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安定……姝鬟,有时候我真恨不得自己智短,无法妥善的想出既快捷又周全的治国之法。”
姝鬟轻声道:“奴婢不懂行政治国,可也明白治国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见成效的,郎君现在定的这些治国之策,最少也要三五年的时间才能有结果。郎君,宫里的珊影和珊珊两位姐姐深受主公倚重,除了日常(www。kanshuba。org)看书吧文书,也能出谋划策。奴婢在想,您不如把她们两人调到府里来替您掌管书房吧!”
“她们掌管着内宫的事务,哪里分得开身?就是她们得闲,我也不能把擅自把她们调来府里任职啊!你想想,宰相在没有圣旨的情况下,调用掌管皇宫内务的女尚宫,那是什么样的罪名?我们把这件事看成是‘家事’,别人可就不会这样想了。”
我摇摇头,抚着郡县图上的标志,沉吟道:“我手边可以倚重的人的确不够,醒源兄虽然智计无双,可人力有限,总不能让他一个人这样操劳下去……这才两三个月时间,他就已经鬓边白发生了!”
晁视半生忧多欢少,虽然不算体弱多病,可也是扛不得日夜劳神损心的。跟着我的这三个月,他出谋划策,奔波劳碌,没有休息过一天。今天好不容易得个休息日,还是被我带了李琳去搅黄了。再不找人来替他分担事务,我真怕他的身体吃不消。
“郎君,我觉得您可以用取士八法里的投书自荐法筛选一些人才收为己用。”
“其实我有些想把府门前的影壁拆了,在府里设立一个集贤居,用以招揽人才。这种做法有三种弊端:一是难免结党营私的恶名;二是来的人良莠不齐,筛选起来很难;三是会加重护卫的负担。”
“现在朝廷还没有开科考试选官,延揽人才本来就是相君的责任,应该不会有什么是非。奴婢忝颜统领侍卫队,自信还可以护得府里的安全。”
姝鬟的回答让我忍不住一笑,把手里的郡县图收起:“我都忘了,你和姝妙本来就是武卫出身,要是让你们跟在嘉凛身边,你们现在就是两名女将军……姝鬟,把你们姐妹两个拘在我身边,做些仆役佣妇才做的杂务,是我委屈你们了啊!”
“郎君千万别这样说,奴婢不委屈!”姝鬟吓了一跳,有些手足无措。
我暗责自己说话莽撞,这话对姝妙说,姝妙还能将一笑置之。姝鬟却是个认死理的,这话对她说,只会吓她。
“姝鬟,我这话是随意说的,并不是以为你们对我有什么不满,你不要想歪了。”
我推开窗户,看着窗外的白雪,笑道:“都怪这天气不好,阴沉沉的,压得我也多愁善感起来了。”
“郎君对自己认为值得交往的人关心爱护,不拘小节,跟主公很像。您说的话,奴婢听在心里,不会想歪的。”
姝鬟说着笑了笑,那笑容有种我极为熟悉,但已经很久没有领略到的温柔,我叹道:“姝鬟,你跟慧生姐姐真像!”
慧生离开以后,就没有音讯传回来了。这世界通邮系统本来就只有官方的驿站和行商寄带两种,极不灵敏,正值战后重整河山的时候,她没有办法传信给我也属于正常。我明知她久历江湖,但遥想她孤身一人行走江湖,心里总不免担忧。
“郎君既然想慧生小姐,为什么不找到她,把她接到相府来住呢?”
我摇摇头:“这世上有种人,天生就喜(www。87book。com…提供下载)欢四处流浪,总呆在同一个地方,她是不会快活的。”
我看着窗檐前的冰棱,正在发呆,突然听到姝鬟轻轻地叹了口气。
我顿觉诧异,姝鬟向来内敛,可能跟她受训的内容有关,她一向尽量使自己情绪不外露,像这样明显带着惆怅之意的叹息,她以前从来没有发过。
“姝鬟,你有心事么?”
