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清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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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清尘-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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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着崔子衿为王崔两家利益而忍痛割爱,可皇后却为了那一点儿无谓的妒忌暗派杀手,罔顾他人死活,雍容问道:“皇后娘娘可知,前月是崔太医与臣一同去的乐游原?”
  皇后却“那又如何?你将来若是崔家的人,更不该与王氏一门为敌。”
  雍容语塞,皇后竟以为她这是示弱服软,但又想着,当着赵丽妃的面,皇后又怎么会承认乐游原一事。
  丽妃娘娘见皇后与女史在她殿中闹成如此样子,也不得不上来劝道:“姐姐,犯不着为了一个女官这般动怒。”她在女官二字上着重了着重,笑着拉皇后坐下,又道,“气伤了身子如何使得。”这话倒是提醒了皇后,这杨雍容毕竟还是臣子,不能当作宫婢一般任意惩处。
  而在南熏殿中,李隆基回思雍容今日的言行,总觉不甚放心,就遣□暗中传碧心来。碧心却很是疑惑,皇上已经召雍容进宫,怎么会再传自己进宫。
  待到了南熏殿,李隆基便问:“女史今日回去可有何异样?”
  碧心虽心有疑惑,但据实以答:“女史回来神情略有恍惚,与奴婢说了几句话,就又被宣进宫了。”
  李隆基疑声问:“哦?被宣进宫了?”
  碧心见皇上也似不知情,也觉得蹊跷:“女史与奴婢都以为是陛下召见。”
  李隆基微微凝眉,道:“你且退下吧。”
  碧心退下,李隆基即刻摆驾凤墀殿,他又怎么会猜不到是皇后呢。
  新射殿,皇后怒意稍敛,一名贴身□进到殿中,与皇后耳语:“皇上往凤墀殿去了,娘娘是不是起驾回宫呢?”
  皇后长眉一扬,怒目又看了一看雍容,道:“回宫。”说罢,起身便走。
  赵丽妃起身相送,待将皇后送走,回到殿中忙命人扶起雍容,问道:“女史伤得可重?”
  雍容忍痛道:“多谢娘娘,并不太重。”
  赵丽妃轻叹道:“我命人将你送回去吧。”又苦涩一笑,道,“若宣太医来诊治,皇后恐怕会迁怒于我。”
  雍容心中一叹,虽然赵丽妃的儿子被封为太子,她却仍要仰人鼻息。若不是因为她出身低贱,毫无势力可依仗,皇后又怎么会放心让她的儿子当太子,而有了王家士族的支持,太子之位才会稳固,赵丽妃自然处处更要顺从着皇后。
  雍容点点头,道:“谢娘娘,微臣怎敢给娘娘添扰。”
  赵丽妃正待唤人,却见一名高帽锦袍的男子匆匆进来殿中,行至她身旁便是一拜,道:“母亲,儿臣听闻皇后在新射殿责罚臣子,便急忙赶来,母亲可有受牵连?”
  赵丽妃欣慰一笑,抚着太子的耳鬓,道:“没事。”又指了指雍容,道,“你快差人将杨女史送回太史局吧。”
  太子这才看向雍容,雍容也看向太子,二人同时一惊,彼此却是旧识。

  雍容伤中感情识,碧心机缘入东宫

  李隆基金銮御驾来至凤墀殿,不动声色地问皇后:“今日皇后至南熏殿,不知是有何事?”
  皇后肃然一拜,道:“臣妾是想替妹婿求情。”
  李隆基却问:“那为何又召见杨女史?”
  皇后凄然一笑:“陛下若是为此才来我这凤墀殿,怕是来错了,她并不在我宫中。”
  李隆基只挑眉轻轻“哦?”了一声,似问似怒。
  皇后漠然道:“在新射殿。”李隆基听言,抬腿欲走。
  皇后疾声道:“陛下请听臣妾一言。”李隆基看了一眼皇后,敛目听着。
  “那杨雍容不过是一名小小的星官,却在陛下左右参议政事,妖言惑主,为乱朝纲。”皇后还待说,李隆基却一语打断:“皇后总司后宫,朝臣朝纲之事,无须多论。”
  “陛下就这般偏听偏信、罔顾情义吗?”
