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悍的一面从来都没有想像过。
直到此时她们一动一站,一问一喝,气势凛然与嘉凛有两分相似,才真的心里一惊,意识到她们才是真正的高手煞星,二人之力足与一队护卫相提并论。
一惊之后,我才反应过来,脱口大叫:“别乱来,是我的朋友来看我。”
双姝不见人进来,也感觉不到来人的方位,嘴里应着,备战的身势却依然故我。
我大大的叹了口气,叫道:“当阳兄,你大清早起来,难道就是为了装神弄鬼吓我吗?进来吧。”
房门咿呀推开,当阳生负手而入,冷声讽刺:“天赐每天食不知味,寝不安眠的操劳,几乎连命都去了半条。哪知你却在这里与女子嬉笑胡闹,打情骂俏,当真是悠闲自在得紧。”
我被他一番话刺得耳面发热,赶紧辩解:“当阳兄,你误会了。”
当阳生对我的辩解嗤之以鼻,目光一扫,落在小小身上,冷声道:“你还在这里干什么?”
小小见到当阳生,表情跟老鼠见了猫了差不多,溜着墙脚出去了。
我料想小小这表情虽有向我撒娇的意味,亦不乏平日相处的真正情况,真是又好笑又好气又怜惜,不禁看了当阳生一眼,问道:“当阳兄,大早赶来,有什么事?”
“要你的命……”
我还没体会到他话里的意思,双姝已自身边抢出,一深红一浅绿两道人影拦在当阳生面前。
姝鬟十指纤长,曲张开合,指掌变幻,似是花开,可抓勾指撕,风声呼呼,不离当阳生的胸腹要害;姝妙手里一对形如弯月的短刀,握在她手中犹如戴了件别致精美的饰物,可那刀刃冷光流动,寒意森森,招招追魂夺命。
当阳生手中没拿剑,可他袖拂手挥,从容挥洒,面对双姝的联手攻击竟也游刃有余。
我愕然观战,一时想不出当阳生何以突然对我出手,他真要杀我,何必当着双姝的面?就是带柄剑来,也不至于被双姝这样缠着啊。
眼看姝妙出刀越来越狠,先还有攻有守,现在竟然全是出手攻击,全无半点回护的拼命打法,而姝鬟的双手竟隐隐约约透出层异样的红晕,我急得直跺脚,大叫:“住手,快住手!当阳兄,你手下留情……姝妙你别……”
眼花缭乱中,劲风扑面,我直觉的一闪,当阳生已经到了面前。
我犹自不信当阳生真的要对杀自己,心里惊愕无比,只能凭着本能反应相争。
我武功低微,虽然用尽全力,却只避开了他两招,第三招却再也避不开去了,只得眼睁睁的看着他的手掌向我头顶拍落。
以当阳生的内力,这样看似轻飘飘的一掌,多半只要碰着我的头皮,就能够把我震得脑死十次了。
刹那间我对嘉凛说过的绝不会先他而亡的话涌上脑际,心里一阵剧痛:我自负从不失信,可竟要负誓于他!
电光石火中,我用尽全力前冲,向当阳生反扑过去,假如他真的要杀我,我不揍他一拳,可真是死都不甘心。
狂乱中,临近我的头顶的手掌突然缩了回去,当阳生竟在此时侧退了几步,口中一声轻咦。
我情知有变,可身体被惯性带动,前冲了几步,才扶着墙壁停下来,回顾室内的情势,双姝已经隔在我和当阳生之间,只是她们这次知道自己与当阳生之间的武功相差悬殊,贸然出战无法取胜,倒也不再主动进逼。
而当阳生也没有借势强逼,一脸惊愕的看着我,他的表情一向严峻,出现此时惊愕的表情当真说不出的滑稽突地。
我惊魂未定,一颗心突突直跳:“当阳兄,你到底怎么啦?”
当阳生表情一敛,将动手的姿势收起,负手向我这边行来。
“站住!”
姝鬟厉声大喝:“若再前进,休怪我发动毒蛛!”