姝鬟摇摇头,轻声道:“奴婢没有心事,只是奴婢看您却是心事重重。”
我扯嘴角一笑:“处在我目前这种位置的人,要是没有心事,就该被老百姓骂死。”
“奴婢说的心事,不是指您为政局和国事操劳。”姝鬟顿了顿,面色一整才把话说完:“而是您在这里,总让奴婢觉得,您其实跟您说的慧生小姐一样……”4CF30苛没记听古旧:)授权转载 惘然【ann77。xilubbs。com】
我心头一震,打断了姝鬟的话,一颗心突突地剧跳:“我现在的心事,只有一样,那就是:仑河的战报,已经十几天没有回传了!即使今年中昆气候反常,樊江一带反而比北方先下雪,路况不好,也该有战报传回来了!”
姝鬟抿了抿嘴,垂下头去,隔了一会儿,才听见她轻轻地说:“郎君,奴婢真盼着您能安下心来,把这相府视为‘家’!不要只把它当成一个临时的住所,让人觉得您随时都有可能放开这一切离开。”
“姝鬟!你!”
我有种心底最隐晦的阴私被人窥破的尴尬,只觉得脸皮一阵阵发热发紧。
书房里一片寂静,良久,雪风从窗外吹进来,我打了个冷战,醒过神来苦笑:“姝鬟,这念头我从来没有过,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姝鬟抬起头来,脸上的神情复杂得竟让我一时无法分辩:“郎君,你或许没有刻意想过,但不代表如果‘有事发生’,您不会一走了之!一个人是不是把他的住处当成‘家’,把他所处的环境当成归宿,只要身边的人用心,就能感觉出来……”
窗外顺风飘来一声鹰隼的鸣叫,我听在耳里,心思一转:“好像是雷羽!”
姝鬟没料到我突然转移话题,怔了怔才说:“雷羽现在正在随军服役,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说话间,那鹰隼的鸣叫清晰了许多,竟真的向相府这边靠近了。姝鬟讶然道:“这样的风雪天,除了雷羽,也不会有旁的鹰隼靠近安都了……郎君稍等,我去找姝妙。”
“快去快去!”
我没想到自己信口一说,还真的变成了可能。雷羽是经过元族秘法特训出来用于侦查的雄鹰,嘉凛行军打战少不得它。照理说它现在应该正在军中,突然出现在安都,难道战事有什么变故?
书房外一声尖锐的哨响,推开房门,却是姝妙正在吹哨收鹰,也不知她几时放下了斗鸡,跑到书房外来了。
“信呢?”
我向姝妙走去,不料那鹰认人,见我上前居然厉唳一声,张翅扬爪作势欲扑,真有几分择人而噬的凶恶。我陡然想起这鹰除了嘉凛和姝妙,没有人能够亲近,贸然靠上前去没准儿要被它抓伤,赶紧停步。
姝妙收住雄鹰的恶势,取出一只铜管仔细端详着,喃喃的道:“怪事,居然让雷羽长途送信,难道战事有变?”
我心里着急,被姝妙一挑,恨得牙痒痒:“姝妙,快把信给我!”
姝妙这才把铜管抛过来,嘻嘻一笑:“雷羽除了主公也没有谁能放,它能来安都,主公自然也平安,你慌什么啊!”
我无暇理会姝妙的调侃,展开信笺看到“平安”二字,才松了口气:“连日大雪,消息不通,恐你忧思过甚,故放雷羽北上。你且静坐安都,安心等待,林城近日必有捷报上传。”
当日嘉凛攻破樊江,入了这山脉围拱的平原,拿下盘口。但在这里还有一座林城正建在两山对峙的制高点上,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嘉凛取得樊江盘口及其中腹的沃野以后,立即整编军队,不愿大损人手强攻夺城,所以对林城采取围而不攻的策略。
他现在来信说要近日定会有林城的捷报传回来,想必是已经有了破城之策。我揣想一番,奈何自己没有什么军事头脑,实在猜不出这种易守难攻的城池能有什么妙法攻破,就不想了。
再往下看,生活细节之外,却有几句:“夜来一梦,恍然间似见干戈止歇,天下太平,我与你同游天下,逍遥无极。醒后辗转反侧,再难成眠,险犯兵家大忌。情缠误事,阿随阿随,你不可以不想我,可也不能太想我。”
这后几句本是情书,但看起来却让我啼笑皆非,恼也不是怒也不是,气不得也笑不得。呆了一呆,看到姝妙一脸诡异的看着我,忍不住伸手在她头上一拍:“呆着干什么!去替我把卢管家找来,初雪节庆,咱们府里也该合时些,准备过节宴客。”
第七十五章
三省的矛盾被这宴会一掺和,果然缓和了许多。中书省面对自己权力被尚书省和门下省压制,迅速萎缩的情况,终于开始尝试以立法形式来维护自身利益。
虽然他们根本还没有立法意识,采用手段的原因也出自权术勾斗,但他们好歹开始有了立法性质的实质行动。他们现在也是试探着在没有君权支持的情况下发挥立法作用,只要我引着他们一步步的往前走,等他们摸清了我的行为模式,自己的的行为方式成熟了,机构立法思想的种子也就在他们脑中发了芽了。
中书省由于自身权力受限,就开始试图采用纵横捭阖的策略,时而结交门下省来压尚书省,时而来联合尚书省胁迫门下省。
一时间三省的气氛大变,少了剑拔弩张势不两立的火气,反而达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就在这种情况下,刑部从尚书省分了出去。门下省在接收刑部的同时,也接收了重申刑部必须严格按照朝会上拟定的刑律概要审案的中书省相令。赫拉答应遵守刑律概要,但也以现在的刑律概要只是朝会上的初步纲要为由,要求中书省根据门下省提出的方案,融合两族风俗,在刑律概要的基础上重新审定刑律。
在这件事里,我袖手旁观,没有表达意见,只是百感交集:有的时候,先进的观念,的确只要有个引子,就会深入人心,被有需求的人吸收,除去浮华,得出于他们有利,同时又于社会进步大为有益的规则。
只要不要太急躁,一下子把人吓跑了,基本上先进的观念是不需要我去推波助澜,它也能自行进化发展的,而且是改良适应性的发展。
连日风雪,仑河战报姗姗来迟,直到年关才送到安都。
这是一份捷报,但它的意义比起仅是攻城掠地的捷报来说,更多了一重使天下归心的仁义色彩:
林城被困三个月,逃难进城的百姓众多,本来就粮食不足,十一月城内失火,粮仓更烧,更使林城的粮草稀缺。林城的官兵迫于无奈,意图出城觅粮。数十次出战都被击退,只得龟缩城中。
嘉凛大反他攻打樊江时的迅猛,林城的官后败退他也不乘胜追击,只派兵围困,隔三天便派使者到城下劝降。只是守林城的乃是旧朝的一员老将,誓死不降。
两方僵持,林城就这样被围到十二月,大雪封山,城中可食之物食尽,守城将兵屠戳在城中避难的百姓老弱妇孺为食,林城顿成鬼域。
如此二十天,嘉凛送粮草千石至城下,主动开围退兵,使旗下无分军在城下齐声大喊传诏:“林城将士若要战,先将城中百姓子女放出,朕以粮五百石相易;若要走,朕敬汝等忠心,让路让你等南下渡河!三日为期,守将速作决断,休得以人为食!倘若妄图挟百姓为胁,不战不走,恶意僵持,朕必遣雷霆之师,将林城蹍为齑粉!”
嘉凛诏令一出,满城震动,林城将士惊疑不定,眼看嘉凛的军队拨营离去,五百石粮草列于城下,竟不敢出城取用,依然以人为食。
如此三天,林城百姓终于暴动,冲开城门逃了出来。可怜城中百姓与逃难入城的百姓不下十五万,还能活着逃出来的不足十万,而逃出来的也几乎个个精神失常,疯子不少。
林城的七万将士,眼见百姓逃离林城后,嘉凛除了派人安抚百姓,并没有借机攻城,就连城下的粮草也没有派兵收回,终于崩溃内乱,主降派和主战派互相攻伐残杀。
如此两天,城中血流成河,士兵哗变,将两派将领杀死,打开城门出降。
嘉凛这次放粮,得了林城。地方和人口也还罢了,难得的却是民心。只因他这一番做作,从此以后,中昆百姓再也不会将他只懂屠城掠地的杀人狂。
一时间朝野舆论纷纷盛赞嘉凛的仁义,民报固然大幅报道,一篇颂文做得花团锦簇,就连新创刊的商报等几份报纸也大肆渲染,把这一战的“前后始末”说得绘声绘色,仿佛他们身临战地一般。
晁视翻阅着报纸,叹道:“圣上这一着,狠辣无比,但的确高明!”
我知道他的意思:林城起火失粮,必是嘉凛的细作所为;嘉凛选择了对自己最有利的战略,对林城围而不攻。林城中的惨剧,或许他不是直接导致发生的罪魁祸首,但事情的发展他未必没有想到,顺水推舟以外,也未必没有推波助澜。
这场对新朝来说意义深远的大胜,对林城百姓来说,却是一生的梦魇,想从里面逃出来,却不知要用多少年的时间。
“我只希望战事早日平息,这样的事再不出现。”
这件事不能怪嘉凛,他是一军统率,选择最有利的方式作战,减低麾下将士的伤亡是职责所在,纵使手段阴毒也无可厚非;只是苦了两方对战中,被战事牵累的百姓,竟活生生的做了林城守将的口中之食。成就了林城守将的“忠君爱国”和嘉凛的仁义之名。
事隔十日,前线的又有捷报传来,嘉凛趁水枯河冻的时候,铁骑踏冰南下。云泽城守将闻风投降,一日之间,兵不血刃连得大梦水泽周围的十五县。大梦水泽千里烟波,最宜水军操练,若有水军之利,南荒指日可下。
元族的骑兵用的马都是不骟的,春季是马发情的季节,不宜出战。所以嘉凛春季都在大梦水泽屯兵整军,鼓励百姓春耕,组织生产。
这年的春季,到处都是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备战气氛,却偏偏平静得叫人不敢置信。与中昆这种蓄而不发的紧迫感相反,南荒这个春季却战火处处。有些毫无政治远见的义军首领得到旧朝覆灭,皇室子弟被屠戳一空的消息,也不管嘉凛正列兵于大梦水泽,随时都有可能挥师南下,纷纷自立。
一时间南荒西凤十四郡,大大小小的王足有三十几个,彼此间征伐不休。旧朝镇压义军的军队也分化起来,自身统属不灵的矛盾,与义军对立的矛盾,错综交织,潜滋暗长,愈演愈烈。
这种情况让我不由得暗暗叹息,难怪嘉凛虽然计划送一位旧朝的“皇子”到南荒去,却到现在都还没有付诸行动。实在是南荒西凤的大乱,使他们内耗太剧,不用假皇子去激发矛盾,两三年时间也够折腾得他们有气无力的。等到危急时刻再把那“皇子”送过去,收整残部,就能起到一网打尽的作用。
与嘉凛的前线的平静相比,春季的朝廷事情却不少。地方行政区域重新界定、御使台御使查察吏治、刑部派员往地方理案视狱、户部整编户籍丈量土地、尚书省从流民中直接选取流民领导组织春耕等等工作都在春季开展。朝野上下都忙碌起来,那乱中有序的景象,倒也有几分春日新芽的生气。
三月末,冬耕收获,春耕开耕。照例新皇登基后第一年的春耕,皇帝应该亲自前往陪都社稷坛祭拜,手种五谷桑棉,以示鼓励农桑之意。向天祈福,求风调雨顺,百姓丰衣足食。
嘉凛远征,这一仪式就由中书省和礼部代行了。结果祭拜结束,仪仗还都以后不久,中书省就提出了要把礼部从尚书省分出去,由中书省掌管。
我暗暗地好笑,只道:“滋事体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