  “朕以为禁废白衣长发会后,造事者便会收敛,谁知愈发猖狂起来了。”李隆基忍怒道,“杖毙长孙昕,朕是希望乐游原一事与殴击御史大夫一案,能够到此止,皇后还觉得不平?还要求情吗?”说完李隆基怒意蓬勃,转身而去。
  新射殿中,雍容与太子都认出了对方,但目光一对,便各自了然,只装作互不相识。宫女将也扶起,安坐在下首的位置。
  血从雍容的膝间渗出,染在她淡绿的官袍上,太子见她有伤在身,只好着人去备车马。
  此时只听外间宫人传报:“皇上驾到。”
  就看一个身影逆光而来,他走的每一步都很急,却又很稳,脚步声响在殿中,踏在心上。即使看不清他的面目,雍容也能从他周身的气息,感觉到他的怒意。
  他进到殿中,高力士及一众宫人才疾步跟来。赵丽妃率殿中人等纷纷跪倒,太子也躬身行礼。
  李隆基环视殿内,缓缓吐出两字:“平身。”
  雍容却忘了行礼,只怔怔地坐着,望着他,眼前的李隆基,毫不收敛锋芒,威仪尽显,让人不禁神往,更何况,她知道,他是为她而来的。想着,雍容面上浮现一丝微微的笑意。
  李隆基似不经意地看着雍容,极力收敛着怒气,可当目光扫到雍容衣袍上那点点血迹时,他还是难遏怒意地向丽妃问道:“这是何故?”
  赵丽妃只道:“方才臣妾不慎撞倒了女史,还未及传太医来。”语意满是胆怯愧疚。
  雍容只叹赵丽妃此时还替皇后隐瞒,李隆基却未再追究,只是向太子道:“嗣谦,你亲自送杨女史回去。”
  太子李嗣谦正想如此,便欣然领命。
  李隆基又问着:“爱妃可有伤着?嗣谦怎么也在?”赵丽妃只说没有,李嗣谦只答来看望母妃。
  少顷,车马俱备,宫女搀扶着雍容起来,每走一步膝盖都疼痛难忍,害得她连连吸气。李隆基看着她微微皱眉,雍容看在眼里,忍着痛冲她轻轻一笑,李隆基会意,缓缓展开眉头。
  在太史局那座小小的院落中,碧心等了雍容回来,足足有一个多时辰,仍不见人。忽听车马粼粼,出来看时,只见两辆宫车停在院门口。碧心还满腹疑惑,却见打头一辆车上下来一锦衣男子,玉面剑眉,风度不凡,正在含笑看着自己,碧心定睛一看,这人不是上元节偶遇的李公子,却又是谁?
  碧心却迟疑着,不知是该躲还是该迎。
  李嗣谦见她这般,虽有心与她闲叙,但想到奉命送杨女史回来,也就收敛了别的心思:“杨女史受了些伤,快扶她进去吧。”说着指指后面一辆车。
  碧心听了,忙跑向后面一辆车,扶雍容进到院中,李嗣谦就站在院外。
  碧心安顿好雍容,出来道谢,可对着李公子,却又局促起来。
  李嗣谦看她这般羞怯,只笑道:“太医随后就到,好好照顾她吧。”
  二人虽皆有留恋,心中却各有记挂,只好匆匆别过。碧心回去照顾雍容,李嗣谦担心母亲,便赶着回新射殿去了。
  碧心回到屋中,虽有一堆问题想问雍容,可看她有伤,也就把这些心思都暂时放下了。不一会太医就到了。
  雍容看来人,正是崔子衿,笑说:“倒巧了,是你。”
  崔子衿见她言笑如常,想伤得该不重,也笑答:“我听是你受伤了,就来了。”
  雍容点点头,崔子衿查看她的伤势,将扎入皮肤的玉屑一一取出,敷了伤药,又写了方子,让碧心煎药去了。
  一切停妥后,他道:“伤倒不深,只是这半月跪拜行礼就难了,伤口小心别沾水。”
  “嗯,我记下就是。”雍容自从得知家门遭遇后,便一直想问问崔子衿,今日好容易见着,就道:“我倒是有事想问你。”
  崔子衿见她神情严肃,也认真应着:“问便是,我自当知无不言。”
  雍容理了理思绪:“当年杨家惨遭灭门,为何独活我一人?”
