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酒吧里喝吐了,跑了几次洗手间,吐到了流眼泪。
楚灿也离开了几次,我问她有没有事。她说还好,肯定不会醉。两瓶酒,一瓶喝完,另一瓶喝了一半,最后存了起来。服务生送来了一张凭条,楚灿拿去塞进了随身的挎包。
楚灿说她要回成都,回家路上又说了一次。我说那就过去吧,住一段时间再回来,不过,等她想回来时,一定要提前告诉我,我去接她。她说我如果要去接她,就要做好准备和她爸爸见面,我说没有问题。
后半夜,楼下的大厅安静异常。脚步飘忽,却依然能发出响亮的声音。我过去按电梯,但是被楚灿拦住了。
“我们走楼梯吧。”她说。
“走楼梯?你的状态可以吗?”我问。
“可以啦,一点问题都没有。你可以吗?”她笑着,脸颊上红晕朵朵。
“我也可以,走吧!”
安全通道的楼梯间,空间狭小。一边是金属扶手,一边是水泥墙壁,楼梯不长,但是感觉坡度太陡。走了几层之后,我已经开始发喘。
楚灿走在我的前面,看上去脚步轻盈。她没有扶扶手,一只手握着肩上的挎包带,另一只手自然地在身侧摆动着。高跟鞋的声响在楼梯间清晰回荡,节奏如同单调的鼓点。扭腰摆胯的身姿让我有些着迷,几乎要忘记了自己的步伐。
“走慢一点。”我忍不住说。
“怎么了?”她回头看我,“走不动了吗?”
“不是,我怕你走累了。”我笑着。
“好像真的有一点累……”
她停了下来,轻轻呼了口气,然后俯身去脱脚上的鞋子。
“你要做什么?”我问。
“脱掉鞋子再走。”
“打赤脚?那可千万要把路看清楚了。要不然我走前面吧。”我说。
“不用。”
“要我帮你拿鞋子吗?”
“也不用。”
她把两只高跟鞋提在了手上,又把裤管稍稍挽起,光脚走了起来。
我跟在后面,开始提醒了她几句看清脚下,她大声说着知道啦。到后来两个人可能都感觉到累了,也就都不说话了。都只顾走,都没有注意楼层数,走着走着,楚灿突然停住了。
“我们住的是几楼啊?”她问。
“你犯糊涂了吧?17楼。”我瞅着她笑。
“我们的新房子是几楼?”她又问。
“19楼。”
“那我们现在是该上还是下呢?”
我赶忙去寻楼层标牌,发现几乎就在眼前,上面的荧光冷冷淡淡,显示着一个数字:18。
“往回走吧,不要再上去了。”我说。
“哦,好。”她低低地应道。
“我背你一段吧。”
“你可以吗?爬了18层哦,你不累吗?”她笑着问。
“不会累的,马上就到家了……”
她重新穿好了鞋子,然后轻轻伏到了我的背上,双手搂住我的脖子,又用手指挠了挠我的胸膛。天气很热,我感觉额头有滚烫的汗水渗了出来,经过眼角滑落到了嘴边,变得冰凉。
第二天,楚灿回成都去了。
她一个人就近去高新区的汽车站乘的长途大巴,我准时去公司上班,没有去送她。晚上回家时,发现她带走了许多东西。房间里从表面看,难以看出有她住过的痕迹,鞋柜里有一双粉红色的拖鞋,放在最底层。
楚灿的这次离职,让我感觉到极端的心浮气躁。想必她自己也有许多不好的情绪,她选择与我分开一段时间,算是一个不错的方法。回避着,等待彼此都冷静下来,回头再来思考,问题应该会比较容易化解。
郑姐找我聊了一次,似乎是老宁委派她来给我做思想工作。她说她也不知道是谁给老宁打了小报告。我说事情已过,这个问题也不重要了;错本在我,我不会对别人怀恨在心,也对我造成不了多少影响。
随后我得知,公司在和一家以前的伙伴公司谈新的合作,那正是楚灿之前供职的公司。老宁亲自出面,会见过那边的主管。