当阳生冷冷一笑,右手一拂,袖卷如云,室内一阵寒风,在他身前的地板上,赫然随风落着一层已死的蜘蛛,少说也有二三十只:“雕虫小技!”
“不准出手!”
我用上从来没有胜过的严厉语气,吼完后喉咙都痛的。
双姝果然没动,我嘶声道:“当阳兄若真要杀我,会携剑而来,不会这样和我们闹着玩。”
双姝如何肯信,依旧拦在我面前,我抚额一叹,想把紊乱的思绪理清,却听到当阳生喝道:“别乱动!你头上有毒蜘蛛!这蜘蛛全身都是毒刺。”CF15DA51间墙:)授权转载 惘然【ann77。xilubbs。com】
原来如此,难怪当阳生会突然收回手去。
我一怔,感觉那蜘蛛在头顶爬动了一下,不禁倒抽了口凉气,心里发毛:“姝鬟……”
“公子莫慌,您身上有栖香,它们不会伤您的。”
姝鬟应了一声,却没有回头退步来收蜘蛛的动作,依然挡在我面前,全神戒备。只是她听当阳生出言提醒我,身上的散发的敌意便小了些。
乐康巷叛乱,除去刑衙司的人以外,连年社明他们都不知道详情,宫时略的身份就更无人知晓了,当阳生对我似真似假的追杀,应该不是因为宫时略被擒的原因,却是为什么?
我摸不着头脑,但眼前的僵局也不能再继续:“当阳兄,有事我们到天赐那边去谈,姝鬟你先把毒蛛收起来。当阳兄是教我武功的朋友,因我武功低微,又不够警觉,所以常常突然对我动手,训练我的反应,来势虽然凶恶,但却是善意。”
当阳生瞪了我一眼,倒也没有反驳:“天赐有药物调动的事要找你商量,让你过去和他一起吃早饭。”
当阳生走后,双姝才松了口气,姝妙的笑脸也变得凝重:“公子,你这位朋友是什么人?”
“一位江湖隐士,因少有与人相处,行事不免颠颠倒倒,惊世骇俗,你们别放在心上。”
姝鬟退到了我的身边,水袖一扬,从我头顶直拂而下。我感觉头顶的异动消失,料想她那一拂已经把蜘蛛收了去,这才松了口气:“你哪里弄来这么多蜘蛛,吓我一大跳。”
“平常的时候,这些蛛子奴婢都是养在蛛盒里的,只因昨晚公子不允奴婢姐妹在您寝室里守卫,所以只好把它们放了出来,没曾想一大早惊吓了公子。”
我顺着她的目光仰头,这才发现屋顶横梁上结着大片蜘蛛网,竟是密密麻麻的把屋顶都缠满了,此时网上足有七八只绿黑花斑的大毛蜘蛛,小蛛却是数也数不清,那一群蜘蛛在网上爬来爬去的,看上去令人毛骨悚然。
姝鬟日常举止,温柔婉约,我哪曾想到她竟养着这么面目狰狞,全身毒刺的毒蜘蛛?此时一见,虽然明知她是出于护卫我的安全,才放出毒蛛代她守夜,却还是心里发毛,不由自主的挪动脚步,离她远点。但这一挪,却又想起自己这举动不免要令姝鬟大大的伤心,赶紧收住脚步。
只是我先避后回的举动却如何瞒得过姝鬟的眼睛?我的动作再快,也不如她的心思灵敏,女子情怀,如何能忍自己为人所厌的事实?她虽然深沉内敛,此时也禁不住目中有抹黯然之色掠过。
我有些尴尬,转念一想,眼下这情况,遮遮掩掩,反而不如直言不讳好,当下将心里的恐惧之感尽数外放,打了个寒战:“姝鬟,你能不能别把那些蜘蛛毛虫一类的东西带在身边?怪吓人的,我想想都心里发毛。”
姝鬟摇摇头,柔声道:“奴婢养着的毒蜘蛛是用来防身的,虽然难免招人厌恶,可不带在身边却也不行。
我咬咬牙,大大的叹了口气:“既然如此,也就算了,不过,姝鬟,有件事我可要说清楚啊!哪天你要用蜘蛛,要事先告诉我一声,让我准备一下,还有,能不能让那些蜘蛛都不要停在我身上啊?尤其是头顶?”
