隐轻勾嘴角,走到她身边说:“你怎么还没起床?要迟到了。”
“哦……”钟谣闻言垂下头低声道,“我辞职了。”
她声音极轻,像是怕他生气,毕竟这是他帮她找的工作,若不是实在没法在那里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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