楚灿回去后就在她爸爸的服装店里帮忙,一直留在成都。给我说了详细的地址,有个我一听就能牢记的地名,九眼桥。
天气渐热。感觉懒得爬梯子去上层的卧室,也或许是那天晚上爬楼梯有了畏'TXT小说下载:www。87book。com'惧感的后遗症。把客厅里的茶几挪开,在沙发旁边打了个地铺。一个人,一个枕头,一条薄被,一张竹子凉席。
一个人起床,一个回家,也不在家里做饭了。晚上回来冲个冷水澡,然后席地坐着看一会儿电视。临睡前倒一杯白开水放在一旁,躺着给楚灿打电话或者发短信,等到互道晚安时,那杯水也就凉了。
公司方面的应酬变多,酒局不断。7月里感冒了一次,喝酒回来洗澡,身上未干就睡着,吹了一晚上空调。比较严重的热伤风,没有吃药,不停喝水,过了几天才好起来。那几天没有打电话给楚灿,发信息说我很好。
感冒好了之后开始注意锻炼,晚上在家照着网络上的图片练习瑜伽,发现自己不能心静,只得重新练起了哑铃。锻炼身体也是件极有趣的事情,精疲力竭之后会心无杂念,想的只有休息,死一样的睡觉。
有时间偶尔会去找武涛和周立刚。在他们那里打牌,武涛把楼顶改造成了一处棋牌室,摆了桌椅,接了电灯,还有小静在跟前端茶倒水。或者出去吃饭,晚上在滨江路的洞子里吃火锅,清凉惬意。
8月23号,楚灿仍旧没有说要回来。
上午,我在公司收到了快递包裹。她寄了一个黑色的皮夹给我,作为生日礼物。皮夹里放了三张她新拍的大头贴,微笑,嘟嘴,不屑一顾。
我用Email给她发送了一张生日贺卡,在网站生日祝福的主题下选了一张蓝色调的图案,记得是蓝天白云的夏日海滩。
晚上计划加班。刚过下班时间,接到了一个陌生号码的电话。
“你在忙吗?还没有下班啊?”一个说普通话的女孩,声调还有点发嗲。
“你是?”
“是我,我又来了……”语言变换,是家乡的方言。
“小芸?”我问了声。
“嗯。”她低声应着,“我现在在一座很大的天桥上,就是上次我们来过的地方,但是我不知道是哪里。”
“太虚寺?”我问。
“不知道,我也找不到路牌。下面车子很多,应该就是你说的地方吧。我在这里等你。”
“我要加班,可能还要一个多小时。”我说。
“没关系,我这次来了,可能就不走了。”
苏小芸又来重庆了。
她考研被顺利录取了,这也算是一件我预知的事情。只是今天这个时间有点特殊,明天是我正式的生日,而现在又是一个夜晚。她的到来有些意外,我不知她此行的目的是什么。
听她的说话语调,这次她的心情似乎不错。我希望她保持这样的心情,不要再像上次看到她时那样沉默孤独。
加班半个小时,打车赶去了太虚寺。从下车的地方没有看到苏小芸的身影,走上天桥后,才发现她在另一侧。
她还穿着与上次一模一样的衣着,长袖的白衬衫,袖子挽起很高。头发似乎剪短了一些,还是扎着马尾。背了一个小挎包。一个人趴在天桥的护栏上,脚踩着中段的横梁,手肘撑在上面,整个上半身几乎都探出了桥外。
她扭头看着另一个方向,我走近时她也没有察觉,我想走到比较近的距离就出声喊她,但又害怕让她受到惊吓。走到她旁边,顺着她的视线方向看了一会儿桥下的车流,她这才慢慢回过头来,看着我笑。
“下来吧,那样子站着,有点危险。”我说。
“危险都是别人给的,我觉得这样子很安全啊。”她说着跳了下来,站到了我的面前。
“等很久了吗?吃饭没有?”我问。
“给你打电话的时候,刚刚过来。没有吃,我不饿。”
“你穿这样,会热吧?”
“不热,心静自然凉。”
“你来天桥这里做什么?”
“等你啊。”她有点调皮地笑着,“如果我说等不到你,就从这里跳下去,你会不会相信?”