  崔子衿先是一愕,又略微一喜,只道:“你可是想起一些以前的事了?”
  雍容摇摇头,道:“我只是听人说起这事。”
  “皇上?”崔子衿轻轻问。
  雍容倒有些意外,他能一猜即中。
  崔子衿明白她的心思,只道:“在这宫中,除了皇上,谁还敢谈论这事。”
  雍容更是疑惑:“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崔子衿只淡淡道:“无非是皇位权力的争斗,杨家只是跟错了人,太平公主赐死之后,其党羽又有谁得了好结果。”
  崔子衿虽未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一道来,但只是这么略微一点,雍容也就明白了,当年还是太子的李隆基与太平公主争夺权位,如今的太上皇主动退位,让位于李隆基,太平公主欲发动政变,却被李隆基先发制人,落得赐死的结果。人们记住的是权力争夺中胜者的辉煌荣耀,而失败那方的血流成河,却往往总被人刻意遗忘。
  雍容想着,却还是不解:“那缘何皇上留我一人的性命?还让我入朝为臣,又那般……”雍容想着李隆基对自己的种种,试着寻找一个恰当的词,“信任?”
  崔子衿也难作答:“或许是因为你善卜会算,且无不中的。”虽然他也觉得有些牵强,但也不知还有什么别的因由,“况且皇上选贤任能,不计罪责也是有的。”
  雍容听了心中不免有些……失落,只是面上却一笑。
  直到崔子衿离去,碧心才问雍容:“这是怎么伤着的?”
  雍容只摇头:“摔的。”
  “那怎么会是李公子送你回来的?”碧心又问。
  雍容轻笑:“李公子,那是当今太子。”
  碧心大感意外,却又平添了几分思绪。
  雍容自然也看得出他二人对彼此有意,但想到李嗣谦将来的惨淡,她还是忍不住劝碧心:“他毕竟是太子,偶然相遇,一语相知,也就罢了。自开唐以来,哪个太子身后不是血雨腥风的,况且帝王家宠姬美妾的,就算真心,也难有长久的。”
  碧心闻言半晌不言语,良久,才道:“雍容说什么呢,我只不过是一个奴婢,哪敢想那么许多。”又忙叉开话,“今日到底是怎么回事?”
  雍容便将自己在新射殿的遭遇前前后后说了一回。
  次日,长孙昕受刑,以谢罪百官。
  此事让平素飞扬跋扈,仗势欺人的皇亲国戚大为震惊,自此也都安分收敛了许多。
  却说碧心,自从知道那日上元节所遇的李公子是太子后,也就不敢再存遐思,不料这日却有新射殿的人来宣,说丽妃娘娘召见,碧心忙跟了去。
  原来李嗣谦那日回去后,就禀明了母妃,说要杨女史身边一名叫碧心的女子。赵丽妃派人打听,得知碧心不过是宫中婢女,今日得空,便将碧心宣来一看。
  碧心随新射殿的宫婢经过百花园时,却被在此赏梅的皇后瞧见。碧心等人上前行礼,王皇后见她有几分丽色却又眼生得很,随意问了一句:“你是哪个宫的?”
  碧心如实道:“奴婢是太史局的。”
  一听到太史局三个字,王皇后脑中一警,又问:“伺候谁的?”
  碧心知皇后与雍容颇有过节,但也不敢说谎:“保章正杨女史。”
  王皇后听了,呵呵一声冷笑:“那怎么到这后宫来?”
  “是丽妃娘娘传召奴婢。”碧心答道。
  皇后看向旁边的宫婢,以示询问,领头的宫婢回道:“回禀皇后娘娘,确实是丽妃娘娘宣她去新射殿。”
  王皇后只冷声道:“你们先去回丽妃,本宫有事,要用一用这宫婢。”
  新射殿的宫婢听皇后如此说,都纷纷告退。皇后只斜睨着碧心:“她我动不得,她的奴婢我还动不得吗?”