姝鬟被我的表情逗得面露讶异之色,眸光闪动,轻轻一笑:“对敌之际,不容顾忌,真有危急时刻,公子的吩咐奴婢只怕会照顾不到,只能尽力而为。公子,您身上熏着辟毒的栖香,毒蛛不会伤您的。”
姝鬟平常对我,虽然有问必答,可那却是在尽职尽责,论到坦开胸怀这样直言,却是头一次,听得我垂头丧气,外强中干的发狠:“好吧,好吧,我也来煅炼胆量,没道理女儿家能把毒蛛当成宠物养,我这大男人却害怕。”
这心虚气弱的形象,也逗得双姝一乐。软硬兼施的磨了一阵,我才把双姝支去吃早饭,自己却去了管鬼祖房里和他们师兄弟以及小小一起用膳。
我差不多吃饱,才提起令我费解又压制食欲的问题:“当阳兄,你一早去我那里干嘛?吓得我够呛。”
当阳生脸色一冷:“你道我愿意?还不是你那好姐姐!”
慧生?
第四十二章风雨情
我愕然不解,当阳生放下碗筷:“昨天夜里,你那好姐姐跑到仁济馆来,说跟在你身边的两个丫鬟深浅难测,要我测一下她们的实力,好让她早做打算。”
我心头一沉,问道:“当阳兄觉得她们怎样?“
“这两个丫头若放在江湖上,就算一流高手也未必能胜她们。尤其是绿裳的那个,除去毒掌,还能役使毒物。要是你姐姐真和她们对上了,稳死无疑。”
我寒浸浸的出了身冷汗,慧生的举动,是在为我设定退身之路做打算,但照目前探出的结果来说,情况可真是大大的不妙。
“这两姐妹,我现在可真的有点怕她们,偏偏城北不稳,我一时却又离不开她们……当阳兄,你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我虽然明知要当阳生答应守卫我的安全,好让我有借口将双姝还给嘉凛的可能性几乎没有,但这时候却也忍不住敲边鼓试探。
当阳生嗤笑一声:“三姐弟没一个好人,休想!”
这话连慧生也攀连上了,倒真的有两分赌气意味,博得管鬼祖一笑:“我倒觉得有阿随他们姐弟,你多添了许多人气。”
当阳生嘿了一声:“这三姐弟,是有本事把活人算计得没气吧!”
他的语气虽然不好,但于他的性格来说,这已经是极为难得的表现。一时竟令我有些不忍破坏眼前轻松愉悦的气氛。把宫时略他们的事向当阳生托出。
四人吃过早饭,我正想就手将碗筷收起,小小已经先我斟上三杯茶,收起碗筷告辞退开。我张大嘴,瞪着小小离去的身影,简直不敢相信小小居然也会做“家务”!
好一会儿,我才回过神来,喃喃的说:“当阳兄,原来你对弟子也教导有方啊!”
管鬼祖噗哧一笑,倒也没跟着我捉弄当阳生,正色问道:“阿随,我有件事想问你,你现在还想将留浪造就出来吗?”
我体会到管鬼祖看到时局变化,我的处境与往不同而发出此问的体贴,不禁一笑:“那是当然。”
管鬼祖神色中隐有不赞同的意思:“阿随,我看嘉凛对你,倒真的有几分情义。其实现在可以让我师兄把他送出城去,让他隐姓埋名一生。”
我嘴里一苦,大大的喝了口茶,才缓去心里的不平:“天赐,就算小小不反元,少了人庇佑,他的身份也难掩,泄漏出去,且不说嘉凛定要将他捕杀,这天下又有多少人野心家想将他拿在手里,取他的身份为用?”