“不要开玩笑了。”我忙说。
她看着我的样子笑了起来,牙齿洁白。
“这次是一个人来的吗?”我又问。
“不是,我爸爸妈妈都来了,他们计划旅游几天。”
“哦,你先跟我走吧。”我说。
在天桥附近的一家面馆吃了晚饭。苏小芸只喝了一小碗汤。
在太虚寺随意逛了一下。经过我们上次住的小旅店,她在门口有点偷笑的模样,而我只是加快了步子走了过去。经过周立刚住的地方,我有心想打电话把周立刚叫下来,苏小芸说不要打扰他了,他最近又有很多烦心事。
还是没有过多的询问,只是在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对话也不多,路上听到别人说话,苏小芸突然问我这里人们说的“孩子”是什么,我说那只是发音相似,真正的意思不是指小孩,是指鞋子。
我问她想去哪些地方,她说哪里都不想去。我问她是不是走累了,她点了点头。我说找地方休息吧,她也没有问去哪里,默默地跟在了我的身边。我们打了辆车,我跟司机说去高新区,新锐年代。
房间里几天没有收拾,在门口就能看到凌乱的客厅。
苏小芸在门口换了鞋,我给她从柜子里找出了一双粉红色的拖鞋,她换下的平底鞋上满是灰尘,鞋底边缘更是沾着泥土。她到客厅里走了一圈,平淡的表情就像是回到自己家一样。
“这是几层啊?”她问我。
“17楼。”
“那上面那一层……”她指着房间的上层说,“算是18层吗?”
“不算,复式结构,只能算做一层。”我解释道。
“哦,你睡哪里?”她问。
我指了指地铺,很不好意思地笑笑。
她看看地上的凉席,也没有说我什么。似乎想了一会儿,然后把挎包放在了沙发上。
“可以洗澡吗?”她问。
“可以,我去开热水。”
热水器许久没用,开启还花费了一点时间。
返回客厅时,苏小芸背对着我站着,换了一套淡紫色的睡衣。质地很薄,灯照之下,能够隐约看到身体的线条。头发散开,乌黑浓密。这个场景让我想起沙漠中的妖异花朵,还有一匹过路的瘦骆驼。
“水放好了。”我说。
“哦。”
她应了一声,然后转身朝我走了过来,没有看我,与我擦身而过。
我心里有一些紧张,但称不上慌乱。刚刚看到苏小芸的样子,更多的心情是一种怜惜。不知道她这时在想什么,她像是有了一个很大的变化,让我非(提供下载…87book)常想去了解,也非(提供下载…87book)常感到害怕。
她洗完了澡,但是没有洗头发。
我等她出来,打开电视说让她看一会儿,她用手指梳理着头发,点了点头。
我去冲了个冷水澡,回来时她已经把电视关掉了。安静地躺在了竹席上,身上盖着薄被,双手伸在外面放在胸口,闭着眼睛。
“你睡沙发吧,这样会很不舒服。”我说。
她摇了摇头,说:“沙发也不舒服。”
“需要开空调吗?”我问。
“先不要。把灯关了吧……”
灯关了。房间里没有很暗。
我走到苏小芸旁边坐了下来,摸索着帮她(www。87book。com)整 理了一下被子的边缘。看不清她的脸,只能听到微弱的呼吸声,渐渐有些急促。突然间碰到了一只柔软的手,我一下子紧紧握住,那只手轻轻把我拉了过去,让我一瞬间力道全无。
没有说话,被子被掀到了一边。我吻着她的脸庞,从额头到嘴角。干燥的嘴唇紧紧抿着,犹豫之后,才微微张开了。舌尖传递来的感觉,就像是沾了花粉的雨水。我的心情只剩下了怜惜,拂着她鬓边的头发,动作很轻很轻。
“小芸?”我轻声唤她。
“嗯?”