  碧心听了,心中一惊。
  只听皇后厉声道,“来人,掌嘴。”
  雍容回到太史局不见碧心,只当她找宫中姊妹去了。直到夜色渐浓,却有新射殿的人来传,说碧心在新射殿。雍容一听新射殿,想到赵丽妃,再想到太子,只觉一片混乱,这后宫、皇嗣等等诸事,怎么就这么避无可避。
  及到了新射殿,赵丽妃肃容在坐,太子李嗣谦亦在殿中,却见碧心双颊红肿立在一旁。雍容见了这情景,也不知是何缘故。
  赵丽妃开口道:“我今日传唤这宫婢来,不想她来时却遇上了皇后,皇后娘娘恐怕是因你而迁怒于她。等我闻信到时,她已经这样了。”
  “多谢娘娘,臣下连累娘娘了。”雍容愧道。
  赵丽妃一笑:“我倒不为你,只为嗣谦、向我要这宫婢去东宫伺候,不知女史可答应?”
  雍容一愕,看向碧心,只见碧心脸颊绯红,眼中擎泪,听得赵丽妃如此说,她也犹在惊讶。脑中思索着种种利害关系,雍容只道:“若因碧心让娘娘与皇后生了嫌隙,那岂不因小失大。”雍容又看向太子,“雍容今后定会全力保全她。”
  “你自己尚难自保,又如何保全得了她?至少、我能护她平安。”李嗣谦目光灼灼说着。
  护她平安,雍容听了,心中为碧心一阵感动。不论他日李嗣谦会是什么结果,至少现在,她确实能保护得了碧心,而且碧心被打是因为自己,让她在太子身边远比跟着自己安全,更何况,碧心又有意于他。
  赵丽妃见爱子如此说,也淡淡笑道:“一个宫女而已,嫌隙不嫌隙倒是不至于。”
  雍容看碧心这时垂首羞怯,也就知道了她的心思,便道:“那就依娘娘所言吧。”

  崔子衿语解心结,杨雍容逆史而动

  自上元节后,雍容仗着李隆基的旨意一直未去观星台,今日碧心去了东宫,她只觉太史局中冷清寂寥,于是踏着清霜,又步入了观星阁。如今也不用再看天文星象的书了,她在观星阁中支着下巴,望着星空,想着今后该如何是好。自己来到这里已经快一年了,对于李隆基生平的记忆也越来越模糊,是不是该趁着自己还未尽忘,将它们都写下来才好?
  夜空下另一处殿宇中,李隆基揽着武婉仪,凭窗而望。烁烁星宇,此时是不是也有一双眼,同他一样,在仰望,在沉思?
  次日朝奏,关中大旱,李隆基决定择日遣使于骊山祈雨。
  早朝后,太子被宣入宫,李隆基向他道:“骊山祈雨一事,朕欲派你前往。”
  太子李嗣谦领了旨意。
  “至于时日还要请杨女史一算才好。”李隆基说着看向雍容,“此行你也一同去吧。”
  雍容心中惊愕,却也只得应着。
  此后他父子三人又开始论起松州吐蕃战事,雍容听得意兴索然,犹自思索起求雨的事宜。看来关中与千年后一样的干旱少雨,隋唐两朝,关中人口剧增,乱伐山林,开田耕作,寄希望于求雨倒不如想想怎么保护环境,不过眼下自己最担心是到底哪天才是吉日吉时。
  战事说毕,李隆基又闲闲散散地道:“源乾曜荐太子中允李林甫为司门郎中,你有何看法?”
  太子自知无论是松州战事还是官员谪迁,都是父皇对他的考探,自然也不敢懈怠,从战事又说到官员选拔,科举选贤。
  雍容自从听到“李林甫”三个字就难再平静,李林甫高居相位近二十年,把持朝政,杜绝言路,安史之乱与他也有着莫大的关系。此时李林甫虽未受重用,但从太子口中听来,他似乎对这个出身宗室的李林甫都颇为赞赏。
  盛世未至,隐患已现,雍容自问,是否对待李林甫的仕途,也该像对待长孙昕一事一样,顺从历史,任其升迁?
  晌午的太医院,崔子衿却见一个淡绿的身影独立中庭。
  他微笑上前:“怎么今日倒有闲情来这里了?”
  那淡绿身影回身,正是雍容,她面上淡淡一笑,道:“不是闲情,是愁绪。”
  崔子衿只微笑着道:“城中新开了一家流华楼,听说那的飞鸾脍是一绝,不如同去尝尝?”
  “也好。”雍容答着。
  崔子衿告了假,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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