嘉凛他本身的智勇就不用说,他身边的猛将智士又有多少?论权势,论智谋,论武功,小小哪一点及得上嘉凛?真的想让小小活下去,只能尽我所能的造就他。
我生怕小小会走上我最不乐见的一条路,却又更怕小小会毫准备的走上那一条路,所以只能在这种时候,尽力的压制他的想法,却又忍不住为他心里的想法做准备。
那样的话,至少小小不会轻易的落在人手里,任人宰割,毫无反抗余地。
不是我想辜负嘉凛,而是情势如此!
管鬼祖慨然一叹:“阿随,我真盼你能多为自己想想。纵算你不跟嘉凛一起,少了留浪,你也能得一身轻松啊。”
自由,实在是人世间最大的一个诱惑。
“非我不悦,是不能为耳。”
当日萧皇后倾身三拜,不管她耍了多少心机,可那是她全心全神的请托,纵使我心里不愿,但有一言在约,绝不能相负。
“天赐,对于小小,我可以尽全力纠正他的想法,用心机约束他的行为,甚至于挟恩义勒逼他不得复仇,但有一点我不能不做:就是用全心去教导他,使他有活下去的能力,在任何困境里,都能夹缝求生。”
管鬼祖放下茶杯,看了我一眼:“既然如此,以后就请你多喝几贴药了。”
“为什么?”
“有十几种产自西元的珍稀药材城北没有,但留浪要用。若不打着给你进补的旗号,调不调得来难说,可够扎眼的。”
这种暗算他人的事,与管鬼祖的本性大不相符,因为我而这样牵连他,挨他的白眼也是应该的。
“当阳兄,有件事,我想跟你说……”
当阳生有些诧异,也有些怕我算计的警惕:“什么事?”
我不由自主的向管鬼祖看了一眼……刚被当阳生的杀气吓了,现在还要迎着刀雨往前走,想不胆怯都不行。
管鬼祖接收到我的求助之意,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却还是向当阳生靠近了一些。
“宫时略在城北煽动百姓作乱,意图救走旧朝致远侯闻是真,我把他抓住了……”
当阳生霍然变色,若不是管鬼祖拦在他面前,他非冲过来抓住我大吼一顿不可。
我一鼓作气将事情的始末和盘托出,然后问道:“当阳兄,你打算怎么办?”
当阳生脸色铁青,转头看着管鬼祖,慢慢地说:“天赐,宫谋深算计了我和六道门,我实在恼恨!可他虽然失义,毕竟曾是我的朋友,如今落难,我若不救,日后于心难安。”
我这才觉得当阳生虽然孤僻难处,亦有不愿有负于人的特质,不禁暗暗一叹:可惜我与他没开个好头,不然的话未必不能成为肝胆相照的好朋友。
管鬼祖轻轻的晃动茶水,静默良久:“你屡犯门规,再错这一次,就算是完全反出了六道门……你当真忍心?”
“当阳兄,你千万莫要冲动,宫时略是个人才,如果他肯投降,是绝不会死的。”
当阳生蓦然醒悟,勃然大怒:“原来你来这里,竟是想叫我去劝降谋深!嘿,你胆子不小,脸皮也真够厚的!”
我早知在当阳生面前是得不了好话的,挨他的骂实属平常,也不以为意:“当阳兄,我来告诉你宫时略之事,心里固然希望你可以帮我劝降,但你不愿意的话,我绝不相强。”
当阳生将信将疑的看着我,看样子我在他心目里的信用度实在是低得不能再低了。
我起身肃容道:“你武功过人,安都无人能拦你来去,这点我清楚得很,只想提醒你:刑衙大牢的守卫虽然不值一提,但也不是无人之地,阻止不了外敌入攻,关键时刻,杀一个被困在狱中的囚犯,还是轻而易举的。你若去救他,便是杀他。”
当阳生如被针扎,破口大骂:“我早晨真是鬼附了身,怎没把你杀了了事?”
管鬼祖当阳生,再看看我,长长的叹了口气。
这叹息声沉重抑郁,我听得心里一凛,赶紧把喉头的话吞了回去,当阳生也及时住口。
“你们几时才能不立场相对,脱出这身是非啊?”
世间之事,无不缠绕难解,牵叶动藤,哪里有完全脱出是非的一日?
只是我们这样相对,两人于情于理都无过错,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