“我怕控制不住。”
“不怕……”
她双手紧紧地抱住了我,我也整个伏在了她的身上。我感觉自己身体里的水分在急速流失,血管变成了铁丝,大脑变成了石块。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曾经非(提供下载…87book)常熟悉的紫丁香花香,没有变化。
我勉强停了下来,克制住身体的冲动,内心犹豫着,害怕自己会做错事。她用手揽住了我的脖子,鼻尖抵在皮肤上深深嗅了一下,然后轻轻把我推开了一些。
声音似近似远,像是一句冥冥之中的咒语。
“你的味道。没有了……”她说。
感觉身体完全碎裂了,黑暗也有了重量。
我颓然坐起,再不敢去看苏小芸。心情沮丧到了极点,又有一种诉说不清的懊悔。心脏都不复存在了,但是疼痛却无法缓解。
她仍旧躺着,拉着我的手,拨动了几下我的手指,我毫无反应。我把手生硬地抽了回来,然后站了起来。
“你睡吧。”我背对着她说。
她没有答话,像是轻轻叹了口气。我也没有再说什么,爬着梯子上了上层的卧室。
我在上层坐了一整夜。
眼前能看到楼下睡着的苏小芸,但是想来她的角度应该看不到我。感受到无尽的孤单,灵魂像是被锁在了牢狱,剩余空空的躯壳悬浮在空中,耳边不时有声音在说:你太无耻,你不忠诚。
味道早已没有了,伴随着也失去了很多东西。我们终究还是再回不到过去了,无论如何努力。勉强为之,只怕付出的代价会更加惨痛。我不能够占有她的纯洁美好,只祝福她今后找到专属于她的那份甜蜜幸福。
很难同时深爱两个人,但是很容易同时伤害两个人。不敢多想,我只希望这一夜快些过去,把苏小芸送走,把楚灿接回来。
早上,晨光透过窗帘悄然而至。苏小芸安静地睡着,几丝头发贴在唇边,脸庞上像是覆盖了一层白白细细的绒毛。
我尽量使自己没有发出一丝声响,独自出了门。天气晴朗,似乎是普普通通的一天,晚上到家,房间里收拾整齐。
桌上放了一张紫色的信笺纸。小心拿起,一片空白。
☆、七十九、舍身愿
苏小芸走了,在一个夜晚匆忙来去,如一场梦。
她留下了一张信纸,没有一个字,有话难讲或者无话可说,都可以如此来表示。她走之后,我又是一夜未眠,眉额间的皮肤收缩着,导致无法合眼。内心深感不安,最担心的就是她在太虚寺的天桥上说过要跳下去。
我不知道她会有怎样的行动,因为我对她已经不再了解。仅凭感觉,我认为她会安然无恙,因为喜(87book…提供下载)欢开玩笑的疯子,一般不会真的去尝试。她也看到了我的表现,一定能够从中有所判断,为此去做什么傻事,根本不值得。
试着给她以前的手机号码拨了个电话,提示已经是空号。她的新号码我没有储存,从来电记录里翻找到了一组数字,考虑良久,也没有拨打过去。
把心一横,想着就此结束,希望这座城市足够广阔,好让我们永不再见。
9月中旬,周立刚辞掉了旅行社的工作。单位根据他以往的实习经历,安排他去带藏刀峡的固定路线,而他却坚决不干,为此还和领导闹翻了。我和武涛陪他喝了次酒,吃的青蛙,他在饭桌上吐了个一塌糊涂。
我看他情绪有些低落,就执意喊他暂时搬去了我那里,让他睡了沙发,我仍旧睡着地铺。天气渐凉,薄被换厚,回家多了个人说话,孤单也少了一些。但是感觉自己还是在坐牢,只不过是有个人来短暂的探监。
周立刚告诉我苏小芸开学了,他去看过她一次,感觉她状态不错,其他再没有提什么。我暗自放心下来,也没有多问。
周立刚白天睡觉,晚上看电视或者上网到很晚,我要睡觉的时候他就把音响关到无声,然后等我睡着后继续。他嫌我的地铺位置碍事,问我为什么不去上层的卧室。我说害怕一个人半夜梦游,腿脚僵直不会下楼梯。
他说我是在想楚灿,既然想,就应该赶紧去把人接回来。我说我要等她自己愿意回来。周立刚说我又是在较真,我说他这次辞职也是因为较真。他听完想了一会儿,说我们这群人都有些类似的怪脾气,否则还不会相处到一起。
我确实很想楚灿,但是宁肯自己忍受孤独也不肯告诉她,不会主动